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男人

“放首,疼疼疼……”

姜媃話都說不清了,小姑娘臉嫩着一掐準起淤紅,秦野還下手極重,剛才才咽回去的眼淚花,洶湧的又湧了出來。

她悲憤地望着他,濃密長卷的睫毛上挂着眼淚水,順着眼梢就嗒嗒往下落,無辜又可憐。

秦野一愣,不自覺松了點力氣。

姜媃恨恨磨牙,管不了對方是不是大佬,張嘴就道:“你有病是不是?有病就早點吃藥!”

非得來折騰她幾下才滿意?

要不是礙于原身對這身體的影響,姜媃真想撂手啥都不管。

秦野松手,琥珀鳳眸幽暗橫生,明明滅滅的像藏在夜色下的魑魅魍魉。

姜媃忙不疊地揉臉,這身體肌膚太嬌嫩了,痛覺神經還非常敏感,輕輕一碰就痛的不行。

待臉上不那麽痛了,她才後知後覺大佬竟然沒任何反應。

心裏有點不安,她餘光瞟過去——

“握草,你要幹什麽?”

姜媃整個人像跳起來的兔子一樣嗖嗖往後退,被吓到自閉。

大佬不知何時摸出了匕首,指腹順着刀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明晃晃,亮堂堂,還寒氣凜凜。

姜媃都快哭了:“你……你別這樣……”

“噗”匕首穿透草蒲團,紮進木質地板面裏。

秦野轉頭盯着姜媃,一雙鳳眸血絲密布,赤紅駭人。

姜媃頭皮發麻,她想起秦野給秦樞的那一刀,此刻很不争氣的差點也被吓尿。

“你在害怕我?連你也害怕我……”秦野惡狠狠地拔出匕首,臉白的像冰一樣,唯有薄涼雙唇是紅的,血一樣的紅。

姜媃細看,才發現他唇上可不就是血,自個生生将唇肉咬破,抿上了一層猩紅鮮血。

她不敢靠太近,生怕大佬一念之間就弄死她。

“死了,都死了最好……”他嘴裏念念有詞,挾裹銘心刻骨的負面仇恨。

眨眼,他又陰森森地笑起來,朝着姜媃說:“你休想擺脫我。”

說完他還伸舌尖舔了下嘴角,将一點鮮血吞吃下肚,眯起的鳳眸裏帶出滿足,似在品味珍馐佳肴,真真邪佞至極。

一股子的寒氣從腳底湧上來,凍得姜媃骨頭縫裏生疼。

秦野又若無其事地看着黑漆靈柩,手上依舊握着匕首。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便是眼底的赤紅血絲也漸漸消退了下去,如同月下潮汐,一夕之間回落疊起,像是不真切的幻覺。

姜媃心卻提了起來,如果她沒看錯,秦野這是真有病?!

畢竟,正常人哪裏會這樣暴躁陰郁,一身負面情緒重的像墨水一樣。

她踟蹰着,小心翼翼的問:“秦野,你……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秦野面無表情地看過來,琥珀鳳眸毫無波動,須臾又繼續看着靈柩。

姜媃見他沒像剛才那樣失控,遂靠近一點放柔嗓音說:“秦野,我給你找個大夫……”

“铛”秦野将手頭匕首往地上一拍。

姜媃瑟縮了下,噤聲了。

秦野起身,抱了一大團紙錢過來,悉數燒給秦昭。

姜媃等了會,見秦野絲毫不理會她,她也懶得多管閑事,心神漸漸放松,不一會就又困了。

懶懶地打了個呵欠,眼尾析出濕潤,姜媃勉強撐起眼皮。

然不過半刻鐘,腦袋一點一點埋下去,呼吸就緩了。

秦野燒紙錢的動作一頓,臉沿線條倏的緊繃起來。

他轉頭,安靜地看着姜媃。

正是喪期,小姑娘穿的素淨,軟蓬蓬的花苞發髻上沒有飾品,只簪了朵白花,嫩嫩的小小的。

秦野不自覺就想起了胞兄秦昭同他說的臨終之言——

“小五,為兄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作為秦家二房唯一的男丁,你應當自立自強,你小嫂子我對不住她,望你替為兄多多照拂……”

“記住,你是個男人了。”

記住,你是個男人了!

