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結局
程越川的飛機是上午十點，兩個人起床以後簡單洗漱，姜辰開車送程越川到機場。
兩個人在候機大廳坐了一會兒。
排隊驗票前程越川推着行李和姜辰告別，想了想也沒有什麽要特別囑咐的，只有獨自在家的花膠不太放心：“如果來不及照顧，就把花膠送到我爸媽那。”
姜辰不贊同的挑眉：“送到爸媽那兒花膠會胖，我要是忙就把它帶到工作室去，放心。”
姜辰精致的眉眼和往常一樣，在滿室的燈光下盈滿微光。
程越川步子卻一下頓住了。
四周熙攘的人流中他深深的看了姜辰一眼。
姜辰跟着他停住腳步，兩個人對視，忽然也愣住了，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爸、媽。已經不再是專屬于一個人的稱呼了。
“姜辰。”程越川聲音低了很多，想要說什麽，但最終沒說出口。
姜辰忽然就笑了：“時間來不及了，快走吧。”
她忽然就想到，在相遇到今天的這漫長的十二年，兩個人其實一直像今天這樣，面對面的距離不變，說的話也沒變。但實際上，因為法律意義上的一紙婚書，一切都已經變了。
姜辰踩着高跟鞋向前又邁了一步，一手不容拒絕的拉過程越川的襯衫領口，兩個人一吻即分。
程越川拉着箱子的手緊了緊，又松開，轉身走了。
到達目的地。
飛機落地以後是當地時間早上七點，程越川在機場大廳刷了一會兒手機等主辦方安排的人過來和他聯系。不經意擡頭的時候突然覺得前面有個身影看起來有點眼熟。
程越川遲疑了一下，拖着行李箱走了過去。
“姜叔？”
架着一副金絲框眼睛的姜父聽到聲音擡頭，看見面前的人愣了一下，笑道：“越川？真巧。”
“是啊。”
姜父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程越川過去坐下。
“姜叔來這裏出差？”
“不是，在這裏轉機，去談個生意。你呢？”
“我來這裏辦點工作上的事。”
姜父推了下眼鏡，想了一下，笑了：“我想起來了，是之前建築類有個獎項，聽說你拿到了提名和邀請函，好像過兩天在這裏開獎。”
程越川低頭笑了一下：“對，是這個。”
“真好。你父母知道了肯定很高興。到了酒店別忘了和家裏報個平安。”
“嗯，已經和他們說過了。”
這些年在姜父這裏，程越川從來沒有聽到過任何虛僞客套，不管他和姜辰的關系怎麽樣，姜叔一直對待他像家人一樣。
“對了，之前聽南南說你出了車禍，傷到沒有，最近身體怎麽樣了？”
程越川想起來自己出車禍的時候姜辰确實在電話裏和姜父說過這件事，姜父還曾囑咐姜辰好好照顧他，沒事多照應一點。卻不知道在那之後沒幾天兩個人就已經領證結婚了。
“那次确實是意外，好在有驚無險，沒受什麽傷。身體一直都挺好的，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姜父猶豫了一下，“那之後，你和南南又聯系過嗎？”
姜父還不知道自己和姜辰結婚的事。這種時候再說謊隐瞞就說不過去了，但是現在姜辰不在身邊，程越川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他斟酌了一下詞句：“其實……”
姜父看出程越川的猶豫，笑了笑，擺擺手打斷他，斟酌着開口。
“其實林老師和我說了那件事以後我也有點驚訝。”
程越川微微皺了皺眉。那件事？
“林老師在姜辰大學的時候就是她的老師，畢業以後因為機緣巧合還一直保持着聯系，這十多年是看着姜辰一路過來的。有時候我覺得她對姜辰比我對我自己的女兒都熟悉。”
姜父工作上的事忙，姜辰又從小獨立，父女倆交流不多，但是感情一直很好。這些程越川一直都知道。
“她大概是真的喜歡姜辰，所以才想讓姜辰能真正成為她女兒一樣。而且你們倆認識也十年了，相處的一直都挺好，可能林老師因為這樣，才認為你們倆可能會适合在一起。”
程越川：“……”
