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社日
“丹兒多謝王爺……”流丹輕輕握着那支鎏金如意簪,感恩戴德地說道。
李王妃拉着她的手,溫柔地笑道:“世子年幼喪母,王爺又一心輔佐先皇,日理萬機,疏于父子的親情。我雖比不得世子的生母,但早已将世子視如己出,如今世子的婚姻大事,自然就是我和王爺都最為關懷的事。”
說到這裏,她輕嘆了一聲,搖搖頭無奈道,“奈何命運弄人,世子與顧小姐情深緣淺,注定無法圓滿。而離別在即,王爺十分擔憂世子會違抗皇命,不肯離京。”
流丹靜靜地聽着,流轉的眼波中掠過一絲安慰的笑意:“世子殿下溫順謙和,克己複禮,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是萬萬不會做的,請娘娘放心。”
李王妃掩唇笑了起來:“不錯不錯,如今有丹姑娘在他的身邊,我和王爺都很放心。”美目望着流丹滿面的紅暈,笑意如蜜,幾乎要滿溢出來。
流丹頓了頓才怯怯地開口:“不知娘娘今日召我前來,除了賜禮之外,可還有其他的事?”
李王妃臉上笑意不減,眸中更露出了一絲贊賞的神色,說道:“丹姑娘果真聰慧過人。”她的神色稍稍嚴肅起來,“實不相瞞,王爺見到世子與丹姑娘結連理之好,十分欣慰。可他也深知兒子的為人,擔心他心軟念舊,節外生枝。”
正值這敏感的關頭,平王爺的顧慮無可厚非。
流丹垂眸應道:“不知王妃想讓丹兒如何去做?還望王妃指一條明路。”
李王妃凝着她的眼睛,沒有再繞圈子,而是直截了當地說:“社日過後,我們便要啓程,還請丹姑娘在社日之夜留在世子的身邊,好生伺候他,讓他忘卻情斷的痛苦。這對王爺,對整個王府內外,都将是好事一件。”
流丹不敢不遵命,鄭重道:“王妃之命,丹兒謹記在心。”
李王妃滿意地颌首,又從袖中取出一片紙包,塞進了流丹的手中。壓低的聲音在流丹耳畔輕聲說道:“若不得已,就用上這個。”
流丹捏緊了手中之物,心跳不禁有些緊張,她頓了頓,才恢複平靜:“是,王妃……”
謝別了李王妃,流丹回到世子的屋內,卻不見了明心誨。她自己也有些疲倦,扶着額頭坐了下來,幽幽地嘆氣。
冬兒見了忙蹲下身,捏起粉拳輕輕地捶着她的膝頭,妍妍笑道:“丹姑娘,看來王爺和王妃都非常喜歡你呢,說不定将來,你就是世子夫人了。”
流丹苦笑道:“你這鬼精靈,這種話豈能妄言?”她刮了一下冬兒的鼻子,沒好氣說,“世子夫人怎麽也輪不到我,他将來還是會擇一家門當戶對的小姐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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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兒似懂非懂,只是替流丹惋惜。望着她稚嫩而純真的臉龐,流丹心頭浮起暖意,原來這世間也存有真心祝福她的人,她并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樣孤獨。
夜色沉落後,流丹仍是被迫留在世子的屋內,她料想明心誨今夜恐怕不會回來了,便兀自早早地睡去。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被門開的聲音驚醒,她不由一愣,慌忙坐起身來,便看到明心誨臉上詫異的神色。
“殿下……”流丹臉色發白,“我以為您……”
“你以為我什麽?”明心誨有些不悅地蹙起眉頭。
流丹連忙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掀被下床,手足無措地站在明心誨面前,嚅嗫道:“請殿下恕丹兒失禮……讓丹兒為殿下更衣吧。”
明心誨不快地吐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沉默着張開雙臂。流丹匆匆上前,解下他的腰帶。如緞的烏發披散在肩頭,只穿着一件單衣的身子瘦弱而單薄,盈盈纖腰更是不堪一握。明心誨不禁迷惑,昨夜那番亂情癫狂,她的身子又是如何承受住的。
待梳洗完畢,明心誨便上了床,見流丹遲疑地站在原地,回過眼眸來望她:“站着作甚?”
流丹絞着十指,有些無措地說:“丹兒今夜就睡地上吧……”
“父王讓你睡地上?”明心誨問。
“不……”流丹搖搖首。
“那你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避諱的,上來。”明心誨道。
流丹只得依言挨到床邊,見他早已鑽進了被窩,她只好也掀起被角,懷着忐忑的心情在他身邊躺下。夜深人靜,燭火幽幽,流丹靜靜地聽着身旁的聲響,一顆心跳個不停。
“怕嗎?”忽然,明心誨開口問。
流丹轉過頭,便望見他深眸之中跳躍着火苗,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丹兒不懂……殿下的意思。”她避開那灼熱的視線,慢慢抓緊了被角。
一個人影翻身壓了過來,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強迫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再一次喃喃問道:“與我同歡,你怕嗎?”
