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表白

夜露深重,不及心頭的涼意。流丹夙夜難寐,裹了一件長袍窩在花亭。柔軟的衣料阻擋了涼風的入侵,卻抵抗不了來自心底的寒涼。一個悄無聲息的人影默默地陪伴在她身側,月影照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唯有空氣裏幾不可察的感覺,告知了他還在她身邊守候。

仿佛是一個安慰,他刻意沒有隐藏氣息。

“赤炎。”流丹喃喃地喚道。

黑影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環響在耳側,令人摸不清他藏身之處:“在。”

“那日,王爺說要将你賜給我,我若沒有拒絕,你會怎樣?”

舒朗的星光遍布在一望無垠的夜空,明亮得仿佛擡手就能摘下來。好半晌,那個冰涼的聲音才回道:“服從,是我的職責。”

流丹揚起唇角苦聲笑了起來,低吟的語調宛如漫不經心的調侃:“原來男人,也有不得已的時候……”

赤炎沒有回應,空氣裏傳來一陣壓抑的沉默,似在表達他的不滿。良久,他平靜如水地說道:“他在門口,一直沒走。”

流丹眼裏的笑意漸漸散了去,一絲驚訝爬上眉梢,喃喃問道:“在哪裏,站了多久?”

“在後門,半個時辰了。”赤炎回答。

流丹黯然的眼眸亮了起來,翻身下地,花容月貌露出了一絲嗔怒,低聲斥道:“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赤炎的聲音裏似乎有些笑意:“他能多等一刻,丹姑娘豈不是多高興一刻?赤炎何錯之有。”

他偶爾的戲谑總是讓流丹無力回擊,只得匆匆地落下一句“總有一天我會收拾你”,便徑自往後門走去。

赤炎悄無聲息地跟上,心裏頭想:這句話,已是第一百零三遍了。

悄悄地打開門,月影下果真見到一個人影靜默地站在不遠處,望着她的方向發怔。似乎是呆了一呆,才看清了她的身影,那人有些懵懂地走上前來。月華鋪在他肩頭,勾畫出他俊朗的眉眼,順着高挺的鼻梁,落在纖薄的唇上。那雙澄澈溫潤的眼瞳裏映着流丹的影子,許久才慢慢清醒般出聲:“丹兒?”

沒有了怒氣,也沒有了質疑,只是平淡地深望着她。仿佛早已相識多年,即便一時置氣也會在過後默契地和解,重新回歸當初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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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丹裹緊了長袍,言不知從何起,目光閃躲着生硬地問:“你的螢兒呢?”

明心誨怔了一怔,目光閃過黯然:“回家了。”

“為什麽?”流丹低眸追問,“你喜歡她這麽多年,在一起才幾日,你就厭倦了?”

黑夜裏只有沉默,明心誨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只是看着她,看着自己一心想要挽回的女子,堅持說道:“你說過你愛我。”

流丹擡過眼來,凝住那雙烏眸凄然一笑:“你也說過你不會愛我。”

他抿了抿唇,似有所愧疚,複又堅持:“可你知道……我食言了。”

溫潤如玉的俊顏上露出了一絲哀求的神色,讓流丹心底軟了下來,她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踯躅着等到他說出那句話:“随我一同去堯興吧,就我和你。”

一絲含着喜悅的酸澀湧上流丹的心頭,令她眼前的面容也跟着模糊起來。她難以壓抑自己,在他艱難地決定這一切面前,無法再用矜持來僞裝欲擒故縱。挪步上前,輕輕靠在了明心誨的懷裏,彼此相擁的雙臂那麽結實而有力,驅散所有的寒冷。

跨越了生死,歷經了劫難,終于在心死之際挽回了曾經抓不到的愛情。流丹喜極而泣,埋首在明心誨的懷中,情難自已地低聲抽泣了起來。

緊擁的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她不解地擡起頭來,順着他筆直的目光望向身後。只見身後一盞幽火靜靜地在黑夜裏燃燒,火光照亮了持燈人沉穩含笑的臉龐,一對明銳的眼眸在黑夜裏仍然暗光流動。

“義父……”流丹低喃道。

來者正是本該卧床不起的寧王,此刻卻見他步态怡然,面色祥和,絲毫沒有病弱的跡象。明心誨心下了然,他緊握流丹的手,上前一步對寧王說道:“王叔,心誨有一事相求。”

寧王挑起濃眉,用早已明了的眼神鼓勵他說下去:“請王叔将丹兒賜給我。”

流丹仰望着明心誨認真的神情,心頭被喜悅所填滿。寧王銳眸微眯,提着燈籠緩緩走過來,卻是問道:“難道你就沒有別的事,更想問我嗎?”

