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酒保難得的猶豫了,如果面前幾人是普通人類的話,他自然會向以前那樣讓他們變成他身邊這些家夥的食物,但是……現在他更怕他的無心之舉,惹惱了一個大人物。雖然他的頂頭上司,血族頂峰的幾位之一的李土大人并不畏懼豎敵,但是,酒保萬分确定,一旦自己被其他人遷怒,那位他甚至見都未見過的大人根本不會救他。為此,酒保打了個手勢,示意其它人停下,自己湊到火焰旁邊,那是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小心而恭敬的俯首,“不知是哪位大人?”

少年見酒保的态度不禁挑眉,對方态度變化快的令他心驚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揣摩對方的心思。通過對方的表情,對方應該是将自己當成了什麽大人物。揚了揚下巴,少年唇邊的笑張揚而狂妄,眼神中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ku fu fu fu, 你可以稱呼我為六道骸。”可以稱呼,也就代表告知對方的未必是真名,留了相當大的空間去給對方猜想,這樣,應該能拖延一頓時間吧。畢竟……對方人數太多,而己方……除了自己外,幾乎是沒有戰力。

“骸大人,真的不追究他們的冒犯嗎?”納尼加迅速反應過來,配合着少年的劇本,雖然他不擅長演戲,但是此刻,他的大半張臉都被少年擋住,根本不用擔心會露餡。嗚嗚……都怪少年太高啦……

果不其然,少年的話語讓酒保的神經更是繃緊了幾分,此刻酒保才注意到,這個少年的的右眼竟是妖異的紅,宛若猩紅的血滴。就酒保而言,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類。“請寬恕我的冒犯,六道大人。”酒保的背彎的很低,雖然他覺得“六道骸”這個名字無論怎麽說都不符合吸血鬼的美學,還充斥着滿滿中二的味道,但是,他一個打工的又能怎麽辦呢?“歡迎來到李土大人的LEVEL E的養殖場。”妥協也是警告,特意強調自己頂頭上司的名字,借此來威懾眼前的人。

雖然納尼加等人并不明白對方口中的LEVEL E是什麽,也不知道所謂的“李土大人”是誰,但是他們也知道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表現出來的。現在的他們只能像捕食者眼中的不明生物一樣,盡力的膨脹自己來讓對方猶豫不決。

“ku fu fu fu,我們并沒有惡意,只是看到這裏有人煙,來碰碰運氣罷了。”六道骸如此回答着,他迅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雖然他對于LEVEL E的确切定義不太清楚,但是,養殖場,這樣的東西他還是清楚的,用來馴養動物的東西罷了。但,既然那些人是血族,那指的大概就是酒吧裏除了酒保之外的其他存在了。他可沒錯過酒保在打量酒吧中其他家夥時眼神裏帶着的不屑和輕蔑。血族還真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種族啊,高等級分明是将低等級當做牲畜了嘛。

“這樣啊,不知有什麽可以幫到您。”酒保明顯是松了口氣,就連語氣也真誠了些。就是酒吧裏的其他人,他們茫然的四下望了望,像是知道到嘴的鴿子飛了一般,野獸般的嘶嚎幾聲,眼中紅光大盛。酒保似乎是埋怨的瞥了他們一眼,那眼神甚至根本不像再注視着一些活物。他似是威懾一般的剁了剁腳,待那些行屍走肉般的家夥平息下來才歉意的看了納尼加衆人一眼。

“我只要四套衣服。”六道骸故意拖長了音調,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酒保,“這種東西——”他的視線掃視着周圍破舊的牆壁,最終回到了酒保臉上,“這裏總歸是有的吧?”

