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門提親
笊籬一落一起揚起了一條短小的瀑布，嘩嘩的水流聲在寂靜的院子裏顯得格外喧嚣。哪怕天色已經漸明，除了獨自勞作的江南雨，這份聒噪似乎沒有打斷任何一個人的夢。
她咬着牙擡起笊籬，把黃豆一股腦倒在幾步外的石磨上，又将豆子仔細的從上扇磨的圓孔中推了下去。下扇磨被牢牢地固定住，只需要推動上扇磨，黃豆們便在兩扇磨的碾壓之下徹底破碎，濃濃的的豆漿也就順勢流出磨盤，繼而滴落在事先準備好的木桶中。
理論都懂，可實踐起來卻頗有些難度。江家的石磨與課本上的稍有不同，可能是因為制作量頗大的緣故，石磨的體積也相應的增大了不少。石磨上的木推手還帶着些許毛刺，想來也是剛裝上不久，想必最初預設的時候并不是人工推拉。從地面上略微下陷的一圈土痕來看，應該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是用驢拉磨的。
江南雨借着朦胧的晨曦環顧四周，基本上找不出什麽飼養牲畜的跡象了，看得出江家在近期是沒有驢或者是騾子來拉磨的，那麽拉磨的活都交給誰了？江大的身子似乎不太好，趙氏矮小瘦弱根本推不動這座大石頭疙瘩，江如燕養尊處優的更不可能做這些東西，結論很明顯，自然全都是從前的江南雨做的了。
江南雨抑制不住的憤怒，整個人火燒火燎的燥熱。同樣都是一家人，憑什麽要分個你尊我卑？從前的江南雨并沒有做錯什麽，這一家人真的太壞，簡直壞到骨子裏！然而最可恨的不是趙氏也不是江如燕，是那個明明什麽都看在眼裏卻毫無作為的江大！
天已經大亮，江南雨并未磨出一滴豆漿出來，今天已經沒有辦法開張做生意了。木門吱嘎一聲，江大從院子東邊的正房緩緩而出，拖沓着便鞋的聲音劃破了江南雨的凝思。
“回去歇着吧，這些日子總是早起幹活，爹知道你累壞了。”江大走到近前，讨好般拍了拍江南雨的肩。
江南雨感到一陣厭惡，下意識地扭了一下肩，将他的大手甩開，惹得江大一陣尴尬。這是怎麽了？按理說以前要是江南雨聽到他這番話，必定能領自己的這份情。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哪怕一點點關心就足夠她感動幾天了。
“聽說今天有人來上門送聘禮。”江南雨淡淡說着，也不看他。
“你咋知道的？”江大一愣，想問問仔細，又怕惹惱了她。
“板上釘釘的事，想瞞也瞞不住。禮還沒有送到，我依舊是寄人籬下，你不必這樣客氣。”江南雨揚起下巴，冷眼看了看面容蒼老的“父親”，輕哼了一聲說道：“另外，這活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再幹了，做牛做馬不是我的長項。家裏的驢馬抓緊時間配起來，一時間若是配不上就叫你媳婦出來自己磨吧。”
江大氣的臉歪嘴斜，可他哪裏趕得上江南雨能說會道，怒氣全都憋在嘴裏，絆絆磕磕的連一句利索話都擠不出來。“你……你別忘了我是你爹！”
“她可不就是這樣的白眼狼麽？你看她如今的樣子，還指望着攀了高枝以後能念你的好？這還沒怎麽樣呢就開始打娘罵爹，等出嫁了還不得把家給拆了！”趙氏斜靠在門框上，叉着腰正在看這一出好戲。
江南雨朝她斜了一眼，連嘴都懶得張開。
“你個小婊子，眼睛瞟誰呢！打得你輕了是不是？”
趙氏啐了一口，奔着江南雨直走過來，比比劃劃的想要動手。江南雨趕在趙氏過來之前立馬抄起笊籬，走的比趙氏還快，三步兩步就朝她沖了過去。這架勢吓得江大當場白了臉，也顧不上生氣了，張開雙臂便死命擋在兩個人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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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江南雨更是恨不得當場打得她生活不能自理。兩個氣紅了眼的人全都拉開了架勢，哪裏是江大攔得住的。偏巧江如燕從房裏出來，正好趕上這熱鬧的場面，自然忍不了親媽吃虧，便也撸起袖子攪和了進來。
“當……當……當……”叫罵和打砸把扣門的聲響生生壓了下去。
“當，當，當。”敲門的頻率加快了，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當！當！當！”門外之人顯然已經十分不耐煩，聲音也越敲越大。“江大，裏面幹什麽吶！趕快開門！”
四個人一愣，場面霎時安靜了下來。江大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忽然急的一拍大腿。“媒人帶着季家的人來了，你門幾個趕緊去收拾收拾，披頭散發的像什麽樣子！”
趙氏和江如燕楞了一下，搗蒜一般不住點頭，各自朝着自己的房間就跑。
“送聘禮的？”江南雨又想起了半夜裏的那個男人，“竟然還知道丢人？人家早都在門外聽了個遍，現在裝模作樣的糊弄誰！”
江如燕盯着咣咣作響的木門，忽然大步流星的朝着大門跑去，江大顧不得旁的作勢就要去追，可他那腿腳哪裏比得上江南雨利索，連腿都沒來得及擡，大門便忽的一下全都打開了。
媒人帶着季家送禮的隊伍站在門口，敲了半天門也不見人來開，早就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可又唯恐自己在季家面前失了禮數顏面，忍得極是辛苦。院子裏吵得一團糟，媒人忍無可忍，只好叫門。這門剛剛叫完，大門便“嘩啦”一下應聲而開。
媒人和領隊的小夥子正正好好将這一家人的窘迫盡收眼底，兩個人面面相觑，一個面露尬色一個眉目生厭。再細看開門的這位，嘴角還帶着隐隐的淤青，發髻散了一半，歪歪斜斜的挂在頭上。衣衫被拉扯的全都是褶皺，腳下的布鞋上赫然兩個腳印。
呵，跟在茶攤見過的那次一樣，依舊是那麽不修邊幅！領隊心裏一萬個瞧不上江南雨，想來也有道理，他不是別人，正是江南雨醒來以後第一個給她伸出“援手”的大順人——季二少爺的仆從世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