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女,出發開始個人定制
流歌是在最近才回憶起, 自己的複活時限這回事的。
她從黑暗中被喚醒的那一日,眼前是她從未見過,卻并不陌生的聖潔存在。她恭謹地屈身伏倒, 出自本能。
耀眼如晨光的創世神喚她的名字,告訴她戰役的結局, 詢問她未了的心願。
流歌說出了自己的願望,也得到了創世神的應允。
而在應允之外, 創世神還說了另一句話。
流歌已經想起來了, 就像在潺潺流淌的溪水裏,拾起一枚光滑的卵石。
流歌睜開眼,淩晨的天光灰蒙昏暗。她把自己的雙手伸到眼前,十個手指修長有力。
她按下了自己的左手拇指,然後是左手食指。
距離她降臨這個世界,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快樂王國”糕餅屋新推出的栗子蛋糕名字特別長, 叫做“和我一起撿栗子的姑娘”。
因為字數超标太多, 店裏原來的标簽都寫不下這麽多字, 所以被汪澤強行簡寫成“栗子姑娘”,上架開賣。
點心師為此又摔了兩次廚房門, 在裏面做他的仙鶴姐姐。
“不太懂你們年輕人, ”汪澤望了望毛玻璃那一頭模模糊糊的人影, “名字寫得那麽長,就能多賣出去兩個?”
流歌沒說話,她的嘴裏塞滿了栗子蛋糕,沒法說話。
“栗子姑娘”開賣一周, 一共賣出去28個——這是往期新品半天的銷量。
“好好好,全名全名。”汪澤買了大标簽,把名字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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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周的銷量是30個。
不管怎樣,這個新品總算稍微帶動了店裏的收入,至少門口那盞破燈箱的電費是賺回來了。放學後買點心吃的小學生也漸漸多了起來。三個人花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把小店的營業額恢複到了阿潇出現以前的水平。
“栗子姑娘,兩個,打包。”
流歌把兩個栗子蛋糕放進紙袋裏,遞過去:“是‘和我一起撿栗子的姑娘’,不是‘栗子姑娘’。”
“沒錯啊,”周拆拆把腦袋擱在櫃臺上說,“栗子姑娘是在叫你,讓你打包。”
然後他接過小紙袋,從墊腳的板凳上跳下來——櫃臺上的腦袋瞬間消失——走到櫃臺後面,又回頭朝店門口張望了一眼。
“托托被老板娘接走了。”流歌說。
“啊?這麽早?——誰說我在看托托!”拆哥臉上一紅,吸溜了一下鼻涕,“我是有話跟你說!”
流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像你們這種分分鐘就要倒閉的小破店,是不是很久沒接過生日蛋糕的訂單了啊?”周拆拆望着天花板說。
“還好吧,”流歌想了想,“也就最近一個月比較少,之前每天都有這麽兩三個。”
“哼,”周拆拆鼻子一聳,噴出一點鼻涕沫兒,“這次的訂單可不一樣!是拆哥給你們介紹的!”
“好的拆哥,謝謝拆哥。”
周拆拆之所以叫周拆拆,因為他出生在拆遷後的安置房裏。只是拆遷并沒有讓他們家一夜暴富,除了這套房子,別的什麽都沒給。
住在安置小區裏的很多都是十幾年的老鄰居,搬了新家也還是左鄰右舍,經常一起約了買菜遛彎,家裏的孩子也幫着互相照顧。
周拆拆家隔壁住着一個老奶奶,七十多歲,看着周拆拆從不到一米的鼻涕小鬼變成一米多一點的鼻涕小鬼。老奶奶的兒子不常回家,周拆拆的爸爸不常回家,于是平日裏老奶奶給周拆拆做飯,周拆拆陪老奶奶說話。
“她要過生日了,”周拆拆說,“我要訂一個大蛋糕!”
“大蛋糕是多大?”
“越大越好!”
流歌指了指他身後的貨架——上面擺了幾個生日蛋糕的模型,8寸10寸12寸,奶油的翻糖的千層的;模型下面都清清楚楚地标着價格。
周拆拆走過去一看,倒抽一口氣,手不自覺地捏了捏褲子口袋:“不……不是這樣的……有沒有別的?”
“還要多大,18寸嗎,”流歌又指了指架子的上一層,“我們好像最大只做過22寸,更大的話,我得去問問阿潇。”
“……切,小店就是小店……”周拆拆翻了個白眼,“既然這樣,我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
“為什麽不自己做呢,”流歌問了一句,“你不是會做蛋糕嗎,比我熟練多了。”
周拆拆的神色一暗,視線像沉水的石頭一樣落到了地上。
“我家裏什麽都沒有,”周拆拆說,“冰箱裏只有啤酒,鹹菜,花生米——哦,花生米也沒了,昨天我爸回來吃完了。”
“那你平時吃飯怎麽辦?”
“去奶奶家吃的,”周拆拆又補充了一句,“隔壁奶奶家。”
“那你是跟誰學的做蛋糕?”
“跟奶奶啊。”
“那你媽媽呢?”
