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身份文牒沈凡還真沒有, 黑水寨的人出門更是不會準備這些, 沈凡一時間竟被這落魄的縣太爺給問了住。
他張了張嘴, 毫不臉紅地将淩慕華給推了出去：“這是我男人, 這種事情不歸我管。”
這話沈凡說得甚是理直氣壯，淩慕華哭笑不得。平日裏, 這人可是不會承認半句關于他二人關系的話的。
只不過這身份文牒, 便是他, 也沒有準備這東西。
“不瞞縣太爺, 我夫夫二人此番出行多有不幸, 途中包袱盡失, 所幸盤纏皆是随身攜帶，方才能到平安縣。”淩慕華直接開始了胡說八道。
這落魄縣太爺也是個蠢的, 竟被淩慕華一嘴的謊言說得怒氣騰升，直罵管轄區的官員白吃俸祿，最後竟然還邀請二人上府留宿。
“淩兄弟, 你夫夫二人銀錢想來也所剩無幾, 不若便随我上府中同住。 ”
淩慕華想了想被沈凡重新藏起來的幾枚金葉子，厚着臉皮點了頭。
沈凡全程懵比。
淩慕華這丫的，就是穿到現代去，憑借這厚臉皮, 想來也不會餓死。
沈凡同淩慕華要去衙門, 黑水寨的土匪們卻不能跟去。
好在黑書寨的土匪們一個比一個機靈, 見沈凡同淩慕華跟着縣太爺走了, 一衆人都默默裝了路人。
這落魄縣太爺的府邸也不像個府邸, 老遠看着，高牆青磚的，還頗為壯觀。只走近了看便不行了，青磚還是青磚，青磚上的斑駁卻是一層比一層厚。
門面差點倒是也不要緊，可往裏面走，只有更蕭條沒有最蕭條之說。
沈凡腳步伸進去就想挪出來。
這地方還真不是人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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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慕華，大晉這麽窮嗎？”沈凡忍不住沖淩慕華低聲道。
好說歹說這人也是個縣太爺，府邸裏沒兩個仆人便也算了，怎的還種着菜園子，堆着木材。
怎麽看，都像個農舍。
就是農舍，也看着暖些呢。這地方大，卻空蕩蕩的，又無亭臺樓閣襯着，怎一個蕭條了得。
淩慕華自進門眉頭便不曾松開過，此刻聽沈凡這般問，便索性将話題打了開，恭敬問道：“不知道羅大人府邸緣何這般冷清，可是朝廷俸祿不曾發放到賬？”
這二十出頭的落魄縣太爺，原名羅青，字長青。
羅長青聽着淩慕華這話，扭頭就是一臉的不贊同：“淩兄弟切勿胡言。”說着對東北方作了個揖，“朝廷自然不會苛待朝廷命官。”
沈凡翻了個白眼，這人還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怕是來給朝廷丢臉來了。
就這麽個人，新上任是如何搶人家良家哥兒的？莫非是惹了地頭蛇，所以才變成如此的？
沈凡帶着有色.眼鏡瞄了羅長青一眼，怎麽瞄，還是從這人身上瞄出了一股儒軟好欺負的書生氣來。
只聽羅長青嘆了口氣，又連着嘆了兩三口，方才解釋道：“淩兄弟有所不知，我本是農家泥腿子出生，原以為十年苦讀一朝為官，便能帶着村中的老少擺脫吃苦受累的日子，哪知道……哎……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擺了擺手，這羅長青還真沒有繼續再說，領着兩人收拾了一間空得連個被單都沒有的房子出來，又面紅耳赤地從自己房間裏扛了兩床新棉被過來，才勉強将沈凡同淩慕華安置了下來。
好在這縣太爺雖是摳門了些，床鋪還是置辦了幾床的，否則，沈凡還真不樂意待在這裏。
只是，想來無論是誰，也猜不到他同淩慕華竟然會住到縣太爺府中來，這才是最危險的地方乃為最安全的地方。
将沈凡淩慕華安頓好，那羅長青便要去審問命案，被王虎他們抓的人也不知道放回去沒有，他這一臉的急像，連帶着沈凡同淩慕華都不好意思再拉着他套些話出來。
沈凡同淩慕華商量着，在平安縣休整兩天，便對羅長青來個不辭而別，誰曾想，不等他們開這個口，那羅長青卻是說什麽都不讓他二人走了。
不只是他二人，整個平安縣的人都被禁止私自出行。
“淩兄弟，前路坎坷，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誰能料想那蠻子國的小王爺竟折在了平安縣，哎……”
原來，當日客棧裏死的人并非普通百姓，而是要上晉都的異國王爺。那王爺原本是個小心的，否則也不會挑個不起眼的客棧住下來，千金之軀，屈尊在小客棧裏竟然也沒能逃過一劫。
那小王爺一死，其随從也跟着不見了，昨兒個有百姓在河邊發現了從河面飄過來的屍體，報了衙門。衙門裏的捕快這一查可了不得，竟查到了小王爺的尊貴身份。
