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德于本君不過只是阻緩衰竭,若是算在桑澤頭上,便可以徹底阻了衰竭。所以便是本君醒着,本來也是要帶他同去的,如此正好!”
“可是聖上,您,您怎麽辦?”淄河跺着腳,“小殿下要知道自己五次三番掐搶了您的功德,以他事事為你之心,不知該悔成什麽樣呢?”
“所以,請你休要再啰嗦,立刻消失在巫山,無召不得出。近日桑澤總是癡纏着本君,難得找借口遣他回了俊壇淵。你再逗留片刻,他就要回來了!”
淄河與藏若無奈,相互對視一眼,轉瞬消失離去。
桑澤拎着甘華蜜,舉着皂酸李、杏宵糍返回巫山時,見到禦遙化出了洪莽源分布圖,細細看來,竟是軍事分布圖。
“怎麽想起看這個?”
“我是司戰之神,看軍事分布圖自是情理之中。”禦遙接過甘華蜜,指着圖中數個閃着幽幽綠色之光的位置,道:“這些地方皆是尚未降服的部族,前幾萬年倒也安分了不少,如今定是看我睡了幾千年,到底暗地裏忍不住了,已然開始蠢蠢欲動。你看,光是這墓絕湖的女醜族、杜父山的侏獳族、蒼茫天涯的鸠鳥族本是隔着千萬裏山水雲岚的,如何就連城了一片?”
“他們怎樣都不要緊,橫豎有五鏡掌鏡司立在那,五鏡之下更有風火雷電,雨雪冰霜八門往來戍守。您如今身體不好,當務之急是好好休養。”桑澤奪過甘華蜜,倒在小小酒盅內,方才将酒盅遞了過去。又道:“若你實在不放心,還有我呢,我随時可去查探震懾。”
禦遙看着桑澤右手的酒壇子,又看了看左手遞給她的酒盅,定定的望着桑澤,桑澤被她看的心裏發毛,卻仍舊堅持着遞給她酒盅。
禦遙瞪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接過了酒盅仰頭灌了下去,一邊扔還給他一邊道:“有何好查探的,都震懾了這麽多年了,既然賊心不死,必然借風重生。我去繳了便罷!”
“這三族若當真連城一片,便是連接了海天陸地,一旦開戰,戰場便不再是平地對壘,而是天地上下貫通。如此局勢,是要五鏡掌鏡司一同前往嗎?”
“你記住,再兇險危急的戰事,只要不占上人間事,便都不算難事。”
“這是為何?”
“我們神雖然創造了人,人壽之短相較于神,簡直就是朝生夕死。可是人卻可以輪回,可以轉生。甚至有些得道之人,修煉還可以成仙,化神。而我們神,天生地養,有很多自化世便是巅峰,可是又有幾個是可以真正羽化來去了。大多一旦灰飛煙滅,便是永別。所以或許有一天諸神寂滅,人間卻依舊可以生生不息。這是人生而為人的意義,亦是我們神創世造人的意義。所以,除非如當年常陽山之戰,纏上了人間事,不然五鏡掌鏡司不可同時離鏡,必須留有人照拂人間。
禦遙頓了頓,掀開了另外一壇甘華蜜。繼續道:“是故,此戰由我親征,他們五人繼續守鏡便可。你是巫山守護神,與我同去!”
“不!”桑澤回得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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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遙被剛飲的一口酒嗆到,忍着咳嗽道:“你不想去,不去也好,此戰兇險,替我守在巫山也是一樣的。”
“我是不許你去!”桑澤又一次搶下甘華蜜,重重擲在石桌上。
“小心……”禦遙心疼那酒,唯恐砸了壇子潑灑出來。
“他們五人不可同時出鏡,也無需全部留下啊。若不然讓阿九去!”桑澤轉念一想,“阿九不行,他兼着人間晝夜交替的活。那麽朔冰,鐘寐,垂越,柔姬,皆可領兵前往,何須您親征?”
