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1)

“兄長……”

“你別攔着我,我先打他一頓再說。本以為他是個靠譜的,到底年輕了些,你這樣的身子,也不只知道避着些嗎,簡直昏了頭……”

“已經避着了,若非我偶爾以流桑花之氣迷惑他,他都極少主動的。但我們是夫妻,動了□□……也是在所難免的。況且每次事後,他都有喂藥給我……也不知怎麽就懷上了……兄長,你說會不會是我的修為有了複原之态?或許也是好事!”

“想也莫想,莫說你那散了的修為無外力相助根本不可能回來,便是恢複到你巅峰時期,産子之時也是兇險萬分。你別忘了,你的心脈是後來續上去的,鳳凰之心缺口猶在……你讓開,我去找他回來。你們既是夫妻,出了事,自當一起面對。”

“兄長……”阿禦本就身上無力,淩迦稍微一用力,便推得她差點跌下去。

“你,沒事吧?”淩迦吓了一跳,趕忙扶住了她,“可傷到哪裏沒有?”

禦遙搖搖頭,緩了緩道“不必讓他知道了!也不許你兇他!”

“那你說怎麽辦,你這個樣子?”淩迦嘆了口氣,“我可沒本事瞞住他,他若知道,定不會讓你生下這個孩子的。”

“我知道,早在多年前,他便怕傷到我而執意不要孩子。所以,我也沒打算要将這孩子生下。請兄長來,不過是求你給我一副溫和的湯藥,落了他。只是要堕了這孩子,自然便繞不過那七星融血大法。”禦遙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腹,“人生大半都奉給了道和義,于情之上,才會如此荒涼。這點僅有的情,給了他父君,便難再給他了。”

禦遙擡起頭,望着有些吃驚的淩迦,“兄長可是覺得我太過涼薄,能對親身血脈下如此毒手?他确實是我腹中血肉,可是對這樣一個未曾謀面的孩子,我實在滋生不出什麽感情。而于他父君,前後三萬年,當真是嵌進了彼此骨肉血液裏。所以……趁着他如今不過是一團血肉,還未生出意識手足,趁着我還能狠下這個心……

“別哭,容兄長一些時日,定給你配一副最好的藥劑,盡量不傷到你的身子。”淩迦擡手給她抹去淚水,“如何會覺得你涼薄,只是覺得你實在太過清醒……阿禦,糊塗好活人啊……

淩迦嘆息道:“罷了,既然你要瞞着他,今日我先幫你設界隐去這滑脈,不然他早晚能發現。待明日我再給你解開七星融血大法。至于那藥,我得回毓澤晶殿開爐提煉,估摸着一兩個月于你應該無妨的。只是再溫和的藥也是會疼的,不過融血大法解開後他便感知不到了,屆時瞞個三五天自然亦是不難。可安心了?”

“有勞兄長!”

淩迦看她一張臉半分血色全無,渡了些靈力給她,卻仍忍不住問道:“你再好好想想,可有什麽地方遺漏的?即是每次都喝藥,如何還會有孕?”

禦遙只覺臉頰微燙,無奈道:“兄長,你我好歹男女有別。這種事,非要問的這般徹底做什麽?既不是我身強體健之故,便是他之故了。左右他九尾天狐一脈強悍了些,集的天地靈氣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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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迦盯着禦遙,半晌才道:“還在渾說!也罷,既如此厲害。我同他說了,從此你兩絕了這夫妻之禮,方算上策。想來桑澤自是願意的!”

“你……我想一想……應是那次,剛喝完藥正逢真氣翻湧的厲害,咳了一口血,又吐了許久……難不成藥效未吸便被吐了出來?”

淩迦白了她一眼,“沒再喝一次嗎?”

“我自是虛的厲害,渾都不記得這事。阿澤滿心都在給我療傷上,自然也不曾想到。左右是我身子不争氣,好好的一個孩子……”

“罷了罷了,是為兄的錯,又惹你這般!既到了兄長這,自保你無虞,放心!”

