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9)

唇齒,與他舌尖相觸,輕攪,最後徹底交纏在了一起。

而少年只是被動地僵硬地附和着,神女眼中仿佛含了點怒意,退下身來。少年亦放松了些,卻不料她再次探入口中,這一次完全沒有之前的溫柔纏綿,而是猛地狠咬了一口。

“嗯——”少年悶哼了聲,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舌頭,手上竟是一抹鮮紅。

“疼嗎?”

“疼!”

“那你還覺得是在做夢?”

“不是夢!”

猛然間,少年回過神來,盯死了面前的女子,他張了好幾次口,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看着兩人依舊緊握的手,彼此掌心都散出耀眼的光芒。

“我回來了!不是夢!”禦遙一手撫上桑澤的面龐,“我舍不得留你一個人。這些年,這些年……”

沒等禦遙把話說完,桑澤一把将她拉入懷裏,緊緊地抱着,從她的後頸一直吻到她的耳垂,再到臉龐,最後又一次唇齒交纏,一直到彼此口中都浸染了淡淡的血氣,他才稍稍退出。卻依舊死死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待熟悉的流桑花香沁入心脾,他才在她耳畔輕輕開口:“這些年,我都很好,你不要擔心。我很好,很好……”

“嗯!”

“但我是騙你的,根本一點都不好,沒有你,我如何能好?”

“嗯!”

禦遙睜開雙眼,有淚水從眼裏滾落下來,“所以我回來了,我回來陪你,愛你,把餘生都給你。”

“不要離開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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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澤輕輕推開她,終于迎上她的面龐,的确是那副巫山之巅俯瞰衆生的絕色容顏,只是眉眼裏少了睥睨天下的威嚴淩厲,多的是望向他的盈盈深情。

“阿澤,對不起!”

桑澤以指封上她的嘴,“我們之間,沒有對不起。你回來,便是最好的。”

“嗯!”

禦遙還想再說些什麽,只聽“砰”地一聲巨響,俊壇淵西邊的一間偏殿散出濃煙。兩人皆吓了一跳。桑澤皺眉道:“那邊是竈房……”

禦遙繳着自己細長的手指,擡眼望天,“那個……已經是第十七次了……按理說如今我修為盡失,靈力全無,不過是靠着一點原本神澤之靈的神力,掌中火委實弱的很,但、但還是次次都将鍋底燒的粉碎,實在不知何故?

“你燒鍋底作甚?”桑澤牽着禦遙,邊走邊問道。

“我回了巫山,憑一人之力無法運功調息,你又不再此處,長日聊賴,便想尋些事來打發。尤記得你說在這養了魚、種了菜。便想來看看。後來、後來……都怪浴月,她說人間有很多先賢雅士,都是以釣魚打發時間,有趣的緊。我便在此釣魚……”

“釣魚?那有趣嗎?”

“別提了,半點意思都沒有。這些魚的确合該生來就是被人果腹的命。釣魚前,我本還想着可能釣不起來,設個什麽陣法圍上一圍。接過不想這魔族的坤綸魚,委實愚笨了些,不過半個時辰,我便釣了七八條。”

桑澤頓住腳步,不可置信道:“聖上,你果真是釣的?沒使了其他什麽手段。”

“釣個魚罷了,匡你作甚?”

“那您以何未餌?”

“流桑花葉啊!”

兩人已到了偏殿,桑澤扶禦遙坐了下來。只是聽到流桑花葉幾個字時,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以流桑花葉作餌,莫說這池中之魚,天下都可釣來。”

禦遙亦笑了出來,一心想着玩弄這些瑣事,但真忘記了這茬。

桑澤以靈力驅散了濃煙,方才看清竈房如今的模樣,忍不住嘆氣道:“這副竈臺我好歹用了萬餘年,你如何不過月餘便将他糟蹋成這副模樣?”

禦遙拎着一壇甘華蜜,眼睛瞟在他處,“這世間術業有專攻,廚藝這方面,可能本君确實沒有什麽天賦。”

“廚藝?你在練習廚藝?”桑澤震驚道,想起方才禦遙說已有十七次燒穿了鍋底,“那個……聖上,您能告訴我,您到底煮了些什麽,怎樣煮的?”

“不就是那坤綸魚嗎?我将它們殺了……”

聽到“殺”字,桑澤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

“您真是殺伐慣了,連一條魚都是用殺的!”

