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禮佛

靖瑤已經很久沒來禮佛了。

那主持見着她來了,面露喜色,将她迎進了禪房裏。

靖瑤打開窗子。外面森林蒼翠欲滴,遠山含翠,千溝萬鶴。近處能看到蜿蜒的河水,以及河水邊的村莊。如今已是黃昏,有袅袅的炊煙從村莊處冒出。遠處山嶺便成了一條線,将視線一分為二。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她看到了葉劍。

那是她來京城做人質的時候,父親派給她的影衛的頭目。後來,她也一直靠着這些影衛與雲南通信。

靖瑤親自斟了一杯酒,遞給葉劍:“我敬你一杯。”

她很少笑得如此真心。

他低頭:“屬下不敢。”

靖瑤也不勉強他,見他不接,自飲了那杯酒,懇切的道:“多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葉劍怔了一下:“小姐何必說這些?”

“因為我以後再不會見你了。”

葉劍猛的擡頭,震驚的看着她:“小姐,你說些什麽?”

“我想好了,我要做一個賢良的妻子,相夫教子。我什麽也不會,也不貪慕權勢。我只盼着我夫君好。”

她面色平淡的說出這些。輕易的放棄了自己的曾經的夢醒與追求。

她還帶着些愉悅的道:“我從前看過一首詩。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這大約就是我以後的生活了。”

葉劍舔了舔唇,艱澀的勸她:“小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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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發生任何的事情。只是我突然想通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也告訴我父親,不要再去動太子了。夫君無意皇位。黃河大水,他已向陛下請旨去治水。我與他同去。再不會回來了。”

小碧撐着傘,兩個一路走出了寺廟。

山腰處的涼亭裏幾個站着的車夫見到她們二人出來了,忙過來行禮。小碧扶着她上了轎子。

路雖然蜿蜒陡峭,但是禦馬之人技術高超,車穩穩行駛如同在平路上一般。她在車中閉目養神。忽然車身猛的晃動了一下,她的頭重重的撞到了車璧上,珠釵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顧不得疼痛,心知外面已經出了事。那些車夫皆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不會無緣無故摔了她。外面只怕已經來了強勁的對手了發。她腦海裏一瞬間閃過千百個念頭。到底是誰跟她結了這樣大的仇,要致她于死地?

她尚來不得将思緒整理清楚,簾子突然被人粗暴的從外面扯開了,一陣涼風卷着山中特有的泥土氣息而來。劍從外面刺進來,帶着雷霆之力。她來不得反應,只将瞳孔睜得大大的。

所幸那劍在離她不對寸許的地方停住,她的心猛跳,像是要跳出來。深吸了口氣,折腰往後稍避,從旁邊繞出來。掀開轎門,外面金戈之聲不絕于耳。

那些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多達數十人,個個身着黑色勁衣。其中有一個黑衣人,就躺在轎門前。胸口被劍洞穿,涅涅的流着血。見她出來,其中一個黑衣人劍峰一轉,便向着她刺過來。

小碧及時将手中的劍翻轉,挑開刺客的劍。兩劍相擊,有細碎的火光。小碧分不得目光給她,只道:“小姐,你快跑。”

眼下車夫跟小碧還能再撐一會,但已處于劣勢,只怕撐不了多久了。她當下拔腿就往山林深處跑去。

她腳下穿得是木屐,跑起來十分不便。她當機立斷将木屐脫掉,赤着腳跑。

周圍都是高大的灌木,有半人高。跑的急了,有荊刺滑破她的衣服,将她的玉臂劃出一道長達寸許的傷口,血從她白嫩的胳膊上流下來。火辣辣的疼。

她耳邊似乎聽到有人追過來的聲音,只是将那傷臂抛在耳後,不管不顧。

越往裏走,道路越是陡峭。那蜿蜒的小河慢慢變成暗流,是一個長長的山洞。她踏水而過,水面從腳上滑過去,竟有溫柔的感覺。山洞口黑漆漆的,像是一個吃人的嘴。偶爾有鷹飛過,發出桀桀的叫聲。

她心有猶疑,轉頭看去,卻見十丈開外已經出現了兩三個黑衣人。他們正往這邊看過來,其中一個高一點的喊道:“她就是那兒,追!別讓她跑了。”

靖瑤咬了咬牙,往山洞裏跑過去。那山洞一點光都沒有,她扶着牆壁小心翼翼的走着。山洞九曲十八彎,忽聽得耳邊有人交談的聲音。她脊背都繃直了,呼吸越發輕巧。

摸索着走着,不敢發出聲音。手摸到了一個細細的縫,她沿着邊沿摸過去,恰可容納一人的高度。她禀了口氣,往那縫中擠。只覺皮膚被蹭得火燎一般。卻只咬着牙,一點□□不敢發出來。

起先是胳膊,慢慢的腿也過來了。甫一鑽過去,她立刻矮下了身子。她雖然看不見外面的情景,卻聽得那些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的心也跟着提得越來越高。越來越近,此時,就在她一步之遙。

她聽到一個人低低的咒罵聲;“操,跑哪裏去了?”

