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心消散
涼伊回不過神，她攥着筆，望向許東辰所在的那個位置，晚自習，他逃了，她不知道他會去哪？會在書店裏坐在書架前，看着漫畫書？還是會在樓下一直徘徊？還是會在操場上一直打着籃球，不知疲倦？
她想知道，可卻不知道。
“涼伊。”陌生的聲音響徹在黑夜裏，三三兩兩的人群消失的很快，她看清走向她的人，是張海螺。
“柒柒呢？”
許柒柒？她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我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他心裏的怒氣壓制已久，“你和許東辰那麽好，你怎麽會不知道柒柒她去哪裏了？是不是你們讨厭她，所以把她藏起來了？”
“她有手有腳，我們怎麽可能把她藏起來？”她突然硬氣了起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有多讨厭她？”
“我沒空和你讨論她，我先走了。”
張海螺哪肯罷休，拽住涼伊的書包，卻不小心拽下還殘留着墨水的中國結，他腳不經意的踩着中國結。
涼伊蹲下身，壓制住怒意，“麻煩你擡一下腳。”
張海螺低頭看着，不屑的踢開礙事的中國結，涼伊起身去撿，卻被張海螺狠狠推倒，她就這樣半跌在地，掌心有些磨破了皮。
張海螺眼裏沒有一絲憐惜，還帶着一絲嘲諷，“涼伊，你別以為你是誰，快點告訴我，柒柒她在哪兒！”
涼伊惡狠狠的瞪着他，“許柒柒她自己選擇了走，你在這質問我也沒有用。”
“那我就去找許東辰問個明白！”
涼伊看着他這個樣子，她生怕他會傷害許東辰，而她卻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許柒柒不喜歡你，都是你一廂情願，放手吧。”
“不可能，是許東辰他迷惑了她，她其實喜歡的人是我，我和許柒柒比他認識的時間還長，她是個好女孩。”
“張海螺，你清醒點。”涼伊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興許是和許東辰呆的時間久了。
“我很清醒，是你們讓她傷心，是你們傷害了她。”張海螺近乎咆哮。
“住手！”孟軒和夏月從教學樓跑出來，孟軒橫在涼伊面前，夏月吃力的扶起跌坐在地的涼伊。
“涼伊，你沒事吧。”
涼伊輕搖着頭。
孟軒狠狠推着張海螺，語氣盡是壓抑，“張海螺，你想怎麽樣！”
“我只想柒柒回到我的身邊！”他嘶吼着，在夜晚無助的捂着他的腦袋。
原來那個年紀，愛情不盡美好，也會晦暗的讓人傷心。
我們所想擁有的人，卻終究不屬于自己。
最後，聞聲趕來的校衛将他們追趕的支離破碎。
夏月和孟軒拉着涼伊奔跑在街頭，過往車輛的燈光将他們的背影折射的無比耀眼，在日後的夢裏，總會出現在她的心頭裏。
涼伊不停喘着氣，她跑的太累了。
夏月咧着嘴笑的樣子，熠熠的很美。
孟軒落在無名處的眼神卻在一抹時光裏與夏月對上了視線，夏月害羞的偏過頭。
涼伊背靠着透涼的牆壁，才想起掉落在地的中國結。
孟軒一把拉住她，“怎麽了，涼伊？”
“我還有東西忘在學校了，我要回去拿。”
“我陪你去。”
夏月看着孟軒的側臉，抿抿唇，“我也去。”
孟軒轉頭，将夏月輕皺的眉頭收入心底，“夏月，你先回去吧，我陪涼伊去，我怕張海螺還蹲守在學校附近。”
“可是……”
“不用擔心。”
夏月站在原地，手指緊緊攥着，燈光下的影子終究和她漸行漸遠，她有的時候真的看不懂孟軒，他對她的好，她都清楚，可她對他的好呢？他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裝作看不見？
“孟軒。”夏月輕喃着他的名字，可他沒有聽見。
可是他和涼伊走在一起的身影，可為什麽和路燈一樣刺眼，不論傳聞，她也想和孟軒在一起……真的在一起……
十八歲的愛情，無法掌控，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愛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孟軒看着涼伊，安慰道，“沒事，有我呢。”他将書包放在她的懷裏，手握住鐵門。
這個時間點，學校的鐵門牢牢鎖住，警衛處的燈光很微弱的撲閃着，他們兩個人的身影，隐沒在夜空裏，誰也看不見。
“孟軒。”她喊着他。
他回頭沖她笑着，可他的笑容在她的心裏就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放心。”他轉而繼續攀爬着鐵門，他的手緊握着鐵門，腳蹬在欄杆處，當他将撿起的中國結攤在他的手心裏，她才将帶着夜晚黑暈的中國結看的真切，可他的手裏也殘留下了鏽跡，他的白襯衫上也抹上了鏽跡斑斑的鐵門印記。
“孟軒，你……”
他順着她指的方向，低頭看着，輕輕拍着手，揚起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笑容，“沒事。”
他總是這麽好，他對每一個人都這麽好。
“謝謝。”
涼伊看着孟軒的眼睛，手裏緊緊攥着中國結，可如今，她對他說出口的話全然成了生疏。