“桑澤,你外公當年亦是我下屬,随我征戰多年。便是這些年被權欲熏昏了頭,也是清楚我實力的,為何還要冒着滅族的風險得罪我?難不成只是為小小子孫要個公道?若要公道,流桑花和正神位難道還收不了他的心?”
桑澤一時無解,望着禦遙,突然意識到:“神族內有不平之心?且知曉您逆道折了修為,外公他……他們是試探的棋子?那會是何人?”
“是誰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讓他們知道,就算本君損了修為,依然是這洪莽源的戰神,殺伐依然由本君作主。”
“所以你不打算動用五鏡掌鏡司,而選擇只身前往。若是如此,我去便可!整個洪莽源都知道,我師承巫山,一生修為皆出你手。我便是你!”
“傻話!我怎能放心你一個人去,再說你以何身份出征?巫山守護神?這是護,從來只抗來攻之人。比如上次的魇人魂一族,是他們攻在前,你去迎戰尚且說的過去。如今是征,從我出讨伐,怎可用“守”的身份?還是我親征,你随同吧!”禦遙剛一說完,便覺眼前烏黑一片,整個人搖晃着要跌下去。
桑澤一把抱住她,“你這個樣子,如何還能親征。相信我,我可以的。你若同意,我以你之名出征。”
“以我之名?”禦遙蒼白着一張臉,“司戰之神?!”
“可以嗎?”
禦遙望着他良久,才開口:“我睡着的這幾個月,曾以神識帶話給你,讓你好好研習兵書,上古十大陣法,你研究的如何了。”
“洪嬰微塵陣”、“洛水七殺陣”、“一字戮仙陣”、“血河斷星陣”此四大陣法我已研習掌
握,其餘六陣只閱了方位記在心中,尚未操伏演練。
“此四陣足夠了!出去布陣,我來闖陣,若你能将我留在每個陣法中三日,此戰便有你挂帥!不然還是由我親征!”
“是!”
禦遙立在巫山之巅,望着巫山腳下意氣風發的少年,凝了術法擺出四陣。她定神細細去,“一字戮仙陣”和“洪嬰微塵陣”中竟然還分別合了他們八荒的“天荒參辰陣”和“鬥轉星移陣”,“洛水七殺陣”與“血河斷星陣”中更是融了七海的“萬獸引潮陣”和“鐵馬冰河陣”。
她自醒來,便一直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點真實而欣慰的笑意,輕輕道:“以我之名,你當然可以!”
☆、出征
禦遙化出金絲弦,踏入“洪嬰微塵陣”。只見桑澤借草木為兵,因曼骨草早已向他稱臣,如今一聽他召喚,便催動就近草木,直劈禦遙。
禦遙以金絲弦相迎,卻見的天地間萬木落葉蕭蕭,平地裏千草彙長鞭,均避開于金絲弦正面相擊。禦遙手中彈指揮弦,而那看似退後的草木之兵卻沒有絲毫散亂,退而有序,陣間容陣,隊間容隊。
後又以六根金絲弦繞過陣心,激起草木靈兵無數,以此試探桑澤布陣的術法和心力。只見得靈力磅礴雄渾,又因融了“鬥轉星移陣”,一時間方陣之中奇正相生,循環無端,首尾呼應,隐顯莫測。
她将雙手間的十根金絲弦拈織成一張巨大的網,一手挑了網心,往高處躍去;一手化出一朵流桑花,輕輕一拈便化成花瓣無數,直擊随同飛升上來的陣法石壁。
一時間百草化出的兵甲和結了靈力的流桑花厮殺纏繞在一起。禦遙以金絲網籠住此陣,卻因“鬥轉星移陣”的緣故,一時間金絲網竟反向而來,俨然一副要困住禦遙的模樣。虧得那一朵最初的流桑花,在禦遙術法催動之時,白玉金盞之光大盛,擊退了鬥轉星移的反噬。
終究此陣法雖不是屠戮的兇陣,卻是一個圍困阻敵的上上之陣,若非原“洪嬰微塵陣”已被禦遙多次反複演練,早知破解之法,就憑如今桑澤化兩陣為一陣,又掌握着天下草木之首的曼骨草,一時半會當真難以破陣。
禦遙于第三日醜時揮弦出陣時,桑澤執着扇子亦從天而降,兩廂相望,皆是眉目清和的笑容。
“此陣用來困敵,拖延時間,亦可以不戰而勝。實乃圍敵人阻擊的上佳之陣!”禦遙拂開鬓邊發絲。
“說起圍困之陣,之前對戰魇人魂一族時,不知何方高手,竟立了“混沌金鎖陣”助我,我看着如果得入精髓,倒是真真一個好陣。不輸這“洪嬰微塵陣”。怎麽竟為排入上古十大陣中?”
