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屋裏的, 趕緊出來。不然管你是不是哥兒, 爺都要踹門了!”

叫嚷聲從屋外傳進來。

沈凡麻利套好衣服, 他拉開門, 就被圍了整整兩圈的人唬了一跳。

淩慕華這丫的似乎也不在,小土匪們倒是來得齊。

先前說話的人穿着衙門的藍灰色捕快服, 擡着一雙倒三角眼, 怒呵呵地看着沈凡。

沈凡緊了緊衣服, 不穿貂毛大衣, 他一時間有些不習慣, 總覺得涼飕飕的。

“怎麽了?”理好衣服沈凡問道。

那捕快粗聲道:“這客棧死人了, 要查房!”

“死人?!”沈凡愣了下。

好好的,怎麽就死人了?難不成是陷阱!沈凡蹭地一下就跳到就近一小土匪身旁。擡着賊亮賊亮的眼珠子就開始瞄。

一小土匪小聲提醒道:“死了個倒黴蛋, 跟咱們沒關系。”

沈凡松了口氣,又嘻嘻沖那捕快笑道:“捕快大哥,你突然給我說死人了, 把我給吓一跳, 不過捕快大哥都來了,這殺人犯肯定很快就抓到了!”

那捕快原本見沈凡跳開還有些懷疑,這會兒卻是露出了個笑臉。

“好了好了,小哥兒家家的就是膽子小。”他故作深沉瞅了沈凡一眼, 背着手慢條斯理往屋裏走:“小哥兒出門在外還是要小心些, 今兒個死個人, 明兒個還不知道會怎麽呢。”

“哪能啊。”沈凡腦子打了個轉, 就開始胡扯:“有捕快大哥, 咱們這些哥兒還怕啥?那壞蛋見着捕快大哥這身衣服就吓得要死了!”

那捕快被沈凡哄得滿臉紅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就走了,走之前還好心提醒沈凡最近莫要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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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一走,周圍的小土匪就圍了上來,齊齊用崇拜的眼神兒瞄着沈凡。

他們家少當家就是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人給打發了。

沈凡卻是皺起了臉:“淩慕華那丫的怎麽還沒有回來?”

“少當家,咱們要去找姑爺嗎?”

“什麽時辰了?”沈凡問。

按道理,淩慕華那丫的一般是不會誤時的,再說了,見一個歸鄉的狀元罷了,能花得了多少時間?

沈凡正想着,外面就傳起了哭聲。

那聲音聽着便有些慘。

“去看看。”

這哭聲來自一個二十五六的哥麽,原來,捕快在沈凡這兒沒找到可疑的人,下樓後便将那最先發現死者的店小二給抓了。

這哥麽正是那店小二的夫郎,也是在廚房幹活的,聽聞夫君被抓,沖出來求情不成,眼睜睜看着夫君要被帶走,無可奈何只有哭。

沈凡皺了皺眉,這種辦案法未免也太草率了。長此以往,誰還敢報案?不法分子也會更加猖狂。

他腳步往前一邁,又火速收了回來。

旁邊的小土匪一臉茫然的瞧着沈凡。

沈凡一咬牙,帶了兩個小土匪,眼不見為淨,幹脆去找淩慕華了。

他這會兒自身難保,可不能惹麻煩。

結果他剛走到門口,淩慕華就回來了。

“要去何處?”淩慕華問道。

沈凡直接就是個白眼過去:“找你去,行不大爺?”

淩慕華失笑,牽着沈凡的爪子就把人往屋領。

屋裏的哭聲還沒有停,他自然也是聽見了的。

兩人進去時,那哥麽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店裏的夥計戰戰兢兢拉着他,以免沖撞了捕快,吃不了兜着走。

沈凡戳着淩慕華的腰腹,口氣酸酸的:“我說,你們這制度可真夠差的。”

淩慕華敏銳地捕捉到“你們”兩個字,同一片黃土之下的人說着如此生疏的字,讓他情不自禁地腦門兒一跳,想到沈凡身上的秘密。只不過這個想法轉瞬即逝,而被那捕快拎鞭打人的場面給寒了心。

沈凡不便多管閑事,他此刻同樣不便。

淩慕華的眉頭皺得死緊。

沈凡拽着他上了樓。

“你出去的時候店裏死了個人,他們這會兒興師問罪呢,淩慕華同志,我知道你仁義,不過咱們可得要消停點兒。”他這話說得有些冷酷了,以至于聲音越來越小。

淩慕華還在窗邊看樓下的情況,那哥麽被打得渾身發顫,求情的不敢上前,更不敢說那捕快的不是,只一個勁兒的勸着那哥麽放棄。

這世道,便是如此。

“凡凡,你說的制度是什麽?”淩慕華突然開口問。

沈凡心裏正是煩躁,聞言幹脆逼着自己強行轉移了注意力,同淩慕華講起了制度這一說法。

他所知的并不多,在現代時,他就不是個搞社會研究的人,每日想的不過是如何把自己養活。關于制度,他的知識都來自教育必帶物和一個新時代老百姓的自我感受,以及無孔不入的網絡媒體。

