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凡兒, 大哥不是來找你了呀?”沈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沈凡腳下一個趔趄, 他抓着沈右的手, 宛若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二爹, 我沒有看到老爹,吳阿麽說來老爹牛家村了。”他努力鼓大眼睛, 仿佛這樣沈右就能給他一個滿意的回答。

沈右撓頭, 他這腦子一向不夠用:“那大哥肯定在牛家村。”憋了半響, 他只憋出了這麽句話來。

“凡哥兒你甭聽這糙漢子的。”花兒哥麽邁着小碎步過來, 将沈凡半抱在懷裏:“你老爹沒在牛家村。”

沈凡剛擠出的眼淚珠子又憋了回去:“花麽麽。”

花兒哥麽拍着他的肩膀, 目光卻在淩慕華身上:“軒王, 我黑水寨的嫁妝可得要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來承受,你可做好準備了?”

淩慕華正服下花兒哥麽遞給他的順氣藥丸, 聞言雖有茫然,卻仍是重重點頭:“這是自然。”

花兒哥麽這才拉着沈凡就着破碎床鋪坐下來,他這口還沒開, 又被兩雙亮閃閃的水汪汪的小眼珠子給虎了一跳。

“凡哥兒, 這……這是……”

沈凡抹了把臉,拉着阿土同瑟瑟發抖的青哥兒湊到花兒哥麽面前,挺着胸脯說:“花麽麽,看, 我給咱們黑水寨收了兩個小土匪!”

新晉的小土匪阿土鼓着眼珠子張大嘴:“阿……阿麽?”

“ 阿麽?”花兒哥麽更是狐疑。

沈凡三言兩語将牛家村的事情說了, 省去了他們頭回到牛家村時, 淩慕華是被自己治好的過程, 其餘部分事無巨細, 非常詳盡。

對于兩個新晉的小土匪,花兒哥麽倒是沒有說什麽拒絕的話,只招呼着人将房子盡量還原。

晚上無人發現還好,等天一亮,如此狼藉的現場,必定會引人懷疑。

雖說他們也不怕什麽,總歸是個平靜的地方,萬不可因為他們的到來,毀了這裏的寧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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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土同青哥兒受了驚吓,也撐到了天亮才睡過去,沈凡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他着急知道沈閻羅的去向,花兒哥麽同樣很在意他同淩慕華這段時間的見聞,幾人湊在一起,就着微弱的炭火,周遭是恢複現場的嘈雜聲,愣是說了一夜。

天剛泛着青白時,沈凡也打了個呵切。

屋裏是不能睡了,淩慕華将他抱在懷裏,頭按在自己腿上,沈凡有模有樣地推搡了兩下,爪子就軟了下去,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

花兒哥麽示意淩慕華将沈凡交給旁邊的小土匪,兩人走到遠處,花兒哥麽道:“軒王,你同凡哥兒間……”

淩慕華打斷他的話:“花麽麽無需多言,凡凡于我相識過程雖算不得美好,但民間有句話叫“日子是過出來的”,此生于沈凡沒有軒王,只有淩慕華。”

花兒哥麽點點頭,他臉上劃過滿意之色,卻仍舊蹙着眉頭道:“凡哥兒是債主的命根子,你二人之間的事情我這個外人做不了住,卻也要提醒軒王一句,若只是因着這黑水寨的一方勢力軒王才對凡哥兒另眼相看,那軒王便要做好過河後斬草除根的準備。”他眼神陡然淩厲起來,銳利的視線像是實體化了似的,打在淩慕華身上,讓淩慕華不由得回憶起毒手羅剎跪地磕頭求饒的狼狽來。

能讓毒手羅剎喚一聲師傅還懼怕如此的,他猛地一驚,張口問道:“閣下可是佛陀。”不是個問句,而是肯定。

花兒哥麽朗聲就是一笑:“佛陀也好毒手也罷,得不到的終究得不到,失去的,就永遠失去了。”

他笑着,淩慕華卻覺得這哥麽不是在笑,而是在哭。寒風刮不進他眼裏,人世間的喧嚣于他不過是和風過耳,經不起他那顆藏着萬千秘密的心半點波瀾。

一個小土匪急急跑過來,喘着粗氣喊道:“花兒麽麽,毒手羅剎跑了!”

