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
獳族族長時,他與你問了同樣的問題!”少年化出帥旗,旗幟上“禦”字赫然在上。
“巫山守護神!”女蔑眼中凝上一絲驚恐,“你不挂自己的戰旗,卻只标禦遙聖君的帥旗。禦遙聖君竟、竟能讓你代替她!到底禦遙聖君是容不下我們了!”
“阿姐,事已至此,他不過孤身一人,我們縱然法力比不過他,到還有這數萬兵甲。雙拳難敵四手,我們且看看到底誰能笑道最後!”
“孤身一人?桑澤執扇直劈對面兩人,“你們且回頭看看!”
女祭、女蔑兩人偏頭避開扇子,卻已被扇中靈力劃破臉頰,割段發絲,于是急急避入大軍之中,回頭觀望。
只見雷神和電神帶着铮铮鐵蹄直奔而來,一時間女祭、女蔑兩人蒼白了面色。卻也不過片刻,兩人臉上恢複了平靜。
隔着三軍,對着桑澤施施然道:“我當是伏了萬千靈兵圍困吾等,竟不過區區一千兵甲。守護神也太看不起我姐妹了,好歹我部今日三萬将士在此,不信還贏不了你。”
“殿下!”雷神跪在地上,“吾等按您指令埋伏在墓絕湖周圍月餘,今日接到信號而來,卻不料此一路被萬千人魂擋住去路。惡之魂吾等尚可以靈力化去,可是中間亦有無數良善之魄,只能逼退不能化去,如此被纏上了。只有我和電神及這修為尚好的一千兵甲闖了出來。其他還在苦戰中!”
女祭笑着開了口:“桑澤殿下,不妨告訴你,自出墓絕湖,這一路我便撒了煉化的凡人魂魄,自然起初我也是真的信了你。是故此舉只為若是戰敗,能有條退路,不想卻成了阻攔您軍隊的利器。”說話間揮手示意部下殺上去。
桑澤看着西邊天際蒼茫天涯處,鸠鳥一族因遲遲不見援兵,個個報了必死的信念,所謂哀兵可勝,到底有仗着三倍之多的兵力,竟慢慢扳回了局勢。“雷電二神聽令,率兵去蒼茫天涯增援風火二部。”
“殿下,我們都去了蒼茫天涯,你一人如何敵得過這三萬靈兵?”
“放心本座還有曼骨草可用,但蒼茫天無草木生長,曼骨草控制不到!接軍令!”桑澤擲出令牌,飛身躍入萬千敵軍中。
☆、九尾反噬2
曼骨草受诏前來,卻因先前已化了周遭萬千草木為靈兵,送上蒼茫天涯作戰。一時間草木尚未重新生長出來,只得得喚出根須作戰,到底不如枝葉通靈便利。加之曼骨草一族本身人跡凋零甚少,如此一來,雙方敵衆我寡分明。
女蔑、女祭避在萬軍中央,知道雖眼下局勢稍好,但若等的風火雷電四門滅了鸠鳥族,回轉身來,便是插翅難逃。又或者對方援軍掙脫糾纏過來,亦是萬分不利。
于是下令三軍平分兩處,一處留下保護自己,一處全擁而上,只求快刀斬亂麻,早早滅了那個看似溫和無害、實乃鐵血霹靂的白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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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正快刀斬亂麻的還是這個少年。想着“擒賊先擒王”,如此纏鬥下去早晚力竭于此。于是揮手間一柄折扇往來周璇,緊緊護在他身側,磅礴的靈力在掌心釋放開來,頃刻間在正前方無數靈兵化為齑粉,劈開一條血路,如此折扇受他牽引直刺女蔑、女祭而去。
此二人從來同進同出,此番桑澤襲來,二人自是連成一脈。
兩人共執一柄法器,乃玄墨雙尖刃。便是中間一根三丈長的垂珠雪鏈,雪鏈兩頭各鎖一柄彎頭匕首。
眼見桑澤折扇攜帶着靈力直劈而來,兩人祭出法器,女蔑在距離匕首三尺處撥珠輕彈,彎頭匕首受到指引,不偏不倚迎上扇柄,兩者相撞,一瞬間釘死在虛空中。
女祭趁機退後,撥動另一頭三尺處的珠子,剩下的一把匕首便直直襲向桑澤。
桑澤拍掌迎上,卻驀然覺得靈力驟然減退,只得順勢扯過數個靈兵踢上去,彎頭匕首又快又利,劃破自己兵甲喉嚨。桑澤亦召回了折扇,一路扇飛靈兵無數,待落到手中,已化作一柄青銅锏。
桑澤躍出敵軍之中,開啓“洪嬰微塵陣”,引了一半曼骨草入陣列隊,将女醜一族困在其中。
一時間墓絕湖畔風風聲飒飒,血雨腥腥。
陣外,曼骨草始祖疑惑道:“殿下可還會其他殺陣,這“洪嬰微塵陣”只能圍之,困之,到底不能一舉殲滅來了他們。”
桑澤看着掌中忽明忽滅的白光紅蕊,眉心一跳:“我的靈力在下降,開不了殺陣!”
