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歲歲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花了很長時間才冷靜下來。當血液之中流動的恐懼一點點退去，一片空白的大腦，重新恢複了思考的能力。

她不知道為什麽一閉眼一睜眼，就從序號3存檔跳到序號4存檔，但是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序號3存檔還在不在？這兩個存檔之間相隔的時間雖然不長，卻有一個小姑娘的生命在裏面。

歲歲調出系統界面，進入到【檔案】分支，只見序號3.[21:26:45]，正安靜的躺在那裏。

懸着的心，終于能暫時放下。

接下來歲歲需要考慮的，是要怎麽做。

兩次讀檔重來，她已經知道了小姑娘出現在公園的時間和地點，理論上來說，她這次只需要提前去到那條路上把小姑娘截住，然後勸回家，就不會再碰上那個兇手，也不會有後面的命案。

多輕松，救人的目的就達到了。

但是……不甘心啊！

歲歲的性格，從來都不吃虧，之前對面偷窺狂的女朋友罵他一句‘狐貍精’，她都要回敬一個‘醜八怪’回去，還有那個偷窺狂，最簡單的方法是拉上窗簾就行了，但她偏不願意忍着，已經在準備嘗試收拾對方了。

她就是這樣連小虧都不願意吃的人，而在上一次讀檔重來的時候，卻被人殺了回來，生死大仇，怎麽能忍？

但矛盾的是，歲歲在不甘的同時，又有恐懼。她畢竟是生在和平社會的裏的孩子，穿書前後，生活的環境都很好，就連打架鬥毆這種事都很少出現，更別說殺人放火了。

忍？

還是不忍？

歲歲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不想忍。雖然殺人兇手很危險，之前更是殺過她一次了，但那又怎樣？她手握無敵的sl大法，一次不行兩次，總能弄死那個狗東西！

不過不能像之前那麽莽了。

下定決心後，歲歲深吸一口氣，而後掀開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赤腳踩着柔軟的地毯走到飄窗處，伸手将窗簾拉開一條縫，看了一眼對面樓。

Advertisement

她的目的不是要找那個偷窺狂，而是想看看方明遠睡沒睡。作為市局刑偵隊的顧問，抓犯人這種事，顯然他是非常專業的，而歲歲這會兒也缺一個這樣的專業人士給她分析指導。

其實歲歲一開始考慮過找個借口把方明遠帶上，但是很快她就放棄了，主要是考慮到方明遠如今行動不便，倒不是說嫌棄他，而是怕連累到他，再一個要考慮的是事後不好解釋為什麽會這麽巧。他是她的任務目标之一，不是其他無關緊要的人，職業又這麽特殊，需要特別注意，盡可能不讓他起疑心。

以上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歲歲不叫方明遠，還有不甘心的因素在裏面。那個殺人兇手是單殺她的，所以她想要反殺回去，而不是叫外援一起上。

是的，就是這麽幼稚！

反正她有無敵金手指，有一顆還算比較堅強的心，所以有任性和幼稚的資本。

……

“叮咚……叮咚……”

方明遠坐在客廳裏打着電話，忽然傳來敲門聲。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後，有些意外的說，“這麽晚了，還有人來找你啊？誰啊？”

方明遠其實也有些意外，“不知道。”他說着話，轉動輪椅往門邊去，從安裝在牆上的對講機上看到來人是誰後，他更意外了，開了門後，詢問道，“餘小姐，怎麽了？”

電話還沒挂斷，那邊聽到他說的話，更是驚奇，“竟然還是女孩子，阿遠……”

“我這邊有點事，先挂了，等下再給你打回去。”方明遠說完話，不等對方同意直接挂了電話。

歲歲站在門外，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抱歉方老師，這麽晚了還來打擾你。不知道方老師你有沒有空？我有點事想拜托你幫忙……”

方明遠的第一反應，以為她此刻在為他隔壁住着的偷窺狂而煩惱。

這麽想着的時候，正好聽到一聲輕響，是隔壁住戶的門開了，女人憤怒的聲音從門裏傳來，“周大鵬你這個狗X的，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伴随着這個聲音，一個穿着睡衣的男人跑了出來，動作可以稱得上是抱頭鼠竄，只見他一矮頭，接着有什麽東西從他頭頂飛過，砸在後面的樓道牆壁上，瞬間摔碎了，零零散散掉在地上。

