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話
在電影院見到我前男友的那一天恰好是情人節,馮佳怡哭喪着臉讓我陪她看電影,孫揚單位臨時有事爽約了。
一見面,我倆就跟往常一樣打招呼“你還活着呢”,活像地下組織接頭的暗號。
馮佳怡是我發小,這姑娘長得一張任人欺淩的臉內心卻是滅絕師太,在電影院門口咬牙切齒的對着我一陣低聲嘶吼,“丫不會是有小情兒了吧,整天春心蕩漾的加班連情人節都不過了,不管了,今兒我非得刷爆他的卡。”
我決定對孫揚的錢包進行人道主義救助,“夫妻生活要想長長久久,愛情和面包缺一不可,為了你們的愛情更加滋潤穩固,人家累死累活加班賺面包你還說人家有情兒,孫揚那貞烈的性子知道了該揮刀自宮以示清白了!”
馮佳怡聽我說罷牙肉都笑的敞亮開來,剛才被她念叨沒情調的老公轉眼間成了好友口中上進愛家的偉男子,也不枉費她為他英年早婚立地成婆。
出了電梯,電影院大廳人潮洶湧,堪比春運。
我跟馮佳怡兩人手牽着手出現在大廳引來一陣側目,一女的用一副鑒寶的口氣小聲嘀咕,“瞧見了嗎,這倆就是拉拉。”
旁邊一胖女孩點頭如搗蒜,面露開辟新世界之色對我們肅然起敬,“拉拉原來長這樣兒啊。”
我和馮佳怡聽完小手拉的更緊了,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因為咱倆總算見世面了。
我倆正憋着笑,一個穿軍綠色大衣的摩登女郎手捧着大束玫瑰由遠及近,在室內戴着超大墨鏡的她顯得格外紮眼,原來叨咕我倆的兩個姑娘立馬轉移視線叨咕她去了,聲音在我們耳邊一陣轟炸,“呵,那女的是來算命的吧,還真當自己是塊料!”
另外一女的還沒來得及參與,我用腳丫子想都知道是她們的男朋友過來了,處于戀愛期的雌性為了在雄性面前維持美好端莊的形象通常都會收起八卦和陰損的嘴臉,趨利避害的選擇了低調和溫柔。
那墨鏡女越走越近,玫瑰上的刺兒都快清晰可見,我才傻了吧唧的回過神來,“那不是莊小菲嗎?”
馮佳怡指指莊小菲身後,面容活像唱戲的到了高潮,“還有裴一鳴。”
裴一鳴這個名字我怎麽可能忘記,他曾是我談婚論嫁的對象,寶貴的大學四年時光他就占據了三年,我們曾一起上自習一起泡圖書館,我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享受風過臉頰的溫存,年少的我們用最火熱的身體談了一場最愚蠢的戀愛。
“對不起,小蠻,我是真的愛你,原諒我,你是個好女孩,你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的。”
當年的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
他卻不再開腔,一副面容肅穆的仿佛要去奔喪。
我震驚之餘只有憤怒,氣話也脫口而出,“那好,分手就分手,你不要後悔!”
他點點頭,“那就聽你的。”
我看着這樣的他,怔住半天,原來他是當真的。
女孩說分手,大多是想讓對方挽留。男孩說分手,确是情愛散去不回頭。
當時的我怎麽會明白,只覺得來的太過突然和荒謬。
我心都碎了,既然愛我為什麽還要分手,這什麽鬼邏輯,仰着臉問他,“為什麽,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
裴一鳴面色哀傷,活像舊社會被盤剝的貧下中農,“你媽不喜歡我,你也是知道的,我家條件不好,我不想耽誤你,沒有我你可以過的更好。”
那時的我跟瘋了一樣哭着跑回去質問我媽,把自己和他想象成被家長棒打鴛鴦的苦命人,我媽當時正在餐桌上摘豆角,聽我哭哭啼啼的說完,突然冷笑一聲,用手提溜着一根又瘦又柴的豆角沖我道,“別哭了,哭能長腦子嗎!他突然來這麽一出,不就是找到下家兒了?小蠻,你看這豆角能吃吧?能吃,也就是将就吃,可是有些人有現成的又大又飽滿的豆角,幹嘛要憋屈吃這個對吧,扔掉的時候最多有一丁點覺得浪費,但還是覺得沒什麽可惜的,因為自己可口最重要。”
我明白了我媽什麽意思,可我卻還是不死心,“豆角是豆角,可是愛情不該是這樣的,你憑什麽說他有下家兒了?你說,你是不是單獨找他說什麽了,要不然他不會說什麽不想耽誤我。”
我媽笑了笑,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就一個白癡,“耽誤?男人這種生物,分手時的借口就跟屁一樣,既臭又沒用,女人聞了就該麻利的躲開。你倒好,惡心了自己還來惡心我,我還真沒功夫私下去找他,愛信不信!”