秦野捏緊了手,不知又想起了什麽,眉目浮起層層戾氣,隐隐有血色在漂浮晃蕩。

“咚”毛茸茸的小腦袋冷不丁撞上他肩。

秦野側目,就見睡的酣然,就差沒流口水的姜媃靠了過來。

興許是枕的不舒服,小姑娘不滿的噘着嘴嘟囔了幾聲,挪挪又蹭蹭,最後趴秦野大腿上蜷縮着呼呼大睡。

從沒和哪個小姑娘靠這麽近過,秦野只覺得腿上熱乎乎的還軟綿綿的,好似陽光下暴曬過的新棉花,又暖又香。

他渾身僵硬動也不動,起先那點戾氣像針紮氣球,啵的消散。

此刻,琥珀色的眼瞳清清潋滟,沒有仇恨充斥的時候十分漂亮,猶如沙灘上揉碎的金子,海水一沖刷便晶亮亮的。

他繃着臉,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姜媃白到幾乎透明的小耳廓。

睡夢之中,姜媃被擾的煩了,伸手就揮過去。

“啪”正正打在手背!

秦野手僵在那,表情詭異莫測地盯着泛紅的手背。

過了片刻,他默默收回手,擱背後磨蹭了兩下。

靈堂裏頭,香燭明幽,燃着的紙錢灰燼輕輕飄至半空,最後落到左右兩列的翠柏枝上。

一時間,竟是靜谧又和諧。

姜媃這半晚上睡得不□□穩,穿書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對她的沖擊還是挺大的,只不過礙于人前,她都裝着而已。

這一睡下,迷迷糊糊中各種擔憂不安都冒出來了,她夢見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大學通知書竟然長翅膀呼啦飛走了,簡直讓她悲痛欲絕。

還有作者摳出鍵盤按鍵啪啪砸她頭上,邊砸邊說:“黑屋O囚O禁py我反派兒子最喜歡了,還有龜O背縛,蠟油可樂冰水兩重天,我要全部寫一遍,哈哈哈哈哈……”

跟着又是原身化為厲鬼,掐着她喉嚨吼:“你還我身體,還我身體,你這個無恥的小偷!”

無論她怎麽跑,就是跑不了,好不容易掙脫原身,眨眼就看見秦野握着匕首在她面前晃。

“啊!”姜媃一個激靈睜眼,人還沒清醒,視野一陣晃動,身體一陣颠簸。

“啪叽”摔地上了。

姜媃茫茫然擡頭,愣愣看着面前一雙玄色緞面軟靴,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的表情。

“髒!”帶着冰碴的聲音落地,緊接着張淺灰素紋的帕子飄下來。

姜媃頭繼續往上擡,白中泛黃的喪服,袍擺上有一大團可疑的水跡,正正在腿O根中間,很引人遐想。

要死了!

姜媃爬起來,捂臉蹲地上,沒臉看秦野。

她有時候太累,或者睡得很不安穩,就會習慣流點口水,這習慣她也想改,可就是改不了。

而且,她是什麽時候睡到秦野身上的?

