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早上楊茂中從夢中醒來,夢裏的那種憂傷還沒有散去,讓他一醒來就精神萎靡,走出房門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看着清晨的山村被那缭繞的白霧包圍着,幾棟小木屋已經開始炊煙袅袅,不時有公雞躍上栅欄伸長脖子打鳴.

楊茂中眼神空洞的看着這一切,腦子裏反複回憶着昨晚的夢,心底有什麽東西壓的他喘不上氣,他知道自己此時急切的想見楊明,想确認他安然無恙.

他幾次起身又幾次猶豫,最終決定只悄悄瞧瞧他.

還只是走在去往楊明家的路上,楊茂中就見楊明朝他走來,他本能想躲避,卻見周圍只是菜地,慌張左右瞧了瞧,便強裝淡定的也朝他走去.

看着楊明跟平時一樣,氣色也不錯,楊茂中放下心來.

楊明走近他,沖他笑着說“找我嗎”

“沒,就随便散散步”楊茂中手插進口袋,晃晃悠悠的跟楊明插肩而過.

“楊茂中”走出幾步,楊明輕聲喚他,他不得不停了下來,笑着回頭問道“怎麽了”

“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楊明哀傷的看了他一眼,垂下頭,一副認錯的姿态.

“······”楊茂中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一會走過去攀上楊明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錯什麽錯,咱家楊明這麽好這麽棒,怎麽會有錯,我剛剛是起床氣,想自個走走,散散心,你看你多想了吧”.

楊茂中攀着楊明往他家走,楊明倒也沒有被他逗笑,依然表情嚴肅.

“喝點紅薯粥”楊明從竈上盛了一碗粥給楊茂中,“你喝了嗎”楊茂中擡頭問他,接過粥端起來喝了一口.

“沒呢”楊明給自己也盛了一碗,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抿了一口,淡淡說“我昨晚夢見你了”,停了一會又說“你不搭理我了”.

“夢都是反的”楊茂中喝着粥無所謂的說着.

“嗯,夢裏你生氣走了,我找不見你,所以本是要去你家裏瞧瞧的,也讓我安心點”又喝了一口粥,楊明思考了一會說“我,沒有将那些事當回事,你安心跟我做朋友便是,咱們相處久了,沒個親疏,鬧點小誤會也正常的,別往心裏去”.

“我不往心裏去,你才是,心重的很,我怕你鑽牛角尖”.楊茂中放下碗真誠的看着楊明.

楊明輕輕笑着搖了搖頭說“我不會的”,但看向他的眼睛卻依然有着欲言又止的無奈.

楊茂中如何不懂,心不由揪了一下,将眼睛瞥向了別處.

之後村子裏迎來了雙搶,楊茂中也沒有例外的在田裏打仗一般,楊明沒有田地,左一戶右一戶的幹活,雖不固定,每天也非常忙碌.

自那之後兩人鮮少單獨見面,也許是太忙也許是逃避,有時候在田間小道相遇,只跟平常那樣打上一聲招呼,又繼續各自忙碌去了,就這樣忙了大半個月,楊茂中才又踏進了楊明的屋子.

“今天不累嗎,怎麽不早點休息“楊明借着燭光,做着手工,擡頭看向他說.

“嗯,不累,過來看看你”楊茂中随意的說着,坐到了他身邊.

這段時間其實楊茂中過的很煎熬,雖說白天都見面,但是卻依然想念的緊,夜夜都會夢見他.

想着那日也過去那麽久了,也許可以坦然面對了,他這麽安慰着自己,急不可耐的來到這裏.

楊明笑笑說“嗯,我很好”低頭又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一晚上

楊茂中就坐在他身邊看着他手上的動作.

楊明也只是垂着眼做着手工.

兩人一言不發,也不看向彼此.

直到夜深了,楊茂中得回家了,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兩人不約而同的輕嘆了口氣.這才擡頭看向對方,笑了起來.

“那件衣服也不見你穿”楊明打破沉默,輕聲說道.

楊茂中站了起來,咳嗽了一聲之後才說“我還有好幾件那樣的襯衫,先把那些穿舊了再穿.”

楊明點點頭沒說什麽,楊茂中往外走,走到門邊猶豫了一會又回過頭說“我是覺得很珍貴,不舍得穿”.

楊茂中從楊明家回來,剛踏進家門,他爹楊進財就把他叫進了屋.

“茂中,你峻哥這個禮拜天結婚,你挑了擔子去吧,我們現在正趕上雙搶,去不了,你幫我們說一聲,還有,擔子重,你早一天出發,路上慢慢走”.

