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因為是上午,市集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街頭上有很多的商販,還有商鋪。有賣花木的,賣海鮮魚類的,也要賣烤餅和紅茶葉的……舉目望過去,一直蔓延到天邊兒去。

阿德拉一到街上就開始不累了,纏着弗納德将她放下來,伯莎怕她走丢,再三囑咐她一定要拉着她的手,千萬不能離開。

“小草莓,我可太喜歡這兒了。”阿德拉一下地,拽住她的裙子尖聲叫道。

伯莎笑道:“你要是聽話,我常帶你來。”

阿德拉撅撅嘴,擡頭朝她嗫嚅道:“那是,我喜歡小草莓,我會聽你的話的。”

伯莎輕笑,沒有再跟她貧嘴。

人潮湧動,伯莎牽着阿德拉和弗納德一起進了一家布莊,店裏挂滿了各色的服裝,樣式精致且富有特色。店鋪商販見有人走進來,忙招呼着,“嘿,先生夫人,有什麽可以為您服務的麽?”

伯莎愣了下,商販顯然将她和弗納德認成了夫妻,再加上阿德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家三口出來逛街呢。伯莎視線微微瞥向弗納德,只見他并無所動,眸光流連牆上挂滿的服裝,細細欣賞着,大概是沒有在意剛剛商販說的話。

伯莎轉頭和商販道:“我要定做一些晚禮服束腰裙,再要幾頂帽子,樣式就牆上那種的,上面要幹玫瑰花樣,哦對了,再給阿德拉也做幾件小裙子吧。”

商販拿出櫃子裏的衣裳,扯出來給她看:“哦夫人,您看看這些樣式怎麽樣?”

伯莎點點頭,“就照這個做吧,回頭還要請您差人送往桑菲爾德莊園一趟呢。”

商販聽見她的話,突然驚訝道:“桑菲爾德莊園?哦,您住在桑菲爾德莊園嗎夫人?”

桑菲爾德莊園是這一帶比較中産的府宅,再加上離這兒也不遠,商販聽說過也不足為奇,伯莎點了下頭,客氣說道:“是的,您也知道桑菲爾德莊園嗎?”

“哦那當然了,我常給你們莊園定做衣裳,嗳對了,我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夫人您,您認識羅切斯特先生嗎?”

伯莎頓了下,眼底眸光微沉,随即抿嘴笑道:“哦我是剛住進桑菲爾德莊園的,我和羅切斯特先生認識,我是他的……表妹。”

弗納德站在壁櫥旁,聽見她的話愣怔了下,眯着眼睛看牆上的服飾,嘴角輕輕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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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販嗐了聲,客套道:“原來是這樣,怪道我沒有見過夫人呢。”說完又朝着弗納德招呼,“哦需要給先生也置辦兩件衣裳嗎?咱們店裏的衣裳可是整條街樣式最新的。”

伯莎也問了句:“弗納德先生,您也要定制兩件嗎?”

弗納德懶散回過頭來,外頭天氣正好放晴,陽光從木門框灑進來,落在他黑色西裝肩上,他垂眸看她,淡淡說道:“前日裏剛做了幾件,還是不用了。”

伯莎點了點頭說好,随後又攙着阿德拉在屋裏逛了逛,最後又選了幾根發帶和幾幅手套,看了幾個樣式最後敲定下來,付了定金。

三人出了門,走到西街口阿德拉鬧着要吃水果餡餅,伯莎給她買了一份餡餅和一份薯條,彎下身子囑咐道:“不能貪吃太多,回頭要鬧肚子疼的,知道了嗎?”

阿德拉乖巧地點了點頭,接過餡餅吃起來,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

伯莎轉頭看着弗納德,輕聲問道:“弗納德先生,您以後就在北約克郡定居下來了嗎?”

弗納德回過神來,盯着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問:“哦伯莎夫人,您剛剛在布莊說的……和羅切斯特先生的關系,是認真的嗎?”

認真的嗎?自然不是。

她調轉視線,看着遠處的建築,想了下道:“我暫時不想捅破和他的關系,當然了,這并不是為了他的聲譽地位之類着想,單純因為是我不想。”

弗納德抄手在西裝褲兜裏,微微颔首,下颌輪廓分明,他吐字清晰說道:“這樣從法律上來講,對您的處境是不利的,對于你之前所遭受的一切,羅切斯特先生完全可以駁回您的起訴。”

伯莎擡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問他:“那有弗納德先生在,這場勝算有多大?”

他眉眼沉沉,皺眉道:“我可以很誠實地告訴伯莎夫人,勝算不是很大,法官那邊對羅切斯特先生這樣身份地位的人,對其有包庇是一定的,再加上您沒有過硬的證人,這場官司很難打。”

這件事她原本就想明白了,當初請他來也不是要羅切斯特身敗名裂,只不過當時情況緊急,她要是不出手,這會兒估計羅切斯特已經和簡愛結婚了。

羅切斯特不讓她好過,她自然也不會讓他順遂,心甘情願娶美嬌娘。

伯莎輕笑,擡手摸了摸阿德拉的頭發,搭聲問道:“那依弗納德先生之言,我應該怎麽辦?”

弗納德抿緊唇,盯着她的臉盤兒,帶着興味笑道:“那就要看伯莎夫人能狠心到哪一步了。”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

抛開法律,她要是想報複羅切斯特,有成千上百種的方法,可她不甘心就這麽草草結束了,游戲才剛剛開始,長久的折磨才最煎熬,游戲需要開頭,更需要高潮。

伯莎沒有再和他談論這個話題,忽然換了語氣輕松道:“哦對了,弗納德先生今天晚上有舞伴嗎?”