“嗯!”

說話間,只聽外頭轟隆這一聲巨響,九天之上電閃雷鳴,荒火天雷乍現。

“逆天之雷!”禦遙從塌上驚起。

“我去看看!”淩迦攔住了阿禦,片刻回到殿中,松了口氣,“無妨,荒火天雷均未落下,應該只是示警。”

“示警?方才那雷分明是逆天之雷,何時這般仁慈了,還會提前打招呼?”

淩迦攔之不及,只得由她出了殿門,方看見天雷散、荒火滅,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當真未落下!”阿禦狐疑道。

“騙你做什麽!”

阿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許是我多心了!”

淩迦看着她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可是有困了?”

“嗯,身上乏得很!”

“孕中嗜睡倒也是自然,不過你才月餘身孕,竟這般明顯,多半時少年憊懶之故。”淩迦送她入了內室。

“我還憊懶?”禦遙躺在石榻上,“你七海那些護陣圖可都是我少時所繪的……”

“少時……”

“嗯?”

禦遙緩緩閉上眼睛,喃喃道:“兄長,我少時便遇見他,現在孩子應該都同他這麽大了吧……若能早些遇見他……就可以多些歡愉……就可以……”她的手顫抖着摸上自己的小腹,漸漸睡了過去。

“阿禦!”淩迦立在門邊,輕輕喚了一聲 。片刻出了散花殿,騰雲急上大宇雙穹。

果然,大宇雙穹畔,一襲白衣浸血,單膝跪在地上的少年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凝着靈力,正在催化一團烈火。

淩迦倒吸了一口涼氣,揮掌拍在桑澤後背,想要幫他滅其烈火。卻不料被他側身避過,轉手間将手中之物推給了他。

“還望兄長看顧好!如此逆天違道之事,實在無須再累一人!”桑澤騰出了手,提了口氣,化出原形躍上半空。九尾驟然變大,每條尾巴都攜帶“遮天蔽日訣”磅礴的靈力,掃向那團烈火。

淩迦看着手中最後的三株根須,又望了望這碧空蒼雲,笑意冷冷道:“也好,吾等遵了你萬萬年,也未見你有多少公道,合該有個人出來治一治。好讓你知道,縱然天命難違,也未必不能神定勝天。”

而半空中的那只狐貍,已經化出赤色九尾,只見紅蓮一般的九條尾攜着雷霆之勢由後往前掃去,激的那團烈火瞬間化散。然而九尾随着主人意念,急追荒火,愣是将散開的三雷三劫困在其中。

“桑澤!”淩迦沉聲道。

那只狐貍側過頭望了望,眼神有片刻疑惑。

“小心!”他也不知為何要喊出這一聲,只是想道散花殿中那個沉睡着的蒼涼如畫的女子,萬語千言開口時便只剩了“小心”兩個字!

小狐貍一雙桃花眼攢出一點感激之色,眸光漾漾如水溫情,然而一轉頭便是凝水成冰。只見他九尾尾尖靈力大盛,如同紅蓮展瓣,瓣尖卻又結蓮花。而蓮花朵朵迎向天雷荒火,原以為是驚天地,擾諸神的轟鳴之聲。卻見得那化開同雷劫一般大小的紅蓮,只是靜靜包裹住荒火。随着剩餘三朵紅蓮最後的助力,白光紅蕊劃過,收回九尾的狐貍化出純白的毛羽,一躍而上,竟生生吞盡了三雷三劫。

