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堂兄·八

中廳燈火通明,老遠聽見小孩子的嬉鬧聲。一只小崽子被追着狂奔,徑直撞在穆慎修的腿上。穆慎修剛要問有沒有撞疼,小崽子沒事人似的,頭也不擡,奶聲奶氣地喊了句哥哥好,一溜煙地竄走了。

又一群小孩子追來,手裏舞着一個巴掌大的毛絨玩具,霸王龍、小鴨之類。

穆慎修拉着我退到一邊,緊貼在牆上,等他們呼嘯而過。

“你倆怎麽才來呀,春晚就要開始了。”

四姨指間夾着一根煙,她特地到廳外來抽。

“四姨,少抽一點。”

穆慎修掃了一眼燃了大半的香煙,苦中帶甜的氣味,有些特別。

“這是今年最後一支。”四姨笑道,“小深,新年快樂。”她從貂皮大衣的口袋裏摸出一只精巧的紅包,我上前接過。

“謝謝四姨。”

我在穆家一年會收到三個紅包,一個是祖母,再是四姨,還有一個穆慎修。

“快進去吧。”

四姨像趕小雞崽似的,把我倆招呼進去,她自己卻還留在外面,說:“我抽完再回去。”

四姨叫穆君雩,和先前蔣廖提起的穆君野是同一脈,是西房。目前當家拿權的是東房這系,以穆慎修他爸為首。穆慎修是名副其實的嫡系。

我和穆慎修的外套都搭在沙發上。他為了洗牌,甚至把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左腕上有一條鉑金的鏈子,松垮垮地垂落成一個略扁的半橢圓,末端吊着一塊圓角方形的金屬牌。

穆敬言沖我走過來,上身一件短裝咖啡色羽絨夾克,拉鏈堪堪拉到胸口,裏頭是黑色塗鴉風格的套頭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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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穆家的遺傳普遍不錯,歪瓜裂棗難得一見。穆敬言在皮相上,是不遜于穆慎修的。他在三中很出名。

“杜見深,和我玩一局,怎麽樣?”

他在牌桌邊坐下來,随手從桌上拿了顆牛軋糖吃了。我垂下眼,無所謂道:“你想玩什麽?”

“會打橋牌嗎?”他自問自答,“看你也不會。你自己選一個,我奉陪。”

牌局,我會的除了□□、鬥地主,可以雙人參與的,也就關牌了,所以其實我沒什麽選擇。

我說:“關牌吧。只會這個。”

穆敬言嗤笑一聲,道:“行。你能玩多大的?”

穆敬言竟然還想壓錢,我身上也就紅包可以輸了。

“賭注由你來定。”我道,“這樣很公平,不是嗎?”

“三千一把。你不會連這點錢都拿不出吧。”穆敬言揉着糖紙,眼裏毫不遮掩地透着挑釁。三千對穆敬言來講當然不算什麽,只是能抵我近三個月的夥食費。我只能希望蔣廖和四姨的紅包能厚實一點。

“怎麽會。”我幾乎是冷笑出聲,“願賭服輸。”

“二哥,勞駕了。”穆敬言對穆慎修拱了拱手,懶洋洋地說道。

中廳裏的人,都在暗中留意我和穆敬言的博弈。形勢對我而言很不利。穆敬言既然主動提出賭牌,想必對自己的牌技很有自信。

如果他贏了,這是邪不壓正。即使他輸了,也能裝大度。說到底,都是地位使然。

非婚生子被婚生子打壓的戲碼,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所有人樂見其成的。

穆慎修不置一詞,只是輕輕瞥了我一眼,也沒流露出什麽情緒。這才是穆慎修,從來俯瞰“後輩”的争鬥。他拆了一副新牌,打亂了牌的順序,又切分成兩疊,拇指按住撲克的前半張,小指抵住牌的後半部分,五十四張撲克交疊落下,殘影撲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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