終于想起來姜父說的“那件事”是什麽。雖然時間隔了很久，中間又經歷了那麽多變故，但想到那句“你願意和我結婚嗎？”，程越川的耳廓依舊有些微微發紅。
姜父靠坐在椅背上，雖然和程越川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溫和，但是一舉一動間還是那個受人尊敬的儒商的風範。
“你對我們家姜辰怎麽看。”
程越川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想了想道：“她……很好。”
姜父一下子笑了：“對，南南很好。其實你母親前段時間突然找到我說想撮合你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想過。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你們在一起也許會很合适。”
程越川一下子愣住了。自己母親因為這件事情曾經找過姜父？是什麽時候的事？兩個人結婚之前還是之後？程母和自己從沒有提過這件事啊。按姜父這樣說的話，姜辰是不是也提前知道了這件事？
也許是程越川臉上的疑問寫的太明顯了，姜父很快察覺到，問：“怎麽了？”
程越川想了想：“我媽媽和您說想撮合我和姜辰嗎？是什麽時候的事？”
姜父被他這一問也愣住了：“你不知道？”
看了一眼程越川的神色，姜父就已經知道了，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你的想法，那看來林老師只是随口一提。是你母親過生日之前，突然和我說覺得兩家孩子可能在一起會很合适。她當時态度挺正式，我以為是你和姜辰已經有了些交往。”
确實是程越川的想法，正因為有了這些想法才有了後來電話裏那個不像樣子的求婚。但是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和程母交流過，又怎麽會通過兩方家長，讓姜辰知道。
程越川默默算了下時間，程母生日的時候兩個人關系還和從前一樣，自己和沒有和姜辰談過任何關于這方面的事。兩個人在一起确實是自己沖動之下才敢做出的決定。卻原來姜辰比自己更早考慮過這件事情了嗎？
程越川還有很多疑問想問，另一邊姜父卻已經看了看表，站起身：“航班晚點，算着時間我也差不多要去候機大廳了。”
程越川也跟着站了起來。
姜父看着程越川，有點歉意的一笑：“原來是這樣。可能确實是我誤會了。我還特地和姜辰說起這件事，她一直挺抵觸我插手她感情的事，想來也給了她挺大的壓力。”
“不，我确實很喜歡姜辰。”程越川一時沒法組織語言解釋這件事，他想了想，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應該坦白他和姜辰兩個人的關系。但還沒等他做好決定，姜父已經神色了然的擺擺手。
他顯然把程越川所說的這個喜歡理解成化解尴尬的好人卡，沒再給他壓力：“既然不是你的想法的話，我倒是覺得你和姜辰不會太合适。”
程越川一下子愣住了。
姜父有點半開玩笑的語氣道：“對于你們相遇那年的事，其實姜辰一直心懷愧疚。她這個人性格獨立，心裏有再大的包袱都不願意說。不知道你是怎麽覺得的，但是姜辰這麽多年一直在想盡辦法對那件事情的後果做補償。她也一直覺得對你有所虧欠。如果她和你在一起，我怕她的思想包袱會壓垮她。”
兩個人面對面，程越川看着姜父的眼睛，卻突然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一下子涼了。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
姜父說這些話其實有維護自己女兒的意思。姜辰這些年因為那起車禍一起放不下心結。她為程越川做了很多事情，但更多的是愧疚在內心經過十多年的發酵對自己不斷的折磨。他想讓程越川知道這些。他希望程越川的原諒、安慰、理解，能讓姜辰徹底放下這些事，不再背負那些莫須有的包袱。