待小狐貍從半空躍下,轉身化出人形,九天之上蒼雲翻湧,雷電聚攏。連帶着閉合了近二十萬年的大宇雙穹之門都躍躍而開。

“母神 !”淩迦只道不好,卻不過側目的瞬間,不遠處的少年已經化出“繞鐘”,撚指挑弦,送出一曲波音。

無聲卻強勁,愣是重新關上了大宇雙穹之門。連帶着蒼雲雷電竟都散開去。

随着少年化出一身素淨披紗的白袍,九天之中夜空清寧,星辰燦燦。落月之下,崔牙樹根壯枝堅,花葉萋萋,沒有半分被摧殘之态。

“多謝!”桑澤到淩迦面前,望着三株完好的根須。

淩迦點了點頭,拽過桑澤腕脈,咬着牙道:“荒火天雷,你避開便罷了,再不濟催化了也算了結,吞了算是什麽意思,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避開或催化太鬧騰!這個時辰,阿禦都睡着了,不想擾醒她。”桑澤擦了擦嘴角不停滑出的鮮血,細長的一縷,看着不多,卻毫無停止的意思。

“兄長別把了,斷了兩條心脈罷了,一條賠給了崔牙樹,一條祭了荒火天雷……總也不算虧……”到底桑澤已經站不住,跪了下去。

“本君倒不知,原來夫妻同心是這麽個意思,受傷都要傷在一處的!”淩迦扶着桑澤,已經不知說什麽好。

“回、回俊壇淵……接下來只能有勞兄長了……”

“本君早晚不被你們氣死,也要忙死!”

作者有話要說: 追更的小可愛今日可留言哈,紅包奉上!ps慶祝我即将迎來兩月漫長的假期~~~哈哈哈!

☆、相護3

到底桑澤底子強健,加上淩迦的醫術,如此三天兩夜,總算是給他把心脈續了回去。只是這樣的三天兩夜,淩迦真真是感受到了什麽叫淩遲。

因那個心脈受損、血氣倒流的少年,一到子時便強撐着要回散花殿,白日裏更是死活不願出殿。

淩迦無奈,只得化成他的模樣,呆在禦遙身邊。雖然如今禦遙修為早不及他,自然辨不出氣澤。奈何這兩人當真是刻進骨髓的情意,宛如一人的脾性。禦遙一會說他說話語氣奇怪,一會又說他打扇子的手法與往日不同,又嫌他倒入酒盅的甘華蜜不是三分滿……更讓淩迦頭疼的是,禁欲了數十萬年的神女,已然被桑澤寵的不成樣子,動不動把就撩撥自己夫君。至此淩迦簡直生不如死,落荒而逃。

索性,他每日只敷衍個片刻,便恢複成自己的樣子,借口給她調理身子,禦遙一時倒也沒覺察出什麽。

如此三日過去,桑澤好了大半,只是人稍微虛了些,總也看不出傷重的樣子。第四日起,便親身回了散花殿。

當夜,桑澤回來時,禦遙已經睡着。他看着她睡得很安詳,便輕輕上了榻,低頭吻了吻她臉頰。卻不料禦遙将他推開了些,側過身轉向裏面睡去。

他笑了笑,沒有在意,只在她身邊躺下,和往常一般伸手環住了她。

“走開!”禦遙甩開他的手,音色裏竟沒有半分睡意。

桑澤被她手肘撞在心口,不自覺的悶哼了一聲,壓着氣息道:“是我不好,這些天沒有好好陪你。”

“若實在太忙,就不必回來了。”

“嗯——”桑澤只覺氣血翻湧上來,一時開不了口。

“現在就走!”

“好,你先歇着。”桑澤下了床,捂着胸口往外殿走去。

禦遙聽他聲音不對,轉過身坐起來,“你怎麽了,可是哪裏受傷了?”然而桑澤卻頭也沒回,徑自走了出去,越走越快。

“阿澤……”禦遙追了出來,因走的快了些,小腹有些絞痛,“你站在!我沒力氣,追不上你。”

桑澤已經緩過一些勁來,轉過身走回來,笑道:“阿禦,你既然将自己夫君趕了出去,便斷沒有這般急急追他回來的道理。你要知道,他肯定會自己回來的。”

“別貧嘴,我問你可是受傷了?”