我不依不饒,“那他怎麽突然對我這樣啊,我真的接受不了!前幾天他還說要跟我過一輩子呢!”
我媽當時強壓着揍我的沖動,幾乎咬牙切齒,“我也接受不了我女兒這麽傻,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這種東西分手了拿出來說,就跟吃過期水果罐頭一樣,甜是甜可是要拉肚子的呀!今兒醜話說前頭,你為了男人哭可以,但是哭完了腦子別進水,你就聽我的,睜大眼睛看他去找哪個姑娘吧,你啊跌這個跟頭也是該的,不蠢一次以後怎麽能看清人心呢,且跟我學着吧,膚淺!”
我永遠都記得我媽最後高昂的那兩個字“膚淺”。
後來事實證明,我媽眼光毒辣精準,不過是移情別戀,哪裏有什麽不得已。
只是我沒想到他的新歡會是和我一個寝室的莊小菲,馮佳怡還特幸災樂禍的說幸好算不上閨蜜,要不然她都不好意思罵那些編劇狗血庸俗。
失戀後我哭的摧心剖肝,沒曾想卻看到這倆人成雙結對,這才醒悟過來,原來自己身邊一直埋伏着倆賤人,随時等着我滾出局,他們好夫妻雙雙把家還。
當年我還缺根筋的跑去質問裴一鳴,為什麽會跟莊小菲在一起,之前不是說愛的人是我嗎,裴一鳴蹙攏着劍眉擡頭望天,粗壯的鼻孔一張一翕,仿佛每根鼻毛都在顫栗,用低沉的不能再低沉的嗓音告訴我,他跟莊小菲在一起,是因為她能和他一起出國讀書,而我不能。
确切的說,是我沒這個能力讓他出國,我圓不了他的夢,我沒辦法給他鋪就通往發家致富光宗耀祖的康莊大道。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了我媽的話,簡直是大徹大悟。
我想陪他從零開始,可是他不想,我願意吃苦奮鬥,可他不願意。從一開始,我不過是傻傻的唱了一出獨角戲,算了吧,注定要離開的人便痛快的讓他走,只當曾經和他一起設想的未來是一場白日夢。
我也明白了,真愛一個人,前路崎岖,卻能望成坦途。不愛一個人,即使坦途一片,卻滿目荊棘。
他所說的一切,不過都是掩飾和借口罷了。
後來我問我媽,是不是人性就是如此。
我媽笑了笑,“那是你沒遇見對的人。”
“怎樣才是對的人?”
“即使你是根瘦豆角,對別人來說一文不值,可對那個人來說,卻是千金不換。”
那時的我即使懂得,也還是免不了意志消沉,畢竟,我被人甩了,而且徹底的被綠了。
我媽見我這慫樣,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估摸着我也死不了,最多挺屍一段時間。
我爸卻見不得我這樣兒,看到我不是搓手就是嘆氣,憋半天話最後只能學學電視劇裏的臺詞,拍拍我的肩膀說,“你要堅強!你要挺住!”
目光如此深邃堅定的看着我,讓我覺得自己是被嚴刑拷打奄奄一息的革命戰士,而他是組織派來跟我接頭的。
更誇張的是,那段時間我一回家,我爸就放起了音樂,歌詞裏是這麽唱的,“啊!讓蒼天知道我不認輸!”
吓得我那段時間看到我爸就躲,尤其是不能有任何眼神的碰觸。
馮佳怡看不過去我這副衰相,在街上罵我,“沒出息,全天下失戀的人多了,不缺你一個喪着臉,什麽鍋配什麽蓋,他那口爛鍋你蓋不上只有掉鍋裏燒壞,你應該感謝他不娶之恩!”