“那不殺了它,生煮?可是此舉能保持肉質的鮮嫩。我就說嘛,失了魂魄的東西到底少了原本的滋味……”

“不不不,是該先殺了,殺了!”桑澤扶額,“您繼續說、繼續!”

“說什麽?”

“說您說如何煮魚的!”

“殺完,扔進鍋裏,點上火,便煮啦!”

桑澤看着禦遙,半晌才道:“鍋裏除了魚,您……不放別的了嗎?”

“別的?不是煮魚嗎?魚都入鍋了,還需放什麽?我又不煮別的!”

“難道不該放些油——”桑澤收了扇子,知道說什麽油煎熱鍋,料酒去腥對禦遙來說簡直是天

方夜譚,便只說道:“好歹你總得放些水,以防燒幹吧。”

“燒幹?燒幹了會如何?”

桑澤将酒壇從禦遙手中強拿過來,倒在酒盅裏遞給她:“你說,燒幹了會如何?都十七次了,你還不知?”

禦遙想要接過酒盅,被桑澤拂去,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下去,卻也不曾看他,只嘀咕道:“修琴問道,司戰征伐,都沒這麽麻煩!”

桑澤捧過禦遙臉龐,問道:“如此,這坤綸魚、炎須菜都是遭了你的毒手?原是我錯怪浴月了。也是,便是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這般大意。”

“如何錯怪她了,本就是她的錯。要不是她給我出主意,我如何會打這魚的主意。所以不是我的錯。再者,你在巫山多年,盡是我給你傳道受業解惑,你何曾報之以李了?”

桑澤點了點頭,笑道:“報之以李!臣下遵命便是,此刻便報一報。”

說話間,收了折扇,扔了酒盅,抱起禦遙轉身進了寝殿。

作者有話要說: 想想小狐貍一個人實在太慘了,就讓阿禦早點回來了,後面開始撒糖哈~~

☆、交心1

到底禦遙失盡了修為,不過片刻便已疲倦,合眼睡去。

桑澤自是不忍心打擾她,只由着她枕在自己臂彎中。他将雲被往上拉了拉,本是極輕微的動作,可是懷中的女子卻還是渾身顫了一下。

“別走!”禦遙往他懷裏縮了縮,“我錯了!”

桑澤偏過頭去,忍住了翻湧上來的澀意。又轉過身來,指尖拂過她臉頰:“你不能這樣不講道理,要走的人是你,任性決絕的人也是你,以自身為餌引戰洪莽源催我一夕長大擔負使命的人更是你。你是錯了,可是我還把你怎樣?淄河說,讓我不要怪你。我怪你什麽,怪你為了護我九尾化赤,在傷重時強行醒來散了半身修為?怪你為幫我把九尾反噬劫從君主劫中分離出來遭天道懲罰折了一半的壽數?怪你把所有的功德都給了我,累自己日漸衰竭?還是怪你贈我曼谷草有了縱橫天下的親兵,坐上了洪莽原至尊的位置?或者怪你一生都以職責當先,因衆生大義而将一己小愛排至身後?”

桑澤的手停在她的鬓邊,挑了一縷長發在手中理順,笑了笑:“你我最初是君臣,随後為師徒,彼時我自是承襲風範,繼你志願。如今我們是夫妻,我更應當替你分擔。無論你以何事為主,我幫你擔着便是。所以,你別怕,我不會走。再者,這一生,我還能去哪?”

桑澤頓了頓,驀然覺得胸口有些濕意,目光垂下時,發現阿禦朝他睜開了雙眼,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他本就是半躺着,如今有些尴尬地往外挪了挪,移過了目光,含糊道:“可是我把你吵醒了?”

禦遙坐起身來,趴在他背上,摟着他點點頭:“嗯,你絮絮叨叨半天,我如何還能睡着?再者,你說的這般好聽,我哪裏舍得睡過去!”

