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8
喬小苗站在葉斯明身後兩步遠的地方。
爸爸厚重溫暖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葉斯明颀長的身姿就在她的眼前。
今天的太陽暖洋洋的, 把身上一冬天的霜寒也一并曬走。
棉花糖的甜香散在空氣裏，游樂園缤紛的色彩在遠處搖晃，歡暢的笑鬧聲從四面八方飄過來。
沒有什麽比此刻更美妙。
喬小苗眉毛彎彎眼睛彎彎, 心也掉在棉花糖裏。
她聽着電話，模糊地意識到，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歡喜了。
“嗯啊, 我在外面呢……爸爸你就不能在家裏多留兩天？”
葉斯明把目光從天上收回來，側過身, 看向從他背後走來的喬小苗。
“那我要生日禮物！還有那個啊……嗯，嗯！拜拜——！”
喬小苗挂了電話，也把目光從高空中越飛越遠的兔子氣球上移回來, 轉回葉斯明的身上。
她沖他笑得甜：“葉斯明！葉斯明啊……”
他伸手揉她腦袋：“見到我就這麽高興？”
“高興啊。”她“嘿嘿嘿”笑，“我跟你講，我爸爸今天也回來啦！我都快一年沒見過他了！”
揉她腦袋的手停下，他也被她帶着一起笑：“那真好。”
“所以……嗯——”喬小苗轉着眼組織語句，說出她的打算, “樂園的門票你買了沒呀？沒買的話, 要不要……”
她有些不好意思, 摸了摸耳朵：“要不要到我家去玩？”
葉斯明的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手心裏是兩張門票。
曲起手指, 指節蹭了蹭門票的紙面，不由自主捏緊了兩張小小的紙片。
“嗯。還沒買。”他看着她亮閃閃的眼睛，說。
“那, 要不然……我們改天再來吧？”喬小苗眨着眼詢問。
下次再來游樂園。
反正還有下次的。
放在她頭頂的那只手輕輕拍了下她腦袋：“喬小苗。你的‘改天’怎麽這麽多。”
他收回手，視線再次飄向青天。
高空那只飛跑的氣球，已經快飄得看不見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吧？不早點告訴我？”
“被你知道啦？诶嘿嘿。”
他轉回腦袋，自上至下認真地看着她，“你爸爸難得為你趕回家，你該回去見他。還有……”
左手從口袋裏拿出來，他的右手推着左手的袖口，指尖搭上手腕：“喬小苗，手伸出來。”
喬小苗一頭霧水地看着他的動作，伸出手。
“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這個送給你。”
他從自己左手腕摘下一塊手表。
然後抓起她的手，托着她細細白白的手腕，專注地将這塊表戴了上去。
男式的手表，黑色表帶，簡潔的米白色表盤，中間有一輪金色的太陽。
“願時間常伴你身。”他輕聲道。
喬小苗的目光盯着他瘦長有力的手指，眼神專注，耳朵裏仿佛也聽到了時針滴答流淌的細微響聲。
搭扣扣到最後一格仍然有點嫌大，他把手表往她手腕向上又推了推。
“我戴着這個，考試從來都沒考砸過。”葉斯明玩笑般地說着，“表帶好像有點長了，你有空拿去打孔。”
“那你把你的‘考神’給我了，你怎麽辦？”她低着腦袋問。
手腕暴露在冬天的空氣裏，細風從袖子裏灌進來，有點冷。
“嗯……”他握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劃過表盤，和她的皮膚，“你不覺得我已經成為考神了？”
她敏感地縮了縮手；“哇，葉斯明。我才發現你也會講笑。”
“你才發現？”
“對啊……”摸摸手表中心的小太陽，喬小苗看了會，才擡頭對他笑，“謝謝你！”
他欲言又止了下，最後說：“走吧。我和你回去。”
“好！”
下車的時候，葉斯明習慣性拍了拍衣服。
喬小苗笑他：“葉考神，你的潔癖症又犯了呀？那你等等到我家不怕坐立難安？”
葉斯明歪過頭，淺淡地笑笑：“不怕。你爸媽一定比你勤快，衛生打掃也一定做得比你好。”
“你就不能誇誇我？”不服。
“那麽……喬小苗是世界上最勤奮的小仙女？這樣？”
一掌拍向他手臂，笑嗔：“我怎麽聽着那麽不是一回事呢！”
嬉笑打鬧穿過市儈的窄街，繞過老舊的居民樓，回到門庭簡樸的家。
一如往常的洗牌聲聲聲入耳，牌客們稀稀拉拉坐在牌室，眼睛麻木地盯着牌面。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喊出來：
“夭壽啦！老喬！你家女兒居然領了個男孩子回家！”
