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是只幸運的陶罐。

因為馮峻輕飄飄的三個字,把它的價值硬生生提高了三倍。

唐糖的手依然維持着剛才拿牌子的姿勢,一臉懵逼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沒有見過拍賣,不懂古玩,實在想不通一個小罐子為什麽要一千萬。

拍賣官顯然比她更激動,聲音高亢:“馮峻先生出價1000萬!”

有幾個老者無聲地搖頭,大概是替這個冤大頭覺得不值。

正當所有人準備離去,有個女人的聲音突然響起。

“1200萬。”

唐糖看過去,居然是剛才跟馮峻在隔間裏一起出來的女人!

剛才因為光線暗沒看清楚,此刻看去,女人身材玲珑,頭戴着一頂複古禮帽,身上一席黑色連衣裙,真是個絕色大美人。

只是大美人旁邊有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似乎對這個陶罐不感興趣,正在跟旁邊的人低聲耳語,由着女人叫價,顯然對她出什麽價格都不在意,寵愛有加。

如果唐糖沒猜錯的話,這個男人就是錢榛南了。

這馮峻也夠膽兒大的,居然在人家眼皮底下把人家綠了。

對于那個大美人,馮峻卻看都沒看一眼,繼續舉牌:“1500萬。”

準備離席的人又重新坐下,看着這場突如其來的好戲。

旁邊的徐倩低聲說道:“這女人是不是有病?要跟馮氏老大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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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沒吭聲,一想到剛開始在隔間聽到的事情,她就在心裏唏噓,其實馮峻也挺可憐的,把喜歡的女人送到對手身邊當卧底,還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跟她不熟的樣子……

大美人似乎在賭氣,瞪了唐糖一眼:“1800萬。”

又多了300萬。

唐糖被瞪得莫名其妙,瞪她做什麽?她今晚只是馮峻一時興起帶過來的陪襯而已,莫非……這女人跟鄭偉一樣,以為是馮峻看上她了才帶她過來的?天知道她是走投無路才過來的!

馮峻也跟着發聲音:“2000萬。”

場面終于到了白熱化階段,拍賣官抑揚頓挫的聲音讓人忍不住頭暈目眩,唐糖有一瞬的錯覺,仿佛臺下坐着的不是拍賣者,而是一個個交響樂表演者,而那位擅長調控氣氛的拍賣官則是樂隊總指揮,用那個小小的拍賣槌控制着每個人的發揮,演奏出這場澎湃人心的交響樂。

但是這場表演到現在,顯然是馮峻奪取了主動權。

拍賣官微笑地看着那個女人,用好聽的聲音提醒:“這位小姐,您還加嗎?”

僵持的拍賣氣氛被這句溫和的話緩和了不少,有不少拍賣者笑了起來,跟馮峻搶東西?女人就是女人,太天真了。

女人臉色微紅,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欲語還休地看了馮峻一眼,這一眼飽含哀怨和撒嬌,光是唐糖看着就覺得渾身骨頭都要酥了。

這回,女人沒有繼續往上叫價。

“2000萬一次!兩次……三次,成交!恭喜馮先生。”拍賣官放下拍賣槌,語氣不知道為什麽帶着點顫,唐糖猜測他可能是覺得陶罐的價值在他手裏翻了十倍很有成就感,畢竟這是在他的槌下拍出的完美成績。

交易結束。

衆人交頭接耳地離開,臉上洋溢着不枉此行的滿足感。

唐糖不厚道地猜測,這些人心裏肯定在說馮峻煞筆,花2000萬買一個破罐子。

而自始至終沒有機會舉牌的徐倩在一邊給老爹彙報情況。

“爸,你別氣了,反正我覺得不靠譜,一個陶罐要2000萬,簡直把我們當做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

唐糖:“……”

人群裏,鄭偉叼着根煙逆行走過來,臉上不解:“四哥,我記得你以前對這不感興趣?”

馮峻把號碼牌扔給他:“心血來潮。”

鄭偉接過牌子,又扔給後面的服務員:“如果看上了什麽,你早跟我說嘛,還用得着在這裏拍?”

“我不是想要這個罐子。”

鄭偉愣了愣,馬上明白:“我曉得了,四哥是奔着等會的環節去的?不過今晚的客人都是我爺爺的客人,我不大能保證你能拍到……”

馮峻抄起椅背上的外套,抖了抖:“在你船上,就按你這裏的規矩來,不會讓你難做”

“好嘞。”鄭偉似乎早就等着他這句話,聞言頓時輕松不少,揮了揮手,對服務員吩咐道,“帶馮董去樓上。”

唐糖也是後來才知道,這樣的拍賣會,鄭偉每個月會舉行一次,每次只有整場拍賣會出價最高的前三位,才能有資格參加最後一個環節,至于最後一個環節是什麽,沒人知道,只知道都被帶去一個小房間,那是在游輪的最頂層,哪怕是這裏的VIP,也不允許進入。

怪不得馮峻最後聽說是最後一件拍品,哪怕是一個沒什麽收藏價值的陶罐,也要不停地往上加價。

是什麽東西吸引他一定要進入最後一個環節呢?

