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木華

年關剛過,鵝毛大雪已經有了停下來的趨勢,只不時稀稀疏疏的落了幾片下來。

天還沒有大亮,有些刺骨的風刮過來,花朗微微垂着小腦袋,對着自己的手呼出一口熱氣,又搓了搓。

左右看了看周圍沒有什麽人,花朗皺着的眉頭才微微松了開來,擡眼望去,木華宮就在不遠處。好似想到了什麽,花朗笑了笑,随即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花朗,怎麽又是你?”有些尖細的聲音傳了過來,花朗側頭望了過去,只見一個和自己一樣紮着雙挂髻,穿着淡粉色宮裝的人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她的目光審視意味太過于明顯,将花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番,又看了看花朗凍得有些通紅的臉,複摸了摸自己的臉,滿眼的不屑。

花朗不想與她多說:“葉疏姐姐,公主可是醒了。”

“醒了,花槿和葉荷正在屋子裏侍候着呢。”葉疏似有些不耐這個問題,眼珠子轉了轉開口想問花朗一些什麽,花朗卻側過身子朝着宮門走了去。

看到花朗居然離開了,葉疏輕輕的哼了哼,白了花朗幾眼:“有什麽了不起的,還真以為主子看上自己了,居然敢給我甩臉色。”

古色書香的屋子,朱紅色的檀木桌上幾縷青煙冉冉升起。沈木華端坐在八角菱花鏡前,呆呆的望着鏡子裏的人,任由花槿葉荷在自己的腦袋上搗鼓。

扣……扣……

敲門聲十分的輕,花槿和葉荷都沒有聽到。沈木華動了動自己的身子,轉頭看了看門口的方向。

“應當是花朗,開門吧。”

“還是公主耳朵好一些,奴婢兩人又沒有聽到。”開口說話的人是花槿,一襲湖水藍的宮裝穿在她的身上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的水嫩白皙。

花槿是個跳脫的性子,她笑的時候總是露出兩瓣潔白的小虎牙,十分的可愛。

“還不快去,磨蹭什麽呢。”

一聽到略帶呵斥意味的聲音響起,花槿吐了吐舌頭,趕緊繞過屏風朝着門口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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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這麽個性子,葉荷你也別總是壓着她了,總之我們也沒多少日子要住在這裏了。”沈木華微微揚起嘴角笑了笑,說到後面的時候眼神更加的暗淡了下來。

“花槿這個性子在這裏也就算了,将來若是到了北岳,被有心之人抓了什麽錯,連累到公主就不好了。”葉荷轉頭隔着屏風望向門口的方向,微微嘆了嘆氣。

“你說得倒也對。”沈木華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已經梳好的發髻,低聲開口。

“花槿姐姐,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在這裏用膳,還是去蒹葭宮和太妃娘娘一起用膳。”看到開門的人是花槿,花朗笑得眉眼彎彎,還微微擡眼朝着屋子裏望了望。

“就你這個小丫頭起來得早,趕緊進去将昨夜用了的炭火拿走吧,至于用膳的事情我還要問一下公主。”

花槿笑着拍了拍花朗的頭,轉身進了屋子,花朗也跟着跨了進去。

屋子裏萦繞着淡淡的梅花香,就像是沈木華身上的味道一樣,花朗有些焦躁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早膳過去蒹葭宮,等會兒葉荷跟我一起就好,花槿你帶着他們去用早膳吧。”

“奴婢遵旨。”

花槿笑着答道,拉着還有些僵硬的花朗出門去了。

打開門,沈木華看到門外的宮人們已經在開始掃雪了,接連下了好幾日的大雪,積雪有些厚重。

看到沈木華已經站在了門口,葉荷連忙拿了一件白狐氅披在沈木華的身上:“這個天氣看着有些涼,公主別受了寒。”

沈木華攏了攏自己的氅,微不可察的嗯了一聲。

四處都是銀裝素裹,天空中還零零碎碎的飄了一些碎雪瓣,有些正好落到了沈木華的額頭上,帶來絲絲涼意。

葉荷看到,連忙要撐起傘來。

沈木華搖了搖頭,加快了步子。

蒹葭宮的門口只有一個小太監,他的身子有些瑟瑟發抖,卻還是低着頭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往日最是繁華的蒹葭宮,一眨眼就變成了最蕭條的地方。

沈木華掩下心中的酸澀,又定定的望了望大門上顯眼的金絲楠木牌匾。

蒹葭宮三個字寫得蒼勁有力,有一般男子的字那般豪放大氣,也隐隐有些含蓄秀氣之感。

這是聖武帝沈漠親手寫的,也是他親手挂上去的。

沈木華是見過聖武帝的字的,很是豪放大氣,但是他覺得那不符合這主人的氣質,便去臨摹靜妃的字接近一個月才寫成了這般。

靜妃也就是如今的靜太妃,沈木華的生母。

“長公主,奴才這就進去通報一聲。”葉荷走到小太監的面前,輕輕的拍了拍他,小太監忽地一下就驚醒了過來,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沈木華,開口說道。

