第27章

對獵戶來說,離家十天半個月蹲獵物都是正常的事, 顧辭雖然有身手, 但也自知不是有經驗的老獵戶, 不敢逞強走遠了, 就在附近人煙稀少的山頭蹲幾天。

灌木葳蕤的深山雖然獵物多, 但也危險,顧辭心心念念着她的小姑娘, 自然惜命的,這些山頭的灌木叢都不敢去。但她耐心好, 踩準了點, 能保持一個姿勢在那半天不動。再加上這會初冬,大部分莊戶人家剛把地裏的糧食收回倉, 野雞兔子這樣的小獵物倒是常見。

顧辭第一天打了不少小獵物,但第二天尋到了一頭野鹿的蹤跡,就無心打這些野雞兔子了, 追着那條鹿蹲了好些天,在第三天的下午, 一箭射在了它的肚子上。

鹿肉吃起來太糙, 味道十分腥膻,且吃多了又旺火, 因此并不值錢,不過鹿茸卻是一味十分珍貴的藥材。

顧辭辛苦蹲它幾天,也就是為了它頭頂上的那對角。小心割了鹿茸,将其放包裏後, 她又擔心血腥味引來了狼或是其他危險的動物,草草收拾了一番,就急急帶着一路上打的野雞和兔子下了山。

進村的時候,天色還沒暗下來,顧辭怕提着這些東西打眼,難免惹村裏人眼紅,便等到天黑了才抄小路回了家。

“姐姐……”還沒走到小坡上,顧辭就聽到阿寶驚喜的聲音,急忙擡頭看過去,就看到院門口生着火堆,阿寶現在外面沖她招手,歡喜地不得了。

“阿寶。”顧辭應了他,“天黑了,還站在院口做什麽,嬌嬌……”

話說到一半,顧辭就看到了坐在火堆旁朝她看過來的小姑娘,紅彤彤的火光将小姑娘的臉蛋也映照的紅彤彤的,但并沒有把那冷冷的眼神變得溫柔。

“嬌嬌……”

不等顧辭把話說完,小姑娘就朝她冷哼了一聲,然後起身就往回走了。

顧辭覺得有些莫名,動了動唇,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便看向朝她跑過來的阿寶,“天黑了,別下來,姐姐就上來了。對了,這幾天是誰欺負你們了,嬌嬌怎麽一臉不高興?”

“沒人欺負我們。”阿寶乖巧地站在原地,搖了搖頭,抿了下唇,才小心翼翼地看了顧辭一眼。

阿寶那一眼太意有所指了,顧辭略一想,就明白小姑娘是在很她置氣了。

只要不是被人欺負了就好,顧辭松了口氣,見阿寶伸手要來接她手裏的東西,忙側了側身子,躲開了阿寶的手,“血腥味重,不用幫忙。”

阿寶又縮回手,盯着顧辭從上到下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斂去,然後突然就一把抱住了顧辭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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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正看着院子裏的火堆好奇,冷不丁就被阿寶給抱住了,愣了一下,随即柔聲安撫道:“姐姐沒事,不怕不怕。”

阿寶也不搭腔,抱了她片刻才松開了手,偷偷轉身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轉過身來又是若無其事的模樣。

顧辭還不知道自家弟弟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面,壓着唇角,也不戳穿他,一邊往屋內去,一邊問他:“晚飯吃了嗎?怎麽在院子裏生起火來了。”

“吃了。”阿寶跟在她身後,走了兩步,又跑回去把火堆給熄了,“嬌嬌姐姐說,不知姐姐什麽時候回來,一到天黑,我們兩個就在院裏生火等姐姐。”

顧辭心頭微顫,看了阿寶一眼,又朝屋內看去,半會才發出聲來:“不是讓板根嬸跟你們說了,姐姐要好些天才能回來的嗎?”

