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調皮童子

今日是渡邊綱物忌的最後一天，賀茂保憲說的湊熱鬧其實就是去渡邊綱的府邸查看，因為晴明說占蔔結果顯示這天尤為重要。

渡邊綱不能接客，不過他已經吩咐好下人讓我們進去。賀茂保憲不知在哪找來一套巫女服，說讓我換上才能帶我去。

平安京的巫女非正式場面的服飾很簡單，一頭長發自然垂落，然後把兩鬓的頭發挽至身後用白色的檀紙包好，再用紅色的結繩綁定即可，倒是很符合我的喜好。而那巫女服的肌襦袢是紅色的，比穿在外面那件潔白的衣裳略長，外衣肩膀處各有一半是沒有縫合的，露出半截紅色肌襦，很特別。下裝是緋色袴褲，把肌襦袢和白衣都束在裏面，然後纏上緋紅的腰帶和結繩，氣質顯得淡雅而高貴，連晴明都忍不住打量了我一陣。

我們分坐兩輛牛車前往渡邊府，保憲哥哥為了撮合我和晴明，自是選擇獨自乘坐另外一輛。化作人型的朱雀早便在渡邊府等待，他說這些天并無異樣，唯有渡邊綱的養母突然來訪。

渡邊綱的心腹仆人引我們入內，一邊給我們上茶一邊告訴我們，渡邊綱的養母不知從哪聽說渡邊綱砍下鬼手，特意登門拜訪。渡邊綱是個孝子，便接待了遠道而來的老夫人，現在正和她聊天。

“朱雀，那‘老夫人’可有什麽異樣？”仆人退下後，晴明挑了挑眉問。

“尋常婦人，身上并沒有妖氣。”朱雀現身如實相告。

“可是這個拜訪時間也太巧合了吧。”我摸了摸下巴說：“茨木童子的幻術似乎很強，身上也沒有妖氣，他那天要不是原形畢露，我真的一點也察覺不了。”

“說起來，茨木童子和熊星童子曾是妖界的守護獸，地獄大神曾在他們施咒隐匿了他們的妖氣，我們察覺不到也算正常。”朱雀思索一陣道：“晴明，需要我去看看情況嗎？”

“不用。”晴明淡淡地抿了一口茶，但他放下茶杯的瞬間，卻用指尖沾了些茶水突然向門外發難。只見木門轟然倒下，一名嬌弱的女孩随即悶哼着應聲倒地，竟是渡邊綱那天救的美女！

“朱雀都沒發現我的不妥，你卻一目了然。安倍晴明，你果然如外面傳說的那般厲害，”美女恢複原形，竟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她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身着淺紫色的和服，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清澈而無辜。

“熊星童子，你和茨木童子打渡邊大人什麽注意？”晴明站起來，手裏捏着一道靈符。

“渡邊綱這個家夥執行任務的時候誤砍了我一刀，所以我和阿木就打算抓弄他一番，哪裏知道他竟然把阿木的手都給砍斷。”熊星童子哼了聲，爬起來拍了拍衣服嘟囔。

原來他們想吓唬吓唬渡邊綱，不過他們的報複方法也太可愛了吧，施法讓青牛發瘋撞自己的好朋友不說，自己也被晃得頭暈腦脹的。我噗嗤一下就笑出聲，突然覺得這對小鬼有點可憐。

“小熊、小熊，我拿到手了，走啦！”天空傳來一個高興的童聲，熊星童子瞥了瞥晴明，見晴明放下靈符，咻的一下跟着飛走。

“這就放他們走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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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他們若是有意害人，我只怕已經受傷。”渡邊綱提着刀出現在門外。他穿着居家的狩衣，鳳眼帶着寬容的笑意。他對晴明和賀茂保憲躬身行禮罷，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沙羅小姐很适合巫女裝扮呢。”

“我哥哥挑的。”我高興地笑笑。

“其實我向璋子借的。”賀茂保憲展開折扇，低聲笑道。晴明淡淡地睨了我一眼，對渡邊綱說：“既然渡邊大人無恙，我們便告退了。”

“這麽快就要走了？茶都還沒喝完呢。”我脫口道。

“大家難得來訪，不如留下吃頓便飯？”渡邊綱熱情招呼。

“多謝好意，但沙羅要練習陰陽術。”晴明嘴角浮上若有若無的笑。

好吧，原來他還惦記着“折磨”我。我怕多說他會追究風咒符，便趕緊把他拉走。

時間一晃又過了一個月，平安京步入溫暖的四月天。賀茂家院中的垂枝櫻和小彼岸櫻花開得特別茂盛，為此，我常常爬到樹上賞花順便偷懶。

我躲在櫻花樹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估計晴明快回來了，便打算去後院假裝在認真學習。我伸了伸懶腰，卻發現晴明不知何時已經回來，正靜靜地站在樹下。

他沒發現我，清俊的臉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一身白衣勝雪，超凡脫俗得如同不沾人間煙火的仙人。

不知晴明被吓到花容失色會是怎樣的光景？

我腦海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于是用腳勾住櫻花樹，倒吊着出現在他眼前笑喚一聲：“晴明小孩~”

本以為晴明會因為我突然冒出來而吓一大跳的，誰料他眉毛都不動一下，只是略帶笑意地看着我：“我比你年長。”

“我說，你怎麽就不怕，好歹配合一下地大叫一聲吧，也太不夠意思了。”我翻身利落地跳到地上。

晴明淡淡地扯起嘴角，一陣清風吹來，櫻花簌簌地落下。他靜靜地看着遠方，溫雅得如同與世無争的那高山雪蓮。他沒提讓我練習陰陽道，我便打算悄悄離開，不過一個下人突然急沖沖傳報，說是內大臣源博雅大人來訪。

“知道了。”晴明輕輕地挑了挑眉，似乎對來訪者頗有興趣。

晴明很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我的好奇心頓時被勾起來，于是拉着仆人打聽源博雅是誰。仆人告訴我，源博雅是主上的親孫子。因才華洋溢，深得主上歡心，才二十二歲就位居從二位的高官。而他素來和安倍晴明相交甚好，故賀茂忠行才召晴明前去共同接待。

我一介女子自然還是不能拜見源博雅的，但是我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打算故技重施。

不過，侍女怎麽也不肯把茶具交給我，估計是賀茂老爹警告了她們。

不給就不給，山人自有妙計。

源博雅微服出行，沒人在門外守護，于是我光明正大地躲在門外偷聽。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語氣也頗為嚴肅。我小心翼翼地躲在門外，凝神細聽好陣子才知道是源博雅的弟弟源清雅遇到麻煩了：他近日迷上了一個美麗的女子，然後神情變得有點恍恍惚惚的。有人說那女子可能是妖怪，源博雅見弟弟狀态确實不佳，于是前來求助。

“清雅是很風流好色，但未曾為哪個女子癡迷如斯，其中必有不尋常之處。”源博雅擔心地說。

在平安京生活了兩個多月，我慢慢知道風流轶事在這裏被看作很尋常的事情。但聽到源博雅一本正經地說自己弟弟好色，我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