“拿着你的望遠鏡給我滾！惡心死了！你是我見過最惡心的人！”女人罵道。

“王珊珊你瘋了吧，我就是看看怎麽了？愛美之人，人皆有之，你懂不懂？！”男人蹲下身去，想把散亂一地的東西撿起來，語氣憤怒之餘，又夾雜兩分心虛。

方明遠：“……”

歲歲：“……”

男人後知後覺的發現旁邊有人，将自己的醜态盡數看在眼裏，頓時有些尴尬，手摸着頭語氣不好意思的說，“抱歉啊兄……”

說着話，看清楚站在旁邊的人後，頓時就愣住了。

看着男人那雙快要看直了的眼睛，方明遠微微皺眉，轉動輪椅側身讓開，“進來說吧。”

歲歲點點頭，“打擾了。”

……

“不好意思，只有白開水。”方明遠說着話，倒了一杯水過來。他一個人住，雖然市局的人偶爾會過來，但都是大老爺們，煙酒萬事足，根本不會準備女孩子喜歡的飲料之類的。家裏倒是還有好茶，但是大晚上的，喝茶不好，于是只能端上寒酸的白開水了。

以前的時候，方明遠從來沒把這個當回事，這會兒才覺得有些不太周到。

“謝謝方老師。”歲歲伸手接過杯子。

“是因為我隔壁的事嗎？”方明遠開門見山，直接問道。能讓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過來找他，可見的确很在意。

歲歲聞言，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偷窺狂，她微微搖頭否定，“不是那個……”

一般來說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且是這種體格健壯的成年男人，哪怕他坐着輪椅，也很容易會讓人覺得緊張，但是方明遠不一樣，他給人的是一種絕對安全感，只要這個人在身邊，就可以什麽都不必考慮。

歲歲看着他，猶豫了片刻後開口說道，“方老師，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幫忙分析一下，事情是這樣的……”

她把賣花小姑娘被殺的案子，跟方明遠簡單說了一下。當然，其中一些關鍵的信息被刻意省略掉了。

“假設雙方無冤無仇的情況下，這個男的為什麽會要殺一個小姑娘呢？”歲歲問。

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方明遠是真的很意外，不過他壓下去探究背後原因的念頭，認真的分析了一遍她給出的信息後回道，“作案動機是很複雜的，受到很多因素影響，你給出的信息還是太少了，沒辦法分析。”

對于這個回答，歲歲其實并不意外。她理了理思緒，又添加了一點細節進去，“如果在剛才的基礎上，在男人見到小女孩的時候，有一個女人跟小女孩在一起，這個女人既不認識兇手，也不認識小女孩，但是出于某種原因，她準備帶着小女孩離開了，但是兇手還是動手，把這個女人也一起殺了……”

歲歲因為讀檔重來，事先知道一些情況，又親身經歷過這一幕，她不覺得這有什麽，但是在方明遠看來，這個假設真的很奇怪。

兇手殺小女孩還可以理解，畢竟只有一個人，弱小無法反抗，很容易就能得手。但是在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其中一個是成年女性，又是在公園這種地方，真的太冒險了，随時可能有人經過，呼救聲也很容易被聽到。

殺人的原因，無非就是蓄意謀殺或者激情殺人兩種。

她給出的信息裏，兇手肯定不認識那個女人，也就基本上排除了蓄意謀殺的可能，只剩下激情殺人。但是從她的描述來看，兇手又不像是情緒上頭喪失理智的樣子。

“還有別的細節嗎？”方明遠問道。

歲歲把兩次讀檔重來的經歷都仔細回憶了一遍，忽然想起一個被她忽略的細節，就是在失去意識被強制傳送回序號4存檔之前，小女孩跟她說了一句話——

“姐姐，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那個叔叔……”

方明遠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輪椅扶手，“問題應該是出在這句話上，而以這點為前提的話，兇手的身份就很有問題了，他應該是那種完全見不得人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所以寧願冒着那麽大的風險，也要把見過他的女人和小孩都殺掉。”

“以一個普通小女孩的所能接觸的到的信息來源來看，兇手的身份，很大可能是通緝犯，并且犯下的案子關注度非常高的那種。”

歲歲聽完了方明遠的分析，遲疑了幾秒後，開口說道，“方老師，能拜托你幫忙看一個人嗎？”

