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個地方,又好像突然變得空空落落。

兩個人剛走到公交站臺就等來了82路公交車,刷卡上車之後,由于現在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車上人滿為患,她們也不介意,扶着扶手,随意站在公交車過道裏。

阮之之本來還有些擔心在公交車上的這十分鐘裏會很尴尬,畢竟她們兩個人從來都沒有單獨一起出來過。可是真的到了面前她才發現,完完全全是自己多慮了。

因為陸婉儀實在太過熱情主動。

在此之前,她以為顧念已經足夠話多了,可是今天見到陸婉儀,才知道什麽叫做小巫見大巫。整整十分鐘裏,她的嘴幾乎就沒有停過,而且所談及的話題範圍非常廣泛,一路從八卦、美食、健身,最後說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直到濱海路到站下車的時候,陸婉儀才戀戀不舍地總結:“總之我男朋友這個人哪裏都好,就是太大男子主義了。”

那家日本料理距離濱海路公交車站步行不過七八分鐘,兩個人一邊走路一邊聊天,很快就到了。

陸婉儀推薦的沒錯,這件日料店看起來的确十分正宗,餐廳面積雖然不大,但是不管是裝潢還是服務方面都非常講究,每一個桌位都是用簾子單獨隔開的,很好地照顧到了客人談話時的**性。

兩個人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由于剛才在公交車上那十分鐘的短暫接觸,阮之之對陸婉儀的性格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所以現在氣氛很是融洽。

“我剛剛下車的時候說到哪了?“陸婉儀嘴裏塞着一個鳗魚壽司,口齒含糊不清地問。

阮之之失笑:“你說你的男朋友非常大男子主義。“

“沒錯。“陸婉儀把嘴裏的壽司咽下去,喝了口水,清清嗓子繼續抱怨,“平時我不管做什麽他都要管,大到我出門見朋友,小到我塗什麽顏色的口紅,總之我跟他在一起整整三年,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那你愛他嗎?”

“當然,不愛他我才不會忍受他的壞脾氣。”陸婉儀撇撇嘴,嘆了口氣又補充道,“其實這些性格上的問題我都可以包容,也可以忍受,唯獨有一點讓我無法接受的就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要跟我結婚的打算。”

結婚?

阮之之聽到這句話,再次擡起頭來打量了一下陸婉儀的模樣。她看起來最多也就二十五歲,裝束打扮偏日韓風,眼睛大大的,長長的頭發編成一束魚骨辮垂在腦後,身上穿着一條寬寬大大的t恤裙,看起來明明就還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樣。

“你還很年輕啊,為什麽要這麽早考慮結婚的事情?”阮之之看着她,還是沒能忍住好奇地問出口。

這下子換成陸婉儀覺得奇怪了:“我都快二十六歲了,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紀啦。之之,你為什麽不想結婚啊?你男朋友對你不好嗎?”

“呃……”阮之之聽到她這麽問,略尴尬地搖搖頭,“我現在還沒有男朋友。”

“什麽?你竟然沒有男朋友?”陸婉儀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完全無法理解,“你這麽漂亮,工作能力又好,怎麽可能會沒有男朋友?”說完好像又有些洩氣,低聲自言自語道,“前幾天我還跟小趙打賭,說你肯定是有男朋友的,想不到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的确,像阮之之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就算沒有結婚生子,也一定會有一個穩定男友。上一次母親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還特地強調,讓她在新的一年裏無論如何,務必要談一個男朋友,就算是閃婚她也不介意。

“唔……莫名其妙地就剩下了,反正我也不急着結婚,一個人挺好的,至少很自由。”最終,阮之之也只能這樣含含糊糊蒙混過關。

陸婉儀卻并不贊同:“話雖然是這麽說,不過作為一個女孩子,肯定還是需要男友照顧疼愛的嘛。要我說,你條件這麽好,如果現在打算談戀愛的話,我打賭追你的人一定很多。”

“算了吧。”阮之之低頭抿了一口咖啡,完全不感興趣地搖搖頭,“我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說罷,她低頭,不知道為什麽,眼睛透過瓷杯表面袅袅上升的熱氣,恍惚間竟然好像看到了時硯的模樣。