我抱着馮佳怡在街頭嗚嗚的哭,北風都不放過我,嗚嗚的風聲跟我搶戲。
馮佳怡也跟着我哭,她估計是恨鐵不成鋼,“別哭了,還有我呢。他不是賈寶玉,你也不是林黛玉,何必整的這麽悲情呢,說分手就分手,絕不回頭,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燈火闌珊處,他就是一根不起眼的大蔥。”
我嗚嗚的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馮佳怡捶了我一拳,我竟然犯賤的覺得格外痛快。
消沉了一段時間後,我突然松了一口氣,馮佳怡說的對,我倒是謝謝裴一鳴這樣,即使受傷,但念想斷的徹底,總好過不甘,好過半死不活的殘留幻想。
但要我再見他,還能跟他做朋友,一臉沒心沒肺的喊他一聲裴一鳴,我薛小蠻又不是聖母。
裴一鳴的臉皮顯然是鐵打的,戴着墨鏡的莊小菲可以演瞎子對近在咫尺的我和馮佳怡視而不見,裴一鳴卻不配合她的表演,非得腳步輕松的跑到我跟前,用他那充滿欺騙性的溫柔聲音跟我打招呼,“小蠻,佳怡,好久不見,你們也來看電影啊?”
我簡單回答,“是啊。”
馮佳怡松開我的手,聲音帶着輕蔑,“我當誰呢,原來是我們院的大才子裴一鳴啊,怎麽不把你女朋友莊小菲帶過來打招呼,老熟人當沒見着,也太沒禮貌了吧。”
裴一鳴瘦削的臉頰因為笑扯出一絲絲紋路,老道的招呼莊小菲,拿着花招搖過市的莊小菲咧嘴沖我們笑了笑,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卻依舊能感覺到她僵硬的表情。
馮佳怡不打算放過她,“喲,莊小菲是混娛樂圈的吧,待會兒看電影是不是也要一直戴着墨鏡呀,小蠻你看咱們同學是不是特有範兒。”
我懶得搭理馮佳怡,跟他們扯這麽多話幹嗎,倒顯得我們不着調了。
莊小菲是個好強的主兒,哪是能被人白白取笑的,親密的一把勾着裴一鳴的胳膊,頭昂的高高的取下墨鏡,“我只不過是讨厭商場裏的大白光,不過你們兩個怎麽一起來看電影啊,今天是情人節不是光棍節。”
馮佳怡一聲冷笑,牙尖嘴利的回道,“你也說是情人節啊,對某些人來說就是情兒過的節,情兒非要說自己是正室那就是犯賤,我們倆正室感情好撇下老公出來看電影,你羨慕嫉妒恨就直說啊。”
莊小菲嘴唇抿了抿,被戳到短處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轉眼間已是狹路相逢刀光劍影。
裴一鳴的笑容已不見,只是定定的瞅着我。
我避開他的眼神,拉起馮佳怡的手,“得了,快開場了,咱們去買點吃的。”
馮佳怡一臉得意的笑着,活像擺尾的狐貍。
走遠了馮佳怡還是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兒,我正色道,“馮佳怡,你是不是覺得給我報仇了特爽啊?”
“對啊,這倆賤人我是見一次罵一次。”
“得得,好像當年被甩的是你不是我,我都雲淡風輕了你還上綱上線呢。”
馮佳怡拿着服務員遞給她的爆米花筒一陣數落我,“我就不信小蠻你看見他們倆心裏不來氣,跟我還裝,你累不累啊。”
“我要是見他一次來氣一次我才累呢,這麽多年過去了,氣性還這麽大我怎麽活到今天的,我是這麽跟自己過不去的人嗎?”
馮佳怡點頭如搗蒜,“也是哦,心裏沒氣了才證明受過的傷痊愈了。不過我怎麽覺得裴一鳴變了呢,瘦成那樣兒,一點也沒以前陽光燦爛的感覺了,虧我以前還覺得他是美男子,瞎了眼了。他看你的眼神,也真是奇怪,我看那樣子還是餘情未了啊。”
馮佳怡個馬大哈說完還覺得自己說的特在理猛拍了下手掌,“我說呢幹巴成這樣,一方面是莊小菲欲求不滿把他榨幹了,一方面是特後悔把你甩了害了相思病,最關鍵的是我說咱是正室氣莊小菲,他以為你嫁人了,哎呦喂那小表情,簡直就是一臉的藍色生死戀啊,肯定心想完了沒戲了他這輩子只能死在莊小菲這個欲女手上了,哈哈哈哈!”