“嗯!”桑澤指指心口,“這裏疼!”

“淩迦不是在給你調理嗎,這麽些天了,如何一點效果也沒有!明日我去找他……”

“別……你錯怪她了!我心疼是因為你。”

“我怎麽了,我沒有比以前更聽話的了。”

“你方才都不許我碰你,還要趕我走,所以心裏難受,疼的厲害。”

“還在胡說八道,你這一頭的汗是怎麽回事?”禦遙就着衣袖給他擦了擦,扯開他衣襟往心口看去,“倒是還好!”

桑澤松下一口氣,心裏忍不住誇贊淩迦好手藝。

禦遙亦稍稍安心,低頭笑了笑,“我趕你走難道不正合你意嗎?我還想問問是什麽緣故,白日裏陪我的時辰不過片刻,還盡是敷衍的。夜間更是寧可睡在外殿也不進內室。難不成,這麽快便厭煩了?”

聽到最後一句,桑澤到底沒忍住,笑出聲來:“追逐了三萬餘年的情意,這麽快便厭煩了,阿禦,我成什麽人了?”

“你的意思是,長久些厭煩便可以了?”

“我……”桑澤無語,頓了頓看了眼突然間便紅了雙眼的禦遙,“阿禦,你……”

“我知道,你忙的所有的事都是因為我。可是我有時真的好怕,我怕到頭來一場空,我怕留你一個人……怕歲月漫長,你終會忘了我……又怕你忘不了我,阿澤……我從來都不曾懼怕過……”

“別怕,阿禦,你要相信我!”桑澤握着她的手,兩人掌中印珈亮起光芒。

禦遙點點頭,又細瞧了瞧桑澤,擡頭幫他拂開一縷垂在耳邊的發絲,“阿澤,我怎麽覺得你憔悴了些,精神也不大好。”說話間另一只手已經按上他的脈搏。

桑澤抽回手,一把抱起了她。

“做什麽?”

“你不是沒力氣嗎,抱你回房。”

“真的瘦了!”阿禦捏了捏桑澤的臉頰。

“是有些累!”桑澤将禦遙放在床榻上,“不過六位星靈将的事已經接近尾聲,八門神者那邊也訓練的差不多了。最多再過半月,便可讓他們都回去了。明日起,我早些回來。”

禦遙點了點頭,挑眉躺了下去,“不必了,一鼓作氣吧。左右淩迦在這呢,由他給你調理,我很放心。告訴八門神者和六十四路星靈将,我再給他們七日時間,七日之後不管他們進展如何,都讓他們滾回各自府邸。天大的事等你恢複了再說!”

桑澤愣了愣,“不過是舊疾,真的不礙事……”

“閉嘴,上來睡覺!”

“阿……”

“僵在那幹嘛,又要去外室睡?”

“不不不……”

“幫我把衣服脫了,有些熱。”

“好,馬上……”

“抱這麽緊做什麽?”

“衣服都脫光了,怕你冷……”

“嗯……有點冷……那你再進來些!”

“暖和了嗎?”

“嗯……別動……就這樣睡吧……”

“這樣?阿……阿禦……”

翌日,桑澤将将給禦遙調息結束,正想陪她再睡一會。淩迦便踏入了散花殿。

禦遙因剛散了功,整個人虛浮的厲害,模模糊糊看着淩迦和桑澤在門口說些什麽。不多時,只見桑澤被淩迦退出了殿外,淩迦則走到了她身側。

她困意襲來,幾乎睜不開眼,身上又委實疲憊,只喃喃道:“兄長為何把我夫君趕出殿外,我還想同他一起歇會。”

淩迦白了她一眼,“和你在一起,他能歇什麽?昨夜就不該讓他回來!”