但他不知道的是，不知內情的程越川在聽到他這些話的那一刻內心的撼動。
為了不耽誤下一班航班，姜父已經提着行李離開了，只留下程越川還站在原地。
姜父話裏所涉及的信息量太大，程越川一時間有些消化不過來。
十二年前拿起車禍難道不止自己知道的那麽簡單？姜辰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她的思想包袱又是什麽意思？
所有信息串聯到一起，紛亂交織間程越川的腦海中甚至劃過了一個他自己都不想面對的念頭。
——姜辰在自己之前就考慮過兩個人在一起的可能嗎？她突然答應的婚姻真的是表面上那麽簡單嗎？
不知道就這樣站了多久，程越川的手機響了。看來電應該是主辦方的負責人已經到了機場。
程越川調整了一下情緒，将所有疑問都壓在心底，接起了電話。
送程越川回來後姜辰先去了一趟工作室。
籌備這麽長時間的畫展終于有了成果。石助理幫忙聯系了場館，是程越川一個朋友前些年的建築作品，和姜辰聯系後敲定了展出時間。在下個月的二十五號，距離開展還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
姜辰自己做設計為展出當天室內裝飾做了一點小的改動，已經争取到了展館方面的同意。工作室拿着設計圖這段時間一直在聯系制作和一些細節。
所有參展的作品也已經準備完畢，最重要的兩幅是她去年拿過獎的兩幅作品，但具體的展出順序還需要姜辰自己敲定。
回到工作室和蘇琳了解了一下目前的進度，姜辰照常開工。中途接了一個裝修公司的電話。
前段時間程越川幾番打聽下找到了一處地段環境都合适的新房，沒有耽誤時間，立刻拖從前的同學介紹了一下裝修公司，開始料理新房。
程越川沒走的時候他們兩個人都在看顧，現在程越川去了國外，遇到任何問題只能找姜辰。
電話那邊是和他們接洽的一個負責人，說是設計圖出現了一點問題，又地方需要改動，要姜辰到現場去一趟。
兩邊事情都重要，姜辰看了一眼自己手底下沒完成的工作，嘆了口氣，合上本子，交代工作室裏的其他人提早下班，一個人開車到裝修現場。
姜辰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忙了一天的事情甚至沒來得及吃晚飯。姜辰洗完澡穿着浴袍在客廳吹了一會兒風。屋子裏沒開燈，四周靜靜的，姜辰實在沒心思進廚房，最後還是認命的打開手機訂外賣。
等餐的時候不經意看了一眼表，姜辰愣了一會兒，心裏默默算了算時間，給程越川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盡了，對方無人接聽。
算了下時間，這個時候那裏應該是下午，程越川可能是正忙着沒聽見。
吃完晚飯姜辰到書房處理下午帶回來的工作，一直過了零點才完成。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姜辰看表又算了一遍時間，給程越川打過去電話。
鈴聲響盡，依然無人接聽。
姜辰愣了一下。關燈，睡覺。
程越川早上與主辦方聯系好後跟随着負責人住進了預定好的酒店。上午被安排熟悉了一下場地和流程，下午和一同被提名的幾個朋友聚在一起吃了個飯。再次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
窗外是陌生的景色，街上行人來去匆匆。
放在一邊的手機突兀響起，程越川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姜辰的電話。
他還沒想好要怎麽接這個電話。
從早上和姜父聊過以後腦子就一直亂糟糟的。這一天下來和姜辰相處過的點滴過往不斷出現在腦子裏，無論是十二年前還是十二年後，每次思及又被自己強壓下去。亂七八糟的忙了一天，也沒有空出時間靜下心細想。