“混沌金鎖陣”不入上古十大陣,并不是因為他威力不夠,反倒是因為他過于兇悍,加之尚未修正周全,對立陣之人反噬過于厲害,一時間難有萬全之法。是故為排入十陣之中。”
剩餘三陣禦遙沒有再闖,只是由桑澤伴着,入陣做了巡視。并教授他相關法門,如“一字戮仙陣”和“洛水七殺陣”皆為殺陣,乃決戰所用。其中“一字戮仙陣”外方內圓,其行一脈,為陣之主,為兵之先,善用三軍,其行不偏。“洛水七殺陣”則如行雲流水,需配以氣象而設,如遇風則為翔鳥,遇雲則化騰蛇,風能鼓之,雲可晦異,千變萬化,三軍俱焉。
桑澤聽得認真,卻見禦遙不再往下說去,疑惑道:那“血河斷星陣”呢?
禦遙看着桑澤,道:“這四陣你不是已經反複操練多次,“血河斷星陣”威力如何,難道你不知?”
“血河斷星陣”确實是四陣中威力最小的,說實話我覺得便是我們巫山護山的上六路陣法都要比之厲害些。不知為何他能排入上古十陣!”
禦遙順着桑澤的話,道:“此陣我也不喜歡,但是拿來唬唬人還是有效果的。如今你又容了七海的“萬獸引潮陣”,想來定可以增加他的威力。只是你這“萬獸引潮陣”徒有其行,無有真遂,也只好唬人。倒可以給墓絕湖底的女醜族用用,三族之中,便是她們實力最差些。”
“萬獸引潮陣”乃上次我去七海時,在客剎海上所破。只是見他聲勢浩蕩,波瀾壯闊,卻又可在滴滴水珠間看見自己心之所向。想來純粹之人便直擊內心,心中混雜繁複者定是見之反面,如此陷入陣中。當時便覺得此陣甚妙!”
“是嗎?你若喜歡,我可教你!”
“您?這“萬獸引潮陣”不是淩迦神君七海處的護海陣嗎?”
“除了大宇雙穹,其餘的三山九川,六合五鏡,四野、七海、八荒,所有護關入陣圖,起初皆是由我起草所繪,後由着各家結合各自術法再行編排布置。你若感興趣,等哪日空了,都可教你!”禦遙笑笑,“也無需等哪日有空,你反正都是要會的。”
桑澤有片刻的失神,他自是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洪莽源掌握着殺伐的司戰之神,亦知道她是天地間的唯一的聖君。可是他卻從未想過,整個洪莽源六分天下,四君執掌的局面裏,竟然都是仰仗着她一人守護。
“你何時繪了這些陣法圖?”