她今天爽約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不悅,還是說,他早已将她今天本該去聽課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阮之之想到這裏,隐隐地又有些後悔。就算今天決定不去,也不應該連聲招呼都不跟他打的,這樣顯得自己太沒有禮貌了,時硯一定會在心裏認為她不懂禮數。

“今天真的很開心,下一次我們還要一起出來吃飯哦。”

晚飯時間結束,陸婉儀心滿意足地摸了摸鼓起來的肚子,真心實意地開口,希望與阮之之建立起同事之間的小小友誼。

阮之之也很喜歡對方的性格,于是幹脆利落的點頭答應。

兩個人收拾好東西從座位上走出去,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身後左側方向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還有點耳熟。

阮之之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朝着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回過頭去。

下一秒,就驚訝地看到坐在右側靠窗位置的陳嘉言,以及,他身邊的時硯。

阮之之此刻心裏簡直就是風起雲湧,作為一個剛剛無故爽約的人,她現在,的确不是很想見到時硯。

不了解情況的陸婉儀卻立刻興奮起來:“之之,帥哥哎!特別是坐在左邊的那一個,簡直就是帥得天怒人怨。”說罷,她定睛仔細看了看,又有些疑惑地說,“咦?那個帥哥好像正在看你,你們認識嗎?”

如果現在有地洞的話,阮之之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不過很可惜,現實就是,陳嘉言跟時硯都已經看到了她,她沒有任何理由任何方法能夠直接轉身離開。

阮之之嘆了口氣,只好帶着陸婉儀一起朝他們那桌的方向走過去。

“好久不見。”

不是很敢去看時硯的眼睛,阮之之只好先轉過頭來跟陳嘉言打招呼,畢竟這個家夥是暖場王,有他在,氣氛想必也不會很尴尬。

“真的是好久不見,從雲南回來到現在,算算也有兩個月了。之之,你還是這麽漂亮。”陳嘉言看到她笑得眼睛都彎了,還是一副陽光燦爛的模樣。

他說完,視線從阮之之身上移到站在她身後的陸婉儀,“這位美女是誰啊,你朋友嗎?”

“嗯,她是我同事,今天因為我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所以就臨時約了晚飯。”阮之之從善如流地回答,并且特別強調了那句“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希望時硯聽到可以理解她爽約的行為。

雖然這個理由蹩腳到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嗨,你們好,我是之之的同事,我叫陸婉儀,很高興認識你們。”作為一個局外人,陸婉儀完全沒有感受到阮之之說話時語氣裏的尴尬,這會兒很是自來熟的開始打招呼,畢竟這一桌的顏值實在太高。

“婉儀?很好聽的名字。”陳嘉言笑着跟她打招呼,幾乎是在瞬間兩個人就熟稔起來。

唯一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就是坐在靠窗位置的時硯。

阮之之說到現在才終于放松下來,稍稍朝他的方向瞥了幾眼,對方現在低眉垂眼,正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裏的藍色打火機,長長的眼睫毛覆蓋住眼窩,辨不出情緒。

這個打火機,曾經在玉龍雪山上還為她驅過寒。

“時硯,真的很抱歉,今天因為臨時有事所以沒去聽課。”

趁着陳嘉言和陸婉儀兩個人打得火熱的時候,阮之之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開口道歉。

“沒關系。”

對方卻好像并沒有放在心上,淡淡回應。

阮之之擡起頭看他,确認他的表情不像是有意見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面對他時的情緒也跟着放松起來:“我昨天帶給你的板藍根,你回去之後有沒有按時沖服?”