紛雜的念頭在不斷湧現，直到鈴聲停止，一串熟悉的號碼變成未接來電出現在屏幕上。
程越川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在了一邊。
第二天一早，姜辰一個人在卧室醒來，習慣性的先摸手機。
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消息，什麽都沒有。
姜辰嘴角勾了一下，慢條斯理的打開軟件，選擇目的地，選擇最近的時間，付款。核對了一下信息，把手機扔到一邊，收拾行李。
程越川這次出差身邊有不少同行業的朋友，出任何問題都會有人聯系過來。從昨天早上到現在，沒有任何信息，沒接到的電話也不回……玩失蹤？
姜辰沒談過戀愛，偶爾看到工作室那些小姑娘戀愛時候什麽吵架冷戰、欲擒故縱，從來不屑一顧。兩個彼此陌生的人在一起本來就是為了和愛的人□□做的事，如果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無聊沒有意義還耗費精力的事情上才叫談戀愛，那兩個人又為什麽在一起？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姜辰給程越川發消息：在酒店嗎？
本來也沒指望對方回，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手機震動了一下。
——在，已經安頓下來了。
姜辰沒問昨天為什麽沒接電話，程越川也沒提。
不管什麽原因，她有的是機會讓程越川當面解、釋。
下飛機時候是當地時間七點，姜辰手機一開機就收到了無數信息和未接來電。
距離畫展還有不到一個月，工作室一堆工作等着她去做。新家的裝修還在前期階段，每天無數個電話問她的意見。姜辰順着信息往下翻，沒有來自程越川的消息，其餘的全部忽略，徑自打車，去往之前查到的主辦方安排的酒店。
酒店前臺是個漂亮小姑娘。姜辰推着行李箱到的時候她正和另一個服務生聚在一起聊八卦。
“我早上在餐廳見到他了，真的超帥！比百度百科的照片上帥一百倍！”
“啊！我想和他合影！”
“我想嫁給他！”
“為什麽一個建築師也能這麽有型啊。而且聽說這次是獲獎提名才被安排住在這裏。年少多金、事業有成。我也想嫁給他啊！”
姜辰：“……”
“咳。”
恪守職業素養的兩個小姐姐趕緊停下談話，看着姜辰禮貌道：“你好。”
“請問是不是有一位程越川先生住在這裏？”
兩個小姑娘悄悄對視一眼。
“我是他的朋友，他剛剛給我發信息讓我到這裏來找他，我想知道他住哪個房間？”
小姐姐們對“朋友”這個詞的警惕性顯然很高，不動聲色的将姜辰上下打量一番，道：“不好意思，我們這裏不能随意提供住戶的信息。”
另一個人填了一句：“您是他什麽朋友？”
姜辰微笑：“我是他表妹。”
兩個外國女孩顯然不能深刻理解在男女關系間“表妹”這個詞的中文含義，但還是禮貌的回應：“不好意思，您可以聯系他請他過來接您。”
姜辰正想說什麽回應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用中文叫她的名字。
“姜辰？”
是一個中國男人，剛從電梯裏走出來，姜辰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男人走過來的一路上都在看着她，似乎是正仔細辨認。等走到姜辰的面前仍然有些不确定的問：“您是……姜辰？”
“對，我是。”姜辰禮貌的笑笑，“您是？”
其實在剛才那一瞬間姜辰已經對這個人有了大致的猜測。
看着有些面熟，但是絕對沒有正式見過，而且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應該是國內和程越川齊名的另一位中國建築師，之所以面熟是因為在關于程越川的雜志新聞裏偶爾會看到這個人的照片。