我無語問蒼天,“馮佳怡你個神經病!”
電影結束,馮佳怡指着前面那兩個黏在一塊兒的背影問我,“和前男友在一個廳裏看風花雪月的愛情電影,可是他身邊坐的卻不是你而是你的前室友,這種感覺怎麽樣?”
我言簡意赅,“爽。”
這次輪到馮佳怡無語了。
走到停車場,遠遠的就看見莊小菲站在一輛紅色的高級跑車旁邊,正叽裏咕嚕的和裴一鳴說着什麽,肢體語言異常豐富,許是見着我們由遠及近,莊小菲結束了剛才一系列動作,昂起頭潇灑的貓進了跑車裏,裴一鳴也跟着貓了進去。
沒多會兒,紅色跑車便開到我們面前,莊小菲搖下車窗,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沖我們揮了揮,笑容異常搖擺,“老同學,再見。”
我和馮佳怡都沒搭理她,氣氛尴尬的爆炸,她卻嘚瑟的笑了笑把視線從我們身上收回,裴一鳴沒說話,安靜的毫無存在感。
跑車呼嘯而去。
馮佳怡埋汰我,“難怪裴一鳴甩你跟她,寶馬輕裘的日子誰不想過,人家能給寶馬,你能給什麽?”
我白了她一眼,“拖拉機都舍不得給,別忘了我是個小氣鬼。”
馮佳怡哈哈大笑,“情人節我送你一個禮物吧,跳蛋行不行?”
“滾!”
“嘻嘻,那你就趕緊找一個鮮活的肉體呀,茫茫人海,緣分不是靠坐等的!”
“你跟我媽學什麽舌?”
“幹媽也是為你好,要不然真成大齡剩女了,你可別信什麽剩者為王,人要面對現實,在中國這個國情裏,女人随着年齡的增長是貶值的,誰讓咱國家的大老爺們兒那麽專一,永遠都愛年輕小姑娘呢。”
我看馮佳怡瞪大着眼珠的樣子想到了我爸的一個遠親,這大媽每年都會恐吓我,這幾年尤其過分,總是喜歡拉着我的手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要跟她幹架,“小蠻,阿姨是過來人,都是為你好,我跟你講,女人要早點結婚,不要學那些明星晚婚,晚婚意味着晚育,晚育就有可能難産,難産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出血,大出血肯定就會輸血,輸血可能就會得艾滋病,一輩子就徹底毀了啊,你說,阿姨是不是很有先見之明?”
精神受到摧殘的我只能木然的仰望天空,我深知所有的語言在大媽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做一個沉默的孫子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更深知一個現象,你只要晚婚,就會驚現自己變成了弱勢群體,只要是結了婚的人都能用一種成功者的姿态對你進行碾壓式教誨。
我想到自己這些年受到的創傷,瞪了眼馮佳怡這個已婚少婦,“馮佳怡,我沒想到你也跟那幫大媽一樣觀念落伍,一個單身女人活得獨立朝氣有價值,憑什麽因為沒找男人就跌份兒?”
馮佳怡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小蠻,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恐婚?”
“我不是恐婚,我是恐逼婚。”
馮佳怡安慰我,“馮佳怡安慰我,“我堂姐今年三十二了,比你還慘,她媽中氣足,嚎一嗓子整個樓都知道她嫁不出去了,她媽就是典型的中國式家長,上學不許談戀愛,畢業就得奔結婚,對于子女婚姻有種天上掉餡餅式的幻想。說白了,就是想的美。”
我驚恐,“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媽!不僅想的美,還催的緊!”
馮佳怡口條兒特順,仿佛比我還有發言權,“我覺得影帝影後都在民間,就是咱親愛的爹媽,一開始來軟的,扮演人生導師和傳銷組織的頭目給你洗腦,大小道理輪着上。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先是哭,後是冷笑,如果你還不重視,他們就會頭暈,就會耳鳴,就會高血壓,就會心髒病,請問這樣的演技你扛得住嗎,其實他們也挺可憐的,中國父母心啊,說白了就是操心恒久遠,兩顆永流傳,一顆是爹,一顆是娘。”
“哈哈哈哈,看來我只有一條路,笑着活下去了。”
馮佳怡特別大氣的拍拍我的肩膀,“沒事兒,嫁不出去給我做二房。”
“得,不跟你貧了,咱今兒扮演拉拉這麽成功,走,吃牛排慶祝去!”
