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二、送春春去幾時回
窗外,是淋漓的雨,氣勢磅礴地擊下,冷厲逼人。窗外,是蕭瑟的雨,一滴一滴地砸碎,凄厲呼號。
時常安靜的柳巷裏忽而響起了陣陣喧嘩,偏又是在這樣的雨裏,恍若隔了一層水晶簾幕,看戲臺上人物暢詞歡雅。
庭院的空地上悠然獨立着一座小亭,亭下是幻化的水池,此時接了雨,倒多了幾分真實。那還是碧妍尚未遇見承雲的時候,在一個同樣的雨夜,碧妍哀憐摧折的海棠花,書了“渙花”二字裝裱在亭匾上,這亭從此便喚作了渙花亭。那時的玄音自以為知解了碧妍,便随意說道,碧妍是因為太自作多情才會這般容易傷感的,那時碧妍并未多言,一笑而過。玄音此時想起,才知道他們之間的間隙已大到無法解釋或是碧妍根本無心解釋,頓覺凄涼萬分。
“對面是在酒宴吧。”碧妍收起傘,緩緩步入亭中。傘尖還瀝着水珠,一股腦兒的往下滲去。
“是啊。”玄音道,“只可惜有酒再多也是幻化的,佳肴入口全作虛無。那為什麽還要拼命地勸酒、拼命地喝呢?”
碧妍笑道:“你最近傷感的竟比我還厲害。發生什麽事了?”
“我只是在想,”玄音道,“我的存在到底有沒有意義。”
“就算是空的,有酒還是比沒有好。就算沒有意義,活着也就這樣。就像有些鬼魂在人間時想着死後萬事空,到了冥府才後悔不及,到底還要再死一回才能灰飛煙滅。可這灰飛煙滅到底是什麽誰也不知,或許,冥府之下,還有一重天地也不一定。”
“碧妍。為什麽當初你傷春悲景時我不明白,現在我好不容易體會到了,你又偏要和我擡杠。”
“怎麽?”碧妍轉眸側視着他,“要讓我和你一起傷感麽?”
“你盡會騙人。明明難過得很卻什麽也不肯說,我知道你不是那麽豁達的人。”
碧妍默然,靜靜地走到他身前,示出一個灰褐色的壇子,道:“這兒有酒,你要喝嗎?”
玄音這才看清原來碧妍也拿着酒,苦笑道:“醉了有用嗎?何況又不能醉。”
“能醉。”碧妍道,“我專門在天香坊買的,裏面設了二重幻術,喝起來和真的酒一樣。”碧妍把酒放在石桌上,給自己斟了一杯,坐下飲盡。
對面依然喧嚣着。但經過雨水的沖刷,便如隔世般遙遠難辨。這一場夢,看似繁華其實凄涼。碧妍停杯嘆道:“有時我想。一個人,真能有一個可以交心知心的朋友嗎?一個人,真的可以不孤獨嗎?剛才看見你一個人站在這兒,忽覺好慘淡。正像是對面的燈火,再美麗再明亮,也只是別人的悲歡離合、別人的生生死死。”
且将杯酒化幽夢,人間事、光陰都幾許?玄音回身亦坐下,手握空杯嘆道:“我就像是在一座荒島上,不知該念什麽經、拜什麽佛,只有無限的無助與失落。那種感受,你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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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碧妍又飲一杯,“你的心事我知道。可我……對不起。”
玄音探眸看着她,碧妍地下頭去,道:“如果這次報仇成功。無論你是留在冥府還是轉世我都會陪着你。”
“不!”玄音霍地站起來,大喝道,“報什麽仇?你那是送死!”
“或許我們真能——”
“不你為什麽要報仇?你為什麽一定要去觸碰這件事?”
碧妍一個戰栗:“你知道——”
“你是故意的,你存心這麽做。厭倦了我,想借機擺脫我是不是?想幹脆灰飛煙滅一了百了是不是?雖然我不會什麽詩詞文賦,也不懂風雅才情,可我是一片真心!”