果然，對面的人開口，笑道：“我是劉林，建築師。我在雜志上看過關于你的訪談，去年的一個展出上我還收藏過一幅你的作品呢，應該算是……你的粉絲。”
姜辰主動伸出手：“你好。”
兩人短暫握手，姜辰：“我也知道你，你是安城人吧，我記得安城有一座很有名的酒店是您的作品。”
這些簡單的信息是有一次翻程越川雜志的時候不經意看到的。
劉林立刻笑了：“是我。沒想到我們倆見面前已經互相‘認識’了。“
“真的很巧。”姜辰笑了一下，裝作好奇明知故問，“你在這裏是？”
“獲獎提名，來參加一個活動。”
“恭喜。”姜辰頓了下，“那你認不認識……程越川？”
劉林明顯愣了一下：“你是？”
姜辰再次微笑：“我是他表妹。“
劉林：“……”
姜辰：“他和我約好今天過來找他，但是下飛機以後一直和他聯系不上，想問一下你知不知道他住哪個房間？”
劉林：“……4103，在我隔壁。但是今天他好像很忙，下午出去了一趟，不知道現在回沒回來，你最好再和他聯系一下。”
“沒關系，如果不在我就再等一等，他收到我的消息應該就會回來了。”姜辰再次招牌微笑，“謝謝你。”
“沒……那個……哎？”劉林還想多說幾句，但是姜辰早已推着行李箱向着電梯走過去。
看着姜辰踩着高跟鞋的背影，劉林玩味一笑。表妹？不着急。既然是表妹，肯定還會再見的。
姜辰來之前沒和程越川透漏任何信息。他一定不知道姜辰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
擡手敲了幾遍門，沒有回音。
晚上八點。如果沒有事情的話這個時候應該待在酒店裏。既然不在，只可能是有應酬吃完飯還沒回來。
既然知道他今晚會回到這裏，姜辰也不着急，索性在門口一邊處理剛剛被忽略的信息，一邊等人。
沒過多久，聽到走廊盡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之前怎麽都沒聽你提起過你有一個妹妹？”
“我沒有妹妹。”
“嗯？我剛剛還在大堂見到她，說是和你約好來找你。”
“大概是認錯人了。”
……
幾句話的功夫，兩個人已經從轉彎處走過來，程越川擡頭，正對上姜辰的眼睛。
另一邊的劉林立刻閉上了嘴。
姜辰歪頭、眨眼，笑：“哥。”
程越川：“……”
看了看兩個人的表情，劉林識趣的默默道別回到自己房間。留下走廊裏的兩個人。
程越川走到姜辰面前，微微皺眉：“你怎麽在這裏？”
姜辰繼續眨眼裝嫩：“你說呢？哥。”
一般人的裝嫩就只是裝嫩，但是姜辰這一身氣場配合眨眼賣萌的表情……效果慘不忍睹。
程越川默默咽了口口水，掏出房卡先進了房間。
還沒來得及把房卡放進卡槽，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關門聲，姜辰轉身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笑意盈盈的眨眼看着他。
程越川往後退了一步，身體貼在了門板上，整個人被困在了姜辰一臂之間。
“哥？”
“……你怎麽來了。”
姜辰沒說話，向前湊過去，唇離對方還有半分的時候，程越川不知道為什麽反射性的躲了一下。
姜辰退了回來。
黑暗中兩個人沉默對視。
暗色的窗簾将外面的微弱光線擋的嚴嚴實實的，在黑暗的保護下，程越川目光深深的看進了姜辰的眼中
姜辰笑了一下，毫不避諱的回視，另一只手抽出房卡塞到卡槽裏，啪的一聲打開開關。
燈亮了。
姜辰笑了一下收回手臂轉身往裏走，程越川擡手從背後抓住她的手。
氣氛一下子松緩下來，兩個人沉默交換了一吻。
“剛剛去做什麽了？”
“和朋友吃飯。你幾點的飛機過來的？晚飯吃了嗎？”
“還沒呢，中午吃的飛機餐，也沒吃飽。”
程越川停下換衣服的動作，回頭看她：“我帶你去吃飯吧。這附近有幾家餐館。”
姜辰嫌麻煩：“點外賣吧。”
“出去吃吧。你一天沒好好吃飯。”