“嗯,板根嬸說了。”阿寶就這樣應了一聲,也沒再多說。

顧辭想罵他們是小傻子,但看到阿寶小心翼翼的模樣,又不忍心,提着東西往柴屋去。

野雞和兔子雖然都死了,但還是有一股腥味,顧辭沒處理好,也不敢帶到正屋去。

上山蹲獵物是一件極耗精力的事,在山裏,顧辭還能撐着,回了家一松氣,整個人都覺得累得不行,今晚肯定是沒法處理這些東西了,把東西用簍子裝了,挂在梁上,她就往竈屋去。

嬌嬌就在竈屋生火,看到她一身髒兮兮地進來,瞥了她一眼,“水燒好了,晚上只有玉米餅子了。”

語氣愛答不理的,有點像跟丈夫鬧脾氣的小媳婦,一面生氣想較勁,一面卻又是控制不住的關心。

“嗳。”顧辭非但不覺得難受委屈,反而喜滋滋的盯着她看。

“看什麽看?”小姑娘被她看的又羞又惱,氣性一上來,就有些兇巴巴的,“水已經給你放好在裏屋了,你再不去洗,涼了看誰給你熱水?”

顧辭被她兇的心裏都軟成了水,根本就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像個傻子似的,“我這就去洗。”

小姑娘輕哼了一聲,也不去看她,挽了挽掉下來的碎發,又自顧自地回頭撿了塊柴扔進了竈裏。

顧辭盯着她紅紅的耳珠看,覺得口是心非的小姑娘真的是太招人疼了。

“還讓我去幫你洗了?”那灼灼目光,跟竈裏冒出來的火苗子似的,燒的人面紅耳赤,嬌嬌擡頭看顧辭還像個傻子似的杵在那裏,嗤了她一聲,餘光掃到阿寶也到了門口,她又趕緊轉過身去,把鍋放到了竈上。

這還是小姑娘頭一次這麽膽大包天地對她冷嘲熱諷了,顧辭覺得這樣的嬌嬌新奇又好玩,瞬間覺得幾天的疲憊都一掃而空,朝她湊了湊,“嬌嬌給我洗嗎?”

這騷裏騷氣的話惹得小姑娘渾身都發熱,只覺得這樣的姐姐有些陌生,讓她別扭,但并不反感,抿着唇也不敢去看她。

顧辭也就是故意逗一逗她,看她不出聲了,輕笑一聲,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想到一手的腥味,又縮了回來,回頭看到阿寶,“你陪嬌嬌姐姐在這,姐姐先去洗洗。”

阿寶點了點頭,自發地蹲到了嬌嬌身邊。嬌嬌看了他一眼,又往外面看了看,低頭把玉米餅子放在了鍋中,蓋上了蓋子,想了一下,又看向阿寶,底氣不是很足地道:“阿寶,你盯着點鍋,我去屋裏一趟。”

阿寶抿着唇笑了一下,歪着頭,一臉天真無邪地看着她,“嬌嬌姐姐是要幫姐姐去搓澡嗎?”

“誰給……”嬌嬌看着阿寶那黑亮黑亮的眼睛,又沒好意思撒謊,“姐姐身上都有味了,我怕她洗不幹淨,到時跟她睡的是我,熏的不就是我嗎?”

阿寶似懂非懂,“那嬌嬌姐姐快去吧。”

嬌嬌摸了摸他的腦袋,“阿寶真乖。”

這廂,顧辭剛進屋脫了衣服,門就被人敲響了,“阿寶?”

“是我。”嬌嬌莫名覺得有些羞恥,一咬牙就把阿寶推了出來,“阿寶說你身上都有味了,讓我來給你搓搓背。”

在山裏貓幾天,沒地兒洗漱,自然是髒的,顧辭原本不覺得有什麽,這會聽嬌嬌這麽說,擡起手聞了聞,确實不好聞,也不好意思起來,“不用了,我自己洗。”

嬌嬌暗惱她不知好歹,虧她還是鼓足勇氣過來的,恨恨地踢了踢門,“不要就不要,我還不想了。”

這口是心非太明顯了。

顧辭快速給自己身上抹了抹胰子,胡亂擦了兩把,仍沒聽到小姑娘離開的腳步聲,又捂着臉道:“确實挺髒的……”