“少時清修,百無聊賴時所繪。後來母神說我是天定的戰神,需要擔些責任,有些作為。我一時不知何為責任,也不知如何作為,便将這些陣法圖稿拿來敷衍母神,卻不料母神很是滿意。也或許是淩迦他們幾個更是疲懶不濟,将這些圖稿當了寶貝,就這般分了去。只是後來清閑下來的這些年,戰事少了。除了阿姐一心潛修佛道雙法,在術法列陣上少有造化。淩迦和你祖父,可都是下了真功夫。七海和八荒的那幾門陣法,若不知其中法門,便只得以鳳來琴結着後土幻音這樣等級的術法強攻,方可破去。”
“淩迦神君化出如此厲害的陣法,倒是意料之中。祖父嘛,其實我一只覺得八荒在天下六分中,是最不濟的,戰力也是最低的,怎麽竟能得您如此高的評價?”
“傻瓜!”禦遙笑道,“你爺爺可是不到一萬歲便封君的,是我四人中最年輕的君主。若不是他九尾反噬劫歷了個情劫,數萬年不得圓滿,連帶着後來的君主三劫都延後了無數年,只怕如今成聖的便是他了。”
“祖父歷了情劫?可是他和祖母一着相敬如賓,并不曾……”桑澤突然想起青丘那合歡殿中的各式雕像,“那些石像,并不是祖母的模樣,仿佛在哪裏見過……甚是熟悉!”
“你祖父當年愛上了一個凡人,你的确見過的。”
“難道是——閻羅殿中已經被五雷轟頂的明昙夫人。”桑澤驚得說不出話來!
禦遙自是無所在意,只道:“所以你的九尾反噬劫,一定要歷的圓滿,萬不可步了你祖父的後塵。”
“我若歷過九尾反噬劫,是否便徹底壽與天齊了?”
“那是自然!”
“可是我并不想壽與天齊。”
“你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因為您,您曾壽與天齊,曾可羽化來去。我才那麽努力地修煉術法,想要配的起你。便是配不起你,有着這長久無終的歲月,我也可以看着您,守着您。可是您呢,您現在這個樣子,他日您是要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還是要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我……桑澤,你一定要歷過九尾反噬劫,這樣有一天你才有可能救我回來。便是為了這渺茫的希望,你也是願意的,是不是?你若不歷此劫,或者歷不過去,也許就先我而去了,那是你便舍得留我一人了?”
“那時,或許離合也醒了,你不會孤單的。”
“桑澤!”禦遙厲聲道,因兩人皆在陣中,本是提着真氣防禦,如今禦遙一動怒,急火攻心便散了思緒,一口吐血直噴出來出來。
“阿禦!”桑澤一手急急攬過已經要跌下去的禦遙,一手揮散開去撤了陣法。
“你若不聽話,此刻便離開巫山,我會讓你永遠都見不到我。”
“阿禦!”桑澤看着懷中喘息急促的女子,替她抹去唇邊鮮血,“我聽話,你放心!”
“這就對了,知我如今身子不好,就不要再惹我動怒了。”禦遙嘆了口氣:“話說回來,如今女醜一族倒也敢借勢而上了,怕是有了什麽你我不知的能耐,唬不住他們了。“血河斷星陣”不用也罷,休要浪費時間,記得早些回來!”
“你說什麽?”桑澤呆在原地。
“我說,早些回來。我在等你。”
巫山腳下,晨間清風徐來,揚起兩人衣袂。她看着面前眉目如畫的少年,眼裏是看見長久不變的溫柔。她心下明了,他對人多是謙遜有禮,目光總是溫和。然而那一片溫柔卻獨留給了自己,是唯一。
“你同意我去了?”