她的主動出擊并沒有驚訝到弗納德,在這件事情上,可并不适用女士優先這條準則,哪裏應該讓她先提出呢。

他伸出手,紳士地彎下腰,勾起唇角笑道:“親愛的伯莎小姐,今晚的舞會,我可以邀請你做我的舞伴嗎?”

他這個舉動驚到她了,他稱呼她為小姐,大街上人來人往,他突然畢恭畢敬朝她行了個标準的紳士禮,引得行人紛紛朝這邊看,關鍵阿德拉還在一旁起哄,大聲叫道:“帥叔叔要和小草莓跳舞啦,帥叔叔要和小草莓一起跳舞啦!”

衆人全都圍過來,有的看熱鬧,有的看紳士,也有欣賞美人容姿的,畢竟像伯莎和弗納德這樣的郎才女貌,走到哪兒都是引人注目的。

伯莎在衆人注視下,微微有些赧然。

這麽樣……也太明目張膽了。

伸手将手裏的薯條放在他手上,露出笑容,伯莎故意道:“哦這樣麽,本小姐需要考慮一下,看你表現吧。”

說完就拉着阿德拉去了旁邊的水果攤上,因為阿德拉要吃草莓,早上也跟她說好了要買五磅重的草莓。

阿德拉站在草莓攤旁邊,小手捏起一顆草莓,轉臉問弗納德,笑嘻嘻問道:“帥叔叔,你喜歡小草莓嗎?”

這話說得有歧義,畢竟小草莓在阿德拉的口中有兩個含義,有歧義的或者含糊不清的詞語在他這裏向來是大忌,不光對他,對于任何一個有責任擔當的律師來說,都是不能夠容忍的。

弗納德接過她手裏的草莓,忽然笑了下,和唇淡淡道:“我喜歡小草莓呀,阿德拉呢?”

阿德拉沒有回答,突然跳起來高興地大喊道:“太好了,帥叔叔喜歡小草莓,帥叔叔喜歡小草莓啦!”

這下兩人都微微一怔,彼此間心照不宣,都知道阿德拉口中的小草莓指的是什麽,不過沒有捅到明面兒上來罷了。

而阿德拉還在一旁高興地跳來跳去,她倒是沒有彎彎繞繞的心思,她問出的話裏也沒有想過什麽雙關和歧義,只不過是回答的人自以為并且自甘願落進這樣的圈套裏罷了。

當然,文字游戲這種把戲,造就出來就自有它的樂趣。

傍晚的時候,三人出了市集,阿德拉早就累得睡着了,往常到了中午,索菲亞都會帶她睡午覺的,今日忽然一下子玩得這麽開心,自然早就體力不支。

回來的時候沒有步行,正好搭上一輛順風馬車,一路颠颠簸簸到了桑菲爾德莊園外。

索菲亞在屋子裏老遠就看見他們回來了,忙開門出去迎接,看見他們恭敬道:“伯莎夫人,弗納德先生,你們回來了。”

伯莎點點頭,“快把阿德拉帶回房間休息吧,她實在是玩瘋啦。”

索菲亞笑了笑,接過弗納德懷裏的阿德拉,調笑道:“她可太久沒有這樣高興了,真是謝謝伯莎夫人和弗納德先生勞累帶她到外面去。”

弗納德點點頭,笑道:“阿德拉很可愛。”

“要起風了,你快帶她進去吧,別着涼了。”伯莎拿着鬥篷替阿德拉掩了掩,擔憂道。

寒暄了兩句,索菲亞就抱着阿德拉回了屋。

風漸漸刮起來,吹在身上有些涼意,伯莎縮了縮脖子,轉身朝向弗納德,輕聲說道:“哦弗納德先生,謝謝你今天一天的作陪,實在是太打擾你了。”

弗納德眼底染上一絲笑意,“哪裏,我還等着邀請你做我的舞伴呢伯莎小姐。”

他再一次這樣叫她伯莎小姐,她有些不适應,笑意不達眼底道:“哦弗納德先生,我可是結了婚的人。”

弗納德垂眼看她,忽然咧嘴笑了,他長得英俊,從來都是抿嘴擺出紳士的笑意,伯莎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笑出聲來,好聽的聲音從耳畔劃過:“連您最親近的丈夫都不願承認您是他妻子的身份,我這樣稱呼您,只是出于為我的雇主考慮,不讓您身份暴露而已,伯莎小姐。”

律師說話,每一句都似乎有各種合理的理由來解釋,哪怕是模棱兩可的話也可以追溯出緣由,這難道大概就是做律師的好處?

正應了那句話,黑的也能成白的,就算變不成白的,黃的綠的也能湊合。

忽然想起羅切斯特,他可比不上弗納德講話,羅切斯特每次和她吵起來,都是他占下風,被噎地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種感覺,還真的是不太好。

伯莎淡淡勾唇笑了下,掬起嘴邊的酒窩,“原來如此,那倒要謝謝弗納德先生了。”

“那就待會舞會上見了,伯莎小姐,小草莓小姐。”他故意又重重喊了她一下,這下還不止一次稱呼。

伯莎沒有再和他交談下去,提着裙子慢騰騰轉身往院子裏走。

大概是五點鐘的光景,太陽落進西邊的平線裏,天邊上只殘留了大片暈染了的橙色夕陽,舉目望過去,一點兒也不覺得刺眼。寬闊的農場上,成片的麥田被陽光照成金黃色,偶或有風吹過去,就成了麥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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