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男人的袖子挽在手肘的地方,露出勁瘦的小臂,手臂上沒有誇張的肌肉,卻讓人覺得很有力量。

他在陌生的廚房裏操作的得心應手,雖然忙碌,卻很有章法,切胡蘿蔔絲的刀功流暢得宛如機器,看來經常下廚。

那個瞬間,談毓書斜斜靠在沙發上,望着廚房裏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破天荒覺得很安心。

昏昏沉沉的,仿佛這個男人在,什麽都不用操心。

大概是生病的緣故,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迷糊之間,他感覺好像有人給他蓋了一件什麽東西,然後,溫熱的臉頰上,附了一個清涼的東西,一下子就消失。

或許是做夢。

叩叩。

陸博淵輕輕敲了一下卧室的門,從厚重的房門傳出來的,是小家夥特別不賞臉的一“哼”。

陸博淵放低了聲音,輕輕說:“是我。”

小家夥立即歡喜地過來開門,大眼睛透過門縫望出來,朝他身後望了望,看見沒人,又有些失落,“爸爸呢?”

陸博淵擡起食指,“噓”了一聲,指了指沙發的方向。

“以後他要睡沙發,記得幫他蓋衣服。還有......”

“什麽?”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你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跟他說,不要撒謊,也不要突然對他生氣。”

談墨想了想,有些擔憂地擡頭,問:“你呢?你會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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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博淵揉了揉他的小卷毛,“從前會,現在不會了。”

談墨嘟着嘴,“但是爸爸會生我的氣。”

陸博淵否定着說:“他沒有。不信,你去叫他吃飯,他會很開心。”

談墨将信将疑,從前他們父子有矛盾,都是冷戰兩天,然後等談毓書主動打破沉寂,他才不情不願地原諒他。

從來......沒有主動過。

這次,在母親大人的勸說下,幹脆,就大發慈悲嘗試一下吧。

......................

一頓飯吃得很惬意,仿佛之前的争吵沒發生過。

中途談墨不小心放了個屁,噗的一聲,與他平日塑造的高冷人設十分不符。吓得趕緊左右看看,見兩人都沒有反應,猜測他們應該沒聽到。然後端着平時的小王子的架勢,專注眼前噴香的米飯。

嗯,媽媽的廚藝很是不錯。

而且,沒有香菜。

談毓書盯着他因為羞赧發紅的耳尖,笑得無聲且寵溺。但是,又想到談墨沖進房間的最後一句話,溫和的眼神閃過焦慮。

爸爸不許不認識媽媽......平時從不談及母親的談墨,內心其實很敏感。

“胖胖,其實,你有媽媽......”

夜晚,在小王子終于換好睡衣,半個身子鑽進被窩的時候,談毓書坐在床邊,溫柔地看着他。

談墨歪着腦袋思考,“我知道。”

談毓書嘆氣,“不是今晚做飯的陸叔叔,你的媽媽,是一個很美麗的意大利女人。”

有些話,不能一直隐瞞,否則,今天在孩子心裏戳穿的窟窿,會無限放大成陰影,籠罩他的一生。

......毓書,我懷孕了,懷了那壞蛋的孩子......他這樣做無非想跟法官說,我是單身母親,沒有精力也沒有資格繼承爸爸的遺産......我們結婚吧,就當是為了爸爸,他的心血不能落到這些人手裏......你放心,如果你什麽時候找到了愛人,我随時退出......毓書,我戀愛了,他是一名醫生......他,很介意Pinny......

Pinny,是談墨之前的名字。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母親都願意為了孩子放棄一切,她也有她自己的人生,以及享受人生的權力。

那時的談毓書被世界抛棄,也抛棄了世界。

從海難逃生之後,他一直郁郁寡歡,醫生說他是重度抑郁症,需要吃藥,需要運動,需要定期檢查,需要,找到一束光,驅散黑暗。

他一直置身在暗無天日的逼仄的世界裏,直到,談墨出世,那女人興致沖沖把孩子抱來。小家夥在他的病床上爬來爬去,最後好奇地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脆弱又柔軟的小生命,輕輕地,握住他的一根手指,羽毛一般。

那瞬間,仿佛精靈打開了魔法的大門,已經麻木多日的指頭傳來柔軟的溫度,讓談毓書顫了一下,好像被誰擊中了似的。

封閉已久的內心被打開一條縫隙,陽光照了進來,雖只有幾縷,卻足以祛除黑暗。

那之後,談毓書一直把談墨視如己出,哪怕他的親生母親為了新歡不要他了,談毓書也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一個盡職盡責的父親。

“她在哪裏?”

談墨聽到有“另一個”媽媽的時候,顯然沒有想象中興奮。

這是談毓書一直隐瞞的原因,他無法告訴孩子,在你還不到十個月的時候,你的媽媽抛棄了你。

“她去了很遠的地方旅行。”

他撒了謊。

談墨湖藍色的眸子黯淡了一下,說:“那她不是我的媽媽。”

談毓書耐心地說:“她是的。她懷了你四十周,在醫院的手術室生下你。分娩很痛,很不容易,能夠承受這份痛苦的,都是偉大的母親。”

談墨的想法顯然跟他不同,“既然那麽痛,為什麽不愛胖胖?是因為胖胖讓她痛了,她才讨厭我嗎?”

“不是。”

談毓書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到小家夥的胸口,補充道:

“是因為愛你,才選擇去痛。”

談墨失落地垂下眼簾,眼睛像是沒了光澤的星辰,“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沒見過,不代表她不存在。這個道理我跟你講過,對麽?”

談墨歪着腦袋,淺紅色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在思考什麽。

談毓書又接着說:“我還給你講過,小蝌蚪找媽媽。小蝌蚪們在找到青蛙媽媽之前,會錯把別的動物當成媽媽。”

談墨擡頭看他,“我不是小蝌蚪,我是胖胖,我知道我的媽媽是誰。”

他并不想知道是誰生了他,而且,那個生他的人,也不想讓他知道。

他只是,少了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就能圓滿的愛。

談毓書見他仍然執着,于是直接問:“對你而言,誰才是媽媽呢......”

談墨的大眼睛閃着光芒,像是沙漠行者對綠洲那樣的渴求。他說:

“我愛,爸爸也愛。同時,愛我,也愛爸爸。”

這,就是他理解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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