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裏受傷吧?”

“沒有。”她目光輕淡,陸馨挽着她的手一起進屋。“祖母睡了嗎?”

“睡了,這件事我讓林媽先保密了。”陸馨說。“現在怎麽辦?我不知道你們出事,你們才剛走我就派人去靳家先說了……”

相音沛低下頭看着陸馨,疾言厲色:“你什麽時候開始不先問過我,就敢擅作主張了?”

陸馨第一次見到相音沛臉色這麽兇,沒忍住就紅了眼眶哽咽着。

傭人們見到相爺的脾氣,也紛紛識趣地退開。

相音沛望着陸馨可憐兮兮的表情,強壓住怒氣拉着她上樓進房,門一關,語氣難掩不悅:“你跟靳蕭怎麽回事?”

陸馨才把下午跟靳蕭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她看到姐姐越聽眉頭越緊,最後用着哭音說:“我怕、我怕靳蕭發現了什麽,他那個人有點奇怪,感覺就是會故意試探,我才想着解除婚約,這樣他就沒理由再過來了。”

妹妹傷心地說完,等着被罵的時候,下一秒她就被姐姐抱住。

那手溫柔摸着自己的後腦勺,耳邊傳來姐姐溫厚的柔聲歉意:“知道了,是我的錯。”

這句話讓妹妹滿腔的委屈傾瀉而出,雙手緊緊抱住姐姐放聲大哭。

這是陸馨第一次跟相音沛睡,她好奇地撐起頭看着相音沛的胸,小聲地問:“姐,你這樣纏着……不會不舒服嗎?”

相音沛已經閉上眼睛,聽到陸馨的話又緩緩睜眼,淡淡地說:“不舒服的事太多了,這算什麽。”

“你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纏着……怎麽忍的?”

“你忘了我經期來的時候會出國?”她說。“那段時間我盡量不排工作,就是讓身體休息。”

“哦……”所以一個月有一次舒緩的機會。“可是代表你胸也不大,不然怎麽纏?很容易被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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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馨話才說完,馬上遭到相音沛伸手捏了臉頰:“心情好了?敢取笑我了。”

陸馨吐吐舌頭,想了想又說:“姐,我還是偷溜回去吧?畢竟要是讓人看到我睡在哥哥房裏,怕是又多了麻煩。”

“你睡吧,晚點我出去。”她說。

“都大半夜了,你要去哪裏?”

“醫院。”她緩緩閉上眼。“無論如何我都要看一眼。”

“好吧……”陸馨撇撇嘴躺下,棉被拉上。“姐,你胸有多大啊?”

“……”這話題還沒完?“不知道,平常用不到。”

“我聽下人說靳蕭送去醫院的時候纏了個繃帶,你們那狀況哪來的什麽繃帶啊?我猜是你的裹胸布吧?”陸馨說。“能綁得住一個大男人的身體,那長度一定不短,所以表示要繞很多層才可以把那個形狀給壓下來。”

“……”

“姐,我可以摸摸嗎?”偷偷伸手。

“睡覺。”低斥。

“喔……”乖乖縮手。

---

“相爺?”連放看到一身黑大衣的相音沛出現在眼前,擡手看了現在時間是淩晨四點半。“您怎麽沒休息?”

“狀況如何?”她淡淡地問。

“老管家跟他兒子都沒離開過,門口一定有個人顧門。”

她眉頭輕輕一蹙,轉身就剛好看到剛走進來急診室的劉媽,她迅速上前攔住,劉媽也愣了一下,拍拍胸口吐氣:“相爺?”

“幫我個忙。”