最為關鍵,對這樣的冒犯,大佬竟然沒一刀抹她脖子,真是難以置信。

她記得在裏,秦野可是有潔癖的,不是不能容忍髒污,而是不能忍受有人和他肢體接觸的那種潔癖。

劫後餘生的姜媃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準備跟秦野解釋一二。

然而等她猶猶豫豫擡起頭來,靈堂裏哪還有什麽人,秦野不知何時走掉了。

姜媃長舒了口氣,揉把揉把小臉,起身伸了個懶腰抓了抓發髻,轉身又給秦昭燒了一堆紙錢。

這會正是卯時末,天際大亮,府上仆從已經開始來往勞作了。

姜媃端正跪坐在草蒲團上,旁人遠遠看去,只看到她認真又專注地守着靈堂。

殊不知,她盯着面前那張淺灰素紋的帕子良久。

帕子無疑是秦野的,擦過她的口水,大佬嫌棄也是正常的。

她盯了半晌,都沒下決心要不要收起來洗幹淨了再還給秦野。

思忖無果,姜媃索性兩根指頭撚起那帕子,邊往火盆裏扔邊說:“秦昭,燒你一張你弟弟的帕子做紀念,往後有事無事別給我托夢。”

“少夫人,您是在跟三少爺說話嗎?”恰此刻,婢女流火提着食盒進來。

姜媃想也不想,飛快将那帕子塞進袖子裏藏起來。

流火擺出白粥和腌菜:“從前,少夫人都不怎麽敢和三少爺說話的,現在竟然還能說上幾句了。”

姜媃摸了摸鼻尖,莫名有點做賊心虛。

她敷衍應了聲,端起白粥也不計較,三兩下就用了。

流火臉上流露出心疼:“這些時日辛苦少夫人了,守喪期間都不能大魚大肉,少夫人再忍忍。”

姜媃表示不在意,她從前在孤兒院什麽苦沒吃過,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成。

待她用了早膳,不多時大房那邊就有人來換守。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羅氏大兒子、秦家長子秦笏。

秦笏年約二十三四,身形挺拔,器宇軒昂,他早已成婚,如今膝下長子都五歲了。

甫一進門,他便對姜媃拱手道:“三弟妹快些去休息,昭兒這裏我守着就好。”

姜媃覺得很有意思,大房那邊秦老大整日神龍見尾不見首,羅氏跋扈刻薄,四少爺秦樞就是個蠢莽憨,但是這秦笏卻是人模狗樣的。

姜媃從來都堅信一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歹竹出不了好筍。

所以,秦笏現在跟她裝模作樣,真是虛僞!

姜媃心裏冷笑着,嬌嬌小臉上卻帶出軟包子式的怯懦表情。

“多謝大哥,大哥記得回魂燈不能熄,香燭不能斷,不然我怕三少爺找不着路回來。”她聲音小小的,疲憊又悲傷。

秦笏點頭:“我省的,你不用擔心。”

姜媃朝他扯了扯嘴角,真真就是個膽小軟弱的十歲小姑娘。

她跟流火出了靈堂,外頭多日來的連綿陰雨終于停歇了,烏雲散盡,露出一點明媚春陽,薄霧朦朦,連空氣都是清新幹淨的。

姜媃心頭沉甸甸的,忽然穿書過來,她根本不知道是為的什麽。

從原身的立場來看,應當是想她護持秦野,再往深了想,估計最好能避免秦野最後的反派悲慘結局。

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結局是怎麽樣的,但身為一個反派,男女主的踏腳石,想也不會太好。

可她姜媃又不是原身,不管是在現代還是這裏,都該有自己的人生,如何甘心給人做綠葉陪襯?

“少夫人,是五少爺。”流火輕輕拉了卡姜媃袖子,示意她往一邊看。

姜媃轉頭,就見秦野站在木柱子面前,拿匕首在上頭刻畫着什麽。

“咔咔”尖銳匕首尖刺進柱身裏,像是紮在人身上。

偶爾力道太大,匕首打滑,鋒利的刀刃将指腹割出血來,秦野也像沒知覺一樣。

姜媃:“……”

流火急的不行:“少夫人,您快勸勸五少爺。”

這是自虐!心理病啊!

姜媃身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她都沒反應過來,就已上前拽住了秦野。

“秦野?秦野你別這樣!”姜媃力氣不大,人沒拽住不說,反而被他拉的一個趔趄,差點撞柱子上。

姜媃一急,索性扒拉着秦野一只手臂,死死抱懷裏:“秦野,秦野……”

秦野不動了,他喘着粗氣問:“你是不是想走?要跟別人走?”