碧妍雙目泫然,止住他道:“你胡說什麽。”
玄音本是心中郁結,此時幹脆全部說了出來。“對不起,是我阻礙了你。當時你就該跟着孟承雲,人鬼相戀,倒是一段佳話……“
碧妍面色痛苦,厲聲道:“你住口!”
院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碧妍捂着臉埋在桌子上。半晌,玄音緩緩道:“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過了會兒,碧妍擡起臉,面上沒有一絲憂傷的痕跡。她的左手還握着杯子,順手放好,然後站起身道,“我醉了,先回房——”
玄音擲下還沒喝過得空杯,亦道:“我也醉了,也該回去。”
“你明明——”碧妍聞言一怔,他方才明明沒有喝酒。耳邊已停玄音道:“雨停了,大家就此各自散了罷。”
碧妍一手已拿起傘,聽聞此言向外看去,雨果然已經停了。這麽大的雨聲停止,她竟然一直沒有發覺。忽然一愣,餘光中一個廋長的身影愈去愈遠,手中似乎還抱着什麽。碧妍回頭看去,桌上的酒壇已然沒有了。
第二天碧妍起床甚早,一切擺弄完畢,也才剛剛五更的樣子。其實冥府的白天與黑夜除了日晷下白影的方向不同再無分別,碧妍路過玄音房前,只見門窗緊閉不見人聲,想是睡得正熟呢。
碧妍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停了片刻繼續向前走去。可沒走幾步又是一怔,只見眼前地上滿滿地躺着大大小小的碎瓷片,略略看去,正是昨晚的那只酒壇子。碧妍一時呆住,竟不知是直接跨過去還是繞道而行,是清理幹淨還是坐視不理。那些瓷片兒也似回瞪着她,亂轟轟地歪在地上,似在昭示着敝人酒睡勿擾。她覺得紮眼極了,知他心中還有怨氣,不由微微輕嘆。于是再回身到門前叩響門楣。
只一聲。
碧妍在門外道:“玄音,我走了,你保重。”
房內依然沒有半分回應,碧妍只好運出靈力将碎瓷片都抛到了廊邊的花叢中。心緒愈加紛雜,但現實總不容她逃避,呆立了會兒終是朝正廳走去了。
正廳裏用作裝飾的瓷器架上放着三支彎月短匕。碧妍拿了其中兩支仔細收好,以備靈力不濟時使用。一切俱備,碧妍最後朝院中望瞭望,凝眸之時,只留下無限哀嘆。
院子外事歪歪斜斜的柳巷,此時因為尚早,巷子裏鮮見人煙,這分清靜使得時常被喧鬧遮掩的鄙陋處一顯無遺。到這時,碧妍忽而想起玄音昨夜所說——大家就此各自散了罷。她想到此時忽而釋然了,餞行的酒既已喝過,他是早知她回不來了。果然散了,也只能是造化弄人吧。
花落散天涯,欲語風吹去。薄衾不耐寒,瑟瑟血如傾。蒼蒼茫茫問歸宿,曲曲回回暗芳來。死生仍作他鄉客,一去悠悠回無期。
“小姐。大家都在還願樓等你呢。”錦憐遠遠看見她,迎上來道,“怎麽這麽魂不守舍的,玄音呢?”
“他不來。”碧妍淡淡道,“我們進去吧。”
二人從還願坊側門進去。閻琴桢已把諸事分配完畢,還願坊門人都聚集在樓內商讨細則。二人步入樓中,樓內忽而靜下來。閻琴桢正與青娘子說着話,此時也轉過頭來。
“碧妍來遲,讓各位久等了。”
碧妍的語氣平靜而有禮,閻琴桢目光中幾分贊許,迎上來道:“我還怕玄音不讓你來,想派人去接你呢。”
碧妍微微一笑,目光掃過衆人,道:“需要我做什麽?”
閻琴桢看見她的笑容,竟有些遲疑了。“你的任務最為危險,一不小心就會灰飛煙滅,你确定你不會後悔?”
