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伯莎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再說過多的話。
身後突然走過來一個人,伯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羅切斯特擡手搭在她的肩旁上,客氣說道:“是羅伊先生吧,上一次是我太過無禮,不夠紳士,我要向您鄭重道歉。”
弗納德眼睑微沉,眸光落在伯莎肩頭的那只手上,笑了一下,“哪裏呢,羅切斯特先生實在是太客氣了,今天晚上,寒舍還要邀請先生您和伯莎夫人一同赴晚宴呢,屆時請一定要賞光。”
這句話裏有個小陷阱,弗納德不動聲色客氣了一番,眼梢瞥見羅切斯特微變的神色,唇角微微一勾。
他想在他面前示威主權,可偏偏又不願昭告衆人,他身旁的最大的砝碼。
彼此間有種心照不宣的意思,弗納德眼角吊起來審視他,實在是好笑。
羅切斯特嘴角微微抽了下,倉促寒暄了一句:“這是自然。”
伯莎聳動了下肩膀,不動聲色甩開羅切斯特的手,對上門口的人,輕輕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輕聲問:“哦對了,弗納德先生,待會我和阿德拉去街上逛逛,你有空嗎?”
話剛說完,身後突然有個柔軟的身體撞上來,撲在她的身後,伯莎回頭看見阿德拉,擡手揉了揉她金黃色的頭發,蹲下身來故意問:“阿德拉,你準備好了嗎?咱們一塊兒到街上去玩兒,怎麽樣?”
她記得,阿德拉早晨和她說起過,有個帥叔叔來找她,要是猜的沒錯,那人應該就是弗納德。
果然聽見阿德拉開心道:“好啊好啊,帥叔叔也去吧?”
阿德拉擡頭将目光轉向門口的人,她走了兩步,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扯了扯撒嬌道:“帥叔叔去嘛,去嘛。”
小姑娘撒起嬌來很有一套,忽閃的大眼睛,嘟嘟的櫻桃小嘴,再加上糯糯的小奶音,簡直萌到人心尖兒上,讓任何人都無法拒絕。
最後弗納德妥協,沖她一笑,“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給阿德拉小甜心當一回護花使者了。”
伯莎聽見他的話,嘴角微微牽起。護花使者?倒是個雙關的詞語。
阿德拉笑得咯咯地,興奮地跳來跳去。索菲亞站在費爾法克斯夫人身後,看着阿德拉高興的模樣,也不自覺抿起嘴角跟着一塊兒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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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拉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開心大笑了,她看得出來,阿德拉真的很喜歡伯莎夫人。伯莎夫人也并不是傳說中的那樣狂躁狠心,在她看來,伯莎夫人是個善良美麗的人。
羅切斯特看着幾個人在那兒說說笑笑,覺得很刺眼,沒有再待在那兒。伯莎現在也完全沒有心思去管他的事情,只一門心思盯在等在院子外的人身上。
她回房間換了一件連衣裙,藕粉抹胸束腰長裙,束出颀長的腰身,和飽滿的身材。
伯莎對着鏡子照了照,她的膚色偏白,金黃色的卷發垂下來,搭在光滑的兩肩上,燈光打過來,襯出嬌人模樣。已經好久沒有穿過這樣顏色的裙子了,記得她以前偏愛粉色和鵝黃色,後來結婚以後,為了合乎婦人身份,她就再也沒有穿過那些漂亮衣服。
戴好帽子出門,剛下樓梯就看見站在樓梯口的羅切斯特,伯莎怔住,站在那兒居高臨下看着底下的人。
她看出來,他是故意等着這兒的。
“羅切斯特先生,您也要和我們一塊兒去逛街嗎?”伯莎輕松調侃,說完又故意哦了一聲,“咱們這種粗鄙的玩意兒,可能不太适應尊貴的羅切斯特先生,太有失您的身份了。”
羅切斯特沒有開口接她的話,這一回倒是意料之外,他仰首冷冷看着她的穿戴,他知道,自從她恢複自由以來,找人做了一大櫥子的裙子和定制的帽子手套。她從不願虧待自己,不論情勢如何,都要将自己收拾的光鮮亮麗和精致。
這一點,在結婚之前,他就知道。
只是,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這樣穿戴過。
一個女人,還是已婚女人,在自己的丈夫面前随意穿着,忽然家裏來了個陌生男人,又忽然開始細心打扮了起來。
這說明了什麽?
他神色微動,抿緊了唇,用肯定的語氣問道:“你看上羅伊那小子了?”