曼骨草始祖終究比禦遙還長兩千多歲,自是識的此中原委,亦憂慮道:“殿下,您這是要九尾反噬了?”
“無妨,一時半會我的靈力還不會全部消退。你帶領剩餘曼骨草去支援雷、電兩門的下屬,他們被萬千人魂纏上了,你們可用體香惑之,救出其他将士來增援我。”
“殿下,我們都走了,你一人如何對抗陣外殘餘的萬餘兵甲。”
“這“洪嬰微塵陣”需入兩千靈兵方可真正開啓最大威力。少于此等人數,多少都是一樣的。你們身來奇香,可滅人間魂魄之氣的阻擾,立刻趕去。我還有焦鶴琴,亦能開啓一成後土幻音。快去吧,我的生死便在你手中了。”
曼骨草始祖無奈領命而去,桑澤挑開指尖血,滴于青銅锏上,反手擲出,落地指出一片赤色霞光。剎那間奔擁喊殺來的女醜靈兵被擊退數丈之外。趁着這個距離,桑澤化出焦鶴琴,凝了術法于弦上彈調。
因還要看顧“洪嬰微塵陣”,他騰出那只滴着指尖血的手,随着陣中攻勢變化,亦拍掌送入層層真氣,五指翻動傳令陣中曼骨草變化各式陣形。一手操伏焦鶴琴,波音陣陣推出,一輪輪湧上的靈兵一個個或化為煙霧,或化為灰燼,或揚作塵土。
陣中女蔑、女祭二人本看着桑澤開啓“洪嬰微塵陣”,心下詫異,其年紀輕輕,竟能擺出上古陣法。又見他奏琴退兵,眉間一股肅殺威嚴之色,一時心下顫栗,仿佛看見了當然禦遙征戰沙場,操伏流拂鳳來琴舉手見滅掉一個個族落的樣子。
但到底姐妹二人化世數萬年,也算經過風浪,不過半日,雖然無法從陣中掙脫出來,心裏卻鎮定了許多。
因為她們也發現,那個本來一身白衣不染纖塵的少年,已然力不從心。陣中靈力正在慢慢減退,曼骨草已經有三分之一斃命于手下。就連焦鶴琴音也不如最初渾厚淩厲,陣外那剩餘的六千多靈兵按百人為一組,以車輪戰之勢輪番攻擊,如今已距少年不過數米的距離。
突然間,中路的曼骨草被女祭帶人破開,一柄彎頭匕首乘勢劃破桑澤控陣的臂膀。
桑澤只覺體內靈力驟降,整個陣法出現湮滅之像。
女蔑揚起嘴角,撥珠彈指,剛剛劃過桑澤的那把匕首瞬間轉頭,直從桑澤後肩插入。
桑澤終于沒忍住喉間血腥,焦鶴琴弦上一片鮮紅。他聚起最後殘留的靈力,一掌拍在琴身上,只聽“铮铮”弦斷之聲,以他為中心,激起煙塵迷霧,墓絕湖上更是翻起激流狂瀾。他祭出九尾,一躍而起,圍困上來的靈兵以及正要沖鋒上來的後續兵甲,接被他震飛去出,落地時已然沒有氣息。如此一擊,捅入他後肩的匕首亦被彈射出去,反向劃向執匕之人。女蔑、女祭二人亦被他靈力震傷,又被随着而來自己的法器刺的鮮血淋漓。
陣破琴毀之際,桑澤九條紅色尾巴驟然退成白色,直至消失。唯有一襲浸血白色身影飄落下萊,好似雪中寒梅,淩冽徹骨。
他仰面躺在戰場之上,天盡頭鸠鳥族的最後一面旗幟斬落下去,風火雷電四門的戰旗已經在蒼茫天涯處高挂飄揚,曼谷草始祖帶着從萬千人魂中解救出來的靈兵也出現在了眼前……