“碧妍早就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一旁的青娘子看見碧妍淡然地神色,只道是她惱了,忙陪笑道:“坊主真是關心則亂。大家既然到了一處,便只有破釜沉舟,盡力一搏了。”
閻琴桢對青娘子道:“今日你留守在還願坊,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離開。萬一我們失敗,還原坊就交給你了。”
“謹遵坊主吩咐。”
“大家各自回去準備,半盞茶時間後在北苑集合。”閻琴桢又轉身對碧妍道,“你跟我來。”
碧妍随她向大廳深處走去,才走了幾步,忽覺有些異樣。回頭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步入樓中。碧妍一驚,只聽玄音道:“我也來了。”
他終究是放心不下她。碧妍到底有些感動,朝他報之一笑。一笑過後,腳步追上閻琴桢,和她一起順着屏風向着內室離去了。
還願樓裏霎時只剩下了玄音一人,數十高大的梁柱支撐起那一塊穹頂,天上地下,樓內無聲。
“店家,拿酒來。”
“是。”
“店家,拿酒來。”
“是。”
“店家,拿酒來。”
“啊,是。”宏慶酒樓老板看了看獨坐桌前的黑衣男子,幾乎懷疑這麽一個書生似的人怎麽喝得下這麽多酒。不過喝酒喝醉了才好住店,店家也顧不得客人酗酒傷不傷身體,反正酒錢房前入手要緊,遂也不再多慮,笑眯眯地又拿了壇酒來。
“店家,拿酒來。”
……店家發覺不對勁時他已經喝完第二十五壇酒了。
“這位客官,你——”
黑衣人看了看他,店家被目光逼得退後兩步,但不得不硬着頭皮道:“在下這也是小本生意,您看——”
黑衣人審視他兩眼,便從袖中拿出一大塊金子,冷冷道:“這夠了吧。”
店家的眼睛霎時被這片金光刺得發亮,整個酒樓的人都看了過來,一時間議論紛紛。“夠夠……”店家顫巍巍地接住,心裏不住祈禱着上天千萬別喝出人命來。就在這時,一個小二急忙忙地跑過來附在店家耳邊道:“剛剛我去水缸打水,發現裏面全是酒味,我喝了一口,正是我們店裏最好的那種酒,只不過淡了些……”
“有這等事?”店家小心地朝那黑衣人看了看,見他只顧喝酒,酒入唇邊并無異樣。于是囑咐道:“你在這兒守着,我去看看。”
酒樓中的人只見他二人嘀嘀咕咕地不知說什麽,那黑衣人冷笑幾聲,繼續斟酒。店家被這聲音驚得發麻,逃也似的去了後院。
水缸裏果然是酒,店家仔細察看了會兒不得其解。忽然一震,糟了,剛剛放好在兜裏的金子居然不翼而飛。霎時只覺當頭一棒,眼前千旋萬轉起來。
“那個——客觀。”店家汗涔涔道,“金……”
黑衣人放下酒壇道:“剛才我分明把金子給了你,這裏人人都看見了,難道你想訛詐不成?”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店家急得跪下,“這一壇酒值好多錢,求您高擡貴手,高擡貴手……”
黑衣人冷冷道:“我喝了你的酒嗎?”
“這……雖然沒喝……”
“沒喝你的酒我憑什麽給你錢?”
“啊?”黑衣人冷冷望來,店家猶如芒刺在背。“不用給錢,不用給……”
“哈哈。”黑衣人取過酒壇,又倒了一杯,“那你來幹什麽?”
“小人胡塗,這就走,這就走。”店家吓得雙腿盡軟,半爬着離了這個瘟神。小二上前扶住他,店家喘着氣道:“好險,好險。”不一會兒又大怒道,“是哪個東西把他弄進店來?二十多壇好酒!二十多壇!”
店家尚自怒不可遏,一旁的小二卻已身子僵硬兩眼發直。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剛才的黑衣人竟已憑空消失。
“咳。他,他人吶?”
小二的眼睛仍是直愣愣的,“走了。啊?”
