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約會
陳鳴這幾天總是抱着他的小日歷,翻來覆去地看。
他坐在小竹凳上,和炸糙米的老爺爺并排看風景。手裏端着一碗酒釀,嘗了一兩口,咂咂嘴,甜膩膩的。
爸爸想媽媽了。
陳安寧也想媽媽了。
陳安寧站在陳鳴的身後,給他拔白頭發。
“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媽媽?”
“你白頭發怎麽又變多了?愁什麽呢每天?”
“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聽見沒?”
“還有啊,別人給你吃東西你別亂吃,醫生說了,糖尿病得忌口。”
傍晚的太陽曬得她身體發熱。
陳安寧蹲下來,靠在爸爸佝偻的脊背上。
“爸,你給我擋擋太陽,烤死我了。”
陳鳴聞言,漸漸地挺直了腰板。
陳鳴的呢外套有點紮皮膚,但是陳安寧蹲下來,就不想再動。
她看着遠處的巷口,陡然發現一輛停在對街的汽車,有點眼熟。
陳安寧眼前一亮,暈暈乎乎的腦袋豁然清醒過來,她起身跑過去。
一條街上買完菜的大嬸迎面過來,看見蹦蹦跳跳的陳安寧,笑嘻嘻地問了句:“安寧這麽高興幹嘛去啊?”
陳安寧捧着臉笑,有點難為情地開口,歪着腦袋輕輕地說了一句:“我男朋友來了。”
陳安寧靠進那輛車,敲了敲車窗,裏面沒動靜。她把臉貼過去,睜大了眼睛往裏頭瞧,沒人。
身後突然多了一層重量,高處的男人半貼着她的身子,兩邊手肘搭在車窗上,把陳安寧困在懷裏,笑了笑,“找我啊?”
她一回頭,葉迦言近到毛衣都蹭在她臉上,陳安寧往旁邊躲,被他的手臂撞回去。
陳安寧捏捏鼻子:“你離我遠一點,我都喘不了氣了。”
葉迦言聽話地後退一點,手還支在旁邊,怕她溜了,眼神在她的臉上,很磊落地上下光顧。
陳安寧說:“什麽時候回來的?”
葉迦言答:“剛剛。”
“吃過晚飯了嗎?”
“沒呢。你吃過了?”
“我也沒有,在等你。”
陽光下,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葉迦言頭一低,鼻尖靠上她的臉:“我要是今天不回來你就不吃了?”
陳安寧也低頭,喃喃着:“你說你會回來的。”
“保不齊有個意外什麽的。”
“那我就不吃了,等你。”
“算了吧,下次別等了,”葉迦言捏了一下陳安寧的臉,手指滑到她下巴的地方,輕輕一提,跟她目光重新對上了,“我怎麽忍心讓我老婆為我挨餓。”
陳安寧紅着耳朵嗔怪道:“不是你老婆。”
“不要口是心非。”
葉迦言手放開,把陳安寧攬到自己身下,“回去加一件衣服,帶你出去吃。”
往回走的時候,陳安寧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撒嬌的樣子就像一只軟綿綿的小精靈折耳貓,小聲地講了句,“我想跟你牽手。”
葉迦言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包裹住她肉乎乎的小手。
女孩子潔白纖細的手臂從寬松的衣袖裏露出來,胳膊肘骨節清晰,手臂将他的手臂繞着。
兩人手指扣在一起。
葉迦言問她:“暖和嗎?”
“嗯。”
“牽老婆回家。”
陳安寧往他肩膀上靠,應了聲:“好。”
進了火鍋店,天就黑了。
一頓小餐,吃了回鍋肉和炸雞。
陳安寧看着瘦,吃得真不少。葉迦言盯着她看,小女生吃相還挺優雅的。
他看高興了,腿往前伸,勾住她的小腿。
陳安寧把腿抽出來,又被他勾回去。
她四處望望:“會有人看見的。”
葉迦言把疊在一起的桌布往下面一拉。
“這樣就看不見了。”
陳安寧腮幫子鼓鼓的,憋出一句話:“好像在偷情。”
葉迦言懶散地撐着下巴笑:“都沒有做一點羞羞的事情,怎麽好意思說偷情?”
“做什麽羞羞的事情?”
“以後教你。”
陳安寧反應過來,紅着臉踹他。
過一會兒,她問:“我們是在約會嗎?”
葉迦言點點頭:“算是吧。”
陳安寧說:“那去看電影好不好。”
葉迦言問她想看什麽,她說了個電影名字,他查看了一下場次:“只有十點的票了,會不會太晚?”
“你會送我回家對吧。”
“會。”
“那就沒關系。”
他想了想,點點頭,“行吧。”
陳安寧說:“你很勉強?”