游輪總共四層,頂層基本沒有人,雖然安靜,但有需要的時候,總有服務生會悄無聲息地走過來招待,顯然游輪的主人很在意服務質量。

馮峻和唐糖到達時,最裏面的房間裏已經坐着兩個男人,正談笑風生,身邊各有女伴正在低低說話,神情放松,很顯然都是互相認識的。

馮峻進去時,晃了他們一眼,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随後在角落裏坐下。

其中一人過來搭話:“沒想到馮董也會對這麽小的拍賣會感興趣。”

馮峻笑笑,沒說話。

那人明白他不怎麽想聊天,識趣地閉嘴了。

唐糖挨着馮峻坐下,剛好空出兩個拳頭的距離。

不遠不近,很安全。

門口輕叩一聲,三個服務小姐每人托着一個精致的木盒走進來,站成一排。剛才樓下的拍賣官尾随其後,笑眯眯地說:“各位,大家都是為了今晚的壓軸戲而來的吧。時間不早了,我們直接進入主題。”

“拍賣會開始時說過,今晚的最後一環節裏,總共有三個盒子,只有一個盒子裝有一件古董,按今晚先前出價的金額順序來猜,猜中的可以按事先公布的起拍價直接買走,也就是,1000萬。”

拍賣官看了一眼在座的,笑着說:“我相信這個數字對各位來說都是零花錢,不過有條規矩還要提醒一下,我們鄭總交代了,必須由女伴來猜。”

有人笑罵:“鄭偉那臭小子真會玩!”

另一個摟着女伴開玩笑:“我去,我要跟他說我沒帶女人,看他拿我怎麽辦!”

“我猜他會直接送一個到你床上……”

耳邊的笑罵聲繼續着,唐糖卻一臉嚴肅,思考剛才來之前,馮峻交代她的話。

她明白了,先前他要她猜謎語,原來是讓她猜盒子,看來他早就熟悉這裏的拍賣流程,唐糖只能猜測這串珠鏈對馮峻很重要,要不然他這樣的人,怎麽會有耐心經過這麽多環節到這裏呢?

“咔嘚”一聲,服務小姐姿态娴熟地把木盒子輕輕放桌上。游戲開始了。

雖然拍賣會參與人數只有三人,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作為這場游戲的主導者并且是這艘游輪的主人,鄭偉平時雖然吊兒郎當,但是關鍵時刻很靠譜,他為了避嫌,一直沒有出現。

小小的房間裏,千萬級的交易仿佛真的只是一項簡單的猜謎語游戲,只是沒人知道這背後的暗潮洶湧。

這裏的人都不是傻子,雖然标價1000萬,但其實是鄭偉放的一個小福利,這絕對是一項合算的買賣。如果誰猜中了,還真是撿了個便宜。

唐糖突然想起剛才徐倩和她父親打的電話,也許她父親聽說的是這最後的“撿便宜”環節,只可惜,徐倩沒有資格進入。

“那麽,就從今晚出價最高的馮峻先生開始吧,唐小姐,您可以選了。”拍賣官恭謹地站立一邊,語調好聽,這麽對着唐糖說。

至于他為什麽知道她姓什麽,唐糖已經不去關心了,此刻她臉上鎮定,手心裏全是汗。

自從進入房間開始,馮峻沒有跟她說過任何一句話,哪怕一個字,更是沒有一點提示。難道就這麽猜?萬一猜不中,她真要從林市消失嗎?

唐糖有點懷疑馮峻是在玩她。

可是沒辦法,她不能玩他,那只能被玩啊。可是她還有個弟弟要照顧,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被玩死了。

在座的一個男人見她不吭聲,還以為是被吓到了,笑着說:“小妹妹別緊張啊,按着你們女人的第六感直覺猜吧,猜中了就純當撿了個寶貝,猜不中也沒關系,我想馮董是不會跟你計較這些的。”說話的這個男人帶着點香港腔,語氣裏倒沒有惡意。

唐糖看向馮峻,後者沒說什麽,點了根煙,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扔,看也沒看她。

房間裏靜了幾秒鐘。

唐糖忽地笑出來,随手拿起馮峻放在桌上的煙盒,抽了根煙出來,用他剛用過的打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一陣煙霧裏,纖細的手指指了指中間的一個盒子:“我的幸運數字是2。不管從哪邊數,中間的都是第二個,那就這個吧。”

接下來,剩下的兩個盒子都各自被人選走。拍賣官示意旁邊的服務員打開盒子。在這一刻,唐糖閉上眼睛,呼吸也不經意放輕了許多。

猜對了,她也不能獲得什麽,猜錯了,滿盤皆輸。

盒子打開的聲音明明很輕,可是她卻覺得有千斤重,壓得人透不過氣。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伴随着一陣低低的唏噓聲,拍賣官的聲音率先響起:“恭喜馮先生,這個盒子是您的了。”

唐糖松了松攥緊的手心,終于呼出一口氣。

她睜眼,看到黑色的絲絨布上,靜靜地躺着一串圓潤翠綠的珠鏈。

她聽到旁邊有人低呼了一聲:“清代老翡翠。”

這是……猜中了?

