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那老車夫正要細細描述那人長相時, 卻只聽一聲慘叫,待到那群精兵回過神來,只瞧見老車夫脖子上插了幾根針,待到那銀針被取下,老車夫精神已然混沌,哆嗦着嘴說不出話來。
衆人朝窗外望去, 皆目露骸色。
此後一日, 有人問起, 方知那群精兵那夜竟在窗外瞧見了一抹一閃而過的鬼影!
那人以面罩蒙面, 只餘一雙泛紅的眼,衆人無不驚詫,如此兇狠眼神, 宛如地獄羅剎,不是厲鬼索命, 那是什麽?
一傳十十傳百, 謠言漸起, 說啊, 這蘭子越怕是早前做了太多虧心事,害了不少人命,因而此次遭殃, 怕是冤魂還願,故來索命來了!
三人成虎,尤其在唯一的證人都無用,事情陷入膠着之态後, 這般說辭不胫而走,轉眼間便傳遍容府上下,那些原本還對蘭子越報以同情心的人,眼下都嘆聲因果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本就膠着的勢态眼下越發寸步難行,多日搜尋未果,黃衫的兵也借故收了回去。找到真兇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容家上下也發愁啊,愁這自家表少爺被人弄成這樣卻連兇手姓甚名誰都不知,也愁蘭子越究竟是招惹了哪個厲害人物,竟如此神出鬼沒,這麽多日了,竟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
容家人由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如今的困惑難行,搜尋兇手的行動仍在繼續,但他們也明白,這不過是安撫蘭遠的一個借口罷了,此事雖十分憋屈,怕也只能如此。
蘭遠聽罷自然大鬧了一次,但在那之後卻又如何?怕也只能默默咽下這苦,想着今後如何安頓好蘭子越罷了。
蘭遠傷心之餘又氣急,這日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忙手忙腳亂的跑到蘭子越房中。
見了說不出話來,又手腳盡廢的兒子內心蒼涼的很,但他仍打起精神,将手探到蘭子越懷中摸了摸,待到他拿出一疊方方正正的東西,瞧見那可都是他蘭家寶貴的地契時,這才送了口氣。
“所幸所幸,子越啊,你現如今成了這般模樣爹的命已經去了大半條,這地契若是還不在,那你可叫爹別活了呀。”
幸好幸好,幸好他蘭家百年基業還在,也算是給了他唯一一點安慰。
床上的蘭子越雖不能言喻,但像是明白了他爹的心情似的嗚嗚嗚地幾聲,也不知是開心呢,還是不開心。
蘭遠得到地契後,态度也和緩了許多,對着胞妹蘭莺也不再那麽咄咄逼人,這也使得她有了些許餘韻喘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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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心有不甘,但此事也只得漸漸歸于平靜。
清溪外,玉石臺前,有魚,有酒,興趣盎然,得天獨厚,豈不快哉,快哉。
卻見那青石臺上坐着的兩人,一人身着白衣鍛,雙腿盤坐于臺上,神色冷清,清雅高潔。
另一人一身玄衣着地,落入溪澗染了清水微蕩。
相較于那一身白衣的坐姿端正的人,這玄衣公子便要随性,潇灑的多。
“這麽些天,容家怕是也要放棄了,況且那容長澤本就無意在此事上多做文章,眼下這事呀,若不橫生意外,怕也只有這樣一了了之。”
等不到對方回答,江衡又湊過去頗有些邀功似地說道,:
“哎,溫丫頭,此事若沒有我從中阻攔特意扮的鬼去吓吓那群人,恐怕你這次可不能如此輕易地獨善其身。你且要如何報答我?”
