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很快,鄭國這邊又趕緊出來說這不是暗殺不是有意,希望大家不要被利用這都是叛軍搞的鬼。
真真假假各種消息,分辨不清,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在搞事情,又是誰無辜。
但是在這種事情上,明顯更是鄭國官府即使有理也更說不清,怎麽着都是不對。畢竟這些人是他們國家的,現在還是要他們負責,他們得給說法。至于“叛軍”,簡單說幾句大義凜然的話就能撇清自己,畢竟本身就是“匡扶正義”。
我累得要死,門都不想出。借口找了這麽久,這時候我對三哥失望,也對不肯相信他的自己失望。
我和段烨說,你們随便計劃吧,現在要做什麽我都不說話,你們也不用考慮我的感受,但是需要我的時候就叫我。
我能想明白現在的事态,也大概知道什麽解決辦法最好——當然是除掉最危險的人。于是這事放在我這兒就是無解。
段烨說,沒到這一步,別瞎想,只要能攔下來,都還能解決。我問,怎麽攔,他沖我展開了一封信:“靠他們啊。”
我一看,是趙輝将軍,齊國大将,是段烨的人。
“現在是兩邊同步發起戰争,但是齊國的目的明确,就是‘趁火打劫’,要分一杯羹,要不然就是鄭國向他們妥協,要不就是繼續打。這個時候,和另一邊的‘叛軍’合作就成為可能了啊。”
“只要這邊‘叛軍’的目的不是獨立自主,要這個完整的國家,願意稍退一步和齊國合作,那麽事情對于雙方來講都會變簡單,但卻是鄭國的麻煩。”
“而你三……江游,應該對這個國家沒太大企圖,他不介意有人來分一杯羹,只要最終結果好就行了。”
段烨在事情越來越嚴重、我也越來越寡言之後,開始有意不和我說“三哥”兩個字,他在努力讓我好受一點,把我和他的距離拉遠,好像我們是沒什麽關系的兩個人,這樣我看着,能沒什麽感覺。
我說:“是啊,他不會拒絕的。而他旁邊那些人,也不一定都能想到合作之後是不是有‘後患’……機會還挺大的。”雖然沒什麽意義,我卻并不想拒絕段烨的好意。他已經太不容易了,我給他添什麽麻煩?
“不僅如此。”段烨說,“我還要他們‘左右逢源’,也要和鄭國談……看看,能不能換出高安涉。”
我的精神一下起來,想起那孩子。但是……“吳律怎麽樣了?”
段烨笑起來,這些日子以來,我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麽舒展:“你不是确定了說吳藿身邊那個用毒的人的存在,然後叫‘晁廣’嗎?我早就派人開始找,慢慢摸出一些線索,最後雖然沒有找到他本人,倒是找到了他的同門,然後偷出了毒方和解藥。”
我随着他的話,也真心誠意地笑起來,這麽多天,終于聽到一個好消息。我那段時間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
“正好事情都趕在一起,戰事一起,我知道這次恐怕無法隐于幕後就善終,也調動起國內更多的線,開始恢複聯系,這東西便也送了進去,現在應該以無大礙。”
“于是,最起碼在明面上,有了個鄭國談判的資本。”
“那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這不是一日之功,段烨卻在我提起高安涉的時候從沒說過。
“已經這麽多事情了,何必再把這還不确定的拿出來呢?”