“當……當然。”酒保顫顫巍巍的應下,對方嫌棄的視線讓他心驚,他不由得感嘆地位的重要性。雖然不知高貴的貴族怎麽會來向他們索要衣服,但他也不敢多問。再慌亂的搜尋片刻之後,他才雙手奉上幾件看起來不那麽破舊的衣服,咧開嘴唇,露出一口黃牙,“這裏很久沒人居住了,這是我等能找到的最為幹淨的衣服了。”

六道骸接過後冷哼一聲,略帶嫌棄的将衣服分發下去,挑剔的宣告着拜訪的結束,“ku fu fu fu,這個地方看來不适合久留。”“這裏本就不是像您這樣尊貴的大人應該停留的地方。”即使不敢與少年對視,酒保還是明顯的聽出了對方的嫌棄,一聽對方有離開的意向,酒保心中暗自竊喜。

“算你有眼力。”六道骸眉毛一挑,這正是一個離開的機會不是嗎?不再猶豫,沒有廢話,他從容的轉身,待到那兩個男孩和納尼加都已經離開酒保後才緩緩走出,他神經緊繃但仍舊沒有回頭。他不知道吸血鬼的聽力能有多好,但他不敢托大,示意納尼加加快腳步,務必快速離開。

他們離開倒是相當順利,似乎所有的吸血鬼都被聚集在了酒吧裏,這個小鎮其餘的地方雖說是陰森了些,但沒什麽實際的危險,就連人煙也根本沒有。這也給了納尼加等人迅速替換掉身上衣物的機會,六道骸幾乎可以肯定,複仇者也是人,有吸血鬼的地方必然不會有他們的眼線。只要能在這個幾乎與外界隔離,沒有活口能離開的小鎮将一切可疑的東西丢棄,複仇者哪怕地毯式搜索也不可能抓到他們。所謂的希望與危機并存,大概,也就是這麽個意思吧。

☆、野犬

雖然之前在酒吧裏沒有出聲,但要求幾個半大的孩子對之前那些吸血鬼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這不,那兩個男孩雖然盡力讓自己表現出輕松的樣子實際上步伐還是十分僵硬。

納尼加走在六道骸和兩個男孩之間,不由得扯了扯對于他來說過于寬大的衣服,這明顯是成人的衣服,甚至還帶着些酒味,納尼加的雙手都被包裹在其中,但那袖子上的布料仍是有很長一撮軟噠噠的掉在外邊,一甩一甩的就像是萬聖節假扮幽靈的頑皮小孩,“你真的叫做六道骸嗎?”他好奇的探頭去望,他其實早就想問問看了,只是剛才局勢不對才一直忍耐。

“不然呢?”六道骸眉微挑,他仔細想了想,發現确實是少了上輩子的自我介紹。眼眸暗了暗,只覺得當初的自己真是令現在的他羨慕,那樣的張揚和肆意,有着一種不管不顧的沖勁。說是魯莽也好,說是中二也罷,只是那獨屬于少年人的,為了那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去努力看看的熱血,再也回不來了。掐指算來 ,算上上輩子,自己也算是滿了三十六歲了吧……不過,好歹是重來了一次,就稍微的任性一下下吧。“我名為六道骸,是六道輪回中腐爛的殘骸哦。”眼底甚至是帶上了幾分笑意,但是六道骸還是笑的陰險,嘴角也故意咧開了狂妄的弧度。啊啊,終于說出來了,真是久違的臺詞啊。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對方震驚的神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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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是這樣嗎!”納尼加瞪大了眼眸,突然一個擊掌,随後便輕輕的笑了起來,“好有意思的說法,下次納尼加也要想一個!”

“……”好吧,沒達到吓唬小孩子目的的六道骸真不知道這樣的孩子到底是誰養出來的。随後他又立刻打算扳回一局,“那你為什麽叫納尼加呢?”唉,無論是什麽年紀他這锱铢必較的習慣還是改不掉呢。

為什麽……叫納尼加?聽到這個問題,納尼加先是怔了一下,随後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他漸漸的避開六道骸的視線。,明明揍敵客家取名一向是采用接龍的方式,為什麽獨獨他的名字是納尼加呢?從前的他一直沒有在意過這麽問題,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以為“奇犽”這個存在會一直存在于他納尼加的生命裏。所以,他才可以不在乎揍敵客家仆人的竊竊私語,不在乎揍敵客家其他人忌憚的目光,那時的他甚至覺得他只有“奇犽.揍敵客”就足夠了。他原本以為……童話故事中說的都是真的:上帝會在關上門的同時留下一扇窗。但是現實卻殘酷的那麽真實,就像是曾經的某個人說的,悲劇之所以為悲劇就是将所有的美好打碎了捧到人的眼前,這樣的直率的殘酷比任何喜劇都更要讓人記憶猶新。“納尼加”在他們那個世界的語言裏意為“不明物”。袖下的手不由得攥緊,他到底不是揍敵客家所認可的孩子。他并不怨恨揍敵客家,也沒有資格去怨恨。畢竟在他存在的那十二年裏,揍敵客家在物質上可是從未虧待過他。他只是……有些委屈……