……

司宇戰戰兢兢地站在病房外,祈禱劉媽能夠把父親留得久一點。

相音沛站在男人的病床邊,唯一的光線是外頭對街的大樓照明燈,還有屏幕上微弱的光。

她看着他,千頭萬緒。

他今天不假思索地替自己擋了一槍,是有了怎麽樣的感情才會做出這種事?她不蠢,但是她必須殘忍的無視。

就算都是救命恩人,但也有先來後到,她若要用生命去報答的話,只能給小時候的那個小男孩,因為他才是完全扭轉自己命運的恩人。

更何況,論起動心……靳笙給自己的觸動更多一些。

她伸出手想要碰他,但在快碰到他臉頰時,還是硬生生停住了。

既然是沒辦法說出口的結果,那麽從一開始就不要給期待。

她要收手時,他的頭輕輕側了一邊,恰巧與她的手背碰了一下。

那瞬間的情緒,讓相音沛仿佛體內空氣都消失了,她的手僵住幾秒後才匆匆收回。

凝望他依然緊閉的雙眼,她沒有多待就迅速起身,離開病房。

良久,病房內只聽得到機器微微運作的聲音。

──還有一雙飽含情念的眼睛。

---

相音沛這幾天除了要追查暗中襲擊自己的人以外,還要平複突然竄起來的八卦爆料──『相家兄妹深夜擁抱,靳家婚約陷入危機』。

那天狗仔好死不死拿了長鏡頭對準自己的房間,而當天自己情緒很差,一部分貼身的保镳被挪去醫院戒備,一部分的人又挪去靳家,剩下的人去追查攻擊者的下落,所以那天相家的防禦确實是低的,才會讓狗仔有機可乘。

現在靳蕭聽說已經回去靳家,醫院的人收回來後,人力稍微充裕,她首先要處理的就是陸馨的婚約。據說靳笙這陣子沒去一禪寺,她明白平日就算再怎麽兄弟淡薄,弟弟出事也必須在家裏守着。

因為這次的意外,讓她的計劃被打亂,這讓自己非常不舒服。

外頭的輿論或是追查兇手的事倒好解決,難過關的就是祖母這兒。

若與靳家婚約真的告吹,祖母原本還養好的身體,指不定又出狀況,這會讓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看來這回要與靳家正式談婚約的事了。

……

“少爺,還請您三思!”司叔重複的話說了第三次,老臉瞬間又蒼老了幾歲。“這段婚約不要也罷!您何苦受這樣的屈辱!”

他靠着床頭正襟危坐,臉色淡然,絲毫沒有因為眼前老人的激動而有所動搖。

“曾經有個人跟我說過一些話。”他緩緩開口。“我想,我的世界裏也不需要一直三思,那樣會錯過時機。”

“少爺,您也看到那篇報導了!從一開始相家就看不起我們,您為何對相家這般委曲求全?相氏兄妹的不檢點,您也親眼瞧見的。”司叔說到激動處簡直沒跪下。“就因為跟音沛小姐有關,您就這樣低聲下氣?”

他的目光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微微一動,手掌攤開幾秒後又握緊。

“這是我唯一能接近她的機會,沒有比這個還能更近了。”他說。“司叔,我這輩子或許只能庸庸碌碌的過,但她是我唯一不能放棄的追求。”

司叔看到床上的男人情深意切,那樣的執念與心思,讓自己怎麽也開不了口說出拒絕的話。

“既然您已經下定決心,我這就去聯系相家。”老管家沉沉吐氣,離開房間輕輕帶上門。

他往後一靠,臉色微熱,心跳加快。

從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謝自己能撐到此時。

Chapter.17

地點選在市區的高級商務飯店。

這是相家與靳家第一次真正的會面,一方長桌上兩家人面對面,相老太太的對面是靳夫人,兩人手邊依序是陸馨與相家幾個伯伯叔叔,而靳家就單薄了些,只有靳笙與靳蕭。

中間的位置是留給相音沛的,但聽說襲擊的人找到了,于是推延了半小時,大夥兒準時到了也只能等她到才能開會。

雖說受傷的是靳蕭,但是靳笙看起來病得更嚴重,一面口罩遮了半邊臉,那咳嗽的聲音聽得對面的相家親戚都不禁蹙緊眉頭。

咳成這副德性,一臉蒼白無神,看起來就是個天生體弱的病秧子,他們就算再怎麽不待見陸馨,可好歹也是相家的人,嫁給這麽個看着會早死的丈夫,為了面子說不定還要出錢養他們,兩三個相家親眷已經有些不耐煩。

直到靳笙又再次咳了一聲,其中一位叔叔忍不住就說:“靳大少爺的身體這麽差,怕是熬得過中秋,熬不過除夕呢。”

這句話讓相老太太哼了聲,見到老人家不悅,那人只得閉上嘴。

靳夫人心疼地拍拍兒子的背:“最近因為蕭兒的事兒煩,上回着涼還沒好,這回看着又病得更重了。”說完後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司叔又說道:“幫忙要點水來吧?”