“我如今這個樣子,怕是離不開巫山靈氣庇佑維護了。我于山間聚靈氣療傷,平複心神,你早去早歸。記住,我在等你,要好好歸來。”
桑澤伸出手,似要撫上禦遙臉頰,卻終是收了回來,鄭重地向禦遙磕了一個頭,轉身離去。
禦遙明白,桑澤此舉是為了讓她安心,表明不會為兒女私情所擾,才在出征離別之際,向她行君臣的跪拜禮。
她看着桑澤離去的背影,伸手握着方才桑澤擡手的方向,仿若抓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面龐貼了上去。
三日後,桑澤領着從風、火、雷、電、雨、雪、冰、霜抽調的三千精兵,夜襲杜父山。待到侏獳族發現戰事,欲要還擊。桑澤已經收了滴血的青銅锏化回折扇,落座于帥帳之中。
“不知此番禦遙聖君,師出何名?竟要滅我侏獳一族!”侏獳族族長望着标注着“禦”字的戰旗,昂着頭道。
桑澤看着他被五花大綁,卻也不肯向他跪下,只別過頭去,眼裏滿是不甘。遂而執扇撩起他的下巴,笑道:“洪莽源種族林立,如何今日只征伐你,自然師出有名。本座且問你,你處在這杜父山上,怎麽就和天上的鸠鳥族,湖底的女醜族搭上了。你們本就是戰中敗族,昔年禦遙聖君容你們在自家底盤上修煉研習,但不得種族間相通私搭,如何你們就連成了一片?其心何意?”
“你?你不是五鏡掌鏡司,也不是八門主神。”侏獳族族長自聽到桑澤聲音,便瞬間轉過頭來,看着帳中的八門将士,滿臉詫異道:“你是何人,怎能驅動八門仙人,還挂着禦遙聖君的帥旗?”
“桑澤!”
“巫山的守護神?”侏獳族之主不可置信道:“你,你竟不挂自己的戰旗,竟是以了司戰之神之名!”
“所以,你該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誰能證明我違背谕令,勾結鸠鳥族和女醜族?”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爾等各族皆在巫山監視下,其心之所想現于巫山石壁上。便是在洪莽源分布圖上,你們那為自己暗地裏戳下去的棋子,因着術法還算上層,已然連成一片。聖上早已看的一清二楚!”桑澤收回扇子,冷笑道:“爾等只顧安插高手往來勾結,卻聰明反被聰明誤!”
侏獳族的族長見桑澤三言兩語拆穿了他們的圖謀,即知多說無異,便索性撕破了臉皮,道:“兩軍交戰,自是雙方對壘,陣前叫陣。如此偷襲,你也不怕損了禦遙聖君的名聲。”
“兩軍對壘,陣前叫陣?”桑澤将扇子點在眉間,“本座行軍經驗尚淺,卻也曉得“兵貴神速”的道理。你這三族海天陸地的連成一片,若不是今日我先破了你這可貫通天上水底的一族,占了地勢,将鸠鳥族和女醜族将隔開來,只怕鹿死誰手都未可知呢!”
“年輕人,別得意。既知我三族已經結成同盟,那麽此刻你拉響戰事已有半夜時間,女醜和鸠鳥兩族,已然得了消息。待他兩族一同過來,我們便看看到底鹿死誰手!”
桑澤搖着折扇,踏上正座,淡淡道:“你怎不看看,這大帳之中,徒有八門精英,卻不見八門主神!”
侏獳族之主對着一張張臉龐掃視過去,面色逐漸灰敗。
“猜到了是不是?的确,八門主神分了兩撥正在圍阻兩族的路上。你等不到了!”
話畢擡手下了殺令,侏獳族族長尚未反應便已葬命刀劍之下。桑澤于他魂魄中抽出最後的神識,識破了三族暗通的密語。執扇走出帳外,望着被俘的侏獳全族,閉了閉眼,終是一樣的殺令,讓他們随了自己族長而去。
族中有聲音掙紮謾罵,“爾等偷襲至此 ,有違天道!吾等已放下武器,殺降不詳,你必遭天譴!”
“殿下!”漠鼓盤在一旁,喚了桑澤一聲。
桑澤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不消片刻,整個侏獳族已被屠盡。戰場上,自是血流不盡,桑澤也只是淡淡道:“昔年阿禦已經饒過他們一次,卻如此不知惜恩,便再無第二次放過的道理。”
他擡眼望着烏雲滾滾的蒼天,那裏戰事已經燃起,風雷二門和鸠鳥族正在厮殺。他緩緩搖着扇子,冷冷道:“天道又如何,本座只尊阿禦不尊道!”