他拎起書包，輕拍着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和孟軒就這樣肩并肩的走在一起，浩瀚星空下，有星星落在他們的睫毛下，将他們的影子打得層次分明。
“我到了。”涼伊站在樓下，望着曾在她心裏掀起青春漣漪的男孩，她的心卻在此時平靜的可怕。
“嗯。”孟軒低頭又擡頭，欲言又止。
“謝謝你送我回來。”
“沒關系。”
他總是這麽好，總是幫助別人，卻不予回報。
“涼伊。”
涼伊擡起的腳尖輕輕落在地面上，她能感覺孟軒的手輕輕牽起她的手，在這個悸動的夏日。
涼伊有些受寵若驚的看着面前的這個她自以為一直存在于她心裏的男生，可才發現，當許東辰悄然踏進她的生命，她的這份暗戀無疾而終，暗戀到她真的懂得了愛情，卻失了他。
他掰過她的手心，他的手指輕輕摩擦着她的手心，那是她剛才磨破了皮的地方。
“下次小心點，別和張海螺有過多牽扯，他心思全然不在學習上，在校外的勢力日漸龐大，我擔心你。”
涼伊抽回手，弱弱的點頭，“嗯。”
“那，我回去了。”涼伊不知道，她和他要說些什麽，從許東辰出現後，她的心從懵懂的搖擺不定到堅定不移，經歷了三年的耗時。
三年，可以改變很多。
孟軒攥着書包帶，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見涼伊的臉，“好好加油。”
涼伊的笑容冷卻在夜晚裏，她會加油的，他們這個小團體，曾約定要考上同一所大學。
可，約定不一定會實現，就像夢想，也會被遺忘在奮鬥裏。
涼伊站在黑夜裏，看着孟軒的身影化作一抹黑點，消逝在她的瞳孔裏。
而許東辰，她找不到。
高考倒計時二十天。
她的心思依然從許東辰的身上抽離不開。
涼伊抱着書主動走到他的書桌前，許東辰微微擡眼，卻不說一句話，她還清晰的記得那個夕陽下淺淺的擁抱。
涼伊回到自己的座位，翻開她的模拟考卷，拿起筆認真的做起來，高考即将來臨，他們都進入了緊張的備考階段，這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正式的挑戰，挑戰成功，他們會進入到一個新的世界，卻也與他們的青春愈走愈遠。
涼伊遞過一張紙條，怕他看不見，故意将紙條放在他的書本上。
涼伊緊緊攥着筆，她的心裏，開始在意許東辰的一舉一動，他的一個微笑，一句話語能輕易撬開她的心。
高考，加油。這是她寫給他的紙條上的話。
她希望她和他一起努力，她想要追上他的腳步，和他走向更遠的未來，希望她能以一個最好的自己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她能看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在玻璃的陽光折射下，顯得那麽清晰。
米莉突然從他們身後竄出來，将她的兩只手掌按在她和許東辰的肩上，無聲的笑在陽光下顯得那麽有那麽一絲絲詭異，洛淺手插在褲兜裏，他穿着白襯衫站在米莉的身後發着熠熠的光芒，猶如她攥在手心裏的那顆她許願的最亮的星星。
洛淺輕輕拉過凳子，将挂在涼伊和許東辰身上猶如八爪魚的米莉提拉到凳子上，他不容拒絕的按着米莉的肩膀，暗示她必須安靜的坐在位子上。
米莉嘟起嘴的模樣讓他們忍俊不禁，而他們爆發的魔性笑聲回蕩在圖書室裏，而他們也成了圖書室裏的罪人。
許東辰順勢摟上涼伊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巴。
涼伊皺着眉頭看着壞笑地許東辰，他這州官點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嚴重擊起了群憤。
涼伊掄起書，示意他立刻松手，而書裏的那張紙條卻如微風般飄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恰巧落入夏月和孟軒的眼裏。
孟軒彎下腰撿起那張仿佛半透明的紙條。
“高考加油。”夏月輕喃着，她擡眸看着孟軒眼裏閃過的一絲不安與屬于他的憂傷，可她的心裏卻比他還先憂傷，在這炎炎夏日，她竟然覺得比冬日還冷。
孟軒擡眸，與涼伊四目相對。
夏月黯然，就算在冬日，孟軒的眼裏還是只看得見無比寒冷的涼伊，看不見顫抖哆嗦的她……
夏月将燙好的酸奶遞到他的手中，她鼻頭紅紅的，她剛從小賣部過來，生怕酸奶冷卻，她還特意夾在她的胳膊裏保暖，她看着他的臉，“孟軒，喝了暖暖身吧，今天很冷。”
她一臉喜悅的看着孟軒，卻注意到從走廊另一頭過來的涼伊，她揮手招呼着她，“涼伊。”
夏月伸出手，包裹住她發冷的手，“你的手比我還冷。”
涼伊淺淺的笑着，“還好。”
“涼伊，給。”孟軒将手中的熱酸奶塞到涼伊的手中，“別冷了。”
當夏月的指尖觸碰到涼伊手中熱酸奶的溫度，她緩緩縮回了手，她偏頭看着孟軒對着涼伊的笑容，那是對涼伊才有的笑容，他對她從來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
夏月沉浸在往事的回憶裏抽不了身，她看着孟軒緩緩坐在涼伊的對面，不經意露出的笑容，已經将她的盔甲擊潰的破敗。米莉回頭沖着傻站在原地的夏月招着手。
她才緩緩披上笑容的外衣，走到他們的面前，他們的這個小團體，一直存在，一直存在心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