時硯似乎是有些驚訝她還記得這件事情,望着她的眼神逐漸柔和,隐隐還帶着點笑意。

兩個女孩子站在這裏聊了會兒天,時硯他們剛好買完單。走出餐廳的時候,陳嘉言和時硯都堅持要送她們回家,由于陸婉儀跟她住在同一個小區,送起來也很方便,阮之之象征性地推辭了幾句也就點頭同意了。

時硯開車,陳嘉言坐在副駕駛,她跟陸婉儀一起坐在後面。

剛剛在餐廳裏已經打開話匣子的陸婉儀這會兒完全收不住,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而陳嘉言又是一個捧場王,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氣氛十分熱烈。

“剛剛吃飯的時候我還跟之之說呢,女孩子過了二十五歲就已經到危險期了,如果這個時候還沒有合适的結婚對象,就要面臨着成為大齡剩女的風險。”

“是啊,我身邊有好多女同事年紀輕輕地就都結婚了,這直接導致了我現在都沒找到女朋友。”

“你找不到女朋友純屬是要求太高,現在的女孩子啊,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物質,但是只要你一心一意對她好,時間長了,都會繳械投降的。”

“是嗎?不過我覺得之之看起來就不會。”

陳嘉言話音剛落,兩個人的視線就齊刷刷地朝她看過來。正準備安安靜靜低頭刷個微博的阮之之聽到自己的名字,很是無奈的擡起頭來:“我明明一句話也沒說,真是躺着也中槍。”

陸婉儀撲哧一聲笑了:“之之是個例外,剛剛她還和我說,暫時沒有戀愛方面的打算。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二十五歲的女生好多連孩子都有了,她卻還是不急不躁的。”

“之之條件好,就算晚幾年也沒關系。”陳嘉言笑着回答,說罷,又提高音量擡頭問了一句,“阿硯,你說是吧?”

時硯卻仿佛對這個話題絲毫不感興趣,仍舊直視前方,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在開車。”

阮之之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地擡頭朝駕駛座的方向望過去。

時硯一只手的袖口稍微挽起,随意搭在方向盤上,而他的眼睛直視前方,側臉線條鮮明,輪廓優雅。

上帝實在是不公平的,這個男人連不言不語開車的時候都這麽有魅力。

車子平緩停在小區門口,時硯這才回過頭來,擡眼看着準備下車的阮之之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二十五歲也是時候考慮交個男朋友了,你覺得呢?”

被對方一雙令人心悸的漆黑眼瞳直直盯着,阮之之心裏莫名心虛,略顯僵硬地露出一個笑容:“時教授說的也有道理,我會慎重考慮的。”

考慮個大頭鬼。

簡短的告別過後,黑色路虎絕塵而去,陸婉儀望着車子離去的方向,忍不住自言自語:“啧啧,這個帥哥看起來真的挺難搞的。”

☆、16.C7·牛肉面(修bug)

阮之之回到家裏洗了個熱水澡,剛打算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看個電視,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有什麽東西不見了。找來找去,原來是鑰匙串。

家門鑰匙她一直随身攜帶,至于一些地下室和辦公室的鑰匙就串在鑰匙串上。雖然目前沒有急用,不過如果弄丢了也挺麻煩的。

奇怪,會落在哪裏了呢?

早上出門的時候肯定是帶着的,因為她清楚記得自己鎖了門,下班跟陸婉儀去吃飯的時候自己也拿在手上,然後……

正當她苦思冥想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阮之之拿起來,發現竟然是時硯的微信消息。

點開是一張圖片,圖片上是一只憨厚可愛的小黃鴨,鴨子寬寬的脖頸上套着三只鑰匙,極其眼熟。

好吧,這只鴨子千真萬确就是她弄丢了的那個鑰匙串,現在想想,大概是回家的時候丢在他車上了。

阮之之一邊汗顏自己的粗心大意,一邊編輯消息給他回複:(囧),我剛剛還在找,原來在你那裏。

時硯:你早上幾點上班?

阮之之有點奇怪,不過還是回複道:八點半,怎麽了?

對方的回複很快:明早七點一刻我在你家樓下等你,給你送鑰匙,帶你吃飯。

七點一刻?送鑰匙?還吃飯?