唐糖心裏一顆石頭終于落地。

再次看向今晚的勝利品,她從未覺得這木盒子會這麽好看,也從未覺得黑色絲絨會這麽好看,就連她根本就看不懂的珠鏈,也是極好看的。

她看了看旁邊的馮峻,後者也盯着珠鏈看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馮峻的目光有點空洞,似乎透過這串珠鏈看着另外一樣東西,或者是,另一個人。

但是這些都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唐糖稍稍挪了挪坐姿,感覺到後背就像打了一場仗一樣,全濕了。

拍賣官兩眼放光湊過來看,眼睛就差黏在珠子上:“馮先生真是撿到寶了,這串珠鏈一看就是取自同一塊料,您看看,啧,整體性特別好。而且綠得很均勻……”

“很緊張?”馮峻突然在她耳邊開口。

奇怪了,這種人居然也懂得憐香惜玉。

算你有良心。

唐糖在心裏腹诽,嘴上卻沒吭聲,依然木頭一樣坐着,不要錢似的猛抽着煙。抽完一根,還想拿,手被人按住。

馮峻的手按住她時,自己也有些意外。

女孩纖細的手腕,讓他想起自己曾經養過的那只貓,也是這麽瘦,偶爾抓住時,還會用力蹬他,讓人心裏癢癢的。

馮峻的手掌動了動,掌心下面的手腕也動了動,他眯了眯眼睛,略微收緊些,手腕不敢動了。女孩擡頭,因為剛才大起大落的情緒而朦胧的大眼睛看着他,馮峻眸底有很深的東西一閃而過。

唐糖剛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膽子這麽大,居然拿馮峻的煙抽,此刻後怕一股腦兒湧上來,她看着壓在自己手腕上的漂亮幹淨的手,有點擔心馮峻是不是想把她捏死。

她擡頭看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眼神裏七分哀怨三分撒嬌。

馮峻眼眸加深,調轉目光:“閉上眼睛。”再用這種眼神看我,就在這裏辦了你。

“放開我。”唐糖沒意識到危險,還在跟他的手較勁。

那只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反而更用力了些,直到她蹙眉喊疼,馮峻才頓了頓,最終放開她。

旁邊的香港腔男人本來要走,聽見了這裏的動靜,摟着女伴哈哈一笑:“馮董,還沒到房間呢,唐小姐倒是先疼了。”

一語雙關,大家都是成年人,唐糖紅了臉。

那人旁邊的女伴一看唐糖的表情,頓時樂了:“唐小姐,第一次可是很疼的喲。”說完摟着男人走了。

誰要跟這種人第一次了!唐糖敢怒不敢言,揪着桌布撒氣。

馮峻不知道為什麽眉間倒是松了些許,又坐了一會,收起木盒和煙盒剛要離開,衣服下擺被人拉住。

轉頭,看到唐糖小心扯着他的一腳,又用剛才的眼神看他。

身體裏有一股控制不住的熱浪往某個地方聚集。

該死的女人!

唐糖扁了扁嘴角:“馮董,替您猜中了珠鏈,您不會連給我根煙都小氣吧。”

馮峻盯着她看了會,突然湊近。

唐糖吓了一跳,連忙後退,然而後面就是沙發,退無可退。

那雙漂亮的長眸近在咫尺:“不要再三挑戰一個男人的底線。”

“……”

半晌,馮峻嗤了一聲,把手裏的煙盒扔給她:“出息。”

房間裏又恢複了先前的安靜。

重新點燃一根煙,吐出薄薄的煙霧,唐糖終于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癱軟在沙發裏。

第二天一早,船一靠岸,唐糖就百米沖刺般朝岸上的公交車站跑。

她來的時候是坐公交車過來的,可是現在,哪怕用兩條腿走回去,她也不想跟這船上的任何人再有交集。

到家時已經是中午12點,看到時鐘指向的時間,她才感覺有點餓。昨天一晚上提心吊膽,唯一吃的東西就是那半盤海鮮,早就消化得沒影了。

手機早就沒電了,她一邊吃泡面,一邊充電,一邊打開手機。短信和電話的提醒聲一股腦兒響起來。

看到一大串都是陌生號碼,她才想起來手機被格式化了……連微信也删除了。

只好重新下載各種常用的app,等待安裝的時候,她翻了翻短信收件箱。

清一色的阿拉伯數字,她仔細分辨,好在平時經常聯系的就這麽幾個。

有一條是父親借錢的,有一條是弟弟說參加的模型比賽得獎了,已經定了餐館要請同學和她吃飯,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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