花兒哥麽終于回了神,他騰地一下轉過身,眉頭緊緊蹙起,嘴上罵罵咧咧地埋汰着這群小土匪的無能,雙手像個普通老百姓那般,提着裙擺就小跑着走了。

淩慕華叫住他:“花麽麽。”

花兒哥麽來了個緊急剎車。

淩慕華遙遙站着,他道:“還望花麽麽記住,黑水寨只有哥婿淩慕華,沒有軒王。 ”

花兒哥麽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沒說話。

毒手羅剎跑了,這事讓花兒哥麽黑了整整一天的臉。負責看人的小土匪吓得同牛皮糖似的跟在沈凡屁股後面。

花兒哥麽發火,那是絕對不會在少當家面前發的,黑水寨的小土匪們清楚得很。

房子想要恢複原狀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了,他們把小屋子大概修好後,就準備離開。毒手羅剎已經跑了,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留在這裏肯定不會有收獲。

花兒哥麽說,老爹上晉都了,他同沈右是特意留在這裏等他的。只不過前些天花兒哥麽聽到了些毒手羅剎的消息,這才暫時離開了牛家村。哪知道他們前腳走,沈凡他們後腳就到了。

還有花兒哥麽是佛陀這件事,黑水寨的土匪們不提,淩慕華心下已然一片了然,沈凡卻是滿腔的好奇。

可他問了好幾次,都被花兒哥麽打着幌子繞開了話題。

沈凡想了想,就放棄了繼續追問,誰還不能有兩個秘密呢?更何況,他可是有直覺的,跟毒手羅剎,他們肯定還會見面。

阿土青哥兒像是知道沈凡同淩慕華又要走似的,兩個小家夥緊緊跟在沈凡身後,以至于沈凡如今就像個小老師般,屁股後面跟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第三天,牛村長又來阿土家送年貨時,才發現這裏的變化。

冬日裏村子裏的人都不大出門,阿土家雖是在村口,可村民們的年貨早就準備好了,這今天大家都在家裏準備過年,連個出村的人都沒有,不怪沒人發現阿土家的變化。

村長過來的時候就被阿土家的陣仗吓着了,他手裏提了一刀肉,還有一個粗布口袋,一瞧就是來送東西的。

淩慕華率先迎了出去。

牛村長沒見過這陣仗,隔着老遠就停了下來。

見淩慕華走過來,牛村長戰戰兢兢道:“淩公子,這……”他實在沒有見過如此大的陣仗,幾十個一看便不平凡的人圍在一間破舊的小房子外頭,根本就不像是沒有普普通通的百姓。

花兒哥麽也跟了上來,他身上沒有黑水寨小土匪身上的匪氣,加上又是個上了年紀的哥兒,又不像是淩慕華這般外表就給人一種拒人千裏的感覺,又是笑着迎過去的,面上就讓人容易親近些,他笑着道:“這位想來就是牛家村的牛村長了吧,來來來,趕緊進屋,這外面可冷了呢。”

牛村長松了口氣,跟着花兒哥麽進了屋,瞧着阿土同青哥兒都跟在沈凡身後,一切照舊,方才又松了口氣道:“不知您是……”

“哎呀,瞧我這,我是凡哥兒的阿麽。”花兒哥麽笑着道。

牛村長了然,卻不由得瞧瞧打量起沈凡來。

他原先就知道沈凡同淩慕華定然不會跟牛家村的人一般,是那面朝黃土的泥腿子,今日見這陣仗,便知道這對夫夫不簡單。

可這樣一來,牛村長便又愁了,當真有如此好的人家,怎的會平白無故地收留兩個不小的孤兒呢?