我終于有了種踏實的感覺。“手裏有了談判籌碼,交換人質成為可能,還是值得一試的。”
段烨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給的合理建議皇上也得更重視幾分。而且這種兩邊逢源的做法,我們那位皇帝恐怕很是中意,我估計他也不會反對。”
我點點頭。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對兩個國家的皇帝的性格有着這麽清晰的認識,甚至還能……利用。“而只要和三哥這裏的合作能成,作為‘友軍’,很多事就能說得上話,可以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的做法。”
段烨沉吟片刻,說:“‘潛移默化’恐怕有點慢了……我是想,如果有必要,這‘合作’可以反咬一口,幫我們制住。”
我先是一驚,然後發現,這是非常好的方案了。
段烨是個我認為的“好人”,他在很多方面簡直溫柔到不可思議,但這種“溫柔”可不是心慈手軟優柔寡斷,段烨的果決我可是親身體驗,沒人比我更明白。
“嗯。”我附和,“其實,要我講,誰勝誰負都無所謂,加入了博弈天下這場局中,那就是搏命,什麽結果都得認。我只要他不再傷害無辜的人,不要為了自己的目的做出根本不應該的事情。”
這戰時,肯定是沒人追究你殺了多少人應不應該償命應該償多少次的,管你輸贏,這都計較不了。但我覺得人心裏得有杆秤。
這一點上我和段烨還有些許不同,他想最大程度上止戰,而我——如果他沖着他的目标去,我不說什麽,我甚至支持他推翻吳藿,前提是他不幹傷天害理的事。
這件事只要我在,我絕不讓他能成。
明面上的談判,進行的肯定是鄭齊兩國的。說起這兩個國家也是有點好笑,多年之前是那麽好的一對盟友,段烨都參與過,甚至還在其中和我外祖有過交流。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漸漸又不滿足了。齊國抓住鄭國內亂換防的時機,連下數城,要不是國內的親貴們目光短淺的弄權,加之對出征在外的将軍的不信任,恐怕鄭國這時候早就喪權辱國了。
這之後兩國間就僵持着誰也不動了些年,算得上太平。但國君哪容得這“無所事事”,看見點機會就又得上。
信任都殘破成這樣了,該談還是得談。此一時彼一時,再到需要的時候,就和都失憶了一樣,可好玩兒了。
段烨發信說,別的不管,唯一的目的是換回高安涉,在這之前要先抛出吳律沒事的消息來,一定要傳到吳藿那裏——不是給他聽的,是給莊嫔。
這也是我提出的,因為我依舊認同莊嫔對吳藿的恐怖影響力,她知道了後也許能随機應變,對高安涉的處境和未來都有好處。當然,抛開這個,從我個人角度上,我更是覺得這是我給她的交代,我要安她的心。
莊嫔一直太苦,為了吳律更是做了太多可怕的事情,我希望她知道兒子還沒事。
兩國畢竟互有質子,雖然國君也許都沒把他們當回事,但是抛到明面上說這種事,畢竟還是要顧及到民衆的想法的。兒子都能随便扔,百姓算什麽?——到時又是人心惶惶。這時要是能不管不顧,吳藿當初就不會設局毒自己兒子嫁禍別人來做理由。
但同時,還得和“叛軍”這邊有所交流。而在這邊,最方便的人是我們——當然,齊國那邊可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還是派來個游說經歷相當豐富的人來了。
段烨一看,說,這不行啊,這老頭兒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說什麽都得引點經史子集,歷史長河都能在這個過程中說個一溜夠,和江游不是一挂的。他這樣的去和鄭國談談還行,兩邊都假惺惺,和江游……我捏不準他這脾氣是不是能“不斬來使”。
段烨想了想,說,幹脆我們先一步去,以趙輝個人的名義和江游先聊,把能定下來的都定下來。江游是聰明人,肯定也知道齊國這邊是什麽情況,能明白趙輝這先派一人的苦心,如果一切不出問題,就再跟那“來使”把談好的事情敲定,就算結束了。
趙輝那邊肯定是全聽段烨吩咐,問題就在于,我們找誰去。
若不是要以趙輝的名義去,我肯定主動請纓,這事情我再合适不過。沒人能比我更了解兩邊是什麽人,又都在幹什麽,沒準還能找到其他的解決方式。
但問題就是,不知道三哥他們對于聯合的态度是怎麽樣的,會不會直接拒絕,甚至做法再過激一點,什麽“斬來使示衆”之類的,那以我的水平就太沒意義了。
最後,段烨點了成莊。
總是笑眯眯的成莊做事穩妥細致,年齡上也能服衆些,壓的住場,十分合适。
成莊和我說,姑娘,我去給你打個前站,要是沒問題,那麽下次就能帶上你去,你和他說。
我眼眶紅了。
我最想要的一直就是有人知道我想要什麽,都不用為我做,讓我知道他知道就好。這就是我為什麽親近段烨、也親近他身邊的人的原因。
他們不會給我壓力,不會讓我時時刻刻有被窺視的感覺,我不用害怕我這個做法是不是“對的”。
這麽說,有點感謝當初他們發現了樹上的我,要不我也不會認識他們,有現在雖然良心上偶爾還是煎熬、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快樂的這一天。
就在等消息的這幾天中,各地陸續有幾起小的“起義”,打着響應三哥的旗號,而正好在附近的曾經的外祖手下不得志的,也就“順勢而為”,響應起來。
形勢是我們已經預估到的,果然朝着對三個有利的方向發展,那麽之前的布局,就更應該是三哥的手筆。
終于,盼着盼着,時機差不多,成莊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