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岚迷路記

祁霄記得長岚所說的那日。

他與九魅大戰之時,九魅确實化出了朝顏的模樣,他也有一瞬的恍惚,雖然收回術法遭到反噬,但九魅功法實在太差,最後他受了輕傷,九魅則死于他劍下。

而他與九魅決戰的原因,據說是為了救出朝顏。

祁霄知曉,自己有那麽一段時日,記憶是全然空白的。天君說，他為了保護六界蒼生,天下安寧,與上一任魔君決戰。那一戰之後,魔君敗了被封印起來,而他則整整沉睡了兩萬多年。

這兩萬多年來,是朝顏一直在他身邊照顧。可就在他醒來前不久,朝顏得知魔域有一奇藥能讓他快些蘇醒,便不顧自己安慰去為他尋藥,沒想到卻被當時的魔君九魅所抓。而他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救出朝顏。

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可每當祁霄回想時,就總覺得哪裏不對。

不對的地方很多,比如第一任魔君被封印後,繼任的就是九魅麽？九魅當時幻化出的幻影,真的是朝顏麽？為什麽他總覺得,在那一瞬的恍惚間,腦海裏閃過的好似是別人的名字。

“神君？”

長岚見他兀自發愣,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祁霄回過神來,低頭看着眼前的人,沉默半晌,道:“八荒邊上有座仙山,第一任魔君就被封印在那裏,你可知曉那仙山的名字？”

長岚點頭:“長岚山。說來真巧,我竟和一座仙山有同樣的名字,當時為什麽會給自己取名叫長岚的？”長岚偏頭回憶了一下,想不起來了,“或許就是覺得這名字好聽。”

聽了她的話,祁霄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然後道:“天晚了,回去罷。”

說完,他單手推開書房門,側過身子讓長岚離開。長岚看了看門外,擡腳剛走出一步卻又猛地頓住,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般回頭,猶猶豫豫的看了祁霄一眼。

“怎麽？”

“神君如此大慈大悲,心胸寬廣,小仙實在仰慕,不知神君可否……”長岚想了想,才道,“可否為小仙題幾個字,讓小仙拿回挂在屋內,日日跪拜順便鞭撻自己,要勉力修行。”

“不……”祁霄本能的要拒絕,可擡眼間又瞥見長岚滿眼的希冀光亮,到唇邊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了,最後只能輕嘆道,“題在哪兒？”

“這兒!”

長岚趕緊背過身去,指了指自己的背:“幸好我向來只喜歡白色,神君直接提在這件白色披風上就好。”

倒是同他喜好一般。

祁霄伸出手指,隔空虛晃了幾下,一筆一劃的道道金光皆落在了長岚的披風上,透着濃郁的仙氣。

“好了。”

長岚直起腰來,一把将披風脫了下來,身上只剩下一件簡單的白色衣裙包裹,更顯得她嬌小瘦弱,只是臉上卻是與身材全然不符的鮮活靈動。

她将披風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整整看了兩遍,嘴巴漸漸張了起來:“神君,為何只寫了自己的名字？”

“不可？”

“不是,不是,”長岚趕緊笑起來,“寫得好,這樣長岚一看到神君的字,就能立馬想起神君來了。”

說完之後,又覺得這話有些不對,長岚趕緊補充:“是想起神君的慈悲為懷,還有以天下蒼生為先的闊達情懷。”

馬屁似乎拍的很響很不錯,長岚見到祁霄神君唇角似乎彎了彎,薄唇輕輕吐出兩個字:“很好。”

**

長岚大喇喇的從祁霄神君的書房走出來,這回沒人架着她,也沒人引路,自己一個人走的異常輕松和……緩慢。

畢竟,她從來記不得路,但她也拉不下面皮同神君說,麻煩他找個人給她引路,送她離開九重天宮。沒辦法,誰讓她臉皮薄呢？長岚悠悠長嘆了一聲,踏着石子小路七拐八拐的走了起來。

雖然走的毫無章法,但走出的效果卻讓她十分的滿意。

迷路了,這很好,迷到一處滿是紅蓮的池塘邊上,這非常好。紅蓮在蒼靈山上很是少見,畢竟在長岚的記憶中,她生活的小湖裏就只有她一朵紅蓮花。可沒想到在這九重天宮之上,神君的府邸之中,竟滿是她的同類。

長岚心下一喜,朝着那些紅蓮走了過去。池塘邊上,竟有一朵并蒂蓮。

“好美……”長岚伸手去摸摸那紅蓮花,花瓣比她的嬌豔,葉子比她的油綠,就連根莖都比她的粗壯,這讓她很是豔羨。不過豔羨過後,她也能理解,畢竟這裏是神君的池子,靈氣自然要比蒼靈山上充裕許多。若是……她當年命好,托生成神君池塘裏的小紅蓮,沒準比它們長的還要壯實呢。