作者有話要說: 1、本章重點:說在臺詞中的明昙。
2、寫行軍陣法真的是要了我的命!
3、小狐貍的座右銘上線:天道又如何,本座只尊阿禦不尊道!
☆、九尾反噬1
桑澤夜襲侏獳族,不過半夜功夫便占了杜父山,屠盡侏獳全族後,借用術法将手下兵将化成侏獳一族的模樣,守在杜父山上。
而外界部分族落雖也知曉此處出了戰事,卻因着時間短促,愣是沒弄明白,來者何人。只當種族間征伐搶地,待天稍明,各族派來的眼線看着杜父山上一切如常,侏獳族往來無恙,只當是來犯者已被滅,任誰也不曾真正在意。
此行雖抽調了八門精英,但因着八門主神一半都在當值,不在門中。所以真正調遣的只有風火雷電四門,如今派了風火二門與鸠鳥族交上了手,他便稍稍定下心來。
女醜一族,由女蔑、女祭兩姐妹執掌,法力不高卻是洪莽源諸神化世以來,唯一可以任意往返人間,操控凡人修煉,增長壽命的一族。
本來六分天下後,禦遙便想着好不容易創世造人,雖然人有善惡,卻也輪不到小小女醜一族随意操控,便出兵征讨。
當日領兵的是鐘寐,得“滅族”指令。
到底還是衡殊佛心仁意,攔了一攔,要其承諾不碰凡人,不問人間事,便為其求一求司戰之神。
女蔑、女祭二人只道:“神創世造人,人亦分善惡。天道化衆神,給了吾等這般習性,自然有天道之理。”話雖這麽說着,到底心中懼怕禦遙,便許諾從此只操控作惡之人修煉,算是遵了人間善惡。
如此禦遙也不願拂了衡殊的面子,便算放過了女醜一族,只許他們阖族在墓絕湖底清修。只是如今女醜一族到底違了當日誓言,看着禦遙昏睡數千年,一顆心便又動起了凡人的念頭。
該族兩個姐妹,極善洞察與控制人心,又是極難輕信他人的性子。
杜父山夜半受襲,戰火燒了半夜,她們便啓動了原本安插其中的棋子,刺探消息。
消息回報,是禦遙聖君坐下八門之中雷電二門領了谕令偷襲,因着只是小股部隊,不稍半夜,已被打退。只是侏獳一族得了鸠鳥族的求救書信,此番由着探子一同帶回,尋問女祭女蔑兩人意見,是否出兵相助。姐妹倆看着兩副一模一樣的求救信,一時陷入沉思。
妹妹女祭認為禦遙聖君從不随意出征,一出手大半都是滅族的指令,如此小規模偷襲,顯然不是其風格。是故擔心有詐,不易出手相救。
其姐女蔑則覺得,既然和侏獳、鸠鳥兩族答成了協議,便是唇亡齒寒的利益,若是見死不救,他日且不說立足洪莽源,只怕會被各族孤立。
兩人如此斟酌反複,鸠鳥族已經數日高挂免戰牌,死守在蒼茫天涯邊。
到底姐妹看着一封封鸠鳥族傳遞來了書信,亦看着侏獳族一隊隊士兵趕往蒼茫天涯,二人終于達成一致,首要确定侏獳族無恙,方可實行援救之策。
雖然探子回禀真切,但兩人終究覺得蹊跷。于是,女祭出了墓絕湖,化作一介侏獳族人上了杜父山。
杜父山上,桑澤坐鎮帳中,看着雷神傳回的消息,執着扇子道:“等了近一個月,總算是将女祭給哄出來了!她要再不出來,風火兩位主神怕是磨刀霍霍,,等不及本座的指令了。”
“殿下何必這般苦等,我們完全可以直入墓絕湖地,掃平女醜一族。”漠鼓擺着尾巴道。
桑澤收了扇子,敲了敲漠鼓腦袋,“你有所不知,出征時,阿禦再三告誡不可纏上人間事。女醜族操控凡人修煉,焉知她墓絕湖地藏着多少人間俗子。若貿然挺進,逼急了她們,殺着凡人便不好了。她們借凡人修煉是一回事,殺人便是另一回事了。”
漠鼓點點頭:“也是,屆時那些凡人雖不是被吾等殺害,卻因吾等而死,委實造孽。可如今只有女祭一人前來,還有女蔑守在湖底,如何是好?”