一句大嗓門喊出聲，室內的中老年人們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牌也不打了，從牌局上擡起頭，紛紛往門口看過去。
喬小苗很慫地縮在葉斯明身後，讓他替她遮擋人們好奇的目光。
喬媽媽也從後面走出來：“苗苗，這麽快就回家啦？”
迎接她的卻是一聲規矩有禮的“阿姨好”。
清爽平靜的聲音倒是蠻好聽的。
喬媽媽好奇朝葉斯明望過去。
沒等她好好觀察，她身後又來了一個沉厚滄桑的男聲：“苗苗！”
喬小苗終于從葉斯明身後探出腦袋，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撲上去：“爸爸！”
葉斯明跟着向他點頭：“叔叔好。”
拍拍爸爸的肚皮，喬小苗小小聲地給他們介紹：“這個是我……同，同學。叫葉斯明。”
說完耳朵就紅了，不大好意思地一直笑。
喬家爸爸有個典型的中年人身材，啤酒肚。
他的臉在常年外出奔波的風吹日曬下變得粗糙，唯有五官依稀能辨出年輕時帥過的遺跡。
他臉上聚起慈愛的神色，拍拍喬小苗肩膀，又和廳中所有人一樣，好奇地望向自家女兒帶回來的男同學。
個子高高，瘦瘦長長，衣服簡潔幹淨，長得斯斯文文，一張臉居然比自己年輕時還要帥。
他一雙眼也是見過不少人的，見葉斯明不卑不亢地坦然站着，直覺就知道他和那些吊兒郎當的壞學生不一樣。
第一印象加了不少分，收起敵意，喬爸爸給葉斯明招招手：“小夥子，別站着了，來裏面坐。”
“嗯，謝謝叔叔。第一次登門來得匆忙，沒帶禮——”
“沒事沒事！小孩子那麽講究做什麽！”
總是擔心女兒哪天往家裏領回一個歪瓜裂棗的喬爸爸安下心，笑呵呵帶着他們往裏走。
圍觀的大叔大媽七嘴八舌：
“老喬，你家這個懶丫頭怎麽拐到這麽好的男同學的啊？！”
“小夥子，你在哪個學校念書呀？和小苗一個學校啊？”
“年輕人好好學習，早戀不好的！換我家女兒我肯定把他打回去！”
……
“我們沒有早戀！”喬小苗心裏聽了高興，面上卻還噘着嘴不大贊同某些說法。
“哦。那你說說，你們是怎麽一回事？”媽媽在她身後似笑非笑問她。
“我們就……一起學習。他教我功課來着！”
在客廳坐下來，喬爸爸不自覺地就開始盤問葉斯明：“小夥子和苗苗一個學校的吧？成績怎麽樣學習還好嗎？準備考哪裏的大學啊？家裏爸媽做什麽的？……”
一連串還沒問下去就被喬小苗急急打斷：“爸爸爸爸！葉斯明他已經保送A大啦！你別問了他會煩的！”
喬爸爸一口茶嗆在嘴裏。
紅着臉咳了好幾聲，他才回：“好。好。好啊！”一連說了三個好。
喬小苗她爸一會拉着她敘舊，一會又拉着葉斯明天南地北地吹牛皮，喬小苗聽得尴尬症都要出來了，葉斯明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地和她爸相談甚歡。
還好很快就到飯點。
一桌新鮮豐盛。還有喬小苗最愛的粉嫩幼稚的草莓堆疊的蛋糕。
細條的蠟燭歡快地燃燒。
許個願吧。
喬小苗閉眼睜眼，朝周圍環顧一圈。
爸爸在笑。媽媽在笑。
葉斯明也在笑。
那笑容透過眼底直達心底。
燭光映得平時冷清的氣質也變得溫暖起來。
嘴角挽起滿足的笑，她閉上眼，在心裏默默埋下一個很長很美的願望。
吃過飯，葉斯明被拉着和一群中老年人搓麻将，喬小苗要阻止也來不及。
她坐在他後邊，看他仙人一樣修長好看的手指在人間世俗的牌堆中熟練地翻滾。
看着看着心緒安寧到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撞在他後背。
他轉頭看天色，日暮已沉。
喬小苗倒是被他的動作驚醒了，睜着朦胧的眼問：“天亮了？”
“該走了。”他回。
喬小苗頂着冷沉的夜風去送行。
“不吃過晚飯再走啊。”
葉斯明斑馬線前停下來：“喬小苗。我後來想了很久。”他說，“也許以後你一個人的日子會有很多。我不會總在你身邊。所以你要學會習慣。”
喬小苗腦子還沒被冷風吹清醒。
她望着對面樹梢裏搖晃的月亮：“噢……”思維一跳，“你上回講的物理題，我都會做啦。”
葉斯明又把手塞進口袋，摸着裏面那兩張樂園門票：“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等我回來。”
綠燈亮了，他也沒動，底氣不足的聲音在車來車往中顯得微弱，“這是三個要求裏面的第二個。你答應我，好麽？”
喬小苗迷茫地看一眼他，笑：“一會讓我抓緊時間，一會又讓我等？時間怎麽那麽容易任人擺布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受評論啓發，把文名改成《懶癌也要談戀愛》會不會更好一點？（托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