伯莎微微怔了下,以為他又要和她狂躁的對罵一番,倒沒想到他居然問出這句話來。
輕輕勾起唇角,邁着步子下臺階,一級一級走到他面前。
羅切斯特站在最底下,伯莎站在兩級臺階之上,比他高出一個頭,故意湊近了些,仰首傲視他,輕笑了下,“你覺得呢?愛德華·羅切斯特先生。”
她以前極少數會全稱叫他的名字,最近倒是很頻繁。
忽然湊近的臉,帶着玩世不恭的輕蔑,她看不起他,這一點彼此都心知肚明。
微微揚起下颌,羅切斯特細細打量她的面容,他厭惡她。可有句話她說得很對,這的确是一張風華絕代的臉,皮膚白皙,眉眼深邃,高挺的鼻子下,嘴角輕輕彎起,遠處看的時候覺得是溫婉雍容,可湊近了看,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邪惡。
他當初不就是被這張臉騙了?
他忽然疑惑道:“你是伯莎麽?”
伯莎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識愣了愣,随即笑道:“我不是伯莎。”邁開步子,下了兩級臺階走到他旁邊,停住腳轉頭朝向他,勾起嘴角,“我是惡魔。”
走過站在樓梯口的人,兩手推開大門,外面冷冽的空氣突然襲上來,不禁讓人冷顫了下。
她站在院子外,看着草地上玩得正高興的兩人,阿德拉看見她出來,跳起來朝她招手,大叫道:“小草莓,快過來,快來呀!”
伯莎輕輕抿起嘴角笑,看着站在阿德拉身後的人,一身簡練的黑色貝斯特,身形挺拔修長,藍藍的天空映襯下,意氣風發,目光炯炯。
她提着長裙下臺階,緩步走到他們身旁,笑盈盈掬起臉上的酒窩,甜甜道:“讓你們久等了。”
弗納德牽着阿德拉站在那兒,看見她的時候,眼底稍稍驚豔了下。她總能給他驚喜,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包括素未謀面之時,在西班牙塞維利亞畫展上看到的那幅畫。
他擡眸睨着她,漆黑的眼底看不真切,紳士笑道:“應該的,美貌是上天賜給女人們最珍貴的寶藏,為了欣賞它的驚豔,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不愧是律師,不僅人長得帥,連話也說得漂亮。
手指被阿德拉拽住,她輕輕晃了下,示意她低下頭,伯莎輕輕彎腰貼在她的臉旁,耳蝸裏傳來溫熱的氣息,阿德拉調笑的聲音傳來,糯糯道:“我就說吧,帥叔叔早上就來過了,他一定回和小草莓一起出去玩的,作為回報,你要給我買五磅的草莓。”
伯莎好笑看着她,“五磅?你吃得掉嗎?”
“吃不掉就帶回去給索菲亞吃,她也很喜歡吃草莓,我們常常會把它做成草莓醬,夾在土司裏,酸酸甜甜的,很美味的。”
伯莎擡手捏捏她的鼻子,寵溺道:“小吃貨。”
臨走前,索菲亞擔心阿德拉受涼,送了一件披風來。索菲亞本來想跟着的,後來阿德拉怕玩得不盡心,就沒要她跟着。
三人出了桑菲爾德莊園,往南有一條小道,直通街上的集市。
阿德拉沒怎麽出過門,沒走幾步就喊着走不動了,最後沒辦法,弗納德抱着她扛在肩上,阿德拉笑得咯咯地,趴在他的耳邊,輕聲問道:“帥叔叔,我的小草莓小姐漂亮嗎?”
弗納德知道她口中的小草莓是值得伯莎,他微微笑了下,點了點頭。
走在一旁的伯莎看着兩人一路竊竊私語,不知道又在講什麽笑話了,偏過頭去問他:“哦弗納德先生,聽阿德拉說,你早上的時候來過一趟?”
他抱着阿德拉的手指微微頓了下,修長的手指捏着阿德拉的裙布摩挲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道:“那大概是阿德拉認錯人了,她看見的應該是以利亞,我早晨沒有來過桑菲爾德莊園。”
以利亞?
伯莎稍稍驚訝了下,他一大早地跑來幹什麽?還偷偷和阿德拉說了話,阿德拉沒見過以利亞,只見過一回弗納德,更不知道有雙胞胎這回事,所以說阿德拉說了這麽長時間的帥叔叔……居然是以利亞?
她哭笑不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最後唔了下問道:“弗納德先生,您的弟弟……性格倒是完全和你不一樣。”
弗納德抱着肩上的阿德拉,手掌在她背上輕撫了下,想了會兒才淡淡道:“的确是那樣,以利亞的性格……有些瘋狂。”
瘋狂?
倒是和她想得一樣。
話題沒有再接下去,只見了一面的人,更何況又是人家的弟弟,她也不好再議論些什麽。
他們并肩走在林間小道兒上,弗納德肩上扛着阿德拉,天上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雲,藍白相印,空氣中不時飄來鮮草的氣息,有種清新自然的舒适感。
道路不算寬,偶或有一兩輛馬車經過,他們就靠邊站,肩膀對着肩膀,直到馬車走過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