阮之之咬着指甲想了半天,要不要告訴他不用這麽麻煩,自己到時候下了班順路去a大找他也是一樣的,不過想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口。

***

阮之之這天晚上做了一個劇情奇怪邏輯混亂的夢,她夢到李司晨從美國回到了a市,就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他站在她家樓下,笑着對她說他回來了。然後,李司晨突然開始瘋狂地追求她,跟七年前判若兩人,阮之之幾乎要懷疑他精神錯亂了。

阮之之這三個字曾經是他最不屑一顧的名字,分別的時候他将她棄若敝屣,毫無留戀。

李司晨會回頭找她?阮之之自嘲地笑了笑,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荒謬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阮之之化好妝走到衣櫃換衣服的時候是早晨七點整,天氣預報說今天氣溫會稍微回暖,她想了想,選了一件雙排扣的韓版白色大衣,腳上套了一雙圓頭的黑色短靴。

下樓梯的時候才七點過幾分,想着自己早到了十多分鐘,阮之之哼着歌,慢悠悠地一路從小區走出去,路上正好碰到樓上的鄰居,兩個人還聊了會兒天。

等她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路虎,而那個人穿着一件黑色風衣,現在正倚着車門看着她。他的眼色很淡,背脊很直,遠遠站在那裏,陰郁地仿佛與世隔絕,卻又像罂粟一樣誘惑吸引。

他竟然已經到了?瞬間覺得自己這幅不緊不慢的樣子很礙眼,阮之之趕緊小跑幾步,裝作一副很着急的樣子:“你怎麽這麽早就到了?我還特地早出門了十分鐘。”

“怕你等。”時硯眉眼淡淡地回答,順便伸手幫她拉開車門,紳士得要命。

阮之之在他的副駕駛座位上簡直是如坐針氈,心裏竟然後知後覺地感到緊張,半晌,還是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圍:“時硯,你打算去哪裏吃早飯啊?”

正在開車的男人頭也不回地反問她:“你想吃什麽?”

阮之之頓了頓,腦海中豆漿油條小籠包鴨血粉絲走馬觀花般一一掠過,最終她咽了咽口水,很是禮貌內斂的回答:“随便,我都可以。”

對方挑了挑眉,轉過頭來看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阮之之:“……”

大概五六分鐘之後,時硯把車停在路邊上一家名叫“盧記面館”的店面,阮之之下車看了一眼,這家面館裏的客人很多,人頭攢動,看起來生意非常火爆。

鼻子嗅到店裏傳來的香氣,阮之之呼出一口氣,十分湊巧,看來時硯也喜歡吃面。

兩個人剛走進去,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在結賬。老板将桌面清理幹淨,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

大概也就十分鐘左右,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就端了上來。

早已饑腸辘辘的阮之之伸手剛要去端碗,下一秒立刻被燙得眼淚汪汪地縮回了手。時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副“你好麻煩”的樣子,伸手把放在桌面邊緣上的其中一碗面端到她面前,然後拿了一雙幹淨的筷子,不緊不慢地把牛肉面上浮着的香菜全部挑出來,最後才把筷子遞到她手上:“吃吧。”

阮之之驚訝地擡起頭:“你知道我不吃香菜?”

時硯輕笑:“阮之之,你身上還有很多的習慣,我都知道。”

“上次去a大的時候,我聽顧念說,你曾經也在加州洛杉矶分校讀書。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裏見過?”阮之之沉默半天,終于還是下定決心,問出了這句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就一直想問的問題。

時硯卻沒有回答她,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然後不緊不慢地拆開手上的筷子。

他的眼睛垂下來的時候,由于睫毛很長,總是會讓人看不清眼神。就像此時此刻,他靜靜坐在這裏,不動聲色,阮之之完全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這個人好像什麽都知道,卻又什麽都不說破,盡管洞若觀火,卻只是作壁上觀。

半晌,時硯開口,清淡的聲音像教科書般毫無情緒:“大二那年在圖書館,我将自己不滿意的論文初稿扔進垃圾桶裏,你正好坐在我後排,以為我是扔錯了東西,又從垃圾桶裏撿起來,還将每一張紙頁都壓平了還給我。我當時就在想,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

“阮之之,我們曾經見過不止一次,你真的對我毫無印象嗎?”