“病成這樣,在家休息也沒關系。”另外一個福态的伯伯語氣倒是溫和了點。“靳蕭,這次你救了相彧,咱們又是親家,你等等跟相彧說一聲,讓他找幾個醫生去你家給你哥看看。”

“多謝您的關心。”靳蕭拿出打火機,叮的一聲撥開,火光瞬然搖曳。“不過既然要跟相爺讨恩情,我有別的比這更重要的事。”

“什麽事比你哥的身體還重要?”福态的伯伯眉頭一皺,心想靳蕭果真如傳聞中那般放蕩不羁,這麽不受約束的人又自私的人,未來相處可頭疼。

“聽說相爺給他在凡爾賽提了等級,不會是想要讨哪個姐妹吧?”某個尖嘴猴腮的叔叔冷笑嘲諷。“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何必舍近求遠呢?”

這番話讓陸馨握緊拳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聽得出來小叔叔是拐着彎罵自己的出生,自己過世的母親以前就是個酒家女,她深吸口氣不敢發作,此時前面的門打開了。

除了靳家人跟相老太太,相家的人都站起來面朝前門,兩個保镳先走進來站在門邊兩側,幾秒鐘後戴着黑色墨鏡的相音沛邁開步伐入內,後頭跟着兩排十個人的黑衣保镳,那陣仗讓裏頭的每個人,包含服務員都不自覺屏氣凝神。

無論方才多麽劍拔弩張,在門打開的那一霎那,所有躁動的、不安的、多餘的心思都會在這人伴随而來的威壓下轉向安份收斂。

她拿下墨鏡放到西裝內側口袋,率先來到相老太太旁邊行禮:“祖母。”

“坐吧,大夥兒都等你。”

相音沛拉開椅子卻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回到相老太太旁,恭敬說道:“祖母,這是家事,您身為長輩該坐主位。”

相老太太笑了笑,才伸出手握住她,相音沛小心翼翼的扶着老人家坐穩後,自己才坐去相老太太原先的位置。

當相音沛坐定,所有相家人才坐下。

“相彧年紀輕卻能做大事,看他對老太太的态度便知。”福态的伯伯由衷說道。“中國人把孝放在第一位,所謂齊家之後,才能治國平天下,能讓人喊聲相爺,不是沒有道理。”

“大伯言重了,我只是憑着本份好好做人,憑着本事好好做事。”她淡淡地說。“論齊家我是不敢當,但我是個護內的人。”

這話說完,坐在中間的小叔叔臉色微變。

相音沛伸手拍了拍陸馨的肩膀,淡淡一笑:“陸馨是我父親的女兒,也是我的妹妹,未來婚嫁依據的就是相家家規。”

一席話讓幾個相家長輩臉色有異,讓一個私生女用家規來婚嫁,這就是明擺着要把人給認祖歸宗了。

“相彧,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音沛哪天回來知道了,怕是會覺得你這當哥哥的不公平了。”坐在小叔叔身邊的男人微笑揶揄。

靳蕭聽到這句話時,靜靜吐氣,目光飄到某處,定眸深邃。

“是嗎?”她不以為然的挑眉淡笑。“有勞二堂叔挂念,有您的前車之鑒,我會好好跟妹妹溝通。”

二堂叔半瞇起眼,想到之前跟兄弟鬧翻的事,臉色難看的別過頭。

相老太太忍不住咳了聲,輕輕拍了桌子:“好了,沒事談那些不在的人做什麽?沒看到親家還在呢?”

相音沛轉向靳夫人,平靜說道:“之前一些誤會,讓陸馨使了性子說錯話,差點壞了兩家的和氣,我謹代表相家,向各位賠不是。”說完後她起身,對着靳夫人與靳家兄弟的方向深深鞠躬。

靳夫人愣了一下,沒有動作,而靳笙仍垂頭不語。

唯獨靳蕭開了口:“大哥不必在意,那天我也有錯。”

相音沛微怔,眼睛瞄向他腹部,只見他的手蓋在傷口的位置,她便問:“傷口怎麽樣了?”

“死不了。”他微微一笑。“這傷來的時機剛剛好,我高興都來不及。”

她微瞇起眼,從容以對:“挨了顆子彈還高興,我記得打中的是你的腰,不是你的腦。”

此話一出,相家有人竊笑,靳蕭也忍不住笑出聲。

“說吧。”她緩緩坐下,目光淡然。“你的條件是什麽?”