閉上眼的那一刻,流拂鳳來琴音在耳畔響起,他恍惚中看見那個披散着一頭如瀑長發的紫衣神女,站在巫山之上,送他出征。
朝霞灑在她發梢,流桑花瓣落在她肩上,她伸出雙手,幫他理正衣襟,持着溫暖的聲音道:“記住,我在等你,要好好歸來。”
墓絕湖上,因已經滅了鸠鳥族的風火雷電四門回轉身來加入作戰中,不過兩個時辰,連着守在湖底的最後五萬靈兵,女醜一族被傾數滅盡。卻也是在這短短兩個時辰在,漠鼓游遍戰場數次,最後飲盡墓絕湖水,愣是沒有找到自己的主人。
那個白衣少年,仿佛突然間消失于天地裏。
四門主神仔仔細細地打掃完戰場,曼谷草一族裏裏外外查了個透徹,看着撿回來的青銅劍化成一把素面無華的折扇,只是扇面已毀,扇骨皆折;一把焦鶴琴更是弦斷身碎。彼此只得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說出一句話。
漠鼓仰天長嘶,卷起琴扇,直奔巫山。
巫山之上,衡殊拍案起身:“阿禦,你怎可以八荒衆生性命為賭注?若一切如你所料,躲在黑夜裏的人真在此時動手,那麽八荒注定在劫難逃。屆時若讓桑澤知道一切皆因你而起,以他年少未經世事的赤子之心,必然與你反目。你別忘了,他雖呆在巫山近三萬年,但到底出生八荒,身上流着九尾天狐一族的血,而非你鳳凰之心的神脈。”
“阿姐,一将功成萬骨枯!你,我,淩迦,姑逢,便是那魔族始祖隋棠,但凡君臨天下者,哪個不是踏着累累白骨而來!桑澤出生八荒,是八荒的子孫,亦是八荒未來的君主。可是他也不僅僅是八荒的君主,更是洪莽源下一代司戰之神!”
“你說什麽?”衡殊被怔在原地。
“當年桑澤三千歲,來到巫山,四下漂移的俊壇淵堪堪定住,府門大開,我便知道神谕選中的司戰之神出現了!”
“這、這怎麽可能?三萬年前,你無傷無痛,問鼎術法巅峰,甚至可以羽化來去,如何神谕就會選出下一代戰神?”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世間萬物從來都是物極必反。且看桑澤來巫山的三萬年,他一天天長大,我卻在一日日衰竭。”
“難怪,我說起初的兩千年,為何你要他每百年去五鏡受訓,便是喜愛這後生晚輩,也仿佛偏愛了些。原是在錘煉他!”
“我并非偏愛他,也非真心錘煉他!起初的兩千年裏,我動過殺心,想着洪莽源只能有一位戰神,若是趁他尚未成氣候時殺了他,神谕也奈何不了我。可是也不知為何,卻始終下不了手。于是每次他去五鏡受訓,我都心情複雜。一來期待着五鏡掌鏡司錯手殺了他,卻又擔心會錯手殺了他。現在想來,估摸從那時起,我好像便動了情。每次看他一身傷痕回來,心中便跟着疼起來。阿姐,我那時已經二十萬歲了,雖見慣風月,卻沒有人告訴我情滋味,亦沒有歷過□□,後來是離合告訴我的,我便和他結了百年只好。”
“阿禦!桑澤他知道嗎?知道自己是下一代司戰之神嗎?”
