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宮變

宮中傳出了驚天的醜聞,即将要立為皇後的宰相千金竟然是個冒牌貨。皇上怒而下旨,以欺君之罪将當朝宰相株連九族。可誰也沒料到,老奸巨猾的顧蒲早已得到風聲,連夜收拾細軟跑了。

禁軍奉旨将宰相府團團圍住,橫闖直入,最後卻結結實實地撲了個空,讓聖威更是顏面掃地。

明承逸氣得直跳腳,萬想不到竟連身邊也有顧蒲老賊的眼線。他盛怒之下不分青紅皂白,将近身太監、宮女,乃至親兵侍衛統統都處死,招致了太後的斥責,也激起了民衆的非議。

新帝登基未久,就如此大開殺戒,舉國上下都對這位年輕氣盛的皇帝心存不滿。那些因為顧蒲而受到牽連的大臣們,更是聯名上奏給太後求饒,字裏行間無不請求太後垂簾聽政,穩住朝綱。

孰料這封奏章卻落入了明承逸手中,氣得明承逸當即下令将太後軟禁深宮,并将涉事官員全都趕進了诏獄。由于牽連者甚多,加上為數不少的公報私仇,上至宰相,下至小吏,無一不锒铛入獄。一夜之間,整個大興國停止了轉動。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唯一不受所動的便是鎮國王。他請求逸城長公主進宮安撫弟弟,一面悄悄地将明心誨與流丹送出了京城,伺機調動兵權趕往京師,發動了政變。

正值春末夏初的季節,蟬鳴還未聲聲疊起,京城內已亂成了一團。流丹跟随在明心誨身側,在赤炎的護送下向不可知的未來奔去。一路上,明心誨沉默寡言,望着車簾外飛逝的景色黯然神傷。

流丹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問:“殿下,您在擔心嗎?”

明心誨回過神來,望着流丹勉強地笑了笑:“沒有。”

說完,又獨自陷入了沉默。

流丹敏銳地察覺到了明心誨的隐瞞,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對她有了一絲隐瞞,那必定是流丹不願意聽到的事。

“殿下可是在擔心顧小姐的安危?”流丹試探道。

明心誨有些驚訝,竟被她一語猜中,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成了苦笑:“還真是逃不過丹兒的明眸,我的确是在擔心螢兒,也不知她此刻究竟過得如何。”

流丹不動聲色地說道:“顧大人有深謀遠慮,竟能從皇上的眼皮底下溜走,定然早已安排好了退路。如今顧小姐在她父親身邊,理當不會受什麽委屈。”

明心誨聞言認真地想了想,釋然地笑道:“的确如此,我倒應該擔心自己的處境才是。”

流丹臉色有些蒼白,探頭向馬車外張望了一眼,挨近明心誨耳畔低聲相問:“殿下是怕寧王得勢後,會用你來威脅平王?”

Advertisement

明心誨不置可否,低啞的聲音中透露出些許不安,更多的卻是無奈:“我相信王叔不會錯過這個良機,好在目前他還不會要我的命。”他摸着流丹如瀑的長發,失聲笑道,“不知王叔會不會看在丹兒的面上,放過我一馬,好歹我也算他的女婿。”

這個玩笑絲毫沒有讓流丹感到可笑,她反而鼻中一酸,一對明眸漾起了水色。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流丹不禁深深地凝望着他。明明能夠看清世間險惡,卻仍然相信美好如初。他不會渾渾噩噩游戲人生,也不會機關算盡争名奪利,他的心中只有一份柔軟的愛意,留給他命中注定的女子。

流丹撲入明心誨的懷中,在他的胸膛上低泣着。寬厚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長發和臉龐,溫柔的聲音在耳畔拂過:“別擔心,丹兒,我會保護你。”

馬車不知行了多久,終于緩緩停了下來。赤炎在簾外揚聲道:“世子,郡主,已經到了。”

明心誨掀開車簾,只見一間氣派的朱漆大門伫立在眼前,牌匾上龍飛鳳舞寫着“東園”二字,聲勢駭人。他失笑道:“王叔何時購置了如此威風的宅子,倒不比皇宮氣派。”

赤炎面無表情地上前扶住明心誨:“世子當心。”

一見那“東園”二字,流丹便臉色發白,寧王竟然将他們送到東園來避難,而且她竟不知東園竟然別有天地,在城外還有一扇大門!赤炎來到她身邊時,冷峻的眸子迎接着流丹的怒氣,平靜無波地說道:“郡主當心。”

流丹憤怒地甩開他的手,自行撩裙下車,她的怒火太過明顯,以至于明心誨回頭關切地問道:“丹兒,你怎麽了,不喜歡這裏嗎?”