一幹人還沉浸在嘲笑靳蕭的情緒中,卻沒想到相音沛已經洞悉了他的意思,開門見山的問了。

“這要求或許你不能給我,得跟奶奶讨了。”他笑道。

相音沛直視這語氣狂妄的男人,不動聲色。

“靳蕭,你救了我孫子,想要什麽就盡管開口吧。”相老太太轉頭看向靳蕭,态度溫和。“無論是什麽,奶奶都給你做主。”

靳蕭的嘴角緩緩上揚,深瞅着某人的泰然自若,輕語:“我要一個人。”

“人?”相老太太微睜大眸,有些不理解。

“我就說,果然是看上凡爾賽裏哪個小騷貨了。”小叔叔趁機酸了一句。

“你要什麽人?”相音沛不疾不徐地問。

“再這之前,我得要先跟大哥讨個承諾。”

她瞇起眼,沉吟一聲:“你說吧。”

“無論這個人是活的還是死的,我都要見到她。”

這句話讓相音沛微微蹙眉,對他怪裏怪氣的态度有些疑惑,但她仍微微點頭,處之泰然。

“只要曾經存在過,我都能幫你找到。”

“好。”他轉頭看了眼靳笙,接着才看向相老太太。“那麽,我要婚約全部照舊。”

她眉頭更加揪緊,面上仍維持平靜,直盯着靳蕭。

“全部照舊?所以你不計較馨兒鬧脾氣了?”相老太太眉開眼笑,點點頭。“太好了,難為你有一顆包容的心,為了你大哥能不計前嫌。”

她看着靳蕭的眼角微微上揚,那顆美人痣仿佛一根針紮在自己的心口上,她對靳蕭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不祥的預感。

“奶奶,我說婚約照舊的意思,是全部都照舊。”他笑得燦爛又誠懇。“包含人。”

“人?”相老太太此刻才聽懂意思,表情微微一變。“所以你……”

“我要的,是原本說好的相家千金。”他說。“相音沛。”

這三個字一從靳蕭嘴巴說出時,她放在腿上的拳頭緊握,半瞇起眼望着他,一旁的陸馨也愣了幾秒。

相老太太長嘆口氣:“靳蕭,這件事我也幫不上忙。”

“您怎麽會幫不上呢?”

“她已經失蹤二十幾年了,是死是活我們也不清楚。”相老太太緩緩說道。“我還想她是不是在躲我們,不想回家了?”

“奶奶,有個人委托我來找她。”他說。“二十幾年前,有一輛車救了她,那個救命恩人希望能見到她一面。”

他話說完的同時,也把視線放去對面,卻沒有看到預期的那種情緒。

過于平靜,仿佛自己嘴裏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知道誰救過音沛?”相老太太故作驚訝。

相音沛看了眼祖母,知道祖母以為這是哥哥可能還活着的線索,畢竟哥哥确實比自己還像女孩,為了保命用自己的名字也可想而知。

“就只見過救人的那次,之後就再也沒見了。”他說。“只要相爺一有确定消息,我就帶着人過去。”

“明白了。”淡如止水的低沉應聲,平靜如昔。“先代我向恩人道謝。”

此時靳笙突然又咳了幾聲,靳蕭拍了拍兄長的背,相老太太嘆了口氣:“這事兒我們要先讨論一下,看靳笙病不輕,先帶靳笙回去吧,彧兒,替我送送客人。”

相音沛起身往對面走去,一旁的陸馨也跟着起身,她覺得姐姐的表情平靜的太不自然,她有些擔心就跟上。

到了門口,相音沛才發現靳家人想要打車,便問:“司宇呢?”

“家裏只有劉媽不放心,我讓他在家裏待着。”司叔恭敬說道。

相音沛微微一瞥,右手邊的連放趕緊走上前:“你把人安全送回靳家。”

“是。”

靳蕭是最後一個上車的,他站在臺階下擡頭看相音沛,意味不明的笑容讓她微瞇起眼。

“相爺,我等您消息。”他恭敬欠身,卻讓她感受不到一絲誠意。

“嗯。”

他上了車,車窗關上前便聽到了來自不遠處陸馨的驚呼。

“天,你手怎麽流了這麽多血?”