“不用了。”

“是。”

聽到沈木華的吩咐,小太監愣了愣連忙退開了身子,低着頭等着沈木華從他的面前走過。

屋子裏傳來熟悉的笑聲,沈木華本來有些愁苦的臉瞬間便有了淡淡的笑容。

“木華怎的這麽早就來了,用了早膳了嗎。”靜太妃一看到沈木華,更是笑得開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連忙站起身來拉住了沈木華的手。

不過三十餘二,靜太妃卻略顯老态。

“娘,女兒就是想過來蹭一頓飯的,怎的娘親已經用過了嗎。”沈木華臉上帶着笑意,雙手都扒拉着靜太妃的手,微微嘟嘴,顯得嬌俏可愛。

“沒有,還是小墨說你定是會過來用膳,硬是想要等你一會兒。”靜太妃笑着,眼角有些褶皺,朝着刑墨的方向看了看。

順着靜太妃的目光,沈木華也看向了刑墨。

一身素淨的寶藍色長衫,腰間佩着一塊白玉脂玉佩,更加稱得他溫文如玉。

瞧見沈木華朝自己看來,刑墨站起了身子,十分溫柔的笑着朝沈木華走了過去。

靜太妃一看到刑墨走了過來,連忙放開了沈木華的手,還偷偷的對着刑墨眨了眨眼睛。

刑墨會意,微微點頭,拉住了沈木華的手。

有些冰涼的感覺傳來,沈木華身子抖了抖,下意識就想抽出自己的手。

“木華。”感受到沈木華的抗拒,刑墨輕聲開口。

“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沈木華有些抗拒的手漸漸的妥協了下來。

用了膳時間也還早,靜太妃站在宮門口望着外面漸漸的出現了陽光,照得她眼裏的晶瑩越發刺眼。

“娘娘。”耳邊響起了有些老沉的聲音,緊接着是一方白色絲帕遞到了她的面前。

靜太妃看了一眼那絲帕,沒有伸手接過來,卻是仰了仰頭,将自己眼睛的淚水逼了回去。

“這外面天氣也好了起來,小墨不如帶木華出去走走吧,省得她一天到晚都窩在屋子裏。”靜太妃轉過身進了內室,臉上帶着笑意。

“也好。”刑墨應到,轉頭看着沈木華。

沈木華微微點頭,順着刑墨的力道站起了身來。

“葉荷,你在這裏留一下,本宮有點事情要交代你。”靜太妃看着葉荷也要跟着兩人離開,連忙讓自己的人攔住了她。

葉荷的臉上有些疑惑,朝着沈木華看了看。

直到沈木華微微點頭,她才算是真的應了下來。

雖然刑墨到了南泰有五年多了,但是這宮中的景色他還真的不是很了解。

好在沈木華也不是真的想看什麽景色,兩人便牽着手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的緩緩走着。

樹上不時落下積雪,刑墨便溫柔的幫沈木華拂去。

“不知不覺都這麽多年了。”望着刑墨小心翼翼的為自己整理氅,沈木華忽地覺得有些心酸,似嘆非嘆的感慨了一句。

“對呀,一轉眼就這麽多年了。”刑墨的手一僵,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我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還是小小的一個,雖然比我大,卻和我差不多高,一轉眼,我都要仰着頭看你了。”

刑墨笑了笑,輕輕的将沈木華攬在自己的懷裏:“這樣剛剛好。”

……

“公主在幹什麽?”靜谧得有些可怕的禦書房,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即使是寒冷的冬日,跪在地上的人額角也生生的落了一滴汗。

“回皇上,公……公主和質子在梅花林……游……游玩。”

……

沈一寒不說話,地上的小太監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帶朕去。”

“奴才告……奴才遵命。”小太監有一瞬間的驚訝,反應過來便急忙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躬着身子微微走在沈一寒的側前方。

沈一寒遠遠的就看到雪地裏一紫一藍的身影,分外的和諧。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很不喜歡這樣的場景,讓他莫名的覺得心煩。

“木華,六皇子。”

“皇兄。”

“皇上吉祥。”

“木華,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他嗎,今日正好朕得空。”沈一寒微微低頭,就看到沈木華和刑墨交握的手,雙眼微閉,開口說道。

“嗯。”沈木華拍了拍刑墨的手,定定的望着他,點了點頭。

刑墨倒是很大方的放開了手,還笑着攏了攏沈木華的氅。

……

牢房的的過道有些昏暗,兩邊還有凄厲的哭訴聲不斷傳來。

“我還記得,這白狐氅是我送給你的,這麽多年了,都有些舊了。”沈一寒微微側着頭,說出這句話時,沈木華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麽多年了,人都變了,這氅也該舊了。”沈木華轉頭,看着沈一寒,忽地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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