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吃過中飯後,顧辭讓阿寶和嬌嬌提了八個雞蛋外加一包蔗糖, 先去給顧老二拜年。雖然柳氏大年初一就給了阿寶臉子看, 但他們作為晚輩, 這個年還是得去拜的。
“他們是長輩, 咱們要有禮些, 才不落人話柄,知道了嗎?”顧辭相當于當家主婦, 初一是不能離家的,得留在家裏招待可能的來客。
“知道了。”嬌嬌有些不大情願去, 尤其是上午才知道柳氏罵了阿寶, 但又擔心阿寶一個人去吃虧。
“路上小心些。”顧辭也不放心,看小姑娘滿臉的不情不願, 又道:“若是待的不自在,吃了茶就回來。”
小姑娘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和阿寶一同往顧老二家去。
“新年好。”看到兩人過來, 柳氏一臉要笑不笑,接了阿寶和嬌嬌手裏的東西, 就懶懶地招呼幾人上屋用茶。
兩人叫了人, 打了招呼,也沒推遲, 顧辭在家裏就交代他們了,正式上門去給長輩拜年時,是要喝了茶才能走的,這也是對主人家的尊敬。
屋內顧老二和阿寶都不在, 兩個小的也沒問,姐弟兩人接過柳氏的茶沉默地喝着,馬玲玲原本是坐在北面嗑瓜子的,看到他們兩人過來,打了招呼就回她屋去了。
柳氏是個只進不出的,桌上的糖早在胖墩帶着一群小孩子上門後就收了起來,如今擺的就是瓜子花生之類的東西。
“沒什麽好東西招待的,這瓜子花生随便吃些。”三人幹巴巴地坐着,她也覺得和這兩個小的大眼瞪小眼尴尬又覺得悶燥,沒話找話地将盤子又往他們這邊推了推。
嬌嬌敷衍地應了一聲,氣氛又變得十分沉悶尴尬,小姑娘喝一口茶就偷偷撓阿寶的手心,催促着他快點。阿寶小心翼翼地跟着喝了一口茶,裝模作樣地拿了顆花生,正欲開口時,柳氏先開了口:
“阿寶,胖墩還小,什麽都不知道,就聽人哄,你往後可別聯合外人騙他……”
“我們吃好茶了,就先不多留了。”嬌嬌眸色一沉,放下了茶碗,起身就拉上了阿寶的手,柳氏初一就罵阿寶,這會他們兩人來給他們拜年,她還好意思說阿寶了。
自己的話被這撿來的小野種給打斷了,柳氏當即黑了臉,“我同阿寶說話,你插什麽嘴……”
話說到一半,柳氏看着小姑娘的臉蛋又愣了愣,這小丫頭片子當初一副營養不良的醜樣,今兒瞧着怎麽這麽好看了,這臉蛋兒好似也長開了似的,比自家閨女要好看不少,一看就是個狐媚子。
柳氏越看越嫉妒不已,忍不住就伸手想去掐她的臉蛋兒。
“你做什麽?”小姑娘被她吓了一跳,趕緊躲開,捂住了自己的臉,又把阿寶拉在了身後,一臉防備地看着她。
阿寶一看柳氏這個架勢,也吓了一跳,又掙紮着從嬌嬌身後站了出來,“不許你打嬌嬌姐姐。”
“你們誤會了,我沒有要打她。”如今分了家,柳氏這個後娘自然是沒資格去打他們兩個的,柳氏讪讪地縮回手,讨好地笑了笑,“就是覺得嬌丫頭怪好看了,我摸一摸。”
小姑娘平日在顧辭面前氣勢足,但之前沒少被柳氏嫌棄打罵,心裏仍是有陰影,見柳氏退了兩步,她就拉着阿寶趕緊跑了,連回禮也不要。
回去的途中,小姑娘臉色仍舊有些發白,阿寶又覺得是自己的錯,小臉皺成了包子,一臉自責:“姐姐,對不起。”
“你說什麽對不起?”阿寶一出聲,小姑娘就回了神,覺得自家這弟弟太不争氣,戳着他的小肩膀,十分恨鐵不成鋼道,“她就是個沒眼睛的,你這麽沒膽子的,還聯合別人去騙人,你不被人騙了就謝天謝地了……”
阿寶被她老氣橫秋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吶吶道:“姐姐說過了年,我們就長大一歲,原來是真的,嬌嬌姐姐就真的不一樣了,說話越來越像姐姐了。”
小姑娘一臉理所當然:“那是當然,過了年我就十五了。”十五的姑娘就是能嫁人了呢,往後管束阿寶就是她這個……嗯,姐姐的媳婦的事了,當然得從現在就學着。
“十五?”阿寶這個實誠的孩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臉好奇:“那嬌嬌姐姐是個十五歲的矮子嗎?”
矮子?矮子!
“……”小姑娘被這個詞梗的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你、你才是個矮子。”
阿寶一點都沒感受到自家姐姐醞釀的暴風雨,一本正經道:“夫子說,我還不到八歲,這個頭是正常的,等再過幾年,就會像雨後春筍那樣,長得可快了……”
嬌嬌:“……我、我也還能長高的,像雨後春筍一樣……”
姐弟倆為了這個子問題一路嚷嚷到了家門口,臨上坡前,小姑娘突然就拉住了阿寶的衣袖子,提醒道:“不許跟姐姐說這事?”
“說我們都是矮子的事嗎?”