“制度啊,就是一種體制麽。嗯……引領着一個國家的前進方向?不對不對,管理方式。比如這個國家要施行什麽政策啊,就得先看看這個國家的是啥制度。這個太深奧了,反正社會.主義.制度就挺好了,老百姓都能吃飽喝暖,還能有個笑臉。嘿嘿。”

“都能?”大晉國力強盛,饒是如此,淩慕華都不敢保證整個大晉的百姓都能吃飽喝暖。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沈凡,沈凡被淩慕華這火熱的目光瞅得莫名心虛。

“也不是都能啦,百分之九十□□吧……反正比你們這裏好。”末了,沈凡又畫蛇添足了一句。

淩慕華卻被沈凡這句話驚起駭浪。

百分之九十□□是個什麽概念他不敢去想象,若當真如此,這樣的國家實力如何強大,根本不是他能夠想象的,更何況,以他的身份地位,竟然從未聽過說有這樣富裕的國家,這對一個國家來說,簡直是一個噩夢般的消息。

淩慕華正震驚着,屋外又傳出一聲厲喝聲。

那聲音聽着甚是年輕,兩人探頭一看,卻是個一身灰袍的少年。

人長得儒雅而白淨,臉卻氣得通紅,正厲聲呵斥打人的捕快。

沈凡嘴角莫名一抽:“你們這的書生是不是都挺愛強出頭的啊淩慕華。”

淩慕華亦是有些無奈,他二人若是放任這般下去,也不知道那書生又要遭什麽秧,只得下樓去瞧瞧。

豈知兩人下去時,那捕快已經收了手,正擺着一張臭臉瞪那灰袍子的書生。

淩慕華心生好奇,帶着沈凡尋了個位置坐下來。

只聽那書生口若懸河,只是懸的卻是大晉律隸的河,道的卻是人權。

沈凡聽着反倒是高看了這文弱書生一些,比起那總搖着破扇子沒事找事的文千羽,這灰袍子秀才卻對着那捕快說出了一句“人命何能草菅”來。

便是淩慕華,也被這書生帶起了興趣。

只聽那書生繼續氣呼呼道:“爾等此時大意、妄為,豈知那兇手他日不會盯上爾等!簡直膚淺,愚鈍!”

先前那同沈凡交談的捕快悠悠開口道:“我說老爺,這可是命案,你能找個其他兇手出來嘛?”

老爺?

沈凡同淩慕華對視一眼。

沈凡道:“這人誰啊?”穿得窮困潦倒樣,還能被這嚣張跋扈的捕快稱一聲老爺。

“不就是咱們縣太爺麽。”也不知道是那個湊熱鬧的回了一句。

沈凡頓時驚大了嘴:“這……這個灰袍子的人是縣太爺?”未免也太邋遢了吧。

淩慕華眉色沉了沉。

沈凡卻是來了興趣,他拽着淩慕華就往前頭湊:“哎,各位,讓讓,讓讓哈。”

淩慕華護着沈凡湊到中心,那哥麽已經哭得沒聲兒了,灰袍子書生滿臉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話說多了,累的。

幾個捕快悠悠地站在一旁,一副看戲的模樣。

就這場景,打死沈凡,沈凡也不樂意相信眼前這個灰袍子的人就是縣太爺。

傳聞中的縣太爺不應該是個剛上任就盯上良家哥兒的浪蕩子麽?他怎麽瞅着眼前這位都是個窮酸書生呢?

“縣太爺?”沈凡試探性一叫,本來沒有指望得到回應,哪知道那灰袍子書生還當真回了頭,一臉陌生地看向沈凡,許是見着了生面孔,他面上先是一片茫然,而後仍行了個禮,方才禮貌問道:“不知道這位小哥兒喚在下何事?”

沈凡有種有苦難言的憋屈感,這位縣太爺,莫不是也當得太窩囊了些。

“無事,就是縣太爺,這案子,你老打算如何判啊?”沈凡問道。

他一問,那哥麽又開始哭了。

幾個捕快不耐煩得緊,擡着腳就要去踹。這落魄的縣太爺虎着臉呵斥道:“王虎,不可!”

叫王虎的捕快又是一陣的嫌棄:“我說老爺,大老爺,你說咋的辦吧。人反正是死了,罪犯老六也帶回衙門了。”

沈凡眼珠子轉了轉,笑道:“若是這哥麽受不了,一頭撞死了,豈不是兩條人命?”

年輕的縣太爺一聽,眼睛都瞪圓了:“爾等速回衙門,務必讓小六子将那夥計放了!”

王虎瞪了縣太爺一眼,哼了一聲,方才不情不願走開。

這哥麽聽說夫君要被放開,頓時來了力氣,跟了出去。

看戲的都覺無趣,三三兩兩也就散了。只有老板苦着一張臉,愁啊。店裏死了個人,兇手還沒有抓到,他能不愁麽?

這落魄縣太爺卻是沒急着走,沖着沈凡又是一個大禮下來,恭恭敬敬道:“多謝小哥相助,不知小哥從哪裏來,打哪裏去,可帶了身份文牒。”

好麽,道完謝竟然開始查起了戶口。

沈凡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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