六道骸在呼喚了納尼加好幾聲卻沒有得到回應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眉微皺,俯視着垂着頭更顯渺小的男孩卻并未開口安慰。身為虛無缥缈甚至有着無可救藥惡趣味的霧守,他擅長花言巧語的挑撥離間,擅長僞裝出可靠的模樣甚至就連情話也是出口成篇,但是唯獨最能給予別人無形溫暖的話語他卻是完全的不擅長。在這一點上,他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比不上那家夥,也許他曾經嗤笑過那家夥話語的天真自我,但是,當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清晰的映在對方眼眸中時,他感覺到了滿足。那人的眼眸永遠都是那般溫暖而寬容,無論是屹立與巅峰還是掙紮求存時都從未變過。自嘲一笑,這大概就是一種身為首領,身為領導者的魅力吧,包容一切的天空永遠和飄渺的霧是不同的。

“是誰在那邊?”由于那氣息實在是微弱,六道骸本身是不屑于去理會的,但是這時卻不失為一種轉移納尼加注意力的方法。他不會去學習那位天空的做法,也學不來,他只是他自己,哪怕被誤解也無所謂。

咦?納尼加聞言一愣,立刻就将本就渙散的注意力集中起來,他緊緊的跟在六道骸身旁,他承諾過,自己不會拖後腿。

出乎六道骸的預料,被點名的隐藏者似乎完全沒有要現身的意思,眉一挑,眉宇間帶着幾分譏諷,六道骸邁開步子,一把撥開了路旁一簇礙眼的草叢。

納尼加見此也探頭去看,本以為會看到什麽兇神惡煞的亡命之徒,哪知卻對上了一雙翠色的眸子。

個子矮小的少年吃力的蹲在灌木叢中,後背緊緊的貼在一根樹幹上,脫力一般的喘息着,仿佛一旦脫離樹幹的支撐就會虛弱的倒下去。他惡狠狠的瞪着納尼加和六道骸,衣服破爛到幾乎半裸但毫不在意,他啐了一口,嘴裏罵了幾句難聽的髒話,随後微微支起身子,明明虛弱卻偏偏裝作蓄勢待發的模樣。那雙眼是西方人中常有的祖母綠,臉型卻與東方人頗為相似,這明顯是不同人種愛情的結晶了。由于神經高度緊繃的原因,少年的目光随着納尼加和六道骸的動作而不停轉動着,眼眸中清冷的綠在滲人的月光下更顯幽深。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警惕,如此殘敗的身軀,這倒像是人類城市中随處可見的某種動物。野犬,隐藏在陰影中的生物,被主人抛棄後不得不獨自生存,因為體型不似狼那般高大威猛再加上城市中沒有諸多野生動物的原因,主要是靠拾取人類丢棄的食物為食。它們脆弱而敏感,被主人抛棄的回憶在他們心頭刻上重重一道,就連最為平常的事情都得猶疑三分。他們謹慎,生怕其他的同類搶走自己難得的口糧。其實……兇猛并非它們的本性,只是由于生活所迫罷了。

“Ku fu fu fu,不過是喪家之犬罷了。”六道骸遠遠的看着,說着嘲諷的話語卻并不貿然走進。他了解面前的家夥,不,準确來說他了解與眼前少年相同的那一群人。就像是那家夥身邊追随的那個左右手那般,這一群人暴躁而自尊心極強卻偏偏會因為某一個人不經意間的舉動而心生暖意,并且為之執着到死。

作為唯一一個在那家夥死亡之後才合眼的守護者,六道骸見證了所有守護者的去世,但唯獨那位左右手的死亡最為刻骨銘心。任憑雙手雙腳的筋脈被一根根挑斷,任憑被燒紅了的鐵梳在身上将一片片帶血的肉刮下,就連施虐者都不得不俯身嘔吐,而那人的表情卻張狂的過分,他奚落着施虐者的無能,怒罵着主謀者的卑鄙下賤,哪怕到最後一口氣,他都在驕傲無比的炫耀着:無論是誰,都別想知道他十代目的所在地。