“自然不知!洪莽源諸神各司其職,在位者只此一位,若有第二者出現,必定是取代者,預示上代之神即将羽化。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怎肯受我多年庇護!”
“可如今,神族有心不定者,暗裏反叛,你以整個八荒為棋布下棋局,屆時桑澤多半與你反目。”
“非我執意要以八荒為餌,實乃近來諸事均出自八荒。到底,當年一步錯,步步皆錯。”禦遙目光蒼茫淡薄:“八荒出了桑澤這個未來的司戰之神,是八荒之幸,亦是八荒之命!阿姐,洪莽源尚未徹底安定,亂世之中,無人不辜!而我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時間裏,為他鋪路,掃平障礙。我征伐一生,也不在乎多戰一次。征若結束,便由他來守。”
衡殊已然淚流,看着面前的同胞手足,“阿禦!”
“阿姐,你要做的,就是幫我守着桑澤。禦遙看着水鏡中操伏着焦鶴琴的白衣少年,琴聲已然虛浮空洞。“他的九尾反噬劫已落下,屆時沙場歸來,必然虛弱不堪,還望您替他護法。我未回巫山前,絕不許他下巫山!”
“好!”衡殊額首,兩廂凝視中,青丘急報傳來。
禦遙看着手中信箋,笑道:“對方已經執棋入局,我該走了!”
而當漠鼓游回到巫山時,不見禦遙,只見衡殊。衡殊卻只見桑澤琴扇,不見其人,心頭猛然一顫,道:“桑澤人呢!”
漠鼓盤在下首,如實相告。
衡殊只道:“不好!快随本君去青丘。半日前,青丘傳來急報,說是藍素叛出月牙殿。彼時桑澤靈力衰退,齊族上下承君位者皆随他靈力倒退,怕是無人能敵藍素。”
說罷,于手中化出玲珑金鈴镯,只是才踏出一步便停了下來,看着只見晃動,不聞其聲的镯上鈴铛,神色黯然道:“本君竟忘了,為淨化安撫紅塵夢魇,上月本君投了金鈴于人間,如今無法開啓玲珑金鈴镯。”
浴月稍稍鎮定,“縱然聖有傷在身,區區一個藍素,怕還不是聖上對手吧。”
“若是藍素一人,青丘怎會派出急報!且傳信來的信物是藍田白玉箭。這是藍素長子碧清之物。若非藍素所犯之罪不可饒恕,自己親子怎會如此大義滅親?”
“那怎麽辦?”漠鼓急切道:“不若請淩迦神君前來幫忙吧!”
衡殊嘆氣道:“半年多前鹽陽海的守護神青池灰飛煙滅了,歐絲之野的守護神朱顏亦心緒抽動厲害,淩迦近日正兩處施法調伏,根本分不開身。”
“這如何是好!”漠鼓急得不行,“如今殿下又憑空消失了。不若我去青丘,總也能幫上一幫。”
“不行!”衡殊斷然拒絕,“你心智未開,不善形容,見到阿禦必是如實相告桑之事,屆時定然擾她心神!”
“我不說便是!”
衡殊看了漠鼓一眼,漠鼓垂下頭,的确他從不說謊,經不住禦遙的盤問。
“你回俊壇淵守着。”
“回俊壇淵?”