姜媃愣住,她這不還沒計劃到那麽?

她的默認,卻像是一把刀,狠狠地紮進秦野天靈蓋,讓他頭痛欲裂,視野都有幾分看不清了。

他另一只手掐住她下颌,表情兇狠,聲音如冰:“休想!”

話落,他解下腰間絞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姜媃給綁了。

嘴裏還念叨着:“綁住藏起來,沒人找的到,綁住就不能走了……”

姜媃:“……”

我有一句MMP,不知道當不當講!

綁完人後,秦野二話不說,扛起人轉身就跑,流火在後面追都追不上,那架勢是真要找地方将姜媃藏起來。

姜媃心情像嘩了汪一樣一言難盡。

她什麽都想過了,但萬萬沒料到,反派大佬竟然患有嚴重的躁郁症!

這種心理疾病她了解的不多,只是小時候在孤兒院見院長發作過。

平素溫柔慈愛的院長一發病的時候,宛如地獄惡鬼,會打罵人,還會虐待院裏小孩兒。

直到後來有個孤兒長大,修成了心理學博士,回到孤兒院費了很大精力才将院長治好。

姜媃想不明白,只有虛歲十一的秦野為何會患上這樣的心理病,一個對世事尚懵懂的少年,該是經歷了什麽?

“嘭”秦野踹開自己起潮閣房間門牖,大步進去,把姜媃摔床榻上,又折身去關死房門。

姜媃眼冒金星,在錦衾裏蠕動半晌也沒坐起來。

秦野進到裏間,抱着腦袋焦躁地走來走去,嘴裏還不斷念叨着一些姜媃聽不清的話。

姜媃心裏咯噔一下,秦野這模樣,不能再受刺激。

她遂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軟下嗓音喊:“秦野,我手疼,你松開我?”

那聲音嬌軟如蜜,攪合起來,還能稠出甜絲。

秦野頓腳,他看着她眼神閃爍,似乎在猶豫。

姜媃蹭了蹭錦衾,又說:“小叔,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我手腕真的疼。”

說罷,還使勁眨眼,眨出一點盈盈水光。

秦野抿着薄唇,身上終于有了點孩子氣:“不,我不放你,你對秦勉玦那老豬狗笑,你還跟秦笏說話,你要聽他們,你要走……”

姜媃覺得,心好累。

秦野似乎認定了自個的臆想就是事實,他抹了把臉,擦了一臉一手的鮮血。

“嫂嫂,他們不是好人,真的不是好人……”秦野語無倫次,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開始咬指甲,咔咔的,兇殘的像是要把自個指頭給咬斷。

整個人還停不下來,不斷走來走去,不然就是暴躁的踢踹屏風杌子。

姜媃看了他一會,見他這般折騰,莫名就心軟了。

她嘆息一聲,又輕聲道:“秦野,你過來。”

秦野睜大了鳳眸,茫然無措地望着她,然後躁狂的抱着腦袋跳腳。

“不,不能過去,是嫂嫂,嫂嫂……”

他自個在那念叨,滿屋子亂竄,許是終于受不住了,崩潰喊出來:“嫂嫂,我好疼啊,我頭好疼……”

姜媃面色逐漸凝重,她記得躁郁症并不會讓人頭疼。

這廂秦野沖地過去,粗暴地拉開床頭暗格,将裏頭的東西拿出來就往嘴裏塞。

姜媃離得近,恰将那東西看的清清楚楚,曬幹的淺棕色表皮,呈橢圓形,多已破碎成片。

她眼瞳驟然緊縮,那東西分明就是——罂O粟O果殼!

作者有話要說:  姜媃:你是不是有病啊?

秦大佬:……你有藥嗎?

姜媃:……你還是棄療,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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