峻哥是楊茂中的表哥,他娘親姐姐的大兒子,他們住的更加偏遠,至今都沒有通路.,每次去姨媽家,他們都要翻山越嶺近一天.

“我在家裏幹活,讓娘去吧,她肯定蠻想姨媽了”楊茂中覺得自己去就純粹走個親戚.

而娘就不一樣,見到姨媽總要聊上一晚上,兩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你娘自己挑不動擔子,而且我也不放心她一個人走這麽遠山路,但是你跟你娘一起去,農活就要給耽誤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都說幹嘛挑雙搶的日子,真是蠢”,楊進財咳嗽一聲嘟囔道.

“我知道了爹”楊茂中走進了屋,爹還是緊鎖眉頭,這時楊茂中的娘蘇銀華走了出來.

“我讓茂中去金華那,你別去了”楊進財瞥了她一眼.

“那可不成,我自己去,他留家裏”蘇銀華一聽急了,接着又說,“寶蓋山頭那塊說開始鬧狼,咬死了好些牲畜,肯定得我去送禮”,蘇銀華就這一個寶貝疙瘩,她一點險都不舍得給他吃.

“他一個大男人,怕什麽,再說根本沒有說是狼,就死了兩只雞,就被你們傳的沸沸揚揚,村支書都說不要傳謠言不要傳謠言,這倒好,咱家還第一個帶頭,什麽好些牲畜,是死了牛還是死了豬啊”楊進財急了,雖然他們住在大山裏頭,但是他們這大多都是後來的再造林,根本就沒遇到過什麽猛獸.

“不行,茂中不能去”蘇銀華說不過,只能撇下這一句就走了.

過了兩日,禮品都準備妥當了,裝好放在堂屋門前,楊進財走過來,擡一下這個又擡一下那個,可都不輕,他把楊茂中叫到堂屋.

“你娘死活要自己去,你去勸一下她”楊茂中點頭準備往外頭走.

“茂中,你說你帶楊明一起去”,楊茂中有點驚訝,“爹,這可以嗎走親戚帶楊明啊”,楊進財擺擺手,表示沒事.

楊茂中這才繼續往外走,見到娘正刷籮筐.

“娘,這次姨媽那還是我去吧”楊茂中蹲在娘身邊,看着她.

“不成”蘇銀華頭都不擡.

“我讓楊明幫我挑擔子,這些東西太重了”楊茂中心底打鼓,他爹不會害自己吧,娘可一直不待見楊明.

蘇銀華這次倒不吱聲了,過了好一會,“那你別說他是哪個,就說是同村幫忙挑擔子的”,楊茂中沒有想到娘真會同意,驚喜的連連點頭“我知道的”.

過了一會他就跑出門去了,在村子裏到處找楊明找不到,就徑直走到他家等他.

等楊明一回到家,他趕忙迎上去,“你禮拜天哪也別去了,跟我去走親戚”.

楊明滿臉疑惑的擡頭看他.

楊茂中接着說“我哥結婚,你跟我一起去送禮,我們可以在那邊玩上幾天”.

“我可以去嗎你爹娘知道嗎”楊明有一絲擔憂.

“就是我爹娘讓你跟我一起去的”楊茂中開心攀上他的肩膀說道.

“嗯,好”楊明這才放心,笑着點點頭.

到出發那天早上,楊茂中發現擔子裏的東西似乎又更多了,都是家裏存的一些糧和物,娘果然是很看重姨媽的.

蘇銀華在擔子邊挑挑揀揀,她把重的都放在一個擔子裏.

等楊茂中和楊明走過來,她看向楊明指了指那擔重的,楊明急忙走過去挑起擔子,楊茂中也走過去挑起了另外一擔.

“那我們走了啊”楊茂中回頭跟他爹娘說了一聲.

“一路上注意安全呀”蘇銀華叮囑道,突然想到了什麽,又急忙跑到楊茂中身邊,對着他耳朵說“一路上你走前頭啊”.

楊茂中點點頭,快走幾步走到了楊明前面,蘇銀華這才放心的走回楊進財身邊.

等他們出了村又翻過了半個山頭,楊茂中停了下來,楊明想着他可能需要休息,也停了下來,放下擔子.

楊茂中走到他面前,擡了一下他的擔子.

“我就知道,哎”他無奈的搖搖頭,伸手去翻裏頭的東西,将一些重的往自己擔子裏放.

“你幹嘛”楊明上前阻止.

“你的擔子太重了,我的好輕,咱兩勻勻”楊茂中不管他自顧自的整理着.

“沒事沒事,我挑慣了的,我都覺得輕”楊明想将東西搶回來,楊茂中強硬的說“你要這樣就別去了”.