他瞧着這哥兒的面相,也不像是個不能生養的啊。若當真是個不能生養的,難不成那漢子也不中用?

牛村長心頭思緒萬千,他将手上的肉同袋子裏的糧食放下,說明來意:“不知道你來了,瞧我這,這刀肉同糧食是大夥兒的意思。阿土同青哥兒命苦,咱們牛家村雖幫襯不了什麽,這年兩個孩子卻還是要過的,東西有些少。”

花兒哥麽連連道:“哪裏哪裏,阿土青哥兒往後跟了我家凡哥兒,自然跟着享福的。村長莫要擔心。”

牛村長見他這般說,幹脆就将話給挑明了。

“這……哎,哥麽,恕我一介粗人冒昧問一句,不知道凡哥兒同淩公子把阿土青哥兒接過去,是做兒子呢還是……”他可是知道的,這年頭好多富貴人家找小孩子回家當奴婢呢。

大了的還不要,小孩子好教,教好了,那一輩子都忠心于主人家。

雖說若是遇到了好的主人家,也是孩子的福氣,總比在這窮鄉僻壤吃不飽穿不暖好。可哪能運氣就那麽好,遇着了好的呢?

前年隔壁村不是賣了個孩子當奴婢麽,兩個月就沒了,說是在主人家不聽話,偷了東西。誰知道是真偷了假偷了呢。

花兒哥麽當即就知道了牛村長的意思,阿土同青哥兒的情況沈凡已經同他說過,他對這些事情非常熟悉,他三言兩語下來,就将牛村長給說放了心,更是連連替阿土青哥兒表示祝賀,甚至激動得掉了兩滴眼淚。

打發走牛村長,花兒哥麽才同淩慕華沈凡說起了阿土同青哥兒的事情。

“你二人想把兩個孩子帶在身邊?”花兒哥麽也不跟兩人打混子,開門見山就問。

沈凡連連搖頭:“花麽麽,我還要去跟老爹會面,阿土跟青哥兒要不送到吳阿麽哪裏吧。”

淩慕華贊同道:“此般最好。”

“送去吳麽子那裏自是可以,只是往後這孩子還是莫要随便撿的好。”花兒哥麽語氣有點重。

沈凡懵了下,只聽花兒哥麽繼續道:“你們只當是填了兩口飯,孩子可不這麽想,人家無爹無麽的,難免不想要個阿爹阿麽疼。”

沈凡恍然大悟,一向喜歡得瑟打完臉上浮出一絲愧色來,他湊到花兒哥麽面前,軟聲道:“我就是看他們可憐,花麽麽,俺們黑水寨那麽多人,肯定不會讓阿土青哥兒孤單的。”

花兒哥麽只覺得自己對牛彈了琴,只見沈凡還露着兩排大白牙笑得陽光燦爛。

離開的日子終究還是定在了年前。

阿土青哥兒收拾了幾樣簡單的行李,帶上了父母的牌位,連夜同沈凡一起走了。

青哥兒不懂他們為什麽要離開家,趴在沈凡懷裏眨着大眼睛望着自己住過的小房子,問沈凡:“阿麽,房房好遠。”

沈凡回頭看了眼,晚上本來就黑,山路又不直,他們沒走出多遠,房子就看不着了。

“阿麽帶青哥兒看大房子,住大房子,小房房不要啦!”

“哇!”青哥兒忍不住驚呼出聲:“有這麽大嗎?”他伸出爪子比劃了個範圍。

沈凡故作深沉搖頭:“比這還大。”

“哇!”

青哥兒不可置信地捂着小嘴,鼓着黑乎乎的眼珠子。

過了小會兒,他伸出手,努力張着小小的雙臂,比劃着問:“那有這麽大嗎?”

“更大。”

“哇哇,阿麽阿麽,有這麽這麽大嗎?”

“還要大。”

“哇哇!哥哥,好大的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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