Chapter.18

“姐,我覺得靳蕭有些不對勁……”陸馨一邊替相音沛上藥,一邊碎念。“他是不是知道你什麽了?”

相音沛緩緩吐氣:“比起他可能知道我真實性別的事,我反而更想知道他想拆穿的原因。”

“為了要威脅你?”陸馨想了想。“想要跟你拿更多的錢?”

“懷疑我性別的,他不是第一個。”她說。“那些人跟我有利益沖突,我這位置,男性身份的認同感會大過女性,這些人如果知道我是女人,那麽就算我的能力再如何強,人心也會因此動蕩,那群長輩可不會這麽甘願被我壓在腳下,屆時相家一盤散沙,他們就能取而代之。”

“我還是不懂……所以靳蕭無論是知道還是猜到,他不就是要賣這個消息出去,讓更多人來質疑或揭穿你?”

“不。”她說。“靳家跟我沒有利害關系,想要拉倒我的前提是他也擁有可以取代我的能力,又或者是找到一個跟我差不多的對手,但據我所知,靳家這陣子幷沒有與任何人連絡,而那些人也不屑靳家,因為與靳家合作根本沒有任何賺頭。”

陸馨皺了眉頭,一頭霧水:“那是為什麽呢?”

“照理來說誰都可以揭穿我,就靳家最不可能,我倒了,相家一亂就更難完成婚約,這對靳家來說沒好處。”她說。“靳蕭再怎麽不喜歡自己家,應該也不會蠢到拿整個家陪葬。我在國內會因為性別關系有麻煩,但我國外養的人認的是我的臉,靳蕭應該沒那個自信認為我會放過他。”

陸馨歪了頭:“可我還是覺得靳蕭是在要脅你,不然他今天大庭廣衆說你的名字幹嘛?總不可能是瞎打誤撞吧?”

相音沛看着手心上的傷口,眉頭輕輕一蹙。

她從不認為世界上有巧合,至少她這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精心設置過的『不謀而合』,靳蕭趁機提出婚約照舊與救命恩人,這兩件事絕對有什麽關聯。

如果靳蕭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排除陰謀,那麽只是純粹為了靳笙讨回公道嗎?怎麽想都不可能……這理由太薄弱。

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

“姐?”陸馨感覺到相音沛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伸出手握住她。“你沒事吧?”

“陸馨,我大概猜到一個可能的答案。”

“什麽答案?”

“靳蕭有可能就是那個救過我的人。”

---

“相爺,英國瓊斯的特助聯系我們,要處理畫作的所有權轉移。”連放把午餐放到相音沛前面的玻璃長桌上。“對方說時間可以完全配合您。”

“三周後的周四。”她說。

“相爺,那天是老夫人的生日。”連放恭敬說道。

她頓了一頓,瞄了眼手機的行事歷:“那就下個月初吧,剛好也要去一趟。”

“是。”

相音沛捧著書,翻了幾頁後,視線淡淡一瞥:“還有事?”

“您交代去查的恩人,今日還是沒有結果。”連放微微低頭。

她垂斂下眸,應了一聲:“嗯,下去吧。”

連放一出去,相音沛的手機就震動了幾下,她不慌不忙地拿起來,嘴角淡淡上揚。

“沈爺。”她語氣輕松。

『你這小娃兒又想玩什麽花樣?』傳來的聲音蒼勁有力,卻聽得出來戲谑。『這麽大張旗鼓地說要找人?很不像你的作風。』

“沈爺說笑了,我做的事不過是班門弄斧,算是我想借着你的名號讓一些人慌一慌,畢竟能請動你來替我找人,足以表達我的重視。”

沈漢,過去身為國家級特等情搜局的幹部,早早退休後養了一批人搞了個以賣情報為業的『無知社』,說是無知,卻樣樣都知。

而幹這種情資工作的人無疑都是地下化經營,沈漢的優點就是口風緊跟識人明,無論在哪個圈子裏都有他的眼線,而這老頭也有個怪癖,很看眼緣。

相音沛雌雄莫辨的外在讓沈漢很有興趣,她拿捏住沈漢的脾性,反而直接坦承女兒身,這讓沈漢感受到了莫大的敬意跟誠意,幾次合作後也結為忘年之交,他願意保密幷協助她日後可能的一切需要。

她身份除了靠自身的努力以外,沈漢在各個圈子裏的暗樁幫襯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這案子本來線索就少,而且你家還住在富人區,那群人敢直接行兇,表示他們後臺夠硬,不畏懼英格蘭警場。』沈爺語氣平穩有力。『二十幾年了,行兇的人找不到,更不用說只有一面之緣的恩人了。』

相音沛深深吐氣:“靳家那裏也沒任何線索嗎?”