一句話讓流丹的心跟着猛跳了起來,嬌靥上浮現不安的蒼白。她不敢去看明心誨的眼睛,深怕在那雙眼瞳裏,再次看到傷害與痛苦。

孰料,耳邊只傳來明心誨平靜的話語,握着她的手更加緊了一緊:“王叔待我一直很好,丹兒既是王叔的義女,更加沒有加害我的理由。”緊握的雙手被輕輕舉起,明心誨凝視流丹惴然不安的眼眸,淡然而笑,“我蹉跎這些歲月,終于發覺這世間能有一個女子如此傾心于我,甚至不惜讓自己卑微到塵埃。要我如何能夠裝作視若罔聞,将她一片真情付之東流?還望王叔成全。”

流丹對上他溫柔的眼眸,如釋重負地綻開笑顏。她從未有過這般的喜悅,宛如一股強大的力量自他的手心傳來,注入她的心房,令她心潮澎湃,難以抑制。

緊緊相依的身影落在寧王含笑的目光中,卻有別樣的意義,他并沒有拒絕明心誨的懇求,卻有些為難地擰起了眉頭,不無掃興地說:“本王很樂意成人之美,可是宮裏有個假冒的相府千金即将母儀天下,皇上遲早會察覺。到時追究下來,發現是你劫走了真正的顧流螢,你們覺得躲到堯興,就可以逃過此劫嗎?”

明心誨錯愕地愣在原地,他原以為讓顧流螢平安地回家,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事。至于顧蒲用丫鬟假冒女兒送入宮中,他也就聽逸城長公主提了一句,沒能深想。此時經寧王一點撥,才醒悟其中兇險。

“沒關系。”流丹察覺到了什麽,硬聲說道,“我們就不去堯興了,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過隐居的生活。”

寧王無奈地笑道:“丹兒,你怎麽也這般糊塗。”他眯起眼睛鎖住流丹警覺的臉龐,悠然說道,“你們是可以逃過追捕,那定居在堯興的平王呢?總不能也讓他舉家逃亡吧?”

流丹捏起了手心,她知道,她何嘗不知道?可是她更加知道,這個男人此刻心裏正在盤算什麽主意。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升起,今世的“父女”情意看來只能止步于此了。

“依王叔之見,我該怎麽辦?”明心誨蹙起眉頭,憂心地問。

流丹截住他的話,勸阻道:“殿下,你不必多慮……”

“丹兒!”一聲低喝驟然打破了寧夜,那個總是含着和暖笑意的男人眸中閃動起熾亮的光,不悅地停留在流丹臉上,“難道你要心誨為了你,連自己的父王都棄之不顧嗎?”

流丹握緊了手心,沉默無語。她早已領教過一次這個男人的手段,也早已見識過這個男人的野心。前世她痛失所愛,未能善終,可明心誨至少帶着顧流螢一起逃離了京城。怎奈今世她得到了明心誨的心,卻竟然将他推向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仿佛察覺到她內心的起伏,那雙溫柔的手輕輕環抱住她的肩頭,用輕緩的語調斟酌着言辭,謹慎地說道:“不知王叔可願指點一二?”

流丹攥緊了他的衣袖,卻得到他安撫的眼神和笑容:“沒事的,丹兒,王叔也是在為我們着想。”

流丹一顆心沉了下來,卻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明心誨性情純善,不懂朝政上的爾虞我詐,而寧王卻早已深谙其中。如果她不能從旁協助,只怕今世的他,就将成為前世的自己,被利用完最後的價值後,棄之如敝履。

寧王十分滿意侄兒的識大體,揚起笑容側身道:“夜黑風急,不如到王叔府上喝杯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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