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隊友,不要再戳少女的腰

時間是晚上7點30分, 地點是《後街廚神》錄影棚的休息室。二十幾個平方的休息室裏鋪着厚厚的地毯,四張寬大的單人沙發依着兩堵牆相對而放,兩支隊伍的四名選手在這裏等着直播開始。

流歌又穿上了那身據汪澤自己說是“斥巨資”借來的花邊小裙子, 還有出門前剛刷過一遍的黑色扣帶小皮鞋,雙腿并攏, 腰板筆直,繃着一張臉坐在夠她蜷起來睡覺的大沙發上, 如臨大敵。

成敗在此一舉了, 流歌想。她感覺自己就像站在大魔王的城堡前,穿着晶石打造的防具,端着她上了油的弩箭,等時間一到,就要和隊友一起沖進去取敵人首級。

欄目組給的注意事項小冊子她已經背熟了,五期節目內容也全部記在腦子裏, 這些天針對敵人有可能給出的三種原材料, 她做了無數種預測和破解的分析——哪怕一會兒桌子上擺了三杯水, 她都有自信指揮隊友做出必勝的作品。

隊友突然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腰,如臨大敵的戰士像彈簧似的一扭, “噗吱——”一聲就笑了出來。

“……不要鬧!”流歌把後半聲笑咽下去, 瞪了他一眼, “會被人笑話的!”小聲。

“我覺得你剛才的樣子更好笑,”阿潇坐在沙發上,托着下巴說,“不要那麽緊張嘛, 這本來就是娛樂節目。”

“什什什麽娛樂節目!要是輸了怎麽辦!會沒有生意的!”

“哪有那麽嚴重,最多維持現狀啊。而且不管是輸是贏,宣傳的目的都達到了。”

“……竟然是這樣的嗎?”流歌突然有點洩氣,感覺說好的大魔王變成了一坨史萊姆,一腳踩下去還粘鞋。

阿潇朝旁邊的沙發努努嘴:“你看人家,一點壓力都沒有,這樣才對嘛,就是來玩的。”

那一邊的沙發上坐着兩個年輕小夥子,一個染了金發的低頭玩着手機,一個高瘦白淨的正在閉目養神;他們都穿着剪裁合身的廚師服,一個的領巾是黃色的,一個的領巾是白色的。

大概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閉着眼睛的那個白領巾睜開眼,朝他們笑了笑。

“小學旁邊的點心店?”這大概是招呼,就像騎士相見時要報上侍奉的領主名號一樣。

“是啊,”阿潇說,“你們呢?”

玩手機的黃領巾擡頭一笑,架起了二郎腿:“我們也是小店,不足挂齒。倒是你們最近挺火的啊,在電視臺有熟人?我都看到兩期你們的節目了,”他停了停,望向流歌,“算上她大胃王比賽的那次,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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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什麽,我們有這麽火嗎?”流歌挺高興,沒想到在這還被粉絲認出來。

“當然有了,”白領巾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們面前;他差不多和汪澤一樣高,“我還聽說,之前我們老板想挖你來我們店,結果被拒絕了?一定是嫌我們廟小了。”

他的視線像箭一樣射向阿潇。點心師眨眨眼,“噗”地笑了。

“原來你們是那家店的啊,”阿潇抓了抓腦袋,“你們店挺好的,不過沒有可愛的女服務員,所以還是算了。”

流歌突然感覺到錐子似的視線,一瞥眼看到黃領巾正盯着她看,好像還嘀咕了一句“可愛個屁”?

于是她一揚脖子,還了個白眼。

“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遇到你們,”白領巾說,“大概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了。”

“哪裏哪裏,我們才是要學習。”

“太謙虛了,”白領巾雙手抱胸,朝邊上的牆壁一靠,“我聽說你連證書都沒有,完全是半路出家——就這樣還能撐起一家店,很了不起啊。雖然你們的店本來也就是個路邊小——”

他話還沒說完,牆塌了。

字面意思上的,被他靠着的那堵牆塌了,“咣當”。他的腦袋在地板上磕了個響,聽着都疼。

不止那堵牆,整個休息室四面的牆壁在同一瞬間朝外倒塌。天花板迅速升起,明亮刺眼的光線從四面八方照射進來。

流歌本能地從沙發上跳起,俯下腰做出應戰的姿勢,同時視線飛快地左右一掃:黃領巾被吓了一跳,癱在沙發上;白領巾一邊捂着腦袋,一邊在地上摸索什麽東西;還有她身邊的隊友——

她身邊的隊友又戳了一下她的腰,她“噗嗚”地笑出聲,架勢全亂了。

“……做什麽,不要鬧!”流歌小聲埋怨了一句。

她剛說完,就聽到一陣吵吵鬧鬧的音樂響了起來。緊接着彩色的燈光跳躍着落到舞臺上。流歌這才發現,四個人身在一個更大的房間裏,身後是厚實的絲絨幕布,面前是黑壓壓的觀衆席,頭頂上晃動着小太陽似的追光燈,音樂聲裏隐隐約約可以聽到“後街廚神”之類的詞語。