馮佳怡一提到吃牛排立刻指名要去某高檔西餐廳,完了還附加一個要求,“小蠻,你都說情調了,能給我整個燭光晚餐嗎?”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手機上有小電筒,能滿足你對光的渴望。”
到了餐廳,竟然客滿,布置浪漫的餐廳裏萦繞着花香酒香還有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小提琴師正一臉陶醉在他所演繹的音樂中,馮佳怡卻說出煞風景的話,“天吶,這麽多人,他家的牛排每天限量供應,我的份兒肯定已經被人吃了!”
“馮大姐,世界上就這一家賣牛排嗎,走吧,我帶你去三裏屯。”
我拽着依依不舍的馮佳怡就走,出門見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剛停好,下來一個高高瘦瘦穿着黑色風衣的年輕男人,紳士的去為車裏的人開門,眼尖的馮佳怡在燈光不明的情況下都能認出人來,低叫了一聲,“那不是喬燃嗎?”
辨別人臉總是慢半拍的我這才反應過來。
馮佳怡沖我一陣感慨,“今天不是情人節是熟人節。”
我問馮佳怡,“你跟他很熟?”
馮佳怡一副沉浸在回憶中的矯情模樣,“我還是跟他說過兩句話的,雖然我想不起來跟他說過什麽,不過他的身材比印象中還要正點!”
“德性!”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玫紅色大衣拎着名牌包包的貴婦滿臉笑容的下車,喬燃牽着她的手幫她理了理頭發,姿态格外親昵。
喬燃還是記憶裏的那個樣子,鵝蛋臉,尖下巴,狐貍眼,皮膚白淨,氣質冷峻,人送外號流川小美,雖然我看不出一張撲克臉有什麽美感,但還是佩服這幫粉絲取名字的惡俗勁兒,只要籃球打的好皮膚白淨點的帥哥都能跟流川楓扯上點關系,不得不說那個年代的審美好匮乏,參照物都這麽單一。
不過他留給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什麽球技更不是什麽美貌,而是他神之蔑視的眼神,冷不丁瞅一眼都能吓得小心肝兒一哆嗦,好在我當時年少無畏,竟然在他犀利的眼神下跟他打過好多次交道。
馮佳怡見狀咬牙切齒,“你說裴一鳴宿舍的風水是不是特賤啊,都靠女人發家致富,簡直就是傍家兒集中營,只是我沒想到,喬燃也這麽俗,他在我心中可是白蓮花一般的存在。”
我被白蓮花三個字刺激到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馮佳怡在風中對我低吼,“還笑的出來,你就不能體諒我的痛心疾首嗎?”
馮佳怡之所以情緒激動在于上學那會兒她還挺崇拜喬燃,覺得他整天睡覺都能考高分,身材好球技強,只要他出現在籃球場,一群校內校外的小姑娘能把喉嚨喊破,你想擠進去,天生神力的小姑娘一腳都能把你踹飛,那架勢比現在追歐巴的粉絲還要張狂。可就是這麽個風雲人物,硬生生就沒有一丁點緋聞,面對各種勾搭都巋然不動,仿佛就是一守身如玉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最關鍵的是人家那标志性的漂亮下巴微微一昂帶着獨一份的傲勁兒,誰也不稀罕也懶得稀罕。
可惜,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人是最善變的。
“還是個快四十歲的中年婦女,這真是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啊!”
馮佳怡受不了大學時期一代玉男變欲男,捶胸頓足後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喬燃和美婦迎面而來,他可能也認出了我們,訝異在他狹長的眼睛裏一閃即逝,也許是覺得尴尬,我們彼此都裝作素不相識擦肩而過。
青春的記憶也只能成為記憶。
情人節夜晚的天空灰暗毫無星光,北京這座城市卻被輝煌的燈火裝點的格外風騷,上了車我開着窗戶吹起小風,忍不住文藝了一把,“再見非故人。”
馮佳怡的唾沫星子直接噴到了我的臉上,“上學的時候人家鳥過你嗎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