他擡頭看她,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恍如初見那次一般,洶湧熱烈,眼底纏繞着的情緒幽深又脆弱。

阮之之的眼睛慢慢睜大,驚訝半天才回過神來。原來不是她的錯覺,他們真的曾經見過。

“原來……是這樣啊。”下意識地抿起唇,大學時期的光景如浮光掠影般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關于時硯提起的圖書館這件事,阮之之的确是有那麽一點記憶的,只不過她當時只是出于好心舉手之勞,根本就沒有在意時硯長什麽模樣。

或許真如顧念所言,大學四年,她一顆心滿滿地全都撲在李司晨身邊,對于周邊的風景和人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過。

時硯看着她的表情,眼神有稍許黯淡,放在桌下的左手緊握,指甲陷入掌心。

他想伸出手觸摸她,擁抱她,甚至是占有她,禁锢她。在時硯過去七年的人生裏,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可以擁有阮之之的話,哪怕要拿他的靈魂去跟魔鬼做交易,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雙手奉上。

七歲喪母,而後他親手将生父送入牢獄,判處無期。從此之後周圍的親戚同學視他如洪水猛獸,說他克父克母,情淡福薄,是天生災星,不祥之人。

時硯的人生沒有光明,沒有溫暖,更沒有愛情。他的影子和靈魂一樣陰暗,心髒和肉身一樣冰冷。

他曾以為世界是地獄,而他的出生是原罪,直到遇見阮之之。

如果他是一只無法控制自身言行與思維的野獸,也許早就将阮之之拆吃入腹,這樣就能與她骨血相融,永遠厮守。

可是他更希望能夠得到她的靈魂。

因為他早就交付了靈魂。

時硯垂眼,眼睛裏升起一團火,映着天光明了又滅,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腦海中嘶吼掙紮的野獸。

“面要涼了。”

陷入沉思的阮之之一怔,順着他的聲音回過神來。

眼神不由自主地盯着時硯,看到對方仍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阮之之想,大概他只是對自己之前的“幫倒忙”留下了印象而已,如果自己因為這樣的小事就一廂情願到認為他對自己有意思,那也太恬不知恥了。

這麽想着,阮之之倒也瞬間釋然下來,拿起筷子剛打算繼續吃面,突然覺得身後好像有一股視線在盯着自己。皺了皺眉頭回過身去,只看到面館門口有一個黑色身影擦過她的眼睛一閃而逝。

這個身影熟悉萬分,就算燒成灰都不能錯認。

一瞬間天地無聲,阮之之握着筷子的手指無意識地開始發抖,連身體都變得冰冷。

☆、17.C8·婚紗

阮之之想,她大概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她真的沒有辦法忘掉李司晨,只要那個人再次出現在她眼前,就像七年前一樣,她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工作的時候一整天都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就連午休時到茶水間接水都不小心灑了自己一身,旁邊的陸婉儀以為她是生病了身體不舒服,擔心地不得了:“之之,你沒事吧?我看你今天一整天狀态都特別差,要不要請假去醫院看一下?”

阮之之搖搖頭拒絕,嘴角勉強牽起一絲笑來:“你放心啦,我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失眠,所以今天精神不太好。”

在阮之之的再三保證下,陸婉儀才勉強放下心來去工作,阮之之把頭深深埋在辦公桌上,繼續神游。

那個身影千真萬确就是李司晨,她不會認錯。

他真的回到a市了,可是他在美國呆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在現在的事業上升期回來?

腦海中有關于那個人的回憶浮光掠影般一一閃過,他笑起來的樣子,他在操場上打籃球的樣子,他喝多了笑嘻嘻攬住她肩膀的樣子,還有,他對別人說和阮之之只是朋友的樣子。

腦子裏亂七八糟什麽念頭都有,阮之之下班後就直接打車回了家,一個人窩在沙發裏發呆。

她拉開窗簾,看着窗外的燈火聲色,覺得自己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很傻。李司晨之所以回來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不管是什麽樣的原因,都跟她半點關系也沒有。

阮之之抱着枕頭縮在沙發裏胡思亂想,連時間的流逝都忘記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思緒被迫拉回到現實世界,阮之之艱難地往外挪了挪身子,伸手把茶幾上的手機拿起來。

“寶貝兒,幹嘛呢,想我了沒有呀?”