很愚蠢不是嗎?這種一根筋的想法讓六道骸完全無法理解。為了得到在意之人的一個笑臉而小心翼翼的謀劃,為了在意之人的一個願望甚至可以毫不猶豫的舍棄自己……真是瘋狂啊。這種人的表達方式也太過直白,讨厭一個人就表現在臉上,而在意一個人就能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将那人捧在掌心。就像是最為兇猛的惡犬只對自己的主人撒嬌搖尾卻對其他人抛出的橄榄枝置之不理一般。這一點,六道骸自認是做不到的,霧守的處事方式向來圓滑,用簡單易懂的話語來講,就是:該低頭時就低頭,能翻臉時才翻臉,完完全全的見風使舵的類型。

果然不出六道骸所料,自己的話語一激,對方就恨不得要撲過來揍他一般,只可惜由于身體原因,在移動了那一瞬之後,那少年就險些栽倒在地,身上未痊愈的傷口明顯再一次被撕開了,少年動彈不得只得狼狽的用手支撐着趴在地面,頭倔強的擡起,眼眸中好似有火焰在燃燒,難以置信,他居然還有力氣出聲怒罵,聲音斷斷續續卻依然清晰,“你……這混蛋!”

“我們走吧。”六道骸不再去看憤怒的少年,他冷漠的收回步子,顯然是打算繼續趕路。少年看到六道骸這副作态,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再打算再一次撲上來,他心中雖然不甘但還是有些慶幸,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另外兩個男孩雖然對眼前虛弱不堪的少年表示不滿但還是按照六道骸的意願緩緩退開。納尼加見此也沒多說些什麽,作為一個旁觀者,他也沒什麽立場去說別人。只是,在離開之前,他悄悄的回頭再一次看向了那個少年。只見那個少年像是放松了一般,整個人都癱軟下去,就像是一個洩了氣的皮球。

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了一般,少年整個人都瘋狂的抽搐了起來,搖晃的力度之大險些讓他的頭直接裝上了身旁尖銳的岩石。黑紅的血從少年嘴角滑下,他嘴微張,口腔中逐漸溢出的暗紅與雪白的牙齒形成鮮明的對比。少年痛苦的呻.吟着,手指狠狠的扣進一塊脖子的皮膚,那蒼白帶着污漬的皮膚竟然硬生生的被他暗到塌陷下去!納尼加毫不懷疑,如果沒有人阻止,這個少年沒準會把自己的整張皮都撕下來!但是,很可能這少年連這個機會都不可能有了,因為少年的頭不斷搖晃,像是垂死掙紮的野獸,眼看着他的頭就要撞上那塊岩石了。而衆所周知,頭是人體最為脆弱的地方之一……

納尼加難得的猶豫了。他見過的死人并不少,有黑道的跟蹤者,有喪心病狂的搶劫犯,甚至還有不少暗殺者……他也并不少沒見過年幼的屍體,就好比餓死街頭的小乞丐……眼看着,又一條生命即将在眼前逝去。納尼加并不是被作為揍敵客家的殺人機器而養大的,準确來說,作為揍敵客家的血脈,納尼加甚至可以說是幸福的。他不必頓頓食用揍敵客家鍛煉孩子抗毒能力的帶有強效毒性的食物,他不必在牙牙學語的年歲就被迫進行審訊練習,他更不會在自己世界觀還未建立的時候就被丢到競技場去進行以生命為賭注的決鬥。也正是因為如此,納尼加自然不可能像奇犽他們那樣将殺人當成本能,更不可能因為深陷殘酷的處境看着生命一條條的逝去而變得麻木。他做不到完完全全的漠視,哪怕面前的只是一個未曾謀面的少年。納尼加并不排斥殺人,因為這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如若遇到危險,任何人當然是希望自己能夠活下來,而如若對方對自己并沒有威脅呢?就這樣冷冷看着對方死去真的是最為完美的答卷嗎?