流丹望着那雙認真的眸子,這才明白過來。她怯怯地說:“我……有一點。”
俊顏聽了不由失笑,深眸裏竟隐隐浮現了一絲溫暖的笑意:“只是一點?”在流丹緩緩的颌首下,他柔軟的唇壓下,貼在她的耳畔呢喃,“那今夜,我就輕一點。”
魅惑的聲音撩動着她的心弦,已識歡欲的身子不再生澀,在他指尖的觸碰下就似點了火,倏然燒了起來。明心誨埋首在她頸間,留下一個個溫柔的吻,玉指早已探入她的單衣,在光潔的裸背上游走。
他深吸了口氣,鼻息忽然變得粗重,抱起流丹的腰将她翻了過去。單衣已被扯下,露出疤痕褪去之後,大片嬌嫩的雪膚,在燭光中仍能看出傷口愈合的痕跡。
雪白的肌膚映着紅粉的新肉,彷如還殘存着血腥的氣味,讓他不由入了迷。他輕輕落下癡戀的吻,舌尖火熱而貪婪。
那些淩亂的傷痕在他的愛撫下,再一次湧出鐵鏽般的甜腥氣,讓流丹不禁嗚咽出聲。盡管他已竭力克制自己溫柔了許多,可迷亂的神智仍然鼓動着他,在歡情中加入一絲近乎虐待的趣味。
伴随低泣的嬌吟徘徊在紅唇之間,持續了一夜。
第二日天方亮,流丹自夢中醒來,身邊已是人走被涼。她若有所思地撫摸着他曾躺過的位置,心中百味雜陳。
照例在沐浴之後,明心誨又回來了,手裏拿着雪顏膏,對她露出一絲笑意:“過來,上藥。”
流丹不再膽戰心驚,甚至覺得當他的指尖蘸起涼涼的膏藥,輕柔地抹過肌膚時,那種躍上心頭的滋味,就像是歡情的餘韻。令她能夠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愛着。
可他是不會承認的,她也不在乎。
“明日便是社日,讓你幫我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嗎?”就在她心頭甜蜜的時候,明心誨冷不丁問道。
流丹有如被淋頭潑了一盆冷水,立刻清醒了過來。她咬住粉唇,哀怨地回眸望他,卻只得到一個涼薄的眼神。
“已經備好了,殿下。”不甘不願吐出的字句,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明心誨點點頭,微笑道:“丹兒做事,我放心。”
既然你放心,那為何不肯将自己托付給我?流丹咬住手臂,眼眶中淚光粼粼,腦海裏不停旋轉的,只有李王妃贈予的那片紙包。若不得已……
明心誨并不知道她在盤算什麽,他放下藥膏,傾身上前在她的耳旁吻了吻,溫柔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歉疚:“垂幸于你,是我不得不為之。希望你也争點氣,哪怕生個一兒半女,父王也不會虧待你。”
流丹沒有吭聲,萬般情愫湧上心頭,都只能無奈地咽下。
終于,在最後一次纏綿的夜晚飛逝而過以後,忙碌雜亂的平王府迎來了節日的歡慶。平王自早朝歸來後,府內便正式開始了祭祀。面對皇天後土,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肅穆的神情,平靜地接受被驅逐出京的命運。
堯興雖遠離京城,但據聞是一處富庶之地。平王沒能問鼎王座,但去了堯興,當個閑适悠然的土皇帝,日子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人人擔憂的,仍是世子明心誨。
晚膳之時,平王看着明心誨身後的流丹,面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對流丹說道:“丹兒,你既已入我王府的門,便是一家人,坐下一同吃飯吧。”
流丹誠惶誠恐地回道:“多謝王爺垂愛,只是丹兒命薄身卑,不敢與王爺和世子同座。”
李王妃嫣然笑道:“今日不同往日,過節自然要一家團聚才算圓滿。”她也适時改了稱呼,喚道,“丹兒,王爺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不知是否錯覺,李王妃言辭之間,似乎刻意着重了“心意”一詞,流丹心念電轉,似有所悟。她便不再推辭,福身一禮道:“謝王爺,謝王妃。”遂而轉向明心誨,斂下目光輕輕道,“謝世子……”
明心誨向她投去一絲稍縱即逝的微笑,眼底的深意同樣刻意地在流丹身上停留了片刻,不言自明。
衆人入座完畢,宴席便在平王的主持下開始。豐盛的珍馐佳肴,讓流丹大開眼界,平王喜愛奢華,果真名不虛傳。每道菜的用料都是最新鮮的食材,掌勺的師傅還是宮裏退役的禦廚。即便流丹心不在此,也不禁被美味吸引,多夾了幾次筷子。
只是,明心誨早早地就放下了筷子,目光不露聲色地轉過她,遞給她一個示意的眼神。含在口中的佳肴頓時哽在喉間,失去了所有的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