“能出來一個,便會有第二個!”桑澤笑道,揮手間鞏固了變化的氣澤,斂盡一切神澤仙氣,化成侏獳族之主的模樣。
待女祭踏入杜父山,山上自是一切安好的樣子,只是山巅之上,侏獳族已經立了營帳無數,俨然一副戰争一觸即發的模樣。
女祭前來,不過親眼看一看虛實,如今見的杜父山一切無恙。只是帥帳之中的侏獳族族長待她卻不善友好,板着一張臉道:“本座以為足下姐妹二人已經放棄了與我和鸠鳥族的盟約,我部如今已經先後援兵兩萬上蒼茫天涯,雖不能勝了那神族的風火二神,到底也幫着鸠鳥族與之形成了膠着之态。想來你也刺探到了,昨日風火兩門向鸠鳥族現了戰書,三日後将會發起最後的總攻。屆時我部自當傾巢而出,與鸠鳥族同仇敵忾。你女醜一族若是還願看在昔日盟約的份上,幫上一幫,吾等自然感激不盡。若想的此刻抽身,降服于禦遙聖君,本座自然也無話可說。”
女祭拱手自謙道:“我女醜一族,法力低微,向來膽小慎微慣了,若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但盟約猶在,自然沒有隔岸觀火之理。此刻我便回墓絕湖,通知阿姐,三日後,蒼茫天涯見。”
帥帳之中的一族族長,看着遠去的女子,徹底消失在杜父山下,終于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轉瞬間化出白衣折扇,點兵諸将,下達了三日後的作戰指令。
散花殿中,禦遙收起水鏡,眼中亦是一片盈盈笑意。
只是此時,衡殊卻上了巫山,一臉嚴肅之态看着她。
“阿姐來了?”禦遙略過她的臉色,只當不知。
“我來帶你回梵鏡修養,你需要即刻睡去,緩解衰竭。”
“阿姐既這麽說,想是知曉了一切?”
“是淩迦來我處告知了我,要我勸你!我起初還不信,細細想來那日我來巫山試你修為,你是用流桑花之氣迷惑了我,對不對?”
“阿姐你看,我修為确然已不如當年強勁,卻仍舊可以将您哄過去,便說明洪莽源中我依舊難逢敵手。當日,我便與您說了,再不濟,但凡我還能操伏流拂鳳來琴,洪莽源便出不了亂子。”
“我說的是你的修為嗎?我是說你的命!”衡殊執起禦遙的雙手,看着她愈發青白的膚色,搭上脈象感知已是時緩時急,體內真氣更是肆意沖撞。“你還能這般安泰自然地與我站着說話,是日日吃了多少苦頭調息平伏的?随我回梵鏡吧,歇一歇!”
“少時修琴,煉化後土幻音,歷劫征戰,有什麽苦是沒經歷的。忍一忍便過去了。”禦遙笑着抽回雙手。“巫山之上靈力充沛,亦只能保我一時安好。阿姐如何認為,梵鏡中會有比我自小生長的地方更适合我療傷的可能!”