這個房間大概叫做“演播廳”。

剛才的休息室只是演播廳裏的隔出來的一小塊空間。

“哈哈哈哈是不是被吓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從臺後傳到臺前。流歌轉頭一看,一個穿着銀光閃閃的西服的男人握着話筒走了過來。

“這期節目的片頭小彩蛋,‘盒中盒’。剛才你們在‘休息室’裏的表現,我們可都看到了,”男主持人說着,一彎腰把地上的白領巾拉了起來,然後轉頭面向觀衆,語速飛快,“新一期《後街廚神》,周五晚上八點準時與大家相見。我們這一次同樣準備了令人驚喜的游戲環節和豐厚的獎品,馬上拿起你身邊的手機,為我們的參賽選手加油投票。好了,今天的主題是——”他轉身一指,身後的幕布“嘩”地拉開,露出一塊大屏幕。

“當時只道是尋常。”

臺下觀衆“噼裏啪啦”地開始鼓掌,吹哨子,揮熒光棒,好像被打開了什麽開關。

流歌朝邊上一瞥,看到有一臺攝像機對着自己的方向,鏡頭旁的紅燈一閃一閃的。她意識到這是他們說的“現場直播”,不能出差錯。于是她臉色一緊,擡頭挺胸地對着鏡頭,努力撇開有些僵硬的嘴角:“快、快樂王國糕餅屋……我、我們——”

攝像機的紅燈滅了,導播把鏡頭切到了主持人的機位。

“我們先來介紹一下今天參加節目的兩支隊伍,”主持人的一口白牙和他的西裝一樣閃,“來自街頭巷尾的親切路邊小店,‘托托的小夥伴’。”

——這叫什麽名?流歌的眉頭一跳,像被電了一下。她決定回去後找登記隊名的老板問個清楚——把他的臉摁在牆上,一邊在他眼皮底下剝洋蔥一邊問。

然而現在鏡頭正對着自己,所以她不得不和旁邊的點心師一起朝着觀衆揮揮手,露出好像被洋蔥熏到的微笑。

“這一邊的隊伍來自高大上的著名連鎖咖啡廳,‘火爐英雄’——話說和我們節目的名字倒是挺配的啊。”

鏡頭掃向那邊的兩人的時候,黃領巾刻意找了個角度,挑起嘴角邪魅一笑,還趁勢甩了甩頭發。白領巾好像丢了什麽東西,微微有些魂不守舍,被黃領巾提醒後,才回過神,對着鏡頭匆忙招呼。

“這兩支隊伍将在今晚一個半小時的節目中,圍繞主題展開角逐,獲勝方可以得到豐厚的獎金,”主持人對着觀衆席眨眨眼,“當然,我知道你們想看的,才不是獲勝領獎這種無聊的東西,對不對?”

不,只想看獲勝和領獎——并且只能是“托托的小夥伴”隊獲勝,以及領獎。

汪澤的上下牙一合,瓜子在清脆的“咔嚓”聲裏裂了殼,雪白的瓜子仁落進嘴裏。他把瓜子皮往邊上一丢,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要贏啊,一定要贏,”汪澤自言自語地念叨了一句,然後把手裏的紙袋子往旁邊一遞,“吃瓜子。”

打烊的小店裏,只有電視機屏幕的光一閃一閃的,照亮了汪澤——以及他身邊七八個滿臉橫肉的大漢的臉。

門口那幾位風雨無阻的門神,也被他喊來一起看節目了。

“我覺得你們沒勝算,”一個光頭說,他的腦門和電視屏幕一樣亮,“對面那個黃頭發的,以前在一家挺厲害的飯店做面點師,經常在電視上看到,飯店好像也是四星級的。”

屏幕上正在播放事先拍攝的VCR,黃領巾單手在鏡面似的巧克力上裱花,又快又穩。

“那又怎樣,我們阿潇也很厲害啊。”

“但是他今天的領巾是黃色的。”

“什麽意思?”

光頭的手指指向屏幕:“就是說,他是旁邊那個白領巾的助手。”

畫面上,戴着白領巾的小夥子正專注地裝盤,手裏握着銀閃閃的餐刀和點心夾。鏡頭拉遠,他面前的瓷盤裏是一副未完成的“愛麗絲漫游奇境”,從兔子洞開始,到紅心皇後的花園結束,用了大量彩色糖果和餅幹拼成的。穿着翻糖裙子的愛麗絲追着棉花糖小兔子一路奔跑,落下一路閃光的金屑。白領巾的餐刀輕輕探出,給拇指大的瘋帽子的帽子上加了一張紙牌。

“……我說你,懂的還挺多啊,”汪澤奇了,看了旁邊的光頭一眼,“難道你也……”

“沒什麽,在學校學的是廚師,”光頭說,“後來覺得天上飛的水裏游的也是生命,殺了做菜太殘忍了,畢業之後就找了別的工作。”

……覺得殺雞太殘忍,于是改行打人了嗎?汪澤小心翼翼地磕了顆瓜子,挪挪屁股,離他遠了一點。

對方可能确實有點強,不過還好,他為對方準備的原料……也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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