“阿禦睡了這些年,不知俊壇淵中有什麽。難道你日日守在俊壇淵,也不知淵底之下養着什麽?當年桑澤于嬰梁谷對戰魔族六君,若不是求本君設法壓了下來,只怕他早已揚名洪莽源了。
漠鼓垂下頭,回了俊壇淵。
“君上,那眼下聖上那邊該如何是好?”浴月焦慮道。
“阿禦臨走前,已經傳召朔冰、鐘寐前去,如今只求桑澤消失一事與此次青丘戰事無關。”
衡殊擡眼望着殿外天空,浮雲流散,烏雲乍現,一道道閃電由遠及近,俨然一副山雨欲來之象。心下更是明了,怎麽可能無關,桑澤九尾反噬,失了修為才引得青丘君主一脈靈力皆散。那只隐在暗淵深處的手,能知道九尾狐族一脈如此秘辛,想來定時親近之人,而等待這一刻,已然是等待已久。
此舉到底是對八荒狐族,還是針對阿禦,亦或者……猛然間衡殊腦海中掠過一個名字:明昙!
唯有明昙,才能同時扯上姑逢和禦遙兩個,亦有如此執念!
可是,明明數月之前,明昙已在冥府閻羅殿內被霹散魂,還有塗山的藍素,僅僅是因為報滅族之仇嗎?亦或者只是一顆棋子?而阿禦,之所以還能穩操勝券,無外乎是桑澤無恙,如今桑澤下落不明,此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如此百轉千回阿想着,萬裏之外的八荒,戰火已成燎原之勢。
☆、九幽河之戰1
從巫山一路至八荒,禦遙禦琴而行,不過一日便到了青丘。
隔着九幽河,藍素看見那個橫琴奏曲的紫袍聖君,不過一曲後土幻音中的“關河夢斷”便擊退了九幽河中的“白骨生花獸”時,臉色一分白過一分。
“禦遙聖君,她不是傷重在身嗎?如何來得這般快。”藍素對着身邊的何夕道:“她奏的曲音我還是時的幾分,不過兩三分力,便退了這河水幻化的“白骨生花獸”,哪裏是受傷的樣子!”
“這禦遙聖君術法之高,本就深不可測,且她自化世便是流拂鳳來琴的主人,只要她還能操伏戰琴,怕是天下無人能敵。”
“無人能敵?”藍素眉間狠厲之色盡現,雙手結出印珈送入河中,只見剛被禦遙擊退撫平的河面,重新沸騰翻湧起來,此時河中乍現“千鬼催魂獸”,于此同時莫歲接過藍素令牌,領着五千靈兵沿河沖殺過來。
城樓下,碧清帶領将士迎戰。只見拉弓射箭的手有輕微的抖動,而看着對面毫無表情,只顧拈訣結珈催動術法的藍衣女子,碧清終于一躍而起。根根貫穿着靈力的藍田箭強有力的射出去,但凡掃過之處一片焰火,以箭心落地處方圓十數米之內的敵軍,皆化為灰燼。
遺玉亦随在軍中,一支發中簪在手中霍然變大數倍,與兵相接如匕首至入對方喉間肚腹,遠程攻擊又可散成無數“絕情釘”,但因身體乏力而發揮不了最大威力,不多時被一個靈兵後背襲來,猛跌在地。
“玉兒——”碧清隔着千軍萬馬看着一襲鵝黃身影飄落下去,一時散了心神,想要躍過去接住,卻被瘋狂殺将而來的靈兵擋住去路。
遺玉失了發中簪,散了一頭青絲,已然沒有半點還手之力,數個靈兵舉着刀劍刺來,她擡眼望向正發了瘋一般砍殺敵軍要越過來的碧清,想起當年範林口的初相遇。
“玉兒——”
千鈞一發之際,禦遙揮出袖中金絲弦,擊碎遺玉周身靈兵,順勢将她拉上城樓。
“多謝!”碧清在萬軍之中轉身望見,心中松開了口氣。
然而莫歲一柄象牙彎刀俨然劈下,碧清心神已經散,藍天白玉弓箭自是遠程攻擊的利器,只是如今短兵相接卻難有威力。
他舉弓抵擋,與莫歲的彎刀撞擊出一陣碎裂之聲。
“碧清殿下!”到底莫歲念他是藍素親子,不敢痛下殺手,卻不料身後藍素拍掌而來,渾厚淩厲的掌風牽引他直劈下去。
“碧清——”城樓上,遺玉驚呼!“聖上,求求你,救救碧清,求求你!”