“兄長……你……我們夫妻床帏之事都要管……”

“你以為我高興管!我同你說,最多半月,我便回七海了。桑澤戰後清繳,各地靈氣比不了從前,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都需施法淨化。再者就是你腹中胎兒,早些去了,也可讓你少遭些罪。”

“嗯,辛苦兄長了!”

“你千萬記住了,孩子落下之前,氣息要穩,內裏要充盈,尤其不能動武。”

“嗯,記下了……”

“你如今複原了一成修為,自是好事。但你到底殺伐慣了,一定得控着自己。如今靈力都護在胎兒身上,萬不能動靈力……不然屆時血脈斷開,連着心脈都會一起受到摧殘,鳳凰之心的缺口就會随之裂開!”

“嗯,阿禦知道的。”

淩迦看她已經睜不開眼,只得嘆氣道:“睡吧,我守着你!”

許是淩迦反複叮囑,又許是守在身側的人不是桑澤,這日阿禦不過睡了一個時辰,便醒了過來。精神亦是大好。

淩迦笑道,“小狐貍不讓你入夜外出,一來擔心俊壇淵靈氣不足,難以滋養你;又怕夜風寒涼,累你染了風寒。今日難得天色甚早,可要随我同去?”

禦遙想了想,“兄長先行一步,我喚上浴月,随後就到。”

淩迦點點頭,掏出一顆丹藥遞給禦遙,“如今你化不出禦寒之氣,且吞下它,便無妨了。”

“兄長有心了!”

俊壇淵內,淩迦斜靠在石榻上,一手拎着甘華蜜,一手搭着桑澤腕間脈搏。慢慢地,眉間皺起,臉色有些難看。遂而又拉近了些,重新把脈。

終于忍不住怒道:“你另一只手能不能停一停,波音擾得本君都測不到脈息。左右這些子人連你單手琵琶都出不去,你還費神訓個什麽?”

桑澤抽回了那只被淩迦把脈的手,按上琵琶,換了個曲調,看着困在場中的九人緩緩道,“如此你便是冤枉他們了。方才我單手彈撥的是“十段曲”中的第五重“天地滅”,他們能撐這麽久,已屬不易。可過關了。”

淩迦灌了口甘華蜜,“居然能夠單手操伏“天地滅”……後生可畏啊!”

“兄長過譽了!”桑澤收了繞鐘,示意八門神者喚下一批人上來。

“哼!”淩迦一下變了臉色,“所以傷還沒好利索,就這般拼命。你若出點事,誰來照顧她?我嗎,我倒是想,她也不要啊!你看看你今早的精神頭,萎靡成什麽樣來了,能收斂些嗎?雖然你才三萬餘歲,但既然做了人家夫君,便該有點夫君的樣子,別事事由着她!人間的三綱五常,你也學學!”

桑澤一把扇子搖開了一半,愣在一旁半天,待臉不再發燙才開口道:“兄長同阿禦少年的情義,對她的了解不比我淺。你說該怎樣才能不事事由她?放在過去,是沒人攔得住她;放在如今,是不忍對她說個不字。至于兄長說得三綱五常……”

桑澤索性收了扇子,“五常自是好說。那三綱,若桑澤記得不錯,當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您且給桑澤捋捋,我該從何處做起!”

淩迦一口酒但到底噴了出來,看着身側朝他翻着白眼的少年,“活該,誰讓你娶了洪莽源至尊的女子做妻子?娶便娶吧,卻又巴巴地先做了萬餘年的臣子……”

桑澤只看着前面又一波前來演化陣法靈力的人,兀自笑了笑,“兄長放心,桑澤有數的。”

淩迦又“哼”了聲,晃了晃酒壇,道“再給本君來一壇!”

“沒有了!”

“小氣!”