桌子上,赫然擺着一塊黃金。
記得兒時貪玩,回來時總會在房裏遇見正在悠然品茶的父親。父親也不多話,只道:“玩夠了?”他在這關頭也從不答話。父親自會接下去道:“把昨天學的《通鑒》多抄兩遍。”
他從來都不怕抄書這樣的懲罰,但如果帶上了妹妹,聽完父親的教訓後還要在祠堂裏向母親賠罪。然而每當看見妹妹朝他偷笑時,他就覺得幸福極了。如果不是那些念頭,他大概會成為妹妹最敬最愛的兄長吧。
如果不是那些念頭。冥王冷冷一笑,竟感覺有了幾分醉意。那還真是好酒呢,他眯着眼,眼見着天色漸漸暗淡,幹脆把鬥篷直接除掉,幽靈般透明的面色吓得路人一驚。
玩夠了,回家去。神智似乎已然清醒,不顧路人的目光,大踏步地昂然而去。
一灣一灣的流水順着生命的氣息,冥冥之中到底預示着怎樣的結局?閻琴桢潛伏在樹叢中,聆聽着那綿綿不斷的涓涓細語聲,就仿佛那河流就将淌過她、越過她、吞沒她。她想了許多:少時的她、新婚的她、臨死的她——所有的往事都如昨日歷歷在目。不管報仇的成與敗,都将是她永遠的僵夢。
“為君一日嗯,誤妾百年身。寄言癡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輕許人。”
碧妍已是精心打扮過,上着碧繡紗衣,內着月白色長裙。長發攏成一縷系在身後,迤至腰旁,盈盈獨立間格外使人生憐。
臨行前閻琴桢格外囑咐着她,如果害怕就随便念幾句詩,只要引開冥王的注意,不用顧慮太多,更不能露出殺氣。然而此時她什麽詩也想不起來,腦海中紛紛亂亂的全是承雲的一言一語。
這一霎那,她發現自己真的錯的離奇。
原本還在喧鬧的冥王府忽而安靜了下來,侍衛一列一列地退回了府口,與在府外搜查的侍衛集在一起。
武光殿裏,大将軍武尉苦口婆心勸道:“王上,請您以後不要再冒險到人間了。您是一界之主,疏忽不得。”
冥王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外出會引起這麽大的亂子,随口問道:“朕,離開了幾天?”
武尉幾欲吐血,“您失蹤了整整十日。”
“哦。”冥王道,“你退下吧。”
“臣告退。”
冥王在殿中坐了會兒,忽然想起玉然一個人還留在山水居中。這十日她一定悶壞了,于是換了一身衣裳,往山水居而來。
遠遠地看見那座屋舍,心情溫和起來,就在他想着玉然嗔怨他久不去看她時,只覺心內霍地一聲全部凝結,眸中喜懼之色交雜。
夢中見了千萬次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腳步反而慢了,只怕踏碎了這份難得的美好。過了好多時他才走到她身邊,他不敢太靠近,只抑着心內劇烈的起伏道:“你,”
那人兒原是背對着他,此刻轉過身來。
擡眸。凝望。
玉脂雪膚,芙蓉欲泣,柳色待扶,海棠沐雨。注目已醉人三分,舉态更添風韻。一雙妙目卻不看向他,遠遠地将目光散了開去。
“妍兒。”冥王一驚一怔一喜,“我,我真是太歡喜了。”
碧妍渾身一震,半晌道:“哥。”
“你是來看我的是不是?你已經原諒我了?你不恨我了?”冥王的眸光一閃一閃,“啊,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就在這時,閻琴桢忽而從碧妍身後一躍而起。兩段白绫一段繞過碧妍左側,一段從碧妍右側,劃出兩個半環向冥王攻去。
冥王只能幻化出刀劍相抗,但刀劍不比白绫可以彎折,若是攻擊閻琴桢勢必會傷到碧妍,冥王下意識地向後避去。這一避,恰好落入了還願坊諸人的布下的法陣。
他果然不忍傷害碧妍。閻琴桢心下一松,可淚水卻止不住地汩汩溢出,漸漸地化作一串串晶瑩的氣泡。