如果……只是幫一下下應該是可以的吧?只要不讓那個少年的頭磕到石頭就好。納尼加并非不知道農夫與蛇的故事,那少年痛苦的模樣明顯無法顧忌其他,況且納尼加也根本沒有救治對方的能力,只要……只要阻止少年必死的可能就好了。

少年蜷縮在地上,眉頭緊緊的皺着,從口中溢出的鮮血混雜着內髒的碎片和唾液在地上蜿蜒。在将頭磕向岩石的瞬間,他察覺到了危險,但是,他已經沒有去停下的力氣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但是,出乎意料的,一只手觸上了他的頭,将他的頭和岩石鋒利的棱角在最危機的關頭隔開。他吃力的睜眼,但是此刻的他已經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了,那陣恐怖的疼痛依舊還在。但是……但是,頭側的微暖确實那麽的清晰,雖然只有小小的一片。不過,也正是只有那麽小小的一片,卻更顯可貴,更讓人想要珍惜。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姐姐的面容……雖然他的姐姐很讨厭,很啰嗦,但是……那畢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吧?這樣離家出走的自己如其說是意氣用事倒不是說是愚蠢至極。呵,還真是個混蛋呢!天地旋轉着,就連疼痛都漸漸隐去了,少年的唇角扯出一個別扭的弧度,着枕着落葉靜靜的睡去了。

納尼加見此,無奈的笑笑,接下來就聽天由命了。回過神來,他想要去尋找六道骸他們的痕跡卻一無所獲……一瞬間,納尼加難得的驚慌起來,匆匆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慌慌張張的拔腿去追,很快就将沉睡的少年抛在了身後,“诶诶,等等我啊!”

☆、不告而別

此刻的天已是大亮,納尼加扶着樹幹急促的喘息着,本就不新的衣服上被樹枝劃拉出幾道細長的口子,他在慌亂尋找六道骸一行時也曾摔過幾跤,腿上還帶有明顯的擦傷,要不是早已走出那個養殖吸血鬼的城鎮,他也許就會被那些家夥吸成人幹。

腿上被劃開皮肉的傷口隐隐作痛,扭傷的腳踝也在抗議。要不是之前因為全力尋找他們而分散了在傷口上的注意力,納尼加或許還真走不了這麽遠。但是,現在,他卻是不得不停下了,他一直跟随着的,地上的腳印消失了。納尼加視線的前方是現代化的城市,硬朗的地磚,高大的好似怪物一般的樓房,樓房上大塊的玻璃反射着朦胧的光芒。此刻,納尼加不得不面對現實,再也找不到了,那些一起從實驗室中逃出來的家夥們。他們就像奇犽一樣,那麽自然而然的走進他的世界,然後又自顧自的悄然離開,就連一個背影也未曾留下。納尼加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開口,他根本沒資格抱怨不是嗎?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志同道合倒是可以搭個伴,但若是厭倦了,自然就會各分東西。他們根本就不存在羁絆這種東西。既然奇犽都可以離他而去,那其他人又有什麽不可能呢?一步一步的向城市挪去,腿微微顫抖,但他還是在繼續邁步。但是……明明都那麽努力的說服自己了,為什麽……還是會難過?他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身體,指尖微顫的觸上皮膚,咦,真是奇怪,為什麽……突然感覺到冷……

“骸大人……這樣真的好嗎?”距離納尼加背後不到十米遠的地方,一道低低的聲音從灌木叢中傳出。“我們不需要累贅。”冷漠的聲音回答,相當難得,這一次連一分笑意也沒有。隐藏在灌木直接的異眸少年的眼眸幾乎被大片的陰影占滿,詭異的血色瞳孔散發着不詳的氣息,像是從地獄中爬會的惡鬼,他揉了揉酸痛的額角,“他不适合我們的世界。”哪怕重來一次,六道骸也不打算徹底的金盆洗手,也許是他本身就不适合當一個普通人的緣故吧?六道骸一直都不明白,當初的彭格列九代目為何會唯獨将那個人當做十代目的候選人呢?明明是一個裏外都與黑手黨沾不上一點邊的家夥,氣質溫和的就像是生長在田園的垂耳兔。哪怕這只兔子血統再純正,資質再高,一旦将這只兔子放到危機重重的森林之中,早已适應閑适環境的兔子的下場就不言而喻了吧?死亡是既定的命運。