周拆拆不說話了。
“……那……”流歌感覺自己踩中了一個地雷,然而她一時之間也“那”不出別的話題,撓臉撓不出來,抓鼻子抓不出來,揪頭發更揪不出來。
“那你正好可以試試我們的新業務啊。”廚房的門開了,點心師救場般出現。
“新業務?”顧客和服務員同時問道。
“新業務,”阿潇點點頭,“送貨上門,現場制作,從原料開始的個人定制。”
“個人定制是什麽?”19歲的和8歲的同時問道。
“……總之就是這麽回事,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阿潇微笑的嘴彎成了一根拐杖糖。
“快樂王國”糕餅屋推出個人定制業務了,半小時前決定的。
原料配料輔料全部接受客人指定,詳細到份量;點心的形狀口味也完全按照客人的要求制作——彩虹色的巧克力也好,巧克力色的彩虹也好,只要有參照圖片或者說明,就可以完完全全地複制再現。
這項服務的核心是帶着原料一起送貨上門,在客人面前制作完畢,絕對的新鮮衛生。而考慮到部分點心的烘焙時間略長,所以這個服務只針對一些适合現場制作的種類。
“怎麽突然想到做這個了?”被先斬後奏的店長問。
“因為不想倒閉。”點心師說。
“……你既然決定了我也不攔你,”汪澤點點頭,“不過照你這個說的,收費不可能便宜啊,你想過定價嗎?原料,人工,來回路費,這些都是成本啊。還有器具,你準備背着鍋碗瓢盆去□□?”
“當然不。”
“……不帶器具?”
阿潇笑笑搖搖頭:“我的意思是,背是要背的,不過不是我背。”
“……這個也先不提,可是萬一當着客人的面出了差錯怎麽辦?這可是加倍丢人的啊,還會被傳到網上……”汪澤對網絡已經有了心理陰影。
然而對面的人露出了反派般的笑容:“開玩笑,我怎麽會出差錯呢?我可是——”
店裏的電話響了,流歌跑過去接了起來。兩人看着她應了幾聲,拿過紙筆記了幾行字,然後雙手把聽筒挂下。
“是周拆拆,”流歌揚起臉對二人說,“他說奶奶想吃紅糖雞蛋糕,讓我們到時候去做這個。哦,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做的時候不能讓老奶奶發現這是她的生日蛋糕。”
“……這有點麻煩啊,沒個理由,怎麽進人家屋裏擺開架勢做蛋糕啊,”汪澤說着看了阿潇一眼,“你說對吧?”
“是挺麻煩的……”阿潇皺着眉頭點點頭,“紅糖雞蛋糕是什麽東西?”
“快樂王國”糕餅屋的第一單個人定制,還沒出門,就可能要黃了。
雖然流歌也不知道紅糖雞蛋糕是什麽東西,但是從汪澤震驚的眼神,以及之後電話裏周拆拆“什麽?這都不會做?你們還是倒閉吧!”的嘲諷中,她推測,大概是這個世界裏一種……很家常很簡單的點心?
“既然是家常點心,為什麽特地要我們上門做呢?”流歌在電話裏跟周拆拆讨價還價,“可以換個別的,老奶奶沒吃過的嗎?我們店裏的奶酪蛋糕慕斯蛋糕,還有熱松餅都很好吃啊。”
“換不了,”周拆拆說,“她本來說不用做什麽點心了,你們來陪她一起坐下吃頓飯就行了。”
“好啊好啊,那我們就去坐下陪她吃飯——”流歌還沒說話,那一頭把電話挂了。
“快樂王國”糕餅屋的第一單個人定制,可能是在加速小店倒閉的進度。
兩天後,到了和周拆拆約好的□□的日子。點心師被按着腦袋強行抱了兩天佛腳,效果顯著——至少他已經知道紅糖雞蛋糕是什麽東西了。
“原來你也有不會做的東西啊?”流歌問了一句。
阿潇朝前廳汪澤的方向投去一眼,然後轉回來壓低聲音:“畢竟不是專業的啊。”
“那你做的其他的點心……?”
“現學現賣,字面意思。”
流歌大概知道為什麽他有時候會把廚房的門反鎖了。
“可是,既然不會做,你當初為什麽要選擇做這一行?”流歌問。
雖然她并不知道阿潇在上一世的真實身份,但應該不是非做點心師不可的吧?既然連現學現賣的點心都能做得這麽出色,如果去幹別的事,說不定早就出人頭地了。
被提問的人笑了一下——流歌一看到就有不好的預感的笑。
每次他一露出這種笑容,差不多就到了流歌紅着臉轉身逃跑的時候。
“有個人告訴我,在這裏可以找到你,”阿潇說,“所以我決定做個點心師,為了留下來等到你出現的那一天。”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像湖面一樣清明地倒映出流歌的影子。
果然這次也不例外。
“……誰告訴你的?”腳尖已經挪向門口了。
“哦,路邊遇到的占蔔師,不用在意,”說完,他一邊揪住流歌的後衣領,一邊把一大箱子瓶瓶罐罐塞到流歌懷裏,“你拿着,我們出發吧。”
“……為什麽要我拿?”
“因為我讨厭做體力活。”
流歌突然覺得,這家夥之所以等自己出現,說不定只是為了找個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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