她摸索着扯開他的裏衣,一手探過他胸口,感知到一道凸出的細橫,摩挲了良久。那是被她金絲弦抽過的痕跡,一生都不會好。

禦遙繼續低眉拂過他的後心,亦是一道寸長難以消退的傷痕,是不久前為防她靈力反噬在黎光陣中被利劍所傷。而桑澤的肩上,有一條鞭痕赫然醒目,她以前并未過多在意,只當是在五鏡錘煉時落下的。如今細看來,實乃鞭傷。能與她金絲弦一般,落身成傷,傷痕永不消退的法器,又是鞭子,除了隋棠的九節銀莽鞭,便沒有其他了。

她想起叢極淵上,淩迦同他說過,早在數千年前,桑澤便從嬰梁谷中奪回了離合的六魄,以自身靈力飼養在俊壇淵。那麽這鞭上,想來是在那是落下的。

她紅着雙眼,小心翼翼地吻過那道傷口,淚水一顆一顆砸下來。

桑澤在她觸到傷口的那一瞬,不自覺顫了一下,只是随着禦遙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下來,他的一顆心驟然縮緊。他想轉過身來抱一抱她,卻被她死死地摟着,半點掙紮不開。

“你個傻子!”禦遙貼在他背上,“根本不值得!”

桑澤深吸了口氣,掙脫着轉過身來,扶正了禦遙,肅然道:“看着我!認真聽好,若是連你都不值得,我這一生,便沒有什麽是值得的。無論是過去、如今、還是将來,我為你做的所有事,亦只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自己可以愛你。所以,不許你這樣說,不許自責,不許內疚。”

禦遙呆呆地望着桑澤,仿佛沒聽明白,只是由着眼淚一重重落下來。

“更不許哭!”桑澤揩去她止不住的淚水,只道:“你一哭,我的心就揪起來,很疼。你是要我一直疼下去嗎?”

“嗯!”禦遙點點頭,又猛的遙遙頭。

多少年來,她一直都持着聖君的威嚴和神女的冷肅,連着喜怒哀樂都極少表露,更別說像這般失聲痛哭。

她埋在桑澤胸口,哭的整個人都在發抖,仿佛要把這些年壓抑的情緒都爆發出來。

桑澤的心中其實一直與她堵着一口氣,他不明白為何天道既不公,又殘酷,可她卻偏偏還要這般死守和維護?此刻他卻有些了然,其實他和她又有什麽區別呢?在他心中,他一直以她為天為道,縱然她一次次将他推開,可他還是飛蛾撲火的接近她。

然而,桑澤可以原諒她将兩人情愛放至使命職責之後,但他心中始終不能接受她為了維護天道和守護蒼生,而絲毫不顧惜自己性命,那樣決絕留下他一人。

可是此刻,他看她哭成這樣,俨然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已經沒有半點君者的模樣,突然就連着那一點點怨憤之意都沒有了。

天道演化了阿禦,是她畢生無法回報的恩情。如同阿禦一手培育了他,是他生生世世都要守護的情意。

而他不尊天道,硬生生将她拉到自己身邊,讓她在兩難中掙紮彷徨。她為君為神,都是最好的樣子。偏偏于情愛之上,遲鈍得無可救藥。等到幡然醒悟的這一刻,卻發現原來已虧欠最愛的人良多……

禦遙的聲音漸漸弱了些,卻仍然哽咽着,“阿澤,當日虞姜說得一點也沒錯,你這樣好,如何還要你配的起我,是我配不上你才對……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桑澤拂開禦遙,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問道:“你當真覺得那魔族公主說的對?”

禦遙點點頭,又垂下眼去,只喃喃道:“對不起……”

桑澤看她蒼白着面色,滿心滿眼裏都是對他的歉疚,終于豁然起身,化出身齊整的衣袍,朝着外面走去。

“阿澤,你去哪?”

“七海。我去去便回,你好好歇着。”

“七海?”禦遙下了床榻,走到他身側,“你去七海做什麽?”

桑澤也不看她,只是冰冷着一張臉,“當日叢極淵之戰,你以仙障留了虞姜一抹氣澤,想來是為了隋棠要留魔族一點血脈。我戰後清繳,無暇培育。便由淩迦将她帶回了七海。如今看來,委實不必留着了。我去捏碎了她,省的她一張嘴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禦遙抽過他的廣袖,往他身上蹭了蹭,擦淨了眼淚,“我不再說那些話了,七海那麽遠,來來回回需要好幾日,我會想你的。”

桑澤由她從後面抱上來,也不說話,只是想起那一年得知她醒來的消息,去瀾滄鏡中看她。彼時自己也簌簌流淚,便如同此刻一般拉着她的長袖擦淨了淚水。那時她仿佛說了句什麽,自己沒有聽清。如今細細想來,她說的是,你啊,還是個孩子,何時才能長大?