禦遙奏完後土幻音第五層“抽刀斷水”的最後一個音符,擊退“千鬼催魂獸”,複了九幽河平靜。遂飛身下城,隔空震碎象牙彎刀和其主人,拎起碧清躍上城樓。
不料,便是如此間隙間,對岸的藍素已經再次接珈召喚出河中怨靈,化成一只“靈蝶咒怨獸”。
“倒不知藍狐一脈竟有如此高手!”禦遙看了一眼碧清,沒再奏琴,而是在十指間化出金絲弦,一手迎上水中幻獸,一手五指往來交錯,将五縷金絲弦織成一張金絲網,投向河對岸的藍素。
一時間,金絲弦纏上水獸,禦遙靈力直入,與其僵持不下。
而河對岸,金光大盛,一張金絲網覆壓下來。只聽“啊”的一聲慘叫,對面藍衣的女子,被金絲弦逼出原形。在金絲網完全籠罩下來的瞬間,九尾狐被一個黑影強拉出去,消失在九幽河上!
因施法之人散了靈力,“靈蝶咒怨獸”亦在五弦中散成萬千黑色蝴蝶,又因暮色将近,紅塵中的怨氣由着蝴蝶的肆意飛舞而彌散開來。
禦遙收弦入袖的那一刻,嘴角劃出一抹鮮血。
“聖上!”碧清和遺玉急急過來扶住她。
“我無妨!”禦遙揮手示意他們不必上前,“只是這萬千黑蝶的紅塵怨氣,需得立刻淨化化!”
她本想彈琴撥弦的瞬間,朔冰、鐘寐恰好到來。
“聖上,吾等來遲,還望聖上恕罪!”兩人單膝跪在城樓之下。
“起來!來的正是時候,去收了這些黑蝶,斂盡紅塵濁氣!淨化幹淨後,輪值守在城樓上,若有敵軍來犯,可直接調兵行事!”
“是!”兩人一個化出赤煉鞭,一個化出承血劍,藍紅兩道光芒将飛散的黑蝶圍将起來。禦遙看着城外九幽河水逐漸平複,遂回了青丘大殿。
“你祖父,父君何在?”
“祖父、父君失了法力,如今皆在合歡殿中閉關。”
“本君去看看!你且說說藍素……你母親的事。”
碧清喘着氣,陪着禦遙邊走邊道:“數日前,青丘殿長年不滅的琉璃火九盞齊齊湮滅,祖父和父君皆靈力倒退,我們想着定是桑澤九尾反噬了。本來也不甚大事,卻不料……卻不料開府北荒的三弟四弟傳來急報,說是何夕莫歲闖入月牙殿,接出了母親。三弟四弟本一心想讓母親與父君團聚,是故只會佯裝阻攔,不料母親卻……卻痛下殺手。”
禦遙停下腳步:“你母親殺了你三弟四弟?她殺了自己的孩子?”
碧清紅着眼,“也不知母親為何這般癫狂,她若動手,我們為人子女的怎麽可能真正還手。便是反應都來不及反應,也正是如此,西荒的五弟雖未命喪她手,卻被她散了一身修為。也不知她下了什麽迷藥,接連挑撥的西南荒的二弟與南荒的六弟大動幹戈,兩處已打得血流成河。若非我與遺玉在東荒逗留,只怕她也不會放過我們!”
禦遙邊走邊道:“你母親嫁與你父君數萬年,雖不曾聽見她有什麽賢德之名,倒不知內裏竟如此鐵腕!”
“母親常年閉關,對我們幾個子女都是淡淡的,只是面上過的去。不想竟然這般薄情。記得昔年有一回無意撞見父君與母親争吵,父君說母親心中只有塗山一脈,無半點情愛之心。以前一直覺得父君此話太重,如今看來卻半點不假。”
遺玉握緊了碧清的手,眼裏皆是疼惜。
禦遙亦望着碧清,問道:“北荒月牙殿中,尚住着你祖母。你母親叛出月牙殿,你祖母呢?”