月上柳梢,人影西沉。

桑澤傳了八門神者在正殿回禀,六位星靈将也齊聚于此,研究那十二株根須該如何排列入藥。

因着彼此都相熟,雖八門神者和六位星靈将對桑澤有所敬畏,然而在年齡上都大了他不知多少,又是昔年追随禦遙的親随。是故桑澤對他們甚是有禮,大殿中擺了一張巨大的長形石桌。淩迦同桑澤兩人坐在兩首處,其餘兩側由他們十四人分坐着。

桑澤持着扇子轉到淩迦身側,給他斟了杯酒,“我看你心不在焉的,何事晃神?”

“我來時邀了阿禦同來,她應了的,說片刻便來,如今兩個多時辰了……”

“我回去看看。”桑澤眉心跳了跳。

“我與你同去!”

然而兩人将将轉身,便看見一襲紫衣踏進殿內。

“阿禦!”桑澤走了過去,想扶她一扶,卻望見浴月領着兩個食盒,雖有些吃力,卻是笑得歡快。

“參見聖上!”八門神者和六位星靈将着實吓了一跳,紛紛離座跪了下來。

“起來吧!”禦遙拂開桑澤,轉過石桌,坐在原本桑澤的位置上,“本君知道爾等近日辛苦,連日協同桑澤神君處理政事。如今夜色已深,想來各位也餓了,進些膳食吧。”

淩迦和桑澤互看了一眼,也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裏除了她自己散了修為難以化出辟谷之術,其他人根本無需正經吃喝。

然而莫說聖命難違,何況本就是恩賜,向來“君者賜,不可辭”,領命起身的十四人自是再次拱手謝恩。

待浴月打開食盒,端出一碗碗白玉般的暖湯,桑澤已經搖開扇子,不忍直視。

“淩迦神君!”浴月奉得恭敬,轉身又捧出一碗奉給桑澤,“殿下,這是您的!”

“這也要偏心嗎,如何他那碗比本君大許多。過來,我倆換了!”

“淩迦神君……”

“好好好,換換換……”

“這是你做的?”淩迦端着湯盞,望着浴月。

“回神君,不是小仙做的,是聖上親手所做!”

淩迦的手頓了頓,一下扔在石桌上,擡頭望向禦遙,以密音相傳,“你的良心呢?”

禦遙聽得真切,卻只當不知,笑靥淺淺道 :“諸位,可合胃口?”

滿座的屬臣,諾諾應答,“好,好,甚好!”

“既然都說好,那從明日起,本君每日這個時候都讓人送來。直到你們處理好此間事為止。”

至此,戍守各族關隘多年的八門神者和常駐大宇雙穹被外人敬仰描摹的六位星靈将,幾乎端不住手中碗盞,只得惶恐領命。

“好好研究這崔牙樹根須,”禦遙站起身來,看着又一次齊刷刷跪了下去的屬臣,又擡眼望了望桑澤,轉向六位星靈将,“這十二株根須既已挖出,列在爾等面前,想來你們心中早有解惑之法。今日爾等也已見過本君,也算了了多年夙願。本君一切安好,無需挂念。給爾等三日時間,交出入藥之法。否則這就是爾等最後一次面聖了。”

“臣下領命!”

“擡起頭來!”禦遙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們,待他們帶着些許不安和疑慮迎上她的面容,她已經收了一貫的冷肅威嚴,朝他門展顏輕笑,宛如三萬歲第一次接見他們時,還帶着少年的嬌嗔和親和,“好好守在大宇雙穹,看護母神英靈,還有……還有崔牙樹。”

只是“崔牙樹”三字脫出口,禦遙與桑澤四目相視,紅了眼眶。

☆、藥

桑澤尾随禦遙返回散花殿,兩人一路上寂寂無語。有兩次桑澤走上前去,想牽起禦遙的手,都被她拂袖甩開了。

月色朦胧,倒也照得道路清晰可見。但不知是禦遙足下無力,還是當真沒有看清楚,即将達到巫山腳下時,一個踉跄跌了下去。幸得桑澤就在身後,一把扶住了她。

禦遙只覺的眼前一陣發黑,就着他的手喘出一口氣。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禦遙恢複了一點神色,橫了桑澤一眼,也不答話,依舊甩開他的手往前走去。