姜辰想了想，重新穿上衣服：“好吧。”
這個時間大部分餐廳已經停止營業了，僅剩的幾家客人寥寥。姜辰按着自己的胃口點好菜，程越川又添了一道冷盤陪她一起吃。
“你怎麽會認識劉林？”
“在酒店大堂剛好遇到，他說買過我的畫。”
“原來是你的粉絲。”
“前臺的外國小姐姐可是你的迷妹。”
聊不下去了……
姜辰勉為其難另起話頭：“正式頒獎是哪一天？”
“明天下午。”
“可以攜帶家屬嗎？”
程越川：“……不行。”
姜辰：“……”
話題再次終結
兩個人索性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吃東西。
隔了好一會兒，程越川解釋：“這次活動沒有什麽觀衆，只有受邀媒體和工作人員。如果提前打招呼也許可以安排，但現在太倉促了。”
姜辰立刻得寸進尺：“我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過來找你，結果連當觀衆見你一面都不行，你想怎麽補償我？”
程越川：“你想要什麽補償？”
“昨天為什麽沒有回電話？”
程越川嘆了口氣。所有問題終歸回到原點。
其實并不是他想不明白，而是潛意識裏一直不敢想。但是既然總歸會面對，不如在一開始當面問清楚。
他迎上姜辰的目光。
“到這裏之後我在機場遇見了姜叔。”
“我爸？你和他說我們的事了？”
“沒有。我想等這邊的事情結束回去再和你一起告訴他。”
“嗯，我和你一起更好解釋。”
“姜叔……是不是早就和你提起過關于我們倆的事。”
姜辰略想了一想，明白了。
“确實，大概幾個月前吧。我爸平時很少問我結婚、戀愛之類的事，那天突然和我提起你，說我們青梅竹馬，在一起挺合适。”她看了一眼程越川，“怎麽？他和你說起這件事了？”
程越川點頭，笑：“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嗎？”
“怎麽可能。我和你遇見的時候都多大了。”
程越川失笑：“也沒多大。第一次見你好像還沒成年，我也剛上大學沒多久。”
“也是。”
頓了頓，程越川正色：“發生車禍的那一年……你其實還很小。我和我父親都很感謝你。”
姜辰目光暗了暗。
捕捉到姜辰細微的神色變化，程越川沒再猶豫，直接開口：“姜叔和我說，你一直對當年的車禍心懷愧疚。為什麽？”
為什麽？這麽多年姜辰自己也在問自己。大概是那一晚實在經受的太多，以至于十二年後仍未走脫。
姜辰認真想了想，開口卻講了另外一件事：“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年，我剛結束高考。那天晚上是和‘青梅竹馬們’約好一起在市郊飙車。在遇見你之前，我的朋友剛剛出了車禍，并且在那一次手術中，永遠的失去了一條腿。”
程越川低頭，手指摩搓了一下，隐隐約約懂了。但很快又看向姜辰：“可是我父親的車禍和你無關。是你救了我。無論是你的朋友還是我，你都不必心懷愧疚。”
“不。那一天之後，我常常會想。如果哪天我們沒去‘跑山’，如果我沒有讓他們遠離市郊，如果我能攔住喝了酒的葉子銘，那天的車禍就都不會發生。”
程越川不能理解姜辰的這種自責。但是時隔十二年，那時已經成年的自己經歷那場車禍記憶仍然不可磨滅，更不要說年紀更小的姜辰。程越川無法設身處地感同身受，也就無法輕易否認姜辰的感受。
但是有一件事一定要問清楚。
“姜辰。”
姜辰看向他。
“你當初答應和我結婚，是為什麽？”
姜辰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了這段時間程越川隐隐約約的顧慮，明白了昨天見過姜父後自己被忽視的兩通電話，明白了程越川為什麽在今天要提及十二年前的車禍，明白了他的兩個為什麽都為了什麽。
一切豁然開朗，盤桓在心中的疑問已經消散，再看着程越川一臉嚴肅等待回應的樣子，姜辰忍不住調戲道：“那你又為什麽想要和我結婚？”