楊明這才退開了去沒再說什麽,等東西分好他們便繼續趕路,楊茂中讓楊明走在前頭,楊明走的快,不時停下來等他.

到了中午的時候他們找了一處泉水邊休息,楊茂中拿出他娘給準備的餅,楊明咬了一口,驚喜的說道“真好吃”.

他也趕緊咬了一口,這不是娘做的餅,應該是她之前去集市上買的,确實很好吃,兩人幾口就把餅吃完了,楊茂中又掏出一些紅薯飯,往上面撒了點辣椒面,他們又分着吃了.

吃過飯,楊明走到泉水邊喝了點水又洗了把臉,楊茂中靠着樹歪着腦袋看他,此時心情特別的好.

楊明剛用毛巾擦完臉,便聽到遠處有其他人說話的聲音,他們急忙把東西從泉水邊挪開.

過了會,幾個挑着擔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楊茂中只認識裏面的一個人,趕忙起身叫了聲叔.

男人也很熱情,問他們上哪去,知道他們去新水沖,便說”有段路我們同路,你們等等我們一起走吧”.

楊茂中不大想又不知道如何拒絕,他轉頭瞧瞧楊明,楊明站在邊上一言不發.

他又轉頭對男人說“叔,我們走路慢,怕耽誤您行程,要不,我們現在先走到前頭去,一會咱們可能又遇上了”.

“茂中啊,這段路倒不打緊,寶蓋山那塊我們還是一起走比較好”大叔拿出食物開始吃.

“寶蓋山怎麽了”楊茂中追問.

“聽說鬧狼了”另外一個大叔回答.

楊茂中這才知道娘怎麽同意自己帶楊明一起了,兩個人總還是安全些.

他看向楊明,楊明還是沒啥表情“行,那叔我們一起走吧”楊茂中重新又坐回泉邊.

之後跟着那些男子趕路的楊茂中明顯覺得有點吃不消,他們走太快了,他畢竟幹的活少,慢慢的他們兩就跟那些男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楊明停下來去拿他籮筐裏的東西,他還想阻止.

“我們得趕上他們,一起走安全些”楊明強硬的說着,把東西往自己籮筐塞,楊茂中只好讓他拿.

再上路時他明顯感覺自己的擔子輕了好多,步伐也輕快了.

只是一路上他都在罵自己沒用,明明比楊明長的高大結實,反倒還需要他來給自己分擔.

分了擔子之後他們的速度也明顯快了起來,很快便追上了那些男人.

之後一路沒有人說話只一個勁的趕路,甚至只稍作休息了一次,喝了口水,又開始趕路,步子還越來越快.

楊茂中因為分擔子的原因心情有些低落,也就不去看走在自己前頭的楊明.

等他們一起翻過了寶蓋山,那些男人們就往另一條路去了,此時天色也暗了下來.

“休息一下吧”楊明放下擔子站在原地,楊茂中快走幾步追到他跟前放下擔子,他這時才發現楊明早渾身被汗沁透了,因為他穿着黑布衣不走近根本瞧不出來.

他很心疼,立即幫他擦臉上的汗,楊明笑着對他說“我愛出汗,其實不累”.

楊茂中又趕緊去分楊明的擔子,“對我來說真的不重”楊明還想阻止,楊茂中正在自責便也不搭腔,只自顧自分了東西又開始趕路,楊明也挑了擔子追了上去.

等他們到了新水沖天已經很晚了,不過姨媽家還是很熱鬧.

楊茂中在進門前先擦了擦汗,又轉身幫楊明擦,還反複理了理楊明的頭發,才踏進了姨媽家的門.

姨媽見到他立即迎了上去,寒暄了一會就帶他們去樓上休息了,屋裏已經有兩個男人,楊茂中主動幫楊明和自己在床邊打了地鋪.

等明天更多客人來,這個屋子肯定就打滿地鋪了,楊茂中心想着.

“茂中啊,下來吃飯”打完地鋪,姨媽就在樓下喊他們,因為客人都是陸陸續續來的,所以也沒有個固定吃飯時間,反正人來了就吃.

楊茂中和楊明都很餓了,兩人舀了兩大碗米飯.

“米飯裏沒有紅薯”楊明悄悄對着楊茂中說,邊說還邊忍住笑擡眼看着他,楊茂中見他這開心的樣子也笑了起來,伸手摸摸他的發,寵溺的說道“那你多吃點,反正那還有一大桶米飯”.

“嗯”楊明回頭望了一眼裝米飯的大桶,點點頭笑的更開心.

他們可以說是狼吞虎咽的将飯吃完了,中途又有客人來坐他們身邊一起吃飯,他們也沒在意,只專心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