電話那頭是顧念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年輕,嬌媚,有活力。

阮之之伸了個懶腰,把手機放在耳側,有氣無力地回答:“在家閑着呢,大小姐有什麽指示嗎?”

“既然你沒事兒,陪我去試試婚紗吧,還有幾天我跟程風瑾就要舉行婚禮了。”

聽顧念嬌滴滴的聲音這麽一說,阮之之才恍然發現,時間過得這麽快,轉眼間就要到顧念和程風瑾的婚禮日期了。

下意識地咬了咬唇,她抓了抓頭發,有些抱歉地回答:“哎呀,抱歉啊親愛的,最近幾天光顧着忙工作了,都忘了你婚禮的事兒,我真是要得老年癡呆了。”

“沒事兒沒事兒,知道你最近忙,咱倆誰跟誰啊。”顧念毫不在意地笑起來,“那你收拾收拾,十五分鐘後下樓,我去你家接你。”

“好的。”

十五分鐘後,顧念的白色寶馬x5準時停在阮之之所住樓棟的門口。

阮之之打開車門坐上來的時候,顧念兩只手正放在方向盤上打着節拍,嘴裏還好心情的哼着歌,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阮之之笑,忍不住揶揄她:“看來我們的顧大小姐對于自己即将嫁出去的這件事情很滿意嘛。”

“咳咳。”顧念扭頭看她,一張瓜子臉難得紅了紅,“哎呀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啦,我這幾天天天吃不好睡不下的,要不是因為程風瑾特別體貼,特別關心我的情緒,我早就得婚前抑郁症了。”

“我的大小姐,你就知足吧,別人要是能遇上你這種人生,就算是做夢也要笑醒了。”

事業成功,無憂無慮,而且即将嫁給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這種幸運,又有幾個人能擁有呢。

顧念一路跟她說說笑笑,兩個人還聊到了很多大學期間的事情,阮之之話到嘴邊打了無數個轉兒,最終還是沒有把她前幾天見到李司晨的這件事告訴顧念。

說了就是輸了,這一次,她真的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車子停在一家高端購物商場的地下停車庫,顧念停好了車,兩個人手挽着手親親熱熱走進商場的電梯。

程風瑾為顧念選定的婚紗品牌在a市首屈一指,是很多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結婚禮物。

對于阮之之而言,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踏足婚紗店。在此之前阮之之一直覺得結婚對于自己來說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況且她一直以來的個人主張也是晚婚晚育,就算現在已經算是半個大齡剩女,也從來都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情。

不過,當她真的走進了婚紗店之後,才真真正正地體會到了其他女孩子渴望愛情與婚姻的感覺。因為看着顧念一件又一件地站在全身鏡前試婚紗的身影,她竟然隐隐地有些羨慕。羨慕她即将與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羨慕她可以為一個人披上婚紗戴上戒指,從此不必獨自一人存活于世。

不必像她一樣孤獨寂寞。

顧念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前前後後一共試穿了五款婚紗,最後在阮之之的建議下鎖定在第一套priness line款和第三套魚尾擺婚紗。

阮之之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來來回回地打量,因為顧念腰細腿長,所以這兩套婚紗穿在顧念的身上都非常好看。不過她看來看去,總是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顧念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阮之之當然希望她能夠以最美的姿态度過一生一次的婚禮。

“請問,你們店裏所有最優款式的婚紗都在這裏了嗎?還有沒有其他的給她試穿一下?價格無所謂,她老公有的是錢。”阮之之想了想,還是扭頭特意多問了這麽一句。

笑容甜美的導購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有些抱歉地回答:“本店的确還有一件鎮店之寶,非常昂貴,只不過……這件婚紗兩年前就已經有客人預訂好了,所以我們一直把它收在裏間,從來沒有拿出來給客人試穿過。”

阮之之皺皺眉頭,有些疑惑的問:“怎麽會有人訂了兩年的婚紗都不來取呢?要不然就是他們的婚禮早就取消了,要不然就是他們有了其他更好的選擇,放棄這件婚紗了。你們店也太實誠了吧……竟然一直幫他留到現在?”

