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少女,果然還是做了傻事
次日早晨5:45, 流歌起床,開始做開門營業前的掃除。
流理臺,餐桌, 椅子,鍋碗瓢盆……通通擦了一遍, 然後是前廳櫃臺和貨架;然後是掃地,拖地……做完這一套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 全部完成之後, 差不多就到了開門的時間。
就算沒有客人,也要随時保持可以迎客的狀态——萬一今天有了呢。
七點剛過,流歌把店裏收拾好了,很熟練地準備洗拖把。
正門外的卷閘門被敲響了。
“砰砰砰”,“砰砰砰”,又急又重。
不營業的時候, 正門是從裏面鎖上的, 外面還有一層卷閘門。如果是汪澤來上班, 他自己就能開鎖,至于阿潇, 向來走的廚房後門。
所以這個時候來敲門的……是急着買蛋糕的顧客?
流歌立刻丢了拖把跑過去。剛要開門, 她又一頓, 想了想,摘了手上的橡膠手套,解了腰上斑斑點點的圍裙,然後對着玻璃拉門理理頭發, 咧開一個八顆牙的微笑,确保進入營業狀态之後,打開了大門的門鎖。
卷閘門才拉起一半,流歌看到外面站着四五個陌生人。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于是沒有把門全打開,自己彎了腰從卷閘門下走出去。
五個人,有男有女,看起來都不是來買蛋糕的。
“……有什麽事嗎?”流歌說,她看到他們手裏拿着的錄音筆和照相機了。
為首的男人大概四十上下,微微發福,淺黃色的POLO衫包着一個圓鼓鼓的肚子。他一看開門的是流歌,有些意外地瞟了她一眼,又轉頭望望身邊的人,看到對方肯定似的點頭之後,他又轉回來問道:“你們老板呢?”
粗聲粗氣,好像會說話的熊。
“還沒來。”流歌并不怕熊。
男人又朝身邊的人看去,對方驅趕似的揮了揮手,看起來有些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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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男人挺身繞開流歌,伸手就要去拉卷閘門。流歌一步沖上前,用身體擋住他:“你們有什麽事?買蛋糕?”
“買蛋糕?”為首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像捉小雞似的一把把流歌拉開,“我兒子昨天放學買了你家一個蛋糕,回到家裏上吐下瀉頭疼發熱——吐得跟瀑布似的!晚飯都沒吃就送到醫院去了,醫生說是急性食物中毒,現在還在床上躺着,”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同時腳步一轉,和流歌換了個位置,自己站到了店門前,“你說,這個事該怎麽算?”
“怎麽可能,”流歌沖口而出,“我們都三天沒生意了!”
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她聽到邊上有人在笑。
男人好像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伸手掏出了一個塑料袋,上面印着“快樂王國糕餅屋”幾個字。
“這是不是你們店的?”
“是我們的……”流歌皺了皺眉頭,“但是不能證明就是昨天買的啊!昨天一個客人都沒來過!”
“我們今天就是來調查這件事的,”一個女人開口了,“我們是本地日報的記者,昨天張先生跟我們反應了這個事,加上最近網絡上對你們店衛生情況的關注度也很高,所以我們過來檢查——”
她還沒說完,流歌看到兩個男人想趁機溜進店裏——她的胳膊還被那個“張先生”緊緊攥着。情急之下,流歌手臂一轉,反手抓住了男人,把他的整條胳膊猛地扣到背後,同時右腳飛快地往前一勾。男人立刻失衡地跪倒在地。
流歌馬上松開手跨過他,擋住了店門。
“哎呀,這就是網上說的那個,很能打的服務員啊,”一個男人說着就掏出手機對準流歌,“我剛剛忘了拍下來,你們拍了嗎?”
“拍了拍了,馬上就能發。”邊上的人說。
——對方是有備而來的,流歌又氣又急,又怕自己一沖動做了蠢事。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幾個人闖進店裏,自己卻除了把拳頭捏得咯咯響,什麽都不敢做。
地上的“張先生”也站起來,撣了撣膝蓋上的灰塵,剛瞪起眼睛要兇流歌,旁邊的女記者一個白眼把他攔住了。他左右看看——附近的店鋪已經陸續開門了——于是啐了一口,也走進店去。
“我們就是檢查鑒定一下你們廚房的衛生環境,”女記者笑笑說,“如果沒問題,這不是替你們辟謠了嘛。”
——辟謠?辟謠之前會先造個謠?流歌昨天一整天都在店裏,別說什麽放學的小學生,連小貓小狗都沒進來一只。
那五個人進門之後,就在貨架上,流理臺上摸來摸去,在被流歌擦得锃亮的臺面上留下一串串手指印。流歌憋着一肚子氣,他們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
“這廚房的門為什麽是毛玻璃的?”女記者開口了,敲了敲廚房拉門。
“……不能是毛玻璃的嗎?”流歌瞥了一眼,不想正眼看她。
“食品店的操作間都要透明化啊,”女記者說,“雖然沒有硬性規定,但是哪家蛋糕店不是這樣的。”
“……平時都是開着的。”
“開着的啊,”旁邊的男人說話了,“所以蒼蠅可以進進出出了是嗎?”