程越川：“……”
“真的只是因為我們兩家彼此熟悉，讓你覺得更合适？”
“當時我問你‘這是你的想法還是林老師的’，你沒回答。所以答案呢？”
姜辰一邊說一邊故意看了一眼程越川的耳朵，果然，血色已經紅透了。
程越川半天都沒有回音，姜辰只好自己幫他答：“所以你很早就喜歡我了，對不對？”
“你并不是一時沖動的求婚，而是早就有了這個想法，對不對。”
如果此刻兩個人不是隔着一張桌子，姜辰早就把他逼到牆角動手了。奈何現在是公衆場合，實在沒有條件。只能看着對面男色/誘人。
“你不說我就當你默認了。”姜辰笑看着程越川故作鎮定的臉紅。
“我當然也是喜歡你，才會答應和你結婚啊。”
這一晚兩個人是如何回到酒店的，誰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酒店的床挺結實，體力消耗巨大，姜辰淩晨的時候又餓了，程越川沒準她吃飯。
第二天姜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她整個人被圈在程越川的懷裏，程越川還睡着。
依稀記得今天有頒獎活動，在下午。怕時間來不及，姜辰測過身子吻了吻程越川的下巴。
感覺到姜辰不懷好意的舌頭在下巴上舔了一下，程越川皺了皺眉，睜開眼。
迎着程越川的視線，姜辰挑眉晃了晃手機：“要來不及吃飯了？”
程越川：“……”
看到屏幕上的時間一下子清醒了。
下午活動在一點，十二點會有車來接，十一點半恐怕就要和同在酒店的工作人員照面彙合了。不吃中午飯時間勉強夠。
姜辰披着衣服躺在床上看着程越川匆忙洗漱打理自己，等他快結束的時候才随意換了一套衣服起床。簡單整理跟着程越川一起離開房間。
出門的時候正巧隔壁房間的門也開了。
劉林出來關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姜辰一手搭在程越川的肩上打着哈欠。
注意到劉林詭異的視線，姜辰笑着打了個招呼。
劉林一臉不可描述道：“……表妹？”
姜辰：“……”
程越川一臉淡定把姜辰的胳膊從自己肩上拽下來，改為牽手，解釋：“是我妻子。”
劉林頓時瞪大了眼睛。
姜辰好脾氣的回以笑容，很快被程越川拽着走了。
距離約定好的還有一點時間。姜辰沒法跟着到現場，只能在這裏分別。
中午的陽光非常好。在異國的街道上，身邊零零散散的路人用另一種語言交談，所有不熟悉的環境都仿佛将整個世界分割成了彼此和其他。
不論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後，在昨天晚上，是兩個人第一次彼此互通心意。而且互通心意之後……
程越川看着姜辰寬松領口被半遮半掩的暧昧痕跡，喉結微微滾動。
姜辰眯着眼睛看他。
程越川趕緊撇開目光。
“你昨天問我為什麽答應你結婚？”
避重就輕，這個問題姜辰昨天并沒有回答。但是程越川已經知道了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最終沒有深究。
“你害怕我是因為愧疚和你在一起。也害怕是因為兩方家長的壓力，我才同意。”
姜辰毫不遮掩的把程越川的由于顧慮攤了開來。
程越川看她：“你是嗎？”
“是，也不是。”
姜辰笑：“我愛你，我想用餘生彌補你，也願意和彼此成為家人一直在一起。”她挑了挑眉，“這原本就是一個答案。有問題？”
程越川：“……我也愛你。”
對。因為彼此喜歡，所有問題最終都歸結到一個答案，并且在未來漫長的生活□□同實現。
也許未來還有無數榮譽與快樂等待兩人共享，還有沒裝修完的房子、沒籌備結束的畫展、沒計劃好的和家長坦白和沒來得及補償的婚禮。
但不知道因何而起的婚姻，到這裏已經足夠了。因為彼此漸漸意識到——
我愛你
在中午的陽光下，兩人又一次吻住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