冥王持劍而立,目視着閻琴桢冷冷道:“又是你。”
閻琴桢回眸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劍又握緊了一分,這一霎,只覺生無可戀。
只如一場漫長的鬧劇。她的夫君原本不曾屬于她。
還願坊十二高手将靈力彙成一個環柱将冥王禁锢其中。柱內似有波濤洶湧,二十四枚金針在柱內激起陣陣打鬥聲。冥王只覺全身都被寒氣籠罩,然而要突破巨大的靈力井勢必會使得靈力大傷。
冥王自知落入圈套,冷然慘笑。向碧妍看去,卻見她面色憂傷地朝他望着,身邊護着她的竟也是一個故人。冥王心中一顫,她終究還是與玄音在一處了。正在他出神時,兩枚金針刺入他的袖口劃出兩道紅痕。
冥王回轉靈力,紅痕與痛感頓時全無,然而身疲力衰,出手漸緩。冥王這才知針上有毒,不禁怒氣上湧。斬月刀橫空一筆直擊向靈力井,井沿靠近些的三人拼盡心力擋住這一擊,刀尾去後不容他們回複精力,斬月刀又連劈三下勢如破竹。靈力井頓時裂開一道大縫,冥王借機遁出。冥王靈力雖有損失,但因已出法陣,只需一隙便可調回許多,而這些靈力就足以使其餘人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不容他有一隙休息,閻琴桢臂挽玄天绫,右手持着一把天青色寒光劍淩空騰起。
冥王“啊”地一聲轉過頭來。這一劍,他避無可避!
天色還是溫暖明亮的淡藍,人間萬物都散發着安谧祥和的色彩。精心築造的院子裏滿是奇珍異寶,知府愛女的閨房邊放着一架秋千。
小姐是出名的溫柔娴靜,秋千只是丫鬟們争着耍玩,小姐卻只在閨房中繡花。一盞茶、一緞綢、一支針,一繡便是幾個時辰,少女的時光這般簡單而純善地度過。
“小姐。孟府的丫鬟錦憐來訪。”
閻小姐放下繡品道:“讓她進來吧。”
錦憐是孟溟淵的貼身使女,雖然身份低些,日後也必要納為妾室。閻小姐不敢怠慢,令人沏了好茶,在廳裏擺上點心,待她進來。
閻小姐這番熱情錦憐自然明白。一進屋便行禮道:“久聞閻小姐才貌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妹妹謬贊了。”說罷起身攜着錦憐坐定。
“小姐這幾日在做什麽?”
“刺繡而已。”閻小姐柔聲道,“不知孟公子那兒……”
“三日後就要來提親了。”
閻小姐“哦”了一聲,轉過臉龐。
“江左的李公子聽說也十分仰慕小姐,這樣一來,恐怕他是要傷心了。”
“我與李公子無緣,妹妹提這個做什麽?”
錦憐冷笑道:“小姐心中無他,才會借口無緣。因為無意所以絕情,至于他傷不傷心小姐都不以為意,是嗎?”
閻小姐聽出她話中有話,冷冷道:“你是來為李公子做說客的嗎?”
“豈敢。”錦憐正色道,“若是公子心中也無你呢?”
她口中的公子自然是指孟溟淵了。閻小姐臉色忽變,“什麽意思?”
錦憐道:“若是公子早有意中人,娶你只是因為你家的錢財,你還會嫁他麽?”
閻小姐一怔,半晌道:“這意中人是你嗎?”
“不是。”
“不知是哪家小姐?”
“那位小姐已經離世了。”
閻小姐眼神一耀,面上又恢複了神彩,笑道:“妹妹敢情是來耍弄我的。我一個大活人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死人?”
錦憐嘆道:“我只是勸小姐慎重些,日後的苦,不是你所能料到的。”
“妹妹相信緣份嗎?”閻小姐道,“我以為天下一切都是有定數的。既然我父母與孟公子訂下了婚約,這便是天意。至于往後如何,我都心甘情願承受。妹妹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