葉迦言趕緊擺擺手:“沒有沒有沒有。”
電影院有一排夾娃娃機,葉迦言拿了幾塊錢試試手,就給她夾上來五個,旁邊一群女生都看傻眼了。
夾上五個娃娃可以換一杯冰淇淋。
葉迦言選的兩張座位中間的扶手恰好被擡起來,陳安寧把它撥下來,放冰淇淋。葉迦言立馬又擡起來。
陳安寧說:“手沒地方放。”
他把她手拉過去,說:“不管。”
……
喜劇電影,笑點尴尬,挺無聊的。
不過陳安寧覺得沒有那麽無聊,但是葉迦言一直都沒笑,她也不太敢笑。
細枝末節考慮周到,察言觀色,很累。
但是她太敏感。
看到一個半小時的時候,葉迦言的手突然握得沒有那麽緊了,他腦袋歪到陳安寧的肩膀上,蹭了蹭。
居然,睡着了……
陳安寧僵住,一動都不敢動。
後面電影演了什麽,她也沒看進去。
等到電影散場,屏幕都黑掉。大家陸陸續續離開,也沒有把他吵醒。
收拾垃圾的老爺爺一排一排清理垃圾,陳安寧趁着他還沒靠進,自覺地把手裏的冰淇淋小紙杯丢進他的垃圾桶,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一個“噓”。
安靜的場所,只剩他們兩個。
葉迦言的呼吸輕吐在她的鎖骨上,癢癢的。
陳安寧把圍巾摘了,給他戴上,葉迦言揉了一下軟軟的毛線,睜眼,“怎麽不叫我?”
“看你好困。”
“哦,沒事。走吧。”
陳安寧跟在葉迦言後面,盯着他的後腦勺看。
下臺階的時候,他回過頭來叫她小心點,卻發現陳安寧表情有點複雜。
她說:“迦言,你等一下。”
“怎麽了?”
“你是不是很辛苦?”
葉迦言知道她是什麽用意:“還好,我經常看電影會犯困。”
陳安寧說:“你要是累就不要陪我了,飛了那麽久,應該好好休息。”
“不累。”
陳安寧看着暗處的他,突然有一點難過,其實她早就應該發現,今天的葉迦言,是有一點疲憊的。
她有點自責,只怪自己太想見他了。
陳安寧低聲說:“可是我心疼。”
她說:“要不今天我來開車吧,雖然我技術不太好,但是我也考到了小本本的。”
葉迦言捏捏陳安寧的兩腮:“只要我還剩一口氣,我還能動,就輪不到你來照顧我,你明白嗎。”
陳安寧點點頭。
葉迦言嘆了一口氣:“跟我在一起,你不用那麽懂事。”
陳安寧捏着他的手:“你不要這樣說……”
掃地的老大爺幽幽走過。
等場子裏面徹底空蕩下來,陳安寧往前一步,圈住他的脖子,忸怩着踮腳靠近,送上一個笨拙的親吻。
她只不過,用舌尖輕輕刮了一下他的嘴唇。
小聲說:“你今天都沒有吻我。”
葉迦言聞言,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拎,放在上面一層臺階上,摸着黑就這樣吻過去。
陳安寧抱着他,脖子擡得酸澀。手臂靠到電影院毛茸茸的牆壁,側耳傾聽他們親吻的聲音。
什麽時候接吻可以不用再臉紅心跳?
什麽時候她才可以成熟一點?
哪怕他什麽都不說,她也總是一味地反省自己,好像怎麽做都不盡人意,好像怎麽樣都只是個不懂戀愛的小女孩。
戀愛問題對她來說還太棘手,不會撒着嬌去讨好,讓他高興一點,不會流露她作為女人應有的風情。
更可惡的是,太過依賴一個人,想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全部交給他,卻對他承受的負荷不聞不問。
人一得意起來,就會變得自私。
葉迦言依依不舍地離開她的嘴唇,調侃一句:“偷吃蜜了啊,嘴這麽甜。”
然後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如果有人問她,接吻是什麽感覺?
甜甜的,暖暖的。倘若某一天溺死在他的溫柔鄉,也心甘情願的感覺。
想要永遠這樣下去,想要奮不顧身。
她終究變成了為愛情甘之如饴的傻瓜,傷筋動骨也在所不惜。
“安寧。”
葉迦言的手指繞在她的發間,一撥一縷,好像曲水清流,溫柔寡淡,少頃的擺弄,便沾上滿手的幽香。
陳安寧煽動了幾下睫毛,擡眼看他:“嗯。”
葉迦言說:“我不累,我愛你。”
他說:“知道嗎,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