他握上那雙手,目光溫暖且眷戀。

阿禦,我已經長大了。長大到終于可以娶你的樣子!

“那你何時娶我?”身後的女子已然心有靈犀,綿綿話語落在他耳畔,夾雜着勾纏在他脖頸深深淺淺的吻。“明日好不好?明日我随你去八荒,見你父母。”

“不好!”

“為什麽?叢極淵上我便同你說過的。你明明答應了的。”禦遙愣了愣,停下來轉到桑澤跟前,“你……”

桑澤看着她的樣子,笑得無奈卻溫柔:“此去八荒萬裏路途,你身子不好,修為靈力都沒了,如何經得起折騰。我讓父君母親來巫山便是。”

禦遙低眉咬了咬嘴唇,“那還是撿個合适的日子再去吧。我既嫁你,理當随了你,豈有讓長者移步之理。且我的修為雖難以複原,但你可幫我調理原本神澤之靈的靈力,還有鳳凰之心,鳳凰之心……”

禦遙有些惶恐地望着桑澤,果然桑澤猛地擡起雙眸,“鳳凰之心怎麽了?”

也不待禦遙回答,他五指已覆上她的心口,掌間靈力交纏感應,桑澤臉色愈見鐵青,眉間怒氣上浮,“你……你又是強行醒來的?心脈斷成這樣,分明是是後來接上去的……連着心上都有了缺口,鳳凰之心可是你的真身!你……到底誰許你醒來的?”

“我沒有強行醒來,是阿姐讓我醒來的,也是她送我回來的!”禦遙低着頭,閉着眼睛不敢看他。

“所以……你是回來和我告別的?你……”

“阿姐說我睡着已然無用,不若回來了一了心願。”禦遙擡起頭看她,“阿姐還說你必定也很想見我……我是回來與你告別的,可是、可是等真正見到了你,我突然便害怕那一天的到來。我不想離開你,所以我也不想再瞞你什麽,我們一起想辦法,想辦法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好不好?”

“真這麽想的,從今往後,什麽都不瞞着我,也不一個人獨自擔着?”

禦遙看着桑澤,舉了三根手指,無比鄭重道:“本君以神澤之靈向天地起誓,從今日起,與夫君桑澤神君坦誠相待,日月相照,絕不欺瞞他任何事。若違此誓,便讓鳳凰之心頃刻……

“便讓荒火天雷斷盡吾之九尾。”桑澤攔下她,不容置喙道:“既然你要發誓,便按我說的發。以後如果再敢一個人擔盡天下事,我九尾斷盡便算對你的報應。”

禦遙怔怔地看着桑澤,半晌才道:“八荒的子嗣素以翩翩君子之态、溫潤文雅之風聞名洪莽源,何時變得這麽淩厲霸道了?”

桑澤噙了一抹三萬年來從未有過的得意之色,眺望天際:“君子溫潤,配以賢淑。像禦遙聖君這般,大約只得以霸治霸了!”

☆、交心2

兩人回了散花殿度日,将欲月打發回了俊壇淵。

浴月朝着桑澤冷哼了一聲,趁着他尚未回神發現,飛也似地逃下了山巅。

而自那晚二人坦誠交心之後,因再無心結郁在肺腑,禦遙雖無修為靈力加持,卻也沒之前那般虛弱,心緒亦平穩了許多。如此數月之後,之前因司戰操琴散去的修為,盡慢慢恢複了幾分。

只一日,桑澤因替禦遙調息之故,疲乏了些。禦遙心疼他一臉的倦色,便趁他未醒之時,以流桑花之氣迷化了他,想讓他多睡會。

如此,黃素傳來的一封信箋便落到了她手中。她将書信中的內容看了數遍,方才确定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書信曰:八荒之內,青丘九幽;百萬魂魄,聚以內丹;若可淨化,方得長生。

洪莽源中,若論修道,便再也沒有比她更精此路的了!他們這些上古正神,本就長生,若還需長生,便是如她這般毀了道行需要修神補元,重新得道的!