『靳蕭雖然放了話,但是這陣子确實沒跟幾個人見面,他接觸的人都沒有顯赫的家世,不具備能救你的能力,唯一一個有點可能性的,是他的同學,一個目前在英國教心理學的教授。』

“那就再麻煩您提供給我這位的資料。”

『行,等等讓人發給你。』沈爺呵呵笑了兩聲。

“謝謝。”

……

“小子,你自己可要當心一點啊,她可不是這麽好對付。”沈漢挂了電話,轉頭看向後面高挑的男人。“她用了我的名字拐你,我為了你這臭小子只能裝得很不專業,你要怎麽補償我的面子?”

那一邊是自己很敬重的小女娃,這一邊是從小看到大的小少爺,論起交情,還真是後者這個從祖父輩就熟識的靳家更久,他化名為『沈漢』,相音沛很難查出他的本家與靳家是世交。

“你覺得我是要上鈎?還是直接壓了她辦事?”

沈漢揚手就狠狠拍了一掌:“靳蕭,你別小看她。”

“我沒小看她。”他莞爾。“我的命,還是她救的。”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她是個女人?”沈漢皺眉。

他挑眉,一想到這件事胸口就忍不住發熱。

拆掉了那層厚厚的屏障,那不經意俯身下來的兩團柔膩,一瞬間讓自己的大腦暫停運作。

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自己體內所有運作都初始化了,只想随着本能去反應。

她身懷這麽巨大的秘密,他慶幸自己是在那樣的狀态下得到答案。

“其實她本來就不太像男人,只是那些人被她吓住了。”他四兩撥千金的笑答,眼睛微眯。“這幾年沒被拆穿,你也幫了不少忙吧?”

“這種把戲确實不好隐瞞,但她現在所處的地位不同,自然就要特別看待,她的性別一旦揭露,最先動搖的就是相家的股價,這環環相扣的利益牽扯太廣,她做事沒能力就罷了,可實際上她有,靠她吃穿的人可多着。”沈漢挑眉說道。

他淡淡一笑:“你也靠她賺了不少吧?”

沈漢忍不住也笑了聲:“還真不少,所以你最好嘴閉緊點。”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亂說話的人?”他聳聳肩。

“你一臉痞樣,完全不可信。”沈漢冷冷回諷。“我找你哥談說不定還更放心些。”

靳蕭眼睛半眯,嘴角痞氣一笑:“我哥記性不好,睡一覺就忘了,找他還浪費時間。”

“那也好過跟你談,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沈漢瞪了一眼。“別輕舉妄動,也別去惹她。”

“惹她?”他細長眉眼淡淡一瞟。“我怎麽敢?”

“你不敢?”老人冷哼,一臉不信。

“我喜歡她,想要她都來不及了。”他黑色雙眸盈滿笑色,不疾不徐地笑道。“怎麽舍得惹她?”

“你說什麽?”沈漢的眉頭瞬間皺緊。“你可別亂來,別忘了你自己的事不比她少,再加上婚約定的人不是你。”

“我哥?”他輕笑一聲。“我沒放在眼裏。”

“你不适合她,你太浮躁,太沉不住氣。”沈漢語重心長。“她已經過得很辛苦,你只會增加她的負擔。”

他眼色一黯,淡淡地問:“靳笙就适合?”

“你要知道你要的對象是個怎麽樣的人,她已經夠強了,如果做不到比她強,那就老實安分的待在她身後,靳笙更穩重低調,所以比你适合。”

沈漢說完這句話,就見到眼前的男人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不,你錯了,這幾次的見面明顯是我更受到她的注意。”他說。“我會讓她對我上瘾。”

──只對我上瘾。

---

她在一禪寺偏殿的廂房裏,盤腿坐在軟墊上捧着一本書看,連放敲了門,輕手輕腳走進來,小聲禀告:“相爺,您今天要在這裏吃晚餐嗎?”

相音沛望向外頭的雨勢,淡淡地問:“陸馨還沒醒嗎?”