“祖母作為人質,被母親帶走了。”
“幽孟出了月牙殿?”禦遙有些不可思議,心下暗思,塗山自汐崖被流放蒼梧之野,兵甲已被收繳,便是有誓死衷心者,也不過爾爾。可是白日裏光莫歲正面攻擊的便有五千人數,加上這仗已打了十餘日,戰火燒遍八荒。藍素到底從何處能得數萬兵馬?若說她布局收網只是捉了個藍素,她自是不信的。
“聖上,到了!”碧清出聲,低頭拱手道:“只是殿門被反鎖了,臣下法力低微,無法開啓!”
禦遙反掌震開玄金大門,踏入大殿,回身望見碧清和遺玉停在殿外沒有進來,疑惑道:“為何不進殿?”
“八荒祖訓,若非谕令,狐族子孫不得入殿。”
“祖訓?”禦遙輕笑,這姑逢的簡直就是欲蓋彌彰!到底沒再理會,由着他們守在來了殿外。只道:“若有事禀報,用你的藍田箭于門上四角八方一長兩短鳴擊即可。”
不多時,合歡殿的門自動合上,同一時間,正殿兩側的玉簪火焰齊齊亮起。
禦遙看見正殿之上十八座石雕姿态不一,或嬌俏嗔怒,或溫柔娴靜,或明朗大方,皆是女子神态。
她環顧四周,左手邊的石雕,倒不盡是女子模樣,細細看去,有街道,有行人,有桃花垂柳,有小橋人家,最矚目的是一個握着一冊畫卷的少年,扶着一個執傘的女子,雕刻的甚是生動,應該是少年不慎撞到了那個女子。
她細細地看着,心中暗思,原來這是他們初遇的樣子。
轉身望向右邊,已然是她熟悉的場景,女子還是那個女子,而少年雖也還是那個少年,眉宇間卻多了一分神澤仙氣,兩者雙雙跪在一個神女面前,神女立在山巅之上,袖中弦絲纏在女子的脖頸間。
禦遙上前,伸手撫摸着那個神女像,深深嘆了口氣:“這雕刻的功夫委實不錯,是有幾分本君的神态。”
如此想着,轉身凝神,翻掌朝向大殿中央,五指間光芒大盛,不多時,一張玄冰床從地底浮起,床榻之上躺着的正是八荒始祖姑逢。禦遙将靈力推送進姑逢體內,估摸一炷香的時間,床榻上的人化成一只九尾白狐,随着靈力源源不斷的輸入,九尾白狐變成一只九尾紅狐,轉瞬化出人形。禦遙收回掌力,上前扶起姑逢。
“三姐?” 姑逢虛弱道,卻瞬間清醒過來,恢複平時的不恭,“你來這裏做什麽?”
“真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禦遙推開姑逢,“本君若不來,洪莽源就沒有八荒了!”
“你說什麽,不過桑澤九尾反噬,我方才靈力倒退!什麽有沒有八荒的!”
“若只是桑澤九尾反噬,累你這樣,本君才不下巫山呢。如今本君自己的靈力都衰竭的厲害,還要這般費勁渡給你。玄秩你自己渡吧,或者等桑澤反噬劫圓滿後,自然便恢複了。本君渡你的那些也撐不了多少時日。”
禦遙化出水鏡,繼續道:“ 你給我好好看看,你昏頭昏腦的這十數萬年,八荒成了什麽樣子!”
水鏡接了禦遙神識,從藍素叛出月牙殿,到殘殺親子,挑撥同室操戈,攻伐青丘,八荒戰火滔天,血流成河,歷歷呈現在水鏡中。
“你若還不信,大可去問問你的長孫碧清,他就在門外,白日裏已和他母親正面對戰。亦可直接去青丘城樓上看一看,連着九幽河都被開啓了。”
姑逢猛地擡起頭,“九幽河被開啓了,怎麽可能?九幽河連着地府忘川,可渡人間惡靈,可化紅塵怨氣。但若施法不慎或被人惡意操控,便可反其道而行,引凡塵冤魂入神族仙界,此乃我神族大劫。我從未告訴任何人,玄秩作為如今掌事的君主,我本該告訴他。然而他資質平庸,術法爾爾,便也不曾相告。只想着待桑澤歷得九尾反噬劫後,告知他,由他來掌控九幽河,算作君主之責。所以,藍素絕不可能知曉!”