他将掉落在地的玄衣擡了擡,擰了擰那尚且還滴着水的衣角,瞥了瞥她。
溫如沁性子涼薄,看也不看他一眼:
“本色出演罷了。”
“啧啧啧,你這小丫頭真是忘恩負義,你且等着,下次可沒能讓你這麽輕松。”
她頗不在意的瞥他一眼,上挑的眉角顯出抹不屑,若有似無的輕哼一聲,江衡不以為然,又為自己滿上了一杯清酒,然後聽到她又問:
“蘭子越手裏拿的是假地契吧,趁他昏迷時我曾搜過他身,順帶也看了眼那所謂的地契一眼。”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那蘭家少爺啊,這次可沒撈着好果子吃。不過”
江衡湊過去笑眼眯眯:
“你這次出手也太狠了吧?竟直接廢了人雙手雙腳,蘭子越這輩子算是完了。”
那白衣少女面色向來清淡,模樣端正秀麗,卻常年不茍言笑氣質寒寂,許是因着其職業的特殊,溫如沁這張臉上,總帶着股超脫生死的冷漠,。手上染的血太多,作惡多端,這已經成為了她的宿命與習慣,手起刀落,人命也好,鮮血也好,她早已習慣了。
習慣到,溫如沁即使那日失手殺了蘭子越,怕也并無什麽異樣。
江衡竟莫名的想起那容寶金所說的話,想來那話也并不無道理。
蘭子越此人雖品行不端,驕奢淫逸,但大抵是那些纨绔公子哥們的習慣所致,這京城上上下下,這樣類型的人多也不多,少也不少,也不差蘭子越這一個。
你要說他可惡呢,倒也是真的可惡,但正如他正容寶金所說,蘭子越從一開始,雖就惹人讨厭,錯誤不斷,但是這蘭家少爺自入京起,所做之事,恐有九成都在主子的把握之中,也算是受盡了他們的捉弄。
都說善惡終有報,蘭子越絕對算不上什麽好人,更何況他們了。因為這蘭子越啊,也是倒黴,偏生遇上的是溫丫頭,且還是近段時日心情明顯欠佳的溫丫頭。
若那日玄淩未曾将容寶金綁走欲将他趕出京城,那對付蘭子越的可能就是江衡了,或許蘭子越會得到一個好一些的結局罷?
江衡不禁如此想到,待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産生了多麽可怕的想法。他竟對蘭子越有了些許的恻隐之心,當真可笑至極。
江衡啧啧啧三聲,仰卧在那青石臺上,枕在自己手上惬意淺眠。
身邊有茶杯被放下的聲音,江衡眼皮也不擡,直接問:
“你要去找他?”
回答他的,是一聲斷然拂袖。
這臭脾氣,怎麽比主子還難伺候?江衡嘴角一彎,搖了搖身子輕哼了幾句前幾日在街上現學的小曲兒,獨得了個逍遙自在。
溫如沁也沒走多遠,只微微隐了隐身子側身翻進了容家院子,一路人煙稀少,她走的也坦坦蕩蕩,不一會兒便到了目的地,敲門的聲音三長一短,是獨屬于她的記號,裏頭傳來回應,她亦推門而入。
床上人還養着傷,僵着身子不得動彈。
溫如沁先是朝着床邊半跪,恭敬問候:
“公子。”
床上人動了動:“你先等下,幫我把那邊的水倒一杯來。”
她頓頓,也聽話。見他身上每個傷口處都布滿嚼爛的草藥,這些藥使得他無法動彈,竟真是僵硬地在床上候了許久。
“這草對治療傷口的确有用,但也要輔以金桔相伴方能發揮作用,但凡事也有個矯枉過正的道理。眼下如此濫用,怕也只是事倍功半。” 溫如沁淡淡提醒。
也不只這為他敷上這些藥的人居心何在,當真好心辦了壞事。
“無礙。” 可惜這受害者卻全然不在意,甚至還有些小小的愉悅,腦中想起容七一邊為他嚼爛這些藥草,一邊揉着腮幫喊疼的“表裏不一”的模樣,他微扯嘴角,隐含笑意。
“那些人已經走了?” 溫如沁環顧四周,敏銳地道:
“看來那出苦情戲也着實有用,玄淩捉住了你故意漏出來的尾巴,以為折了你雙翼,他如此高傲,見了你的弱處,那股天生的優越感便出來了,眼下派來監視你的人也收回了,大抵是認為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溫如沁鮮少地,竟一口氣說了如此多話,雖那面上只帶了公事公辦的漠然。
“公子,眼下那地契怕也已經落入蘭遠手中,地契雖做的以假亂真,但總歸是假的,難保哪一天不會被發現。”
容阿呆默了默,道:
“你這次來,怕不只是為了說這個罷。”
溫如沁彎了彎身子:
“那我便有話直說了。”
她又道:
“我會離開京城一段時日。”
“你要去北疆。” 并非帶了困惑的疑問,反而是不疑有他的陳述。
溫如沁點點頭:“還望公子成全。”
“可以” 他說話輕輕地,似若未聞:
“不過在此之前,你還得為我做一件事。”
溫如沁出了那間屋子,她早已對容府了如指掌,眼下只挑了條最是偏僻的小道前行,卻不想忽聽一聲混了驚與喜的尖叫襲來:
“如沁?!你今日怎麽有空前來”
她聽了這話停了下來,心想,
這緣分二字,當真妙不可言。
總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二更,雖然有些晚了∩_∩。接下來三天都是萬更,還望諸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