“……沒有蒼蠅!”
“因為蒼蠅都被你用叉子弄死了?然後再把叉子放回去,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我就弄了那一次!”流歌越來越急了,她擡頭看看挂鐘——店裏的其他兩人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來,“而且是一次性叉子!用完就扔掉了!”
看她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那個男人很得意地笑了:“被曝光之後就扔掉了是嗎?所以現在蒼蠅又能飛進來了吧?”
“是啊,蒼蠅又飛進來了,還帶着照相機和錄音筆。”
廚房的後門打開了,“網上說的那個點心師”走了進來。
“媒體記者什麽時候有檢查鑒定的權力了,”阿潇直接走到女記者跟前,“你的記者證呢?”
女記者稍微慌張了一下,馬上鎮定下來,從包裏掏出了記者證。
“我們不是檢查鑒定,是調查報導,”她修正了之前的說法,“還是說你們有什麽不能被曝光的東西?”
“我們沒有,”阿潇說,“但是我怕你們會讓我們有。”
他話還沒說完,其他幾個人就打開了倉庫的門,一窩蜂地沖了進去。
那位“孩子食物中毒”的“張先生”又是帶頭進去的,倉庫裏馬上傳來東翻西倒的聲音。
流歌起床後就把床和自己的衣物收拾起來了,她倒不擔心這個。但是像阿潇說的——連根本不存在的顧客都出現了,再弄出些什麽東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女記者沒有跟着進去,她一直站在邊上,看着兩人的臉色。
過了一會兒,倉庫裏的動靜停了下來。
女記者覺得有些奇怪,她朝裏面探了探頭:“怎麽了,發現什麽沒?”
“……沒有。”裏面的人回答道。
“仔細檢查啊!什麽角角落落,原料包裝,生産日期……”她說着說着又朝阿潇和流歌瞟了一眼。
裏面再次傳來翻動的聲音,沒幾下又停了。一個男人探頭出來,對着記者小聲說了幾句話,女記者的臉色就變了。
“怎麽可能,我來看看!”她馬上進了倉庫。
——不明所以,但直覺不是好事,所以流歌馬上跟了進去。
女記者左右一張望,直奔角落的面粉過去了。昨天才被換新的面粉原本整整齊齊地堆在一起,剛剛已經被幾個男人搬了出來,最上面的一包還被拆開了。
“日期是最新的,”旁邊一個人小聲說,“裏面的東西也……很新鮮。”
“我們的原料有什麽問題嗎?”阿潇問。他跟在流歌身後走了進來。
女記者的嘴角抽了幾下,擠出一個微笑:“沒問題,看來傳言是對你們有些誤會——那我們現在來談談食物中毒的那個事……”
“你們有小票嗎?”阿潇說,“我們雖然是家小店,不過也提供購物小票的,畢竟現在壞人多,總得保留一些證據,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用。”
“張先生”直接望向了女記者,對方反瞪了他一眼:“有小票嗎?”
“沒——不,應該在家裏,我回去找找……”
——原來那個東西叫小票,流歌用力地記住了。
來鬧事的五個人悻悻地走了之後,阿潇拿手機刷了一下微博,暫時沒發現新的黑料。
“他們剛才的态度好奇怪,”流歌說,“好像很确定我們的原料一定會出問題似的——這麽一說,幸虧昨天供應商的人來換了,不然肯定又被抓住把柄。”
阿潇望了她一眼,抿嘴一笑。
“你不覺得,正因為昨天被換了,今天才會有人來檢查原料嗎?下次我和老板不在,不要随便放人進倉庫。”
“……什麽意思?”流歌瞪大眼睛。
“昨天那些人走了之後,我去看了看面粉,全是過期三年以上的舊貨,”阿潇說,“幸虧被我發現了。”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你在吃面。”
流歌立刻回到倉庫,在被拆開的面粉前蹲下身,抓了一撮聞了聞——非常新鮮,非常細膩;她又走到袋子後面,找到了生産日期:上個月。
“你把這些換過來了?怎麽換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阿潇沒有回答,直接圍上圍裙,開始工作。
“這一批貨用完,就得換牌子了,”點心師一邊幹活一邊說,“原材料的品牌也算是商業機密,不能随便讓人知道。”
流歌又聽到了心跳的巨響。
她果然還是做了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