“梵鏡中能讓你睡得安穩,能讓你封了心,凍了情。”
“阿姐,我醒後不久,曾去了一趟冥府,見了明昙。本想讓她收回詛咒,送她入輪回。可她拒絕了。她說入了輪回便會忘記心愛之人,而無論愛恨,都是她的情,是她白駒過隙的生命裏唯一的色彩。我們神仙,縱然一生不會如白駒過隙般短暫,但于情愛之上,卻真真比不上凡人。我活了二十三萬年,大半生都在修琴問道,帶兵打仗。未動情之前,覺得也是酣暢淋漓的人生。可是直到難得的動了情,方覺人生也可以這般珍貴有意義。縱然無法再壽與天齊,亦無法羽化來去,心中卻也是歡喜的。”
“你既覺得此刻人生有了意義,是珍貴的。便是應該好好愛惜,怎能如此任性?你派桑澤去征伐那三族,固然是因為他們有錯,可是急在這一時嗎?如何又非要他去不可?放着五鏡掌鏡司,你不過是在為他造劫,對不對?”衡殊忍着淚水,“那日我便說他九尾化赤并不圓滿,果然……私降天劫,你這個樣子,如何擔的起天譴!待他歷劫歸來之時,必是你遭天譴之日!”衡殊越說越激動 ,最後道:“我已派柔姬去替了他,定不會讓他歷的此劫!”
阿禦眉目淡然地看着衡殊,“沒有我的谕令,亦沒有祭琴傳召,五鏡掌鏡司是出不了鏡體領兵作戰的。您大可現在回去看看,被你帶出梵鏡的柔姬,已經被鏡外鳳來琴牽音引回去了。當年母神将五鏡分封與我時,我便在鏡體之外凝了琴音牽制掌鏡之人。”
“阿禦!”衡殊又是心疼,又是氣惱。
“阿姐!桑澤此劫非歷不可!”話畢,化出水鏡,望着水鏡中硝煙四起的戰場,禦遙向衡殊說明了一切。
蒼茫天涯處,決戰進入白日化。
風火二神配合默契,火神祭了焰搖幡,風神化出混天鏈,火随風曳,風随火勢,一時間鸠鳥族五千先鋒被化為灰燼。
因着桑澤的軍令,二者俨然是開了殺戒,決戰不過一日,鸠鳥族十萬鳥靈已經死傷過半。幸虧侏獳族一萬援軍的到來,牽制了風火二神,一時間兩軍陷入僵局。
入夜,漠鼓又帶着先前的三千精兵上了蒼茫天涯,鸠鳥族頹勢已現,只苦苦守着,望女醜族能伸出援手。以亡百保一的方式,送了數人出去求救。而能擺脫追殺,真正到達墓絕湖第上書信的,不過兩人。
與此此同時,亦收到侏獳族族長遞來的同行出戰的盟書。至此,女蔑、女祭兩位族長方才真正信了此間局面,雙雙躍出湖底,帶軍支援。
距離墓絕湖不過數裏,侏獳族族長一身戎裝,正在相候。三人拱手相拜,女蔑恭敬道:“是吾等來晚了,實乃多年為上戰場,事事瑣碎,還望族長見諒。”
“小心使得萬年船!”侏獳族族長湊近兩人身畔,于掌中化出盟約密語。女蔑與女祭相視一眼,亦然反掌于上,三人掌中密語掌紋連城一片,只空缺鸠鳥族的那部分,遂三人彼此徹底信任了對方,同往蒼茫天涯處趕去。
侏獳族族長行在兩人身後,嘴角有飛揚的笑意,眉眼間亦是一片從容自信。只聽“嗖”的一聲信號,女蔑、女祭二人匆忙回頭,卻見的哪裏有什麽侏獳族族長,騎與戰馬之上的,是一個白衣箭袖的少年,手中執着一把折扇,正懶懶地搖着。四下裏,原本的侏獳族數萬軍對化出本來模樣,竟不過是腳下百草,樹上落葉。
“你是何人?”女戒怒道。
“當日本座擒了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