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門第一課
“二少奶奶，昨夜休息的可好？”張媽一如既往的面色凝重，沒有半分笑顏。“不知道規訓您研習的怎麽樣，昨天咱們已經說好，這本冊子務必要提前看透，今天可就是實操了。”
“張媽你放心吧，該看的都已經看了，該怎麽學你只管說，我照做就是。”
張媽見江南雨答應的痛快，不由得揚起下垂的嘴角輕蔑一笑。那本規訓本就是三姨太為了難為她而特意編的，裏面除了少部分是真的講究，其餘小題大做無中生有的東西實在不在少數。這豆腐坊家的閨女也太急功近利了些，不然怎麽什麽無理的要求都敢答應呢？
“那咱們現在就開始了，您昨天看過規訓，想必也知道咱們季家對于女子的要求，分別從節日祭祀、行禮問安、衣着梳妝和言談舉止這四大類別出發。您是剛剛嫁過來的新媳婦，禮應拜見婆婆，但是我們夫人去的早，沒有辦法親自接見。不過這也不礙什麽，我這就帶您去靈堂參拜，到了那您可要好好表現。”
江南雨順從的點了點頭，規訓裏開篇就講明了季夫人的祭拜之禮，不僅僅是家裏的女眷，整個季宅上上下下都必須嚴格執行，想不到季老爺對夫人竟有如此真心。也不知是子憑母貴還是母憑子貴，總之季衆一受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為夫人單獨設立的靈堂，建在整座季宅最西邊的一個獨立的小院裏。這裏是季家最少有人來往的地方，小院周圍種滿了樹植，遙遙望去一片郁郁蔥蔥，竟有一股難得的淡然。
走進祠堂，淡淡的檀香漫延入鼻，點點燭光将整個廳堂照亮，沒有一處不是精心布置過。廳堂正中的牌位上面挂着一幅女子的畫像，畫中人不過二十多歲，正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燦爛的年華，她溫柔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切，笑容既安寧又恬淡。
江南雨第一次來到這樣的處所，不由得看呆了。在原來生活的地方，因為破除四舊的緣故，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嚴禁祭祀了。看着季夫人的畫像，忍不住叫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江南雨是從不信鬼神的，但她卻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暖意，好像此刻母親就站在眼前，也如季夫人那樣溫柔的看着自己。
“二少奶奶？”張媽伸手推了推發愣的江南雨，“二少奶奶您沒事吧。”
江南雨晃了晃神，努力将眼睛裏瑩亮的水光驅散，回應張媽道：“沒什麽事。我年紀小不懂事，該怎麽祭拜，請張媽指點。”
張媽挺了挺後背，略帶敷衍的說道：“祭拜夫人是大事，容不得半點怠慢。二少奶奶先不急着行禮，還是先把這靈堂打掃打掃，否則是夫人先靈的大不敬。”
這時江南雨才仔細的看了看周遭的環境——地面上、供桌上、擺件上，放眼望去整間靈堂似乎全都挂着淡淡的一層浮土，與靈堂的布置簡直格格不入，分明就是有人特意為之。自己才過門兩天，三姨太就明裏暗裏的找自己麻煩，這個季衆一，到底怎麽得罪人家了！
“這裏被糟蹋的如此髒亂，難道不怕被老爺知道嗎？”
張媽不以為意道：“那就不是二少奶奶您操心的問題了。現在您的任務就是将這裏打掃幹淨，如果您做的不好，到時候老爺怪罪下來，對靈堂維護不周的罪責除了您，還能有誰擔着呢？擦完之後還請二少奶奶再給夫人抄一品地藏經，紙和筆都在靈案上，您自便吧。”
江南雨氣的不輕，卻沒法反駁。張媽知道她也不敢有什麽異議，便留她一個人在靈堂，自己找了個涼快地方避起了暑。江南雨一個人自我安慰了好半天才拿起了沾水的粗布，上上下下的将靈堂能碰到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
說不上多大的勞動量，但終究是沒挨過累的女學生，也是做的分外辛苦。臉旁的碎發已經打了绺，汗水幾乎将她的衣服打透。來這裏已經好多天了，江南雨還是沒有習慣穿這麽厚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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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窗明幾淨，早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江南雨癟着肚子癱坐在靈堂的一角抄着地藏經，好像懷裏抱着一個刺猬一樣無所适從。按她以前的性格，必須要将這些“惡習和舊俗”狠狠的鄙夷一番，但現在她決心要在大順紮根，那就必須要适應這裏所有看不慣的東西。她把這一切看做是一種脫敏的過程——越難以接受，就越要強迫自己接受，慢慢的也就見怪不怪了。
餘晖漸漸将靈堂包圍，張媽腆着肚子回來了。江南雨咬着牙擡眼看了看張媽，強忍着怒氣說道：“靈堂各處都已經擦完了，經文也馬上抄完了，等下可以祭拜了吧。”
張媽在靈堂裏走了兩圈，顧左右而言他：“辛苦二少奶奶了，夫人最喜歡幹淨，她看見了心裏一定高興。”她走到江南雨近前，拿起手抄的地藏經，竟難掩驚異，“二少奶奶的字，也忒好了……”
江南雨有樣學樣，回應道：“這不是你張媽該操心的問題。經文也抄完了，到底什麽時候祭拜？”
張媽似乎早有準備，不疾不徐的說道：“前天剛過初一，眼下離十五也有小半個月，按規矩不必祭拜。二少奶奶今天可以回去歇歇了，等下個月您再來正式祭拜吧。”
江南雨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咬着牙擠出一絲冷笑。張媽早就看出江南雨臉色不好，說完那些便溜之大吉，唯恐江南雨找她算賬。
江南雨按記憶往自己的小院走，整個人又乏又餓，兩只手忍不住哆哆嗦嗦如同一個病人。走到一半，忽然看見前面大樹下的石桌子旁坐着一個衣着精致的小少年，大約十四五的樣子。走近一點，江南雨看小少年似乎正吃着什麽東西，她自己一個沒忍住，差點流出口水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