流丹慌忙掩飾自己的失态,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沒、沒事,車內坐得久了,頭有些昏。”

明心誨含笑上前,對她柔聲說道:“進去歇一會吧,我陪你。”

溫暖的手掌握住她冰涼的手,有力的手臂擁着她細弱的肩,由不得她拒絕,只能蹒跚跟随他的步伐走入東園。赤炎沉默地跟在身後,一身黑衣如墨,就連他的氣息也似染了墨一般沉凝。

天色漸暗,明心誨對這座宅院十分好奇,便提議四處去觀賞一番。流丹卻不知為何身體不适,拉着明心誨的手不準他離去。明心誨無奈,只得陪在她床邊為她解悶。

燈燭下蒼白的女子容顏毫無血色,一雙明亮的眼眸裏也寫滿了恐懼。明心誨心中訝異,卻又摸不着頭緒,莞爾笑着道:“丹兒,你說此刻,像不像當初在平王府?”

流丹一時有些回不過意來,明心誨含笑提醒道:“你讓姑姑責打了二十鞭卧床不起,我便是這樣每夜陪在你身邊,逗你開心。”

流丹本以為那時候他心裏全是顧流螢,沒有想到他還記得這些與她相處的細節,讓原本只是将她當做顧流螢的替身的回憶,變成了他們兩人的回憶。心田湧入一股溫流,讓凝聚的驚惶逐漸淡去,流丹噙着一抹笑意,巧言打趣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時冬兒為我換藥,殿下卻還不離去,每每都讓我只覺背後發燒,連痛都忘了。”

明心誨凝着她含笑的眼,明知故問道:“雪顏膏性涼,丹兒為何會背後發燒?”

嬌靥上湧現一片緋紅,流丹嗔怨地推了他一下,咬着粉唇道:“這得問殿下你了……”

是他的目光太灼熱,灼燒了她的背,也灼燒了她的心。從此在他面前,只化作一汪春水,空餘柔情萬千。

夜漸入深,明心誨靠在軟榻邊沉沉睡去,流丹小心翼翼地起身,替他蓋上軟被,便悄然下榻。黑夜中那個人影久候多時,終于等來了她的質問:“赤炎,王爺這是什麽意思?為何東園會有兩個,為何要我們送到這裏?”

赤炎面無表情地說道:“此地與城內有朱牆青瓦相隔,彼此獨立而建。王爺生怕世子與丹姑娘相離太遠,恐有不測,才會安排兩位在此落腳。”

“即是說,這裏與城內的東園只隔了一道牆?”流丹強忍內心的翻騰,痛聲道,“王爺這是擺明了想撮合世子與顧流螢,那麽我呢,他把我放在哪裏?”

面對流丹的質問,赤炎終于擡起眸子,森冷的目光比黑夜還要深濃:“丹姑娘可曾想過,王爺一旦成事,便能榮登帝位。丹姑娘亦是公主之尊,有那麽多的名門子弟任您挑選,何必執着于有違綱常的感情?”

流丹聲音顫抖,終于讓赤炎說出了真話:“有違綱常?他一道聖旨廢了我這個公主,何來的綱常?”

“丹姑娘!”赤炎稍稍擡高了聲音,制止流丹的失控,烏眸裏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壓下聲音道,“順王爺者昌,逆王爺者死,奉勸丹姑娘慎重考慮。”

初夏的冷風灌進流丹的衣襟和袖口,冷得渾身都在發抖。她最終還是被玩弄在那個男人的指掌之中,再一次淪為他棄如敝履的犧牲品。那些父女之情,養育之恩,不是她薄情寡義,而是他冷硬心腸。

流丹緊緊地抱住自己,顫抖得幾乎站立不住。赤炎看在眼裏,伸出的手想要扶她一把,卻又礙于禮數,不敢逾越,只能任她搖搖晃晃地消失在視野,再也瞧不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