大城市的人流明顯不少,車來車往的景象一時讓納尼加有些适應不能。倒不是繁榮的不可思議,只是……無論是人也好,建築也好,語言也好,都分外陌生呢。納尼加将自己隐藏在高大樓房投下的陰影裏,生怕街上的人注意到自己的異常。想要找個地方安身,但是,卻有恍然驚覺,也許有那麽些不可思議吧,偌大的世界竟然沒有一方小小的角落能夠容身。沒有身份證明,沒有流通貨幣,連安身立命的本領都沒有,就算是想要去做些體力活,也被孩童的身份所限制住了。

曾經,納尼加也向那些居無定所的人投以同情的目光,但是現在,他也成了那些人中的一員。只有這時,納尼加才真正發現,自己……沒有了依靠的支柱根本什麽都不是。不過……也許,就是因為自己太沒用了也不一定,所以……才會被舍棄吧。

“你不用得意,奇犽最終還是會回來的。”當初被奇犽帶離揍敵客家的時候,奇犽的兄長就是這樣說的,那人抱着雙臂站在那裏,漆黑的雙目死寂而毫無機制,就連語氣也平淡的不可思議,“也許他可以忍你一時,但是,作為揍敵客家天生的殺手,他的理智會命令他遠離拖油瓶。”

當時的納尼加完全是不以為然,但事實證明,這話還是有着一定道理的。因為有着奇犽的保護,奇犽的寵溺,納尼加才能無所顧忌的玩樂,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別人一生都觸及不到的東西。也正是因為如此,納尼加才被限制在了原地,因為有奇犽,他可以不去擔憂,因為有奇犽,他自然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中豎起一道牆,幼稚的将除了奇犽外的所有人隔絕在外。那時的納尼加還不知道,不,也許是知道的吧?凡是被人給予的東西都是可以被收回的。如果說奇犽致力于保護亞路嘉是因為他們那屬于雙生子的濃厚血緣,那奇犽對納尼加的喜愛也不過是愛屋及烏。一切都是很明了的,很多人都知道,納尼加其實也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也對啊,因為大多數時間身體的使用權都是亞路嘉的,納尼加一開始就是被當做亞路嘉的附屬品,誰有會去真心在意一個附屬品呢?想要得到真正的感情,自然只有走到人前,大大方方的告訴所有人,自己是誰,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但是,這樣的事情也就只是說起來容易罷了……因為,在這種地方,根本不會有人在意他是誰,就像是每個人對待行走在身側的路人一樣,完全沒有知道對方的必要。納尼加緩緩的蹲了下來,手緊緊的抱住了自己,高樓巨大的影子幾乎将他的表情隐沒其中,就連平日裏唯一陪在身邊的自己的影子也被地上的陰影同化,模糊了身形。納尼加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綱……是綱吧?”顫抖的女聲穿出,斷斷續續的,輕的就好像是在試探着什麽。當看到遠處那小小一團對于自己的呼喚并沒有什麽反應之後,那女子似乎更加驚慌了,她三步并作兩步,并不強壯的雙臂死死的将那一團圈在懷裏。

像是終于感覺到了什麽,納尼加緩慢而機械的擡頭,對上女子褐色的眼。相比于揍敵客家的家母基裘,女子的容貌是屬于很普通的那種,平淡無奇的短發和休閑的服飾。女子周身的氣息十分寧和,就像最為柔軟的水一般,完全沒有基裘周身環繞着的那種淩厲的好似随時都會放射出來的殺意。更重要的是,從眼前這個女子的眼裏,納尼加能夠看到曾經只能在基裘眼睛裏看到的,獨屬于奇犽的疼愛和期待。不敢想象,那分明就是除了奇犽外其它揍敵客家小輩所追求的東西。

感覺到懷中孩子的僵硬,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眸暗了下去,就像搖搖欲墜的燭火,抱着孩子的手甚至都有些顫抖,“綱……是在怪媽媽吧,都是我……将我的綱給搞丢了……”女子将頭埋在納尼加的胸口,哭的就好像是一個孩子,她不斷重複着,反複責怪着自己,“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的阿綱變成了這樣……我……我馬上帶你回去,我們不留在意大利了……”