她将一方書信卧在手中,看着散花殿中熟睡的男子,到底沒有忍住心緒的翻湧,一時錯了內息,由着血腥之氣化成鮮紅的液體從口中噴出。

于是那困着桑澤的花香氣澤便頃數退去,他豁然睜開雙眼,只覺心跳的厲害。便急急走出殿來,果然,那個紫衣的神女扶着殿門,委頓在地。

禦遙見他過來,撐着站起了來,朝他擺擺手笑道:“無事,多半是被你感動的,心緒起伏大了些,亂了內息。”邊說邊将書信塞給他。

桑澤将她抱回殿中,方才打開書信。半晌才道:“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好!”禦遙點點頭,“只是……終究是天道之物……小心些。”想了想又道,“明年七月有良辰,我與你同去,正好拜一拜你父母。”

“來回折騰,你受得住嗎”

“我不想一個人待着,不想和你分開。一分一秒都不想。”

“好!”桑澤握着禦遙的手,渡過重重靈力。

一日日,禦遙精神尚好,桑澤便想着要将當日碧清煉化的丹藥喂她吃下。又恐她內裏虛弱,一時承不住丹藥大補,便将其化在掌風中,又以自身靈力滋養,分了數次趁給阿禦調息時化入她體內。

此舉于阿禦自然再好不過,那本就是她自身的修為,如此循序漸進吸入,即圓融又不至于虛不受補,內裏便漸漸充盈起來。

只是“後土幻音”本就是上古至尊的心法,即便是一成,也是磅礴深厚。桑澤将它化成十餘分,又将每股真氣都重新煉化,數次下來,整個人便憔悴了許多。

到底禦遙看出端倪,問了他又推說舊疾之故,調息便可。禦遙也不再追問,只順着他要他自己調養修複,當月沒有讓他再為自己療傷。

直到第二個月,桑澤亦恢複了幾分精神,便重新幫她調理內息。

這日,如同往常一般,桑澤将煉化好的真氣渡入阿禦體內,眼看就要結束。不料阿禦凝神将先前神澤之靈中已有的靈力催化開來,如此便纏住了桑澤的靈力。

桑澤只當她一時失了神識,想要吸取他的靈力。若只是這樣,他自然求之不得,但阿禦內裏虧空得厲害,這樣吸取他磅礴的靈力,非将元神迸裂不可。

“阿禦——”他伸手想要止住她,卻被阿禦反手控住。

“放心,我沒事,只要你一點點靈力!”說話間濃郁的流桑花之氣彌漫開來,困住了桑澤。

按着近幾次桑澤渡給她的真氣氣澤,果然,禦遙在他體內尋見了剩餘的被精純的真氣包裹着的丹藥。她手中拈了個訣,盡數将它們吸取了出來,融入自己的體內。只是一下承了半成修為,确實有些吃力,激得她連連咳嗽,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擡手想要破開花香,卻發現桑澤已經破開,含着怒氣将她撈進了懷裏。

“行啊……淩迦破開花香都要個把時辰……咳咳……你如今倒真是好本事了……”

“別說話!”桑澤一手幫她順着氣,一手搭在她脈搏上,直到測到她體內真氣不再翻湧沖撞才放下心來。

禦遙将他推開些,伸手撫了撫他眉間,輕輕道:“別皺眉了,都不好看了。你自己不許我瞞你任何事,我便什麽都與你說。可你呢,為何要瞞着我?那顆丹藥可是你兄長的?”

桑澤點點頭,“我如何瞞你了,不過怕你受不住那藥效,想化在掌風中渡與你,可這樣又到底失了原本的療效。故而才想出這麽個法子,将它融在了我體內,又以我原有的靈力催化。誰成想,你這一層修為竟如此雄渾,确實費了我不少真氣調和。”

“你擔心我,難道我就不擔心你嗎?你想想你上個月的臉色,連我都不如。”禦遙嘆了口氣,轉而又道:“我方才感知你氣澤,順帶探了探你的靈力,為何不是十足的?便是耗在了這顆丹藥上,以你的修為,調理了十數天,也該補回來了!你那一成靈力丢哪裏去了?”

“兄長将這一成修為還與了我們,便是終身不得修道,故而我渡了……”

禦遙點點頭,沒讓他在說下去,“因果機緣,多一則不如少一則。你做的很好。只是你這修為還是十足的好。即日起,不用在幫我調息了,先把自己調理好。”

“無妨的,你一下吞下了那麽多修為真氣,我實在不放心。”

“不聽話是不是?修道非圓滿不得大成,修為亦是如此。少了那一成,若不及時補回來,後面便是大廈将傾。左右我拖得太久,如今還能複原一成已是萬幸。你萬不能同我這般,莫說七月你還要去煉化那百萬魂魄,便是眼下你勞心的事亦有很多。”

“眼下除了陪你,再沒有需要我費心的事了!”