“阿……”

轉眼已到巫山腳下,禦遙停下來仰頭望了眼巫山之巅。三千三百丈的頂峰,她以前從未覺得有多高,便是半日前從上躍下來,亦沒覺得有多困難。而此刻,她只覺渾身無力,內裏氣血亦不順通暢。提了口氣聚于丹田,卻不過一瞬便散開了去,反而激的小腹漾出一陣絞痛。

她微喘着氣息,腦子裏滿是那十二株崔牙根須,連同數日前的逆天之雷一起徘徊閃現。她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已然停了下來,知道那個男子離她不過咫尺。她很想轉身看他一眼,卻心中莫名氣惱,只繼續往前走去。

到底桑澤追了上來,一把拽住了她。她含着怒氣想要掙紮開來,卻被桑澤徹底摟進了懷裏。桑澤也不說話,只一把将她橫抱過來,躍上了巫山之巅。

禦遙賭着氣,不看他,到達散花殿門口時,才怒道:“放我下來!”

桑澤只當沒聽見,拂袖揮開殿門,抱着阿禦直入內室。

阿禦掙脫不開,索性一口咬上桑澤肩膀。她是氣到了極處,亦是痛到了極處,于是咬過去也當真徹底。桑澤皺了皺眉,卻也沒停下。禦遙看他這幅樣子,咬的更狠了些。桑澤偏過頭閉了閉眼,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原想起身給她拿個墊子靠着,卻不想禦遙還是沒有松開。

他到底忍不住笑了出來,“容我給你拿個墊子給你靠一靠,那樣你坐得舒服些,然後再咬,行嗎?”

禦遙亦覺得自己這樣委實難看了些,松開了嘴,低頭笑了笑。然而等真的靠着床榻上坐踏實了,臉色便又難看起來。

桑澤側坐在床沿上,倒了杯甘華蜜遞給她。

她橫了一眼,沒有接。

桑澤便将酒杯喂到她嘴邊,仍舊被她偏頭避過。

“離我遠點!”

桑澤點點頭,收回酒杯,自己灌了下去。然後直接傾身上去,撬開禦遙唇齒,渡了進去。待确定禦遙飲盡,方才退開身來。

“放肆!”禦遙怒氣未消。

桑澤愣了一愣,無比自然地跪了下去,只道:“聖上若覺得臣下冒犯了,要罰臣下。臣下自是無話可說,只是能否明日再罰?”

“自知有錯,領罰便是,何故拖到明日?”

“此刻臣下要陪自己的夫人,無法領罰!”

禦遙徹底沒撤,笑出來聲來。但也懶得看他,只伸出一只手,“一張嘴是愈發厲害了,還不起來!”

桑澤握上那只手,起身黏在禦遙身側,“不生氣了,對你身子不好!”

“還疼嗎?”

“不疼!”桑澤摸了摸肩膀,“不過多了兩個牙龈罷了。我用術法凝着,以後一脫衣就能看到!”

禦遙嘆了口氣,一把扯開他的衣襟,五指覆上他心口。

“阿禦……”

“給我閉嘴!”

片刻,禦遙收回靈力,起身坐正了些,給桑澤一層一層系好衣裳。

“氣血翻湧的厲害嗎?讓我看看!可有哪裏不舒服?氣息可還舒暢?”

“我沒事!自己穿好!”禦遙将最外頭的一條拂帶扔了過去。

“都入睡了,還穿什麽衣服!”桑澤索性躺了下來,心中卻有些忐忑。

“淩迦說還有半月才會回七海,趁着這段時間,好身子調理好!”

“嗯!已經好了大半了,你放心。”桑澤看禦遙氣消了些,于是順勢往她身上拱了拱。

禦遙幫他解開發帶,繼續問道:“損了兩條心脈,一條想來是祭給了崔牙樹,還有一條如何損傷的?”