“奈奈大人,這不是您的錯。”身着绮麗華服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哭泣的身邊,雪白不帶一絲雜色的頭發端莊的束起,就像是一名貴族那般。她伸出手,也許,那并不能被稱之為手,因為那分明是白色帶着銀黑色漸層的羽翼,她半摟着哭泣女子的肩膀,溫柔細心的仿佛在對待一個孩子,赤色而華美的傘被随意的插在腰間,看起來格外善解人意。随後她又摟過納尼加,熟練的安撫逗弄着,仿佛是一位工作娴熟的保姆。納尼加遲疑的眨了眨眼,眼底劃過一絲向往,但是,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些溫柔并非是屬于自己的,那大概是屬于一個名為“阿綱”的孩子,就是他目前所用的這具身體。這種溫柔很是可怕,就像是當初奇犽對納尼加的一樣,大概就是得到是越多到最後失去的也越多這樣的道理吧?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得到。

“我……并不是你們所說到的那個人……”納尼加如是說着,眼睛盯了眼前抱着自己的女子一瞬又立刻別開去,生怕被對方看到自己眼中的不舍和遲疑,,幼稚的小臉硬生生的被擺出嚴肅的樣子。

“……”回應納尼加的是女子長時間的沉默,當女子別開視線之時,納尼加松了口氣,但是一股來自心底的落寞卻始終壓不下去。他微微蹲下身子想要離開這個不屬于他的懷抱,卻不料在自以為能順利脫身的時候被抱得更緊。納尼加條件反射般的擡頭,那一剎那,他對上了女子的眼,那溫柔的女子此刻眼眸中除了落寞還有一層薄怒,那怒火根本就沒有像揍敵客家人那樣的殺氣卻還是讓納尼加有些顫抖,不知為何,納尼加最後還是心虛的避開了女子的眼神。為什麽,他居然會心虛……

一記耳光打在了納尼加臉上,女子聲音中還帶着哽咽,“澤田綱吉!這種話你到底還要說多久!你就不能稍微的……稍微的……”女子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良久,她呆呆的看着納尼加臉頰處殘留着的手掌紅印,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抱着納尼加哭了起來。

澤田奈奈是公認的十分溫柔的女人之一,但是,即使這樣作為一個母親,她又怎麽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這樣堅決的否定着自己。剛開始,她還以為孩子還小,只是道聽途說說着玩玩倒也樂意去配合他,但是,當自己的孩子越來越多的重複起這句話時,她才由最初的玩笑心态變得惶恐,變得不安。她不明白自己的孩子究竟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話,但是……但是……“……阿綱,你記住,你是媽媽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是的,完全的貨真價實。無論是和她丈夫澤田家光一起做的血緣鑒定還是她私下裏找陰陽師所鑒定的靈魂波動。所以,無論如何,阿綱都是她的孩子,是夏目家的後裔,無論他有什麽缺陷,無論他曾經扮演過誰,她懷中的,就是她的孩子,她窮盡一生去愛的人。

此時,姍姍來遲的另一隊人在街角停了下來。為首的男人沖手下做了一個停止前進的動作,雙手緊緊的攥着,随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私似的,緩緩邁步,走到這對母子身旁,抿緊的唇顫動了那麽一瞬,将兩人擁入懷中,他的語氣比平時多了幾分疲憊,“回公寓去吧,我讓人準備好了食物。”

聞言,女子将視線移到自己丈夫棱角分明的臉龐,看到那雙因為過度焦急而充血的眼球心也不禁顫了顫。眼前的男子明顯對自己保留了很多的秘密,要不然她的孩子又怎會剛踏上意大利的土地就被外人打上了主意,但是她仍舊不打算過多的責怪他,畢竟這世上誰又會沒有秘密呢?就像她之前還不是沒有把式神的事情告訴他一樣嗎?只是這一次,她的孩子卻遭了災,這是澤田奈奈作為一個母親絕對無法忍受的。将懷中的孩子摟的更緊,“不了,我會立刻帶着阿綱回去日本。”随後,看到男子的眼神她的眸子不禁柔和了那麽一些,她補充,“親愛的,這裏太危險,阿綱他……還太小。”

男人明顯愣了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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