作為一個靠畫筆吃飯的人，畫一張人臉是沒什麽問題的，而且那個兇手給她的印象還很深刻，畫起來就更容易。

歲歲之所以遲疑，是擔心如果真的跟方明遠猜測的一樣，兇手是個通緝犯的，而她畫出來後，方明遠又恰好把人認出來了，到時候她要怎麽解釋，一個假設的故事，為什麽會有一個真實存在的通緝犯？

但她最終還是選擇問出來，是因為她想要知道兇手的身份，以便為下一次讀檔重來盡可能的做足準備。但是通緝犯那麽多，她根本無從着手，只能從方明遠這邊想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歲歲覺得她問完之後，方明遠看向她的眼神，莫名給人一種壓力。

好在他最終點頭答應了，“好。”

說完之後，轉動着輪椅去了書房，拿了紙和筆出來，遞給歲歲。

……

年輕的女孩穿着寬松休閑的長衣長褲，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披散着，為了不遮擋視線，攏了一縷別在耳後，露出完美的側臉輪廓，肌膚好得不可思議，離得這般近，卻是連毛孔都看不到。

按着紙張和捏着筆的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泛着健康的粉色。

方明遠很清楚這樣盯着一個女孩子看很沒禮貌，但是卻控制不住自己，不願意收回視線。

他說不上，此刻是怎樣的感受。

時間忽然給人一種無比漫長的感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一般。

“好了。”女孩輕柔好聽的聲音響起，将方明遠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拜托方老師幫我看看。”她說。

方明遠伸手接過紙張，只一眼，視線瞬間定格。

……

在看到方明遠反應的一瞬間，歲歲就知道，她見到的那個兇手，身份絕對不一般，甚至不止是通緝犯這麽簡單。

她不可抑制的有些緊張，于是調出了系統界面，在【檔案】分支裏，選取了序號5存檔，随時準備讀取。這是她剛才在做出讓方明遠幫忙認人的選擇之前存的檔案，以防接下來這一環裏出了問題後，能倒回去重新選擇，而不必面對無法解釋的場面，又或者讀取序號4存檔後從再家裏過來一趟。

前者太尴尬，後者太麻煩。

過了将近半分鐘，方明遠的視線才從畫紙上挪開，落到歲歲臉上，“餘小姐，能告訴我你什麽時候，在哪裏見到過這個男人？”

這是歲歲第一次切切實實在方明遠身上感受到那種強大的壓迫性，一時之間，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緩了幾秒，才艱難開口道，“方老師，你會這麽問，是不是就代表了這個男人是通緝犯？如果是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他做了些什麽？”

她說完之後，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這對我來說非常、非常的重要！”

“抱歉餘小姐，這個人的身份我不能說，但是可以告訴你，他是一個極端危險的人物。你既然能畫出這張圖，就證明你見過她，拜托你告訴我時間和地點，這對警方來說非常的重要！”

歲歲看着方明遠。在上一次讀檔期間，這個男人告訴了她很多關于兇殺案的信息，還陪着她在案發現場附近走了幾圈。這一次，他又耐心的聽她說完一個‘虛假’的案件，并且認真的進行分析和解答。

雖然方明遠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但歲歲心裏很清楚，他幫了她很多忙。

而現在，是他第一次開口拜托她。

歲歲沒有理由拒絕的。

“餘小姐……”方明遠再度開口。

歲歲打斷了他的話，“大概是在半個小時以前，這個男人出現在南川公園人工湖下游區域，那裏有一小片荒蕪的土地，就在人工湖環道旁邊，由一座石板橋連通。”

方明遠聽完她的話，也顧不上去考慮為什麽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會去那麽偏僻的地方，他拿了手機，就準備打電話給市局的人。

不過被阻止了。

女孩白皙柔軟的手掌，擋在他手機屏幕上方。

方明遠一愣，“餘小姐？”

“對不起，方老師。”歲歲的聲音充滿歉意。

她不可能讓這個存檔繼續下去的，因為這裏已經沒有她想要救的小姑娘了。所以告訴方明遠的信息，也是無用的。

“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一定會把這個人送到你手裏。”她說。

只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的幫助，告訴我如何才能抓到他。

方明遠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瞬間瞪大了眼，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力氣之大，仿佛要将她骨頭都捏碎一般，“餘歲歲，你別亂來，那不是你能惹的人！”

歲歲彎起眉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方老師別擔心，我是無敵的！”

序號5.[23:06:16]

讀取。

“你……”

世界瞬間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