“從未告訴任何人?”禦遙冷冷道:“白日裏藍素拈訣召喚河中幻獸,“白骨生花獸”,“千鬼催魂獸”,“靈蝶咒怨獸”,頭頭皆是人間怨氣所凝而成。若不是本君趕到,奏琴擊退,只怕如今青丘大殿也是她軍中帥帳了。你好好想想,到底告訴了誰?”
姑逢望着滿殿石像,一步步走向正殿中央,依次撫摸過她們的眼角眉梢,朱唇粉頰,回頭又看着那握卷執傘的男女,半晌才道:“當年,她因失了六魄,三魂入不了輪回,只得在冥府游蕩,我到底忍不住思念去看她。十殿閻羅懼我神威,便睜只眼閉只眼,只當不知。但因我身上神澤仙氣渾厚,冥府乃鬼魂聚集之地,我若常去只怕擾了其中秩序,便與其相約千年見一面。見面三分情,一見面便只想日日相守。一日,她與我說,既我不能常去冥府找她,便可又她來尋我。我當時自是拒絕,但種子一旦種下,便注定會發芽,我鬼使神差地告訴了她九幽河這一通道。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告訴他任何九幽河其他的事情!”
“你是天真還是糊塗?”禦遙厲咤,“她愛而不得,本就怨氣纏身。過九幽河與你私會,焉知她不會遇上其他凡塵魂魄。良善之魂便罷了,若是死者生前有怨氣,怨氣糾結纏繞,此間厲害,你自己想想!而且,只怕她就算遇不到,也要想法遇到!”
“不會的,明昙她是那麽善良乖巧的女子!她說她早已認命,知道人神殊途,不會怨恨任何人!”
“善良乖巧,我信。不會怨恨任何人麽?”禦遙冷笑:“你可知她因何失了六魄?她的六魄又在何處?”
姑逢定定的望着禦遙,“在何處?”
“當日,她被我絞殺與金絲弦上,你亦萬念俱灰,心傷失了魂魄,無心後事,你只顧要抱着她屍身離去。卻不知道在冥府發生了什麽!”
“阿憫素告訴我,明昙不願入輪回,不得已啓用蕉萃網捕她魂魄,後是你去了,才鎮壓住他,亦在收她時不慎擊破了蕉萃網!”姑逢神色黯淡道。
“阿憫素也只敢告訴你這些!那日本君去的遲了些,加之她因受你滴血之恩,血脈中融了神族的血液,六魄到底逃出了冥府。她以六魄撞天辰命盤,又以她婆鄂國一萬子民的鮮血刻下對本君的詛咒。”
“她、她咒你?”
“生生世世,茕茕孑立;若為情故,雙雙俱滅!”禦遙望着姑逢,“不妨再告訴你,自本君醒來,詛咒已經開始應驗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她到底要做什麽!”
“因為她有怨,有恨,而你優柔寡斷,當斷不斷!本君再問你,這些年你對幽孟如何?”
“自玄秩繼位八荒君主位後,十五萬年來,我再未見過他!”
“十五萬年?”禦遙怒極反笑:“本君若沒記錯,本君是十五萬年前為你們主的婚。如此說來除了新婚的那幾百年,你都将她一人扔在月牙殿?明昙死後,幽孟求了本君三千年,要本君作主将她許給你,本君都不曾答應。後來是你自己來求我主婚的,你拿她當什麽,慰你情傷的一劑藥?”
“三姐!”
“姑逢!這些年本君以為你只是情傷不能自理,卻不想你錯成這樣!”禦遙緩了語調:“幽被藍素帶走了!”
姑逢驚詫道:“幽孟是母神精氣所化的十神之一,是司禮之神。藍素如何是幽孟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