“會不會是跑出去了?”

“我們分頭行動,你在這裏繼續搜,我們去外面追。千萬不能叫她跑了。”

又是一陣腳步聲。靖瑤聽得到外面那個黑衣人的呼吸聲。他在這邊摸索了一陣子,似乎是沒有摸到這條縫。向着外面走去。

好大一會兒,整個山洞裏沒有一點聲音。

她全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腿軟得像面條一樣,整個人都攤在了地上。

手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爬過去,她驚的叫了一聲。怕前面走的那些黑衣人聽到她的驚呼聲,臉突然變得蒼白一片。用手緊緊的捂着嘴。

安靜的空間裏傳來吱吱的聲響。原來是個老鼠。

她在漆黑的沒有光的山洞裏一直坐着,也不清楚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心頭大喜,高聲道:“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出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啞了。

“靖瑤?”

靖瑤這時聽出了,外面來尋她的正是沈默。她從來沒有一刻覺得沈默的聲音這樣好聽過。她終于明白了話本裏所說的,總有一天,我的英雄會腳踏七彩詳雲來娶我是什麽意思。

她的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鼻頭酸酸的,她坐着往那洞縫移過去,帶着哭聲道:“你怎麽現在才來,我怕死了?”

沈默漆黑的眸中陰影色越加濃重,開口卻只有簡短的二個字:“抱歉。”

靖瑤抽噎了一會,用手将自己的眼淚擦掉:“我好害怕的。你知不知道。裏面有小老鼠咬我。還有蟲子叮我。我手腳都磕破了。我還好餓。”

外面靜了片刻。

“對不起。”

她一點也不嫌棄他的話少。那些漆黑無助的時刻已經将她的神經磨的太細弱了。他出現在這裏,已經讓她如同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你能從裏面出來嗎?”

靖瑤拼命的搖頭:“出不來了。那縫太窄了。擠進來的時候疼死我了。我不想擠出去了。”

“那你離遠些。”

靖瑤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自己離遠些,卻還是乖覺的離的遠遠的。

劍氣破空的聲音傳過來,那山壁發出了轟一聲碎響聲。塵土吹到她的面上,她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他循聲辨人,找到她的位置後。将劍輕放在地上,将她扶了起來。靖瑤的玉指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腕,整個身體像無骨的花依偎在他的懷裏。此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她的心便安定了。

月上柳梢,明月挂在樓間。王府裏的琉璃明瓦峻拔陡峭,披映月光。

沈默剛淋浴出來,硬朗的五官,那深邃的眼睛因為水氣的蒸籠更顯得熠熠有神。水珠像是汗珠一樣從他的胸膛滑下來。頭發松松散散的籠在肩頭。劍眉英挺。

靖瑤瞥了他一眼,只覺好看。

她半躺上床上,哼哼了兩聲。

他卻仿佛沒有聽到一樣,自去捧了書卷在燈光下看了起來,側臉輪廓清隽如畫。

靖瑤重新又重重的哼了兩聲。

他的眉心輕輕的鎖了一下。目光卻還不曾從書卷上移開。修長有力的手執起玉盤中的荔枝,放到薄唇間。輕輕一咬。便是連吃他都做得姿态風流。

靖瑤生氣的從床上坐起來,将哼哼哼變成一首歌的曲調,哼一起來。

他終于将書卷放在高腳小幾上,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在詢問她做什麽。

靖瑤将廣袖輕掠了起來,露出玉腕上那長長的傷口。

“疼。

燈光下,他神色清冷:“太醫不是上過藥了嗎?”

她微挑了下巴:“那藥沒上之間是疼的,上完後便是癢的了。”

他沉默了片刻,語氣淡淡的道:“那你想如何?”

靖瑤眼睛轉了轉,目光落在高腳小幾上的那盤荔枝上:“我想吃荔枝。”

他勾了勾唇,神情似笑非笑的,将荔枝端到了她的面前。

靖瑤靜靜的看着他,見他并沒有給自己剝荔枝的意思。深吸了口氣,腼着臉道:“我要你剝給我吃。”

他彎腰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視他的目光,語氣不善:”憑什麽?”

靖瑤就勢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好夫君,我想吃。”

她笑容甜美,語氣嬌軟,将他的心裏的不甘願沖淡了些。

他慢慢的坐在她的榻上。

他的中衣上還帶着沐浴時的熱氣,輕輕的往那裏一坐,鋪得厚厚的榻都往下陷了些。

他修長有力的手輕輕一捏,荔枝的殼便破了,露出晶瑩飽滿的肉。待得吃到嘴中,只覺深甜。

她将下巴撐在他的腿上:“是誰動的手?”

他面色沉沉:“查不出來,一點線索也沒留下。不過,靖瑤,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重重的點頭;“我相信的。所以當時我在山洞中的時候雖然有點害怕,不過我還是充滿希望的。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他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粉頰,嫌棄的道;“救你出來,奴役我嗎?”

她又擡頭,在他的臉上重重的吧唧了一口。語氣輕快;“我嫁給了你,只要無憂無慮的享福就好啦。反正你那麽強大,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妥妥當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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