想到這裏,長岚又不禁感嘆:“你們命可真好,同樣是紅蓮,你們卻每天都能見到……”

“見到誰？”

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好奇詢問,将長岚吓了一跳,摸着花瓣的手趕緊縮了回來。偏頭看去,只見一片紅蓮微動,從中走出了一個身着紅裙,頭戴紅菱的女子。

轉瞬間,便走到了她跟前。

“它們每天都能見到誰？”紅衣姑娘膚色白皙,面色紅潤,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眼睛甚是很好,不點而朱的唇微微嘟起,嬌憨可愛甚至勝過阿貓,而看年紀,似乎也不大。

“能看到神君……”

紅衣姑娘不屑的“切”了一聲:“那家夥從來不往這邊走,八成都不知曉這裏有片紅蓮花田,不過倒是便宜了我,”說着,她舉起兩個新挖出來的蓮藕,“有了許多做吃食的食材。”

“……”長岚眼角抽了抽,幹笑了聲,“很好,很好。”

“你在這裏做什麽？好像沒見過你。”

長岚唇角又抽了抽,頂上她審視的目光:“小仙長岚,是今日剛剛飛升九重天宮的,誤打誤撞的走到這裏,但卻忘了回去的路了。”

“哦。”紅衣女子應了一聲,“你要回哪裏？”

“蒼靈山。”

聽了這三個字,紅衣女子的眼睛又亮了亮:“正巧我也要去蒼靈山,跟我走罷。”

有了領路人,長岚很是高興,而且這紅衣女子性子開朗豪爽,很合她的脾氣,兩人聊着聊着,倒也熟絡了起來。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到了嘴邊的名字卻沒說出來,紅衣女子頓了頓,笑道,“司命,大家都叫我司命,你也叫我司命便好。”

司命？那不是掌凡間命格的神君麽？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

司命駕着雲帶長岚行了一段,然後緩緩落向地面。蒼靈山上日已西斜,僅剩的餘光已經很難再照亮整座山頭了。可幾乎她一落地,她就看到了一直站在山頭張望的阿貓。

阿貓身邊,是封摯脫了外袍披在了她身上。

“莫要擔心,不會有事的。”

長岚悄悄走近,聽到封摯在這樣勸阿貓。語氣那麽堅定,像是篤定了她會沒事一樣,難不成……這家夥說自己會算命,不是吹的？

“封摯,阿貓,我回來了。”

長岚說完,直奔着阿貓跑過去,阿貓猛地轉身,看到她完好無事,向前迎了幾步,一把抓過她的手臂:“你沒事罷？神君有沒有打你罵你？”

“沒有。”長岚笑,“神君很好,同我說了幾句話,便放我回來了。對了,還有這個!”

長岚像獻寶一樣拿出祁霄寫給她的字,小心翼翼的捧到阿貓面前:“快看,我要到神君的親筆題字了,一會兒咱們就下山去,找個鋪子把這字裝裱好挂在門口,辟邪。”

“好。”

封摯看到阿貓和長岚在一起小聲嘀咕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視線一偏,落在了朝他走過來的司命身上。

“原來你們認識。”司命見了封摯,豪爽的性子瞬間消失不見,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輕了起來,“我在九重天宮遇到迷路的她,閑來無事便送她回來了,而今……她也到了,我便回了。”

口中說着要回了,但腳上卻沒動,一雙大眼睛定定的将封摯望着,毫不介意洩露出來裏面的情意。

封摯看了看她,淡淡道:“小仙神智不清之時,多謝神君照顧,這些年來小仙也已尋回當年挂念之人,還望神君……莫要在小仙身上,耽誤功夫了。”

司命看了眼不遠處披着青色外袍的阿貓,又看了眼封摯,神色有些哀傷:“若不是喜歡你,誰稀罕一個勁兒的往這跑。”

說完,司命踏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到長岚身邊,道:“長岚,我回了。”

光顧着給阿貓看神君的字跡,竟然把司命給忘在了一邊。長岚有些歉然:“這麽快就走了？”頓了頓,她又道,“阿貓同我說封摯做了我們最喜歡的糖醋魚,你若是不着急,留下一起吃罷。”

“這……”

一旁阿貓也點頭:“你帶長岚回來,我們還沒來得及謝你,封摯做的糖醋魚可是一絕,你……“

“阿貓,”封摯走近,打斷她的熱情好客,“司命神君公務繁忙,我們還是……”

“不忙,我一點都不忙。”司命打斷他的話，笑着挽過長岚和阿貓的手臂,道,“正巧我也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周三（11.23）晚十點左右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