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堂兄·六
“穆慎修。”
“怎麽了?”
我盡力克制自己的情感,說道:“抱我一下吧。”
雖然他驚訝于我的請求,但還是張開手臂,說:“到哥哥懷裏來。”
我一頭撲了進去,剛好到他胸口。他抱住我,手指捋着我的頭發,好像我們是一對濃情蜜意的情人。
到穆宅,天已昏暗。冬日的白晝短得離奇,雖然城區有煙火禁令,但祖宅在市郊,周圍還有好一些村落,絲毫不受禁令的影響,顧自守着古老的年俗。
“我們一會去橋頭的小店買煙花吧。”穆慎修說,“不和那些小屁孩搶家裏的。”
“好啊。我們去哪放?”
要是買回宅子裏,就功虧一篑,鐵定被小孩子一掃而空。
“到河邊去,到對岸也行。吃完飯我們偷偷溜掉。”
這事我們幹得相當熟練。
穆慎修才大二就有一幹熱心姑姑阿姨旁敲側擊他的戀愛情況。
換作舊時年月,他的那票堂妹、表妹一定争破頭要嫁給他。
穆慎修雖未明言,但他很不耐煩這個。
其實他在大一時候談過戀愛,沒過兩周就吹了。穆慎修坦言他連手都沒牽,因為那姑娘消瘦,手指細得和竹節似的,他一點摸的欲望都沒有。只吃了幾餐飯,去的高檔餐廳,穆慎修不差這點錢。他說兩個人相坐無言,只能尬聊,最後各自玩手機。彼此都覺得沒勁,就分了。我想穆慎修分手的主要原因應該是姑娘太瘦,手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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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席上,幾個談話同時進行。吹牛的吹牛,唠嗑的唠嗑,也免不了關心關心小輩的成績。當然沒人來問我,問我簡直是自讨沒趣。問及穆敬言時,他裝模作樣地謙虛,說他這次發揮得一般,年級第五。說完還看了我一眼,是想讓我誇他六六六還是怎麽的。
我低頭啃螃蟹腿,忙着呢。
穆慎修夾了那麽多菜,給我堆得和小山丘似的,偏偏我都愛吃。只恨我只有一張嘴,吃得顧此失彼。
我們溜出去剛好和從後門進來的四姨迎面相遇。
“喲,你倆上哪去啊?”
穆慎修毫不慌張,道:“出去透透氣。”
“那小深呢?”
我無奈地一笑,說:“我胸悶氣短。”
四姨抿嘴笑道:“八點半之前回來,別遲了。”
“知道了。”
我倆嗖得從後門出去,和做賊似的快步繞出後院,直奔東水橋。
東水橋上的那家雜貨鋪果然還在,賣極便宜的零嘴,像什麽牛皮糖,叫香菇牛肉的鹹豆幹,五毛一把酸得倒牙的檸檬糖,也賣綠玻璃瓶裝的青島啤酒,又幹又硬的鐵蠶豆,軟塑料被盛的冬瓜茶。大過年的,自然也賣深受小朋友歡迎的煙花棒和響炮。
我記得有一種泡泡糖裏有貼紙,蘸了水,既能貼手上,也能粘牆上。
穆慎修貼上這“紋身貼”後都舍不得洗手,但最後還是被他媽抓着洗掉了。
穆慎修掏十塊錢買了一塑料袋的煙花棒和響炮。看店的老頭是個七十多的老大爺,還認識我和穆慎修,說:“侬地(你們)兩兄弟,來買煙花來啦。”
穆慎修和我走上橋,夜色重如焦墨。
若幹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寒夜,一夥人沖進我們家,把家裏的東西砸得稀爛,我媽抱着我,躲在客廳的角落裏,捂着我的耳朵,又叫我閉上眼睛。然而崩裂破碎的響動卻依舊拉鋸我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