“左右都傷了,你非得問清楚幹嘛?夜已深了,我們睡吧。”

禦遙扯着嘴角笑了笑,躺下去枕在桑澤懷裏,又往他心口靠了靠,伸手撫摸道:“這心裏心外,都是被我傷的。淩迦能治好傷,卻蓋不住細碎的疼痛。日後若是疼起來,一定要告訴我,我陪着你,總也好過些!”

“只要疼了,你便陪我?”

“嗯,自是如此。”

“那便讓我一直一直地疼着。”

“又胡說!”禦遙輕輕吻上他的心口,“阿澤,若我們有個孩子,你會歡喜嗎?他會同我一樣漂亮,也會和你一樣美好。”

“不要!”

“我是說……我是說如果我的身子複原了,我們要個孩子,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麽?”

“有你已經是最好。我不想要太多,也不敢要太多。”

禦遙忍着胸腔裏翻湧上來的酸澀之意,揉了揉眼睛,拉過桑澤的手,貼在自己的小腹上,“那如果,孩子已在腹中……”

“趁着兄長還未走,我去求他給你一副好的湯藥。”

桑澤抽回手,彈指撚了燈芯。頓時,屋內一片漆黑,他将懷中的女子摟得更緊些,“阿禦,你記住,所有但凡可能傷到你的人和事,我都會讓他們不複存在。”

夜色漸濃,禦遙從桑澤懷中睜開雙目,望着屋外勾在天際的一抹殘月,良久才道:“阿澤,我一生從未懼怕過死亡。起先是因為不死不滅,自是無可畏懼。後來是覺得生死由命,不過要個其所。可如今,我很怕。所以,你要好好護着我。”

“嗯,我初來巫山,半點修為都沒有。你卻封我做了巫山守護神,便合該生生世世護着你。”

果然,六位星靈将自禦遙見過後,許是了多年夙願,心力集中了起來。又見的自己心心念念了數萬年的聖上委實不如當年,于是便更上心了些,如此不過兩天多,便研究出了催牙樹十二株根須的排列入藥之法。

淩迦接過方子時,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又從尾到頭捋了一遍,終于舒展開眉頭,直奔散花殿。

桑澤從淩迦手中接過方子,自是開心,只道:“如此有勞兄長回七海開爐煉丹吧。若需要桑澤護法,我便與你同去。”他轉身看了眼禦遙,“左右阿禦如今內裏順暢些,可一同前往。”

禦遙靠在石榻上,微合着雙眼,晃着一壇甘華蜜,懶懶道:“急什麽,你傷好之前,休作他論。”

桑澤看着她這幅樣子,皺了皺眉頭,對着淩迦道:“按理說她恢複了一成修為,內裏充盈了許多,氣色亦好了些。可實在嗜睡得很,整日裏犯困,兄長可看看她哪裏又傷着了。”

“莫理她,少時便是這副憊懶的模樣!”

禦遙橫了淩迦一眼,翻身朝向裏側睡了過去。

淩迦指了指殿門,示意去外頭說。兩人都是落地無聲的步伐,卻還是沒能瞞過看似熟睡的神女。

“又想瞞我什麽?就在殿裏說!不然便是丹藥成了,我也一口不吃。”

桑澤無奈笑道:“誰要瞞你了,原不過看你睡着了,不想擾你。”

禦遙坐起身來,揉了揉昏沉沉的腦袋,“兄長得了方子來散花殿,想來不是只為了報喜吧。崔牙樹根須最忌水染,你毓澤晶殿是無法煉化的,所以只能打我這的主意了。”

“瞧瞧她說的話!”淩迦轉身坐了下來,“也不知我是為誰練的藥!”

禦遙斟了一杯酒走下來,遞給淩迦,“我給你騰地方便是,左右已經七月,我同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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