導購嘆氣,解釋道:“不是這樣的,那位訂購婚紗的先生很早就預付了一筆高昂的定金,并且他有時候走到這裏還會特意進來看一看,讓我們将這件婚紗為他保留着。”

顧念聽到這裏也好奇起來:“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人……那他的女朋友有來試穿過嗎?”

導購搖頭:“從來沒有過。”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這件事情我們員工互相之間也一直覺得很疑惑,不過客人的**我們也不敢多打聽。”

“那這個男的長什麽樣子啊?”

“特別帥,比電影明星還帥。”導購說到這裏也忍不住星星眼,“當時他預訂這款婚紗的時候,我們店裏的小姑娘都快羨慕瘋了。因為這款婚紗是我們的鎮店之寶,由店裏的海外設計師傾心打造,是純手工刺繡制作的,并且婚紗上從頭到尾鑲滿了鑽石,定價非常昂貴,普通人三四年的工資都不一定買得起。我們私下讨論的時候經常會聊到,覺得他未婚妻簡直太幸福了,也很期待那位小姐來試婚紗的樣子。”

顧念跟阮之之聽到這裏,對于這件婚紗的興趣越來越大,三個人幹脆熱火朝天地聊起來。不過最後顧念還是選擇了那款princess line的優雅型婚紗,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人家還早早地預付了定金,她雖然心裏好奇,卻也沒有提出什麽過分要求。

最後在前臺刷卡的時候,顧念仍然免不了要感嘆一句:“比起這個滿分男人,我更想知道他這麽幸運的未婚妻是誰。”

阮之之站在旁邊笑笑沒說話,只當這是現實生活中稀有的一個童話故事。

很久很久之後,當時硯帶她再一次走進這家婚紗店試婚紗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這個男人早就對她圖謀不軌,并且早就确定,總有一天她會嫁給他。

并且是心甘情願的嫁給他。

☆、18.C8· Kiss God

阮之之陪着顧念試完婚紗,兩個人回到車上。顧念發動引擎,手握着方向盤打了個彎,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之之,一會兒你要是沒事兒的話,能不能陪我去1943街上的酒吧呆一會啊?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老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點什麽似的,你陪我說說話吧。”說罷,還扭過頭可憐兮兮地看了阮之之一眼,“好之之,除了你,這些心裏話我也不知道該跟誰講了,你就陪陪我嘛。”

顧念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撒起嬌來的模樣不僅是男人束手無策,就連心如止水的阮之之,也舉手投降。

1943是a市最具名氣的酒吧一條街,裏面不管是清吧鬧吧還是gay吧一應俱全,是男男女女尋求刺激和買醉的好地方。

其中kiss god這家酒吧是阮之之和顧念以前的根據地。

阮之之走到kiss god的門口,擡頭看了一眼店門口閃爍迷離的五彩燈牌,眯起眼睛想了想,自己上一次在這裏喝到酩酊大醉,好像已經是兩年之前的事情了。

原來,這兩年以來,她對李司晨的感情真的在随着時間流逝慢慢變淡。

好事。

舞池裏仍舊人頭攢動,男男女女挑逗**,舞臺上穿着性感的女郎穿着高跟長靴扭動腰肢,偶爾往臺下瞥去誘惑的一眼。

阮之之和顧念一如既往選了一個最角落的沙發坐下來,顧念叫來服務生,豪情萬丈地要了兩紮啤酒和一瓶58度的威士忌。

“之之,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阮之之看着她豪氣地倒了滿滿兩大杯威士忌,無語:“我的祖宗,我們兩個邊上連一個男人都沒有,要是今天晚上喝完桌面上這些酒,到時候神志不清被人拐跑了怎麽辦?我就算不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也要考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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