嬌嬌咬着唇,又擡手扣了扣門,顧辭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木盆裏站了起來,踮着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門邊,手在門栓上頓了兩下,才把門拉開了一條小縫。

四目相對時,兩人的臉都騰地紅了。嬌嬌倉皇別過臉,從門縫擠了進來,眼睛根本不敢往顧辭身上瞥,手足無措地走到木盆邊。

顧辭還是第一次這麽赤身裸體的出現在嬌嬌面前,也是羞窘的不行,坐在木盆裏,背對着嬌嬌,當嬌嬌拿着毛巾從她背上滑過時,腦海裏像是閃過無數煙火,她極力咬住唇,才壓抑住即将破口的呻!吟。

屋子裏一時只聽得到水聲,也不知搓洗了多久,嬌嬌才在身後低聲說了一句:“好了。”然後也不等顧辭說什麽,她就低着頭匆匆走了出去。

直到門又合上了,顧辭仿佛才大夢初醒般,拿起嬌嬌剛剛給她搓背的布巾,看着看着,她就笑了起來,等到感覺水冷了,這才匆匆用木桶裏的水淋了一道,擦幹身子換了衣服出來。

“我就說肯定是你回來了。”

顧辭換好衣服出來倒水時,就看到板根嬸正匆匆往這邊趕,“嬸子,這麽晚了,怎麽也不拿個火把。”

“我急啊。”顧辭把人托給自己照看,哪曉得這兩只小崽子性子這麽倔,板根嬸是又氣又急,“你家那兩只小崽子一到天黑就往院子裏生火,我不來催,就不去睡覺,我今兒瞧着這火滅了,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

聽到板根嬸的聲音,嬌嬌和阿寶都從竈屋心虛地探出了一個腦袋,板根嬸正好瞧見,嚴厲地瞪了兩人一眼,“還好是你回來了,不然要是這兩崽子出了什麽事,我怕是無顏面對你。”

“嬸子多想了,都怪我,給嬸子添麻煩了。”

板根嬸搖了搖頭,借着油燈将顧辭從上到下打量了兩眼,沒見着哪裏傷到了,提着的心也落了下來,“這兩崽子說聽話吧,我的一句都不聽,要說不聽話吧,這幾日,他們一頓飯都沒上我那裏吃過,兩姐弟把自己照顧的挺好的,晚上站院子裏等你時,還不忘在一旁生個火堆,就是性子都倔,跟你一個樣。”

顧辭摸了摸鼻子,也不反駁,“讓嬸子操心了。”

“得得得,別賣乖了,你回來了我就放心了,你叔還等着我去鋪床了,我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板根嬸之後,顧辭就從竈屋把兩人提了出來,一手揪一個耳朵,“都長本事了啊,連姐姐交代的話都不聽了。”

阿寶倒是乖巧,連連認錯,“阿寶以後不敢了。”

小姑娘臉色臭臭的,任顧辭揪了揪,等一放手,她摸了摸耳朵,話也不說就跑裏屋爬床上去了。

家主的威嚴蕩然無存,顧辭尴尬地摸了摸阿寶的腦袋,“阿寶,你可千萬別學你嬌嬌姐姐,不然以後肯定娶不到娘子的。”

阿寶很是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嬌嬌姐姐說,你瞞着我們去打獵,還跟她撒謊,她不會原諒你的。”

顧辭:“……”她這都是為了誰啊?

阿寶見她臉色不太好,又抿了抿唇,“嬌嬌姐姐可擔心你了,昨天和今天早上起來,我都看到她的眼睛又紅又腫,肯定哭了。”

顧辭嚼着玉米餅子,不知道是怎麽滋味,上輩子的嬌嬌就是聽聞她戰死沙場而選擇了自缢。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餅子,顧辭把竈裏的鍋滅了,安撫阿寶睡下了,這才熄了油燈,抹黑去了裏屋。

小姑娘不知是賭氣裝睡還是真的睡着了,直到她躺下也沒發出一點聲響。

顧辭仰面躺了一會,才轉身把人攬進了懷裏,懷裏的人掙紮了一下,顧辭又抱緊了些,“對不起,下次不瞞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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