禦遙瞟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站起身來,“上月我讓你自己調息的十數天,俊壇淵內燈火夜夜亮至子時,往來各路神澤仙氣環繞,你能告訴我都有誰來見了你嗎?”

桑澤扶着禦遙,兩人在山巅的流桑花樹下散步,“我真是忘了,如今的這些子人,本就是你昔日的屬臣,自然你比我熟悉的多。不過是八門神者,陸續施恩結束,向我回禀各族修煉的情況。只是部分部族空有一顆忠心,卻委實少了些靈氣,修為之上便是贈予了上好的心法,也不過爾爾。如此我才有些忙碌,與他們商量着法子。”

“洪莽源種族林立,部族之間本就錯綜複雜,天下初分亦不過靠着武力平定。所以我一式微,便是暗裏蠢蠢欲動,明理群起叛亂。想要真正安寧,唯有得盡人心,方才是真正臣服。我做了前半段,後面的便只能交給你了。”禦遙撫過桑澤臉龐,眼裏滿是不舍和歉疚:“以前只想你能夠早點坐上這個位置。所有人,可能連着你,連着我自己,都覺得是對你的庇護和恩予。可到如今我才明白……”

“阿禦,別說了!”桑澤已然知道她要說什麽,握住了那只貼在他臉上的手,“你給我所有的東西,在我看來,都是恩賜。此生,來巫山見你,是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他是誰都不重要,本君此生能遇見他,便是最好的。”

一百四十年前,青丘大殿上,同姑逢說的話轟然重現,禦遙有片刻的失神。她從未想過,多年後,眼前這個她摯愛的男子,竟同她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阿禦!”桑澤看她目光游離,神識亦渙散開來,有些急切道。

“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突然間,阿禦撲過去抱住了桑澤,“以前是我不好,我只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為了諸神和蒼生,從來沒有純粹的為了你。但是,你相信我,以後……以後我像你愛我一樣,好好地愛你。我會完完整整地愛你……所以,不管你知道了什麽,都不要離開我……別離開我……我錯了……好不好……”

“阿禦!阿禦!”桑澤将她輕輕推開一些,捧起她臉,“情路艱難,命格弄人,我的确都知道了。起初我也的确想過,既然于你而言,我是個取代者,我自當離你遠遠的。我甚至想過,用我的命來換你的命。可是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的是不是?如同,我舍不得你一個人冰冷寂寞地活着,是一樣的。所以,你別怕,縱然我什麽都知道了,我也不會離開你。我們是夫妻,可以共享尊榮,自然也可共承劫難。只是,天道如此待我,我不欲遵它,你也不要強逼我,我自然也不會要你同我一起違逆他。”

“好!只要你不離開我,你說什麽都好。”

桑澤執着禦遙的手,走在微風中,“所以好好聽話,以後我若實在回來的晚了,你就先行歇下。山巅之上夜風微涼,你如今比不得以前,容易染上風寒!”

禦遙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那你不能早些回來嗎?”

“戰後初定,再忙也是這幾十年。”桑澤走上去,重新執起了她的手。

“洪莽源之大,諸事良多,何必着急這幾十年。我尚有數千年壽數,自會陪你一起打理。”

“四十年前,你引戰四方,那時我在方丈島上立了化天劫。只是應是我修為不夠,滅天劫沒有降下。那時藏若告訴我,百年後可再去嘗試。如今算來,還剩的六十年的光景了。”

禦遙定下腳步看着他,逐漸紅了眼眶,“屆時,我與你同去!”

“嗯!”桑澤幫她拂去纏在衣衫上的發絲,“和你說了,你一落淚,我心就揪起來,疼的厲害!”

禦遙偏了偏頭,攢出一點笑意,“我餓了!”

“那是我渡一些辟谷之術與你,還是稍後片刻,待我回俊壇淵給你做?”

禦遙想了想,“不若你教我吧,我們一起做。”

桑澤擡眼望了望天,“做飯這種事,你我之間有一個人會便可以。”說着,執起禦遙的手,“再者,實在多為瑣事,卻又委實繁雜。你這雙手自是應當操琴握劍,此等小事,還是由夫君代勞吧。”

禦遙抽回手,涼涼道:“話這樣說倒是好聽。可為何我偏偏卻聽出了別的意思?”

