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曲簫勾往事
公儀洵也斟了一杯酒水潤喉,聲色清淺淡如晨霧“半夜尋酒,清風可是有心事?”
“算是吧,一個人對月喝酒,感覺酒再也不是酒,而是一抹枯燥,所以過來叨擾公儀兄了,我是不是很失禮。”沈傾月笑了笑,對月把酒,一個人委實孤獨了些。
“确實失禮了,但我并不在意。”
公儀洵提起酒壺再為她滿上,卻不再往自己酒樽中斟酒,只看着她喝,成為默默的聆聽對象,然而卻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她說下一句話,于是乎他說“喜歡聽曲嗎?”
沈傾月還沒反應過來時,側目看去,只見他從廣袖中抽出一支紫竹蕭,在指尖璇了一圈,慢條斯理的對上嘴唇。
簫聲漸響,回旋婉轉悠遠飄渺,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袅袅,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她聽着聽着,酒樽不知都見了幾次底,醉意湧上心頭四周變得虛無起來。
他的簫聲直直穿過了靈魂一般,讓前世的往事無處可藏,掀起她已經結痂的傷,痛的不能自己,就像一只手捏着心髒,慢慢的擠壓蹂躏。
“夠了!”
沈傾月握緊酒樽,緊到指尖發青,重重的将酒樽放在桌子上,不知不覺的,她已經淚濕衣襟。
這一聲呼喝成功的讓公儀洵頓住了手,擡頭望着她足夠傾城的一張小臉上爬滿淚痕,不由閃過一抹詫異“你......”
他張了張嘴想出聲安慰,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沈傾月倏然起身,一把抹去淚痕連接着深抽了兩口氣“對不住,我醉了,先回去了。”
公儀洵見她背影踉跄也并未追上去留她,只是看着自己的蕭愣愣出神,過了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将紫竹蕭收起來,端起桌前的酒樽一口飲下其中的酒。
月色變得透明,天際隐隐有些吐白的趨勢,她步伐輕浮的走在道路上,深深的抽氣,一陣陣冷風吹過,飕飕涼意讓她靜下來之後又暗罵自己沒出息,一首曲子都能勾起那些該死的往事。
“清風!”
黑暗中一聲清淺的低喚,讓沈傾月一愣,頓住了腳步循着聲音張望。
只見一個青綠色衣衫的男子從一方牆後走了出來,看見沈傾月臉上淚跡未幹,驚訝的問道“你怎麽了?”
“駱筠連?你怎麽在這?”偶遇?她可不信,微眯着眸子冷冽的看着他。
不錯,此人正是琴醉天下的駱筠連,他從懷裏掏出一塊汗巾遞給沈傾月,眼中盡是關切。而沈傾月冷冷的瞥了他手中的汗巾,并未接來使用。
駱筠連見她如此,嘆了口氣,将汗巾翻在最柔軟的一面,擡手為她抹去兩邊的痕跡,動作很快卻不失輕柔,連她都來不及躲避。
“我去客棧尋過你,他們說并沒有叫清風的客人,于是我經常去祥和客棧那裏守着,甚至這幾天夜夜留宿在客棧中,直到今夜,我終于又看到你的身影了,所以我就跟了過來。”
日日夜夜守在一個地方?沈傾月不由的抽了抽嘴角,這等毅力非常人能及啊,不過這家夥守在她幹甚?
而駱筠連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的解釋“我視你為知己伯樂,是真心想與你結交。”
沈傾月撇了撇嘴“我并非你伯樂,你也不是我的千裏馬,想要知己?另尋他人吧。”
見她轉身離開,他追了上去,蹙緊了眉頭“知己難求,伯樂相馬是緣分,我又去哪裏另作他求?”
“可我真不是你的伯樂,那一首詩并不是我作的,是我剽竊別人的。”
駱筠連聽到此話面容微變,快步搶在她面前,語氣有些冷“我就如此不堪?讓你不惜诋毀自己的詩作?”
他的面容十分認真,帶着一縷晨時的薄霜,沈傾月看了他很久,忽而低低的笑出了聲,駱筠連眉頭蹙的更深了“你笑什麽?我有這麽好笑?”
她邊笑邊走“駱筠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應該多笑笑,你琴中的世界也許離你并不遠,琴心不變,變的是你。”
他的琴中恬然安靜,是這十丈紅塵紛擾了她,是世俗給了他枷鎖,她忽然想起公儀洵的一句話,活在世俗豈能不被世俗所累,世人的心終究在凡塵,能看透別人的心,卻始終參不透自己胸口內息息搏動的紅果。
沈傾月這話一出,連自己都愣了,神情瞬時恍惚起來,她本來不懂琴,卻是被她母親帶去祁國皇宮之後,跟着宮廷樂師學習過,還有之後钊皇迫她流落青樓時也跟着樓中的琴師學過,沒想到那些知識不知不覺間已經深入骨髓中。
駱筠連愣了半朽,回味着她的話,頃刻之後眼中掀起一抹幽深,知己難覓,不是她還會是誰?
沈傾月瞥見他神情間不言而喻的激動,不禁想去扶額“駱筠連,人往往在孤獨的時候會抓自認為和他是一路的人,然後結伴而行,但是,你知道嗎?我與你并非一路之人,我清風,會随風而來,随風而去。”
意思是早晚會離開皇城,她本來就是這個意思,只要太子回來之後,她保住了沈家不被抄家,歷史的齒輪就已經被她打亂,她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天大地大任爾漂泊。
“好一句随風而來,随風而去,你為何會從沈家出來?難道不是沈家的門客?還是說,是因為沈大小姐?”這是駱筠連從在祥和客棧見到她從沈家後門出來時就一直在想的問題,那一天夜晚因為沈傾歡的一個誤會而相識的不是?然後在一同去的立春宴,是後來沈傾歡邀請他入住沈家的嗎?
一系列問題懸浮在駱筠連腦海裏,他之前見她住在客棧,去尋她是想邀請她搬來駱家住,卻沒想到別人先了一步。
沈傾月蹙了蹙眉,還是讓他看到從沈家出來的嗎,沉默的走了幾步之後她忽然擡起頭來說道“我不是沈家門客,只是偷偷借宿在沈家而已,沈家的人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