“是的。”連放說。

“那晚餐這裏吃。”

“是否要叫醒馨小姐?”

“我吃完再叫她。”

“是。”

連放退出房間後,相音沛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沒想到不知不覺也快六點了。

陸馨這陣子變得成熟許多,看來把人送過來靜修也有點效果,這裏與陸馨同年紀的修行者都是排名前幾的大學畢業,她因為身份關系只念到高二就辍學,老住持教完她插花後,安排了幾個年紀輕的師兄師姐帶她念書,久而久之也變成朋友。

『姐姐,我現在才覺得自己交到朋友了。』她說。『不是因為相家、也不是因為想要巴結你,而是他們真心喜歡我。』

除了陸馨改變,自己也藉她的關系,趁機離開喧嚣的都市,用半天或一天的時間好好沉澱心靈,她發現自己的睡眠品質比以往好多了。

老住持的話言猶在耳,她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會暴露身份,但她會竭盡所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門被敲兩下,她擡頭以為是連放,卻見靳笙拄着拐杖緩緩進來,身後的司叔還捧着一個插滿花的青花瓷瓶,放好東西後就退了出去。

她的視線先瞄去那盆花,發現幾株小花有些枯萎,手也順勢阖上書。

他凝眸,望着她手上捧着的書,淡淡一笑。

“有什麽事嗎?”她問。

話才問完,外頭突然劈了一道大雷,房間的燈瞬間全滅。

Chapter.19

相音沛用手機開了手電筒照明,看向窗外的傾盆大雨,這讓她回程的時間又要推晚了。

視線不佳的時候,聽覺就會被放大,她能明顯聽到對面徐徐的呼吸聲,沉穩而清晰。

自己在黑暗中會有不安全感,容易想到二十年前躲在暗道裏的事。

“你喜歡這本書嗎?”他問。

他的聲音輕且淺,卻有種安定的力量。

“很有意思的短篇,我聽老住持說過,主角曾經是這裏的修行者。”

“菩善因為癌症離世了,或許佛祖座下缺個養蓮花的小童吧。”他說。“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太痛苦,笑着說下輩子要當個聰明人回來找我。”

她深吸口氣,緩緩收回手,兩人像是有默契般默哀了幾分鐘,她才又問:“找我什麽事?”

“婚約,我恐怕履行不了。”他說。

聽這句話,相音沛沒有太驚訝,畢竟上回他們提起婚約換人,指定的人是自己,但自己的真實身分目前依然是失蹤,她明白靳家其實是變相的要拒絕這段婚約。

但她是自私的,陸馨的安身之地她謹慎評估過,靳家最适合,所以她并不希望真的解除婚約,所以就拖着沒給回複,卻沒想到他今天先開口了。

“為何?”她氣定神閑,淡然回問。

“讓我一次辜負兩個人,我做不到。”他的語氣裏充滿難解的情緒,沉重的讓相音沛忍不住皺眉。

她沉默幾秒,好半晌才說:“那靳蕭呢?”

“靳蕭?”他停頓幾秒,語氣平靜。“你對他關注很多。”

“你這反應有點怪。”她淡淡地說。“兄弟感情不好?”

她聽到靳笙發出一聲輕笑,說不出是什麽情緒。

“小時候感情好,之後越來越淡。”他幽幽低喃。“靳蕭,我曾經希望他消失,又不希望他消失。”

這段話令相音沛微怔,比起直接表達厭惡,這樣平靜又自然的陳述更讓人感受到窒息。

她覺得靳笙不會是有這種負面情緒的人,他說自己對靳蕭關注多,反而自己對他才是。

不知不覺的把他塑造成一種與世無争的形象,平常自己面對這麽多争名奪利,唯獨在他面前可以抛開那些事,她格外珍惜這份難得的安寧。

“那現在也這麽想?”

“不,我正視他的存在,把他當作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去理解。”

相音沛微微蹙眉,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微妙,但這麽高深莫測的話,好像也就他才說得出來。

外頭急急忙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連放與幾個保镳拿着照明燈拉開房門,見到相音沛的時候松了口氣,迅速禀報:“相爺,雨太大了,附近的變電箱出了些狀況,已經通報電力公司來搶修。”

“會多久?”

“維修人員說要看天氣狀況,沒法給确定時間。”連放說。“馨小姐已經醒了,您還要在這裏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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