他們這裏離着晉都也不遠了，大家夥兒見過的達官貴族不少，不較偏遠的地方消息那般閉塞，百姓膽子也大，消息流傳也快，沒幾個時辰，小王子折了的事情就傳了出去。
這不，上頭的官員們也是急了，幾經核實後，還當真是死了個異國的小王子。
這小王子原本是來朝見的，還有要和親的意思。人家帶着誠意而來，此刻卻莫名其妙死了，這可了不得，一個不小心就是牽扯兩國交戰的苗頭。于是快馬加鞭，給羅長青下了命令，整個平安縣的人，連同麻雀兒，都不能放走一只。
沈凡給唬了一跳，這異國的小王子死了，可不是件小事兒。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在現代中，那麽多古裝劇裏都演過的情節也足夠讓他明白這事情中的嚴重性。
這回，恐怕他們只要身在平安縣，就得不了安穩了。
沈凡琢磨着，要不就跟淩慕華跑路算了。
“不可。”淩慕華當即拒絕了沈凡這不靠譜的提議：“無論此事是真是假，本王都不能離開。”
沈凡切了一聲：“我說老哥，你這還本王呢，都快成過街老鼠了。”最後半句卻是嘟哝而出。
可淩慕華的耳力卻足以聽清楚沈凡的嘟哝，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倒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被人質疑，只是……
淩慕華眸光微閃，他不能走，沈凡卻是可以走的。
又過了兩日，晉都那邊派出的大臣也趕到了平安縣。原先還沒有察覺到風聲的百姓們也開始惶惶度日。街上到處都是官府的人，沈凡這小心肝兒就跟入了官窩的小賊似的，一日十二個時辰，全是飄忽着的。
黑水寨的小土匪們先一步就偷偷撤到縣城外邊去了，他們本來就是黑戶，又是初來乍到的，就算是突然消失了，也不會有人察覺。
沈凡和淩慕華卻是不能輕易離開，這羅長青整日裏瞅着呢。
這回事件惡劣，當今聖上也來了火，派來的人是個老古董，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平日裏，上位者最煩這類不知變通迎合的古董，這回聖上卻是點了名的派了人過來，勢必是起了要将作妖之人連根揪出的打算。
卻說這位被聖上點名徹查異國王子死亡一事的大臣，也是有點來頭的。此人乃是淩姓。
淩姓并非大晉國姓，百姓中有此姓者，比比皆是，然而此人這姓，卻是先皇親賜的。
究其輩分，這淩大人連着先皇都得喚一聲老師，因此，此人脾氣雖倔了些，又是直言快口，但當今聖上也只報了眼不見耳朵清淨的想法，從不曾想過要對這位不讨好的老大人做些什麽。
淩老大人如今七十有餘，身體卻硬朗得很，從晉都奔波而來，不作休息，卻先去了出事的客棧。
客棧已經封了，前頭被誤會的小二哥雖說被放回了家，家周圍卻是官兵層層把守着，就怕萬一這小二哥真是個毒手，白白給溜了走。
淩老大人上了客棧，聽了羅長青的口述，又喚了客棧的人一一問了話，鬧得人人心頭不安，方才老神在在地下榻羅長青的府邸。
房間是老早就準備好了的，只是沈凡也遠遠瞧過，那環境真算不得好。
這位淩老大人雖言直口快，卻實打實是個享受派，一入院子便被羅長青這落魄像給驚着了，指着人的鼻子罵了人一回，只道羅長青是丢了官家的臉面，是在給大晉丢臉，端得是滿滿的嫌棄。
沈凡躲在屋子裏，頭發絲兒都不敢露出去，唯恐給瞅見了，拖出去當成亂黨打屁股。
“淩慕華，你們大晉朝的官兒挺另類的啊。” 這公正不阿的官兒他見過，也能理解。可這公正不阿帶點小講究的，還真有點稀奇。
這淩大人號稱老古董，對羅長青這屋子卻挑三揀四，簡直說出了他的心聲。
人麽，再廉潔也得先把自己打理舒坦了是吧？真廉潔也不是這麽點小地方就能廉潔出個結果來的，反倒讓人看低了身份，委屈了自己，何必嘛。
沈凡聽着就覺得這老古董大人對自己胃口，咂摸着小嘴兒一邊吃淩慕華給偷偷捎回來的零嘴兒，一面點頭稱是。
淩慕華頗為無奈：“你趴在窗口，便是不出聲，也能被瞧見。”
沈凡驚得一溜煙從凳子上滑到牆角邊上，糊了滿嘴的糕點：“老哥，能別吓我成不？”他最近過得膽戰心驚的，就怕真被逮去了牢房，拎上傳說中的大殿上審訊一番。
想他小老百姓一枚，又無淩雲壯志，見個大官兒都是種稀奇呢，哪能驚得起這般吓。
淩慕華卻是哭笑不得：“你若擔心被發現，便老老實實待在屋裏，別看這熱鬧便是。”
“那可不成啊。”沈凡從地上爬起來，他拍拍屁股，嘴裏嘎嘣咬得響亮：“我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不是說那個什麽王子的死有陰謀麽？我瞅瞅到底是誰在作妖呢。”
他說着，又将腦袋從窗戶邊上伸了出去，這一伸，卻差點沒将魂兒給吓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