“……”嬌嬌無語望天,那位顧夫子誇阿寶聰慧,誇得這麽違心也不怕天打雷劈的嗎?“就那個胖女人要打我的事,免得姐姐擔心。大過年的,不能讓姐姐瞎擔心,再說了,我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
“哦。”阿寶看了看自家一個勁兒吹噓自己已經十五歲的嬌嬌姐姐,眼觀鼻,鼻觀心,不太認真地應了一聲。
“你要是敢跟姐姐說,你往後的字帖我不給你寫了,聽到沒有?”
一聽這話,阿寶瞬間小身體都挺直了,這次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嗯。”
看他老實了,小姑娘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搓了搓自己的臉,空手條條地回了家。
顧辭看到兩人空着手回來了也沒說什麽,拿了新的蔗糖就囑咐兩人去給顧老大拜年。顧老大是嫡親的大伯,算是顧老二之外,血緣關系最親厚的長輩了。
顧老大家還在裏邊些,雖然和顧老二是親兄弟,但兩人的住處卻隔了些距離。
這坡上的茅草屋原是他們兄弟倆的地基,顧老大娶了大李氏後,岳家有錢,又瞧着他對自家女兒好,出了不少錢和力,顧老大便把這舊地基都留給了顧老二,自己在村子更裏邊的地方買了一塊大的地基,建了房子。
顧辭站在小坡上,一直目送着兩人拐彎才進屋。正月初一,倒不擔心在村子裏遇到壞人,只是村子越往裏,走動的人就越少,這地上的雪就越深,她怕兩人摔着了。
她一直心神不寧,也靜不下心納鞋底了,就拿了個碗在那裏剝瓜子仁。
大約隔了半個時辰,屋外就傳來了小姑娘歡歡喜喜的聲音,“姐姐,我回來了。”
聽到小姑娘的聲音了,顧辭才松了口氣,看到只有她一個人時,不由納悶,“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阿寶呢?”
“二堂哥說要教阿寶讀書,傻阿寶就不願意回來啦。”說着,小姑娘朝她揚了揚手中的一小串銅板,“姐姐看,這是大伯母給我的壓歲錢。”
“怎麽能要大伯母給的錢?”顧辭沒想到自家這位大伯母也是個有心人,竟能将嬌嬌和阿寶一視同仁。
“我本來不要的。”小姑娘跺了跺鞋上的雪,飛快地跑進屋将鞋子踢了,爬到了炕上,顧辭一過來,就把腳丫子伸到了她肚子上,“姐姐快給我暖暖,可冷了。”
“那是大伯母一定要給你?”顧辭摸了摸她的腳丫子,見到襪子有些濕了,眉頭蹙了蹙,“鞋子濕了?”
小姑娘看了看地上的鞋子,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濕了啊,怪不得覺得這麽冰。”
顧辭捏了捏她的臉,“我抱你回裏屋坐着,給你打點熱水泡泡。”
“那你等我說完,姐姐猜猜大伯母為什麽要給我壓歲錢?”
“為什麽?”顧辭抱起她,徑直走向了裏屋。
小姑娘就有些得意了,“大伯母說我長得可好看了,長得好看的姑娘就要多給點壓歲錢,才平安康樂。”
“看把你得意的。”顧辭拍了拍她扭來扭去的屁屁,“所以你就收下了。”
“那當然,盛情難卻嘛……”小姑娘一臉理所當然,“我平安康樂,才不會花很多治病的錢。所以……”
“所以什麽?”顧辭聽着她的歪理,又好氣又好笑,把她放在了床上,見她不說了,便好奇地接了一句。
“所以我這麽好看,姐姐要不要再多給我點壓歲錢?”
顧辭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來,輕輕拍了拍她朝自己攤開的手心,“真不知羞。”
小姑娘努了努嘴,“不給就算了。”
顧辭也沒将她的小性子放在心上,撂下一句:“姐姐的錢不都是你的?”就出去打水了。
家裏一直都沒什麽人來,顧辭也樂得自家,和小姑娘窩在炕上剝了一下午的瓜子。
直到傍晚時分,顧景止把阿寶送過來,顧辭正在準備晚飯,便熱情地留他用飯。
“我娘原是留阿寶吃飯的,可阿寶硬是要回來,我這才送過來,還正想着邀你們一道過去吃晚飯,卻不想姐已經做好了。”顧景止委婉地拒道,看了看坐在炕上抱着一碗瓜子仁吃的嬌嬌,不由又笑了笑,“姐可真會帶孩子,阿寶安靜乖巧,嬌嬌妹妹倒是個有靈氣的,我娘很是喜歡她,讓我同你說,以後多帶嬌嬌妹妹過去坐坐。”
“大伯母客氣了。”顧辭一聽這話,心裏頭就起了防備的心思,大舅母的心思就是前車之鑒,果然不能讓小姑娘到處亂跑的,招人精,“有時間了便帶過去。對了,景止已經虛歲十六,可有說親了?”
顧景止微微一愣,不懂她為何突然說起了這事,不過還是回道:“說了,去年年底訂下的。”
顧辭神情這才一松,“天色不早了,這雪天不好走,我也不留你,快些回家去吧,改天能出門了,我再帶着他們去看大伯母。”
“那姐改天定要帶着弟弟妹妹過來,我過了元宵才開學,之後若是有了時間,便叫阿寶過來,跟着我學習。”
顧辭謝過他的好意,兩人又多說了幾句,顧景止這才離去。
對顧辭來說,顧家村要走的嫡親長輩就只有這兩戶,明兒就是要去外祖家了,不過這大雪壓路,遲兩天也無礙。
正月初一到十五都算是在過年,這半個月的日子是一年到頭過得最舒心的。
出了十五,大家都要換下新衣服,也沒了那麽多吃的說的忌諱,看不順眼的鄰裏,該吵的繼續吵……
總之,就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家裏天地多的人家,天氣一好,就要下地去勞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