“別的意思?”桑澤問得認真。

“夫君的意思難道不是想說,我只配生殺,做一個孤獨的君主,做不了為良人執手作羹湯的佳人?”

紫衣的神女眉眼偏冷,拂袖離去。

流桑樹下,白袍的少年片刻才反應過來,朝着那一襲紫衣追去,“禦遙聖君,我是那個意思嗎,是那個意思嗎?”

說話間,抱着她躍下巫山之巅,入了俊壇淵。

懷中的神女,已然少了為君的神聖威嚴,多了為妻的溫婉妩媚。

☆、交心3

禦遙半靠在涼亭裏,執了根魚竿,化出流桑花瓣,正要于指尖捏碎搗爛,被桑澤一把搶過,塞到了她嘴裏。

“又想拿來釣魚?能別這樣糟蹋嗎,散花殿門口那兩株流桑樹,還需兩百年才能結出完整的花來,眼下不過是是花骨朵,便又被你摘了。”

“釣魚無餌,那我用術法?”禦遙望着桑澤,看他臉色不善,讪讪收了手:“你用術法,你用,我不用。”

桑澤也不言語,只将甘華蜜倒在酒盅裏遞給她。自己從她手中接過魚竿餌線,從剛帶來的小碗中拿處一個白玉渾圓的丸子纏上,重新遞給禦遙。

“這是何物,竟如此鮮香?”禦遙湊過去聞了聞,擡起頭來,“不釣了,就吃這個白玉丸子吧。”說着趴過桑澤雙膝,端過那個碗。“這麽少?”

桑澤扶額望天,奪過碗,将她靠在自己身上。“老實坐好!這是魚餌,給魚吃的。釣到了魚,才是給你吃的。”

禦遙将魚竿接過,甩線入池,擡眼冷哼了一聲:“也不知是哪個想出的這荒唐辦法,簡直迂腐。做了東西給魚吃,然後再将魚捕來自己吃。既然同為果腹,直接吃了便罷,何須這般麻煩。”

“聖上,釣魚而已,不是滅族,勞你下手輕些。”桑澤拂袖給她擋過因她甩線入水掀起的驚濤駭浪。

禦遙咬了咬唇,白了他一眼。

“你還未回答我方才的疑問呢!”

“釣魚,怡情為主,果腹次之。比如此刻,春波盈盈,暖風習習。你我彼此相伴,執手相依,魚最終能否釣到并不打緊,關鍵是這過程,是開心歡愉的。”

“哎——”桑澤驚了一下,接過禦遙扔掉的魚竿。“怎麽了,可是累了?”

禦遙站起身來,“如何不打緊?我餓!開心歡愉有什麽用?我回散花殿吃花葉去!”

“回來!”桑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攬了過來,“方才不是給你吃過兩個皂酸李了嗎,再過兩炷香的時間,杏宵糍也可以出鍋了。”

“那你再讓我吃個果子?”

“多食傷胃,想也莫想。好好坐着!”桑澤一手攔着她,一手執着竿子釣魚。

禦遙掙紮了兩下,沒掙脫開來,便挑了挑眉,由他抱着。

“若不是你去年抓了那麽多魚,如今必定一釣一個準。”

“我回了巫山,但又下不了山去找你,就想着給你個驚喜!誰知……”

“總算還給我留下個種子,眼下繁衍出了五六尾,也夠你吃的了。”

“阿澤,我想喝羅菇魚湯……”

“嗯,一會就給你做!其實……你回來,便是最大的驚喜。還需你做什麽嗎?”

“嗯,我回來了!”

日影偏西,魚線猛地下垂,水面漾起陣陣漣漪。

“上鈎了,阿禦!”

桑澤收回線,果然一條銀光肥美的魚被帶了上來。

“阿禦!”

桑澤偏過頭來,發現禦遙已經靠在他肩上睡着。他喚來不遠處陪侍的浴月,示意她将魚帶上。自己則抱着阿禦回了俊壇淵寝殿。

禦遙醒來時,桑澤正握着魚尾,推魚入油鍋。只聽見絲絲熱鍋觸水珠的聲音,騰起些微的白氣,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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