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是要起風波。

“哎。”易歡擡起頭,微微嘆了口氣。

沈霃寬摟着她躺好,“嘆什麽氣?”

易歡縮在他懷裏,指尖點了點他的腹肌,說:“你身材還是這麽好,我羨慕。”

沈霃寬得意問:“喜歡嗎?”

他就怕那一天跟易歡重逢時被易歡嫌棄,所以當年頹廢一陣子後,健身這事從未停止。他知道,每回溫存過後,易歡總愛用指尖去戳他的腹肌玩。

“挺好。”易歡道:“可我都瘦成麻杆了,醜死了。”

沈霃寬的手不老實地摸了摸她曾引以為傲的地方,道:“是瘦了許多,可是還是很美。”反正在他心裏,易歡一直都很好,“有我在,你還怕自己會一直瘦下去?”

對于三年多前發生了什麽事,易歡不說,他也不敢問,怕問起來,易歡心裏會難受。

“我會讓自己好起來的。”易歡笑着,耳朵貼着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聲。

沈霃寬手指理弄着她的發絲,“那過兩天,我安排人幫你搬家?”

“你怎麽還提搬家的事?”易歡道,“房子我租到了年底,錢年初的時候就給房東了。”

“房東過段時間應該會把租金退給你。”

“為什麽?”

“你沒看到樓下牆上寫着‘拆’嗎?”

易歡不以為然道:“我剛搬來的時候,小區外牆和每棟單元樓下都寫着大紅色的拆字,三年多過去,也沒見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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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是真拆。”沈霃寬補充一句,“萬興拿下了這塊地。”

易歡眯了眯眼,“怪不得。”

原來是拆遷項目總指揮處的頭頭啊。

☆、第 27 章

第二天, 手機鬧鈴響的時候,易歡同平時一樣,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機, 一摸就摸到了沈霃寬的臉。

沈霃寬也被鬧鈴聲吵醒。

易歡迷迷糊糊地順着他的臉頰繼續摸索自己的手機在哪兒。

這時鈴聲停了。

沈霃寬幫她關掉了鈴聲。

她打着哈欠, 睡意惺忪地對枕邊人道了聲“早”。

沈霃寬捧起她的臉,回了她一個早安吻。

易歡頓時清醒多了,她舔了舔嘴唇, 嘟囔了一句:“都還沒刷牙。”

說完, 她摸到床邊,從床上滑下來,翻出櫃子裏的衣服, 對沈霃寬說:“我先去洗漱。”

去洗手間的時候, 她還撞到了門框。

擰開水龍頭,捧着冷水撲到臉上, 易歡才算是徹底醒過來。

對着鏡子刷牙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她是今天夜裏的飛機,要在國外呆一年左右,那麽回頭這裏要拆的時候, 誰幫她搬家?

于是她趕緊漱口, 跑到卧室門口,語氣急促地問沈霃寬:“這裏幾號會拆?”

沈霃寬說:“順利的話,三個月後。”

“哦。”易歡點了點頭, 轉身回到洗手間。

她動作飛快地洗澡洗頭。

一切都收拾妥當後, 她把洗手間讓出來給沈霃寬用, 自己去廚房間煮了幾個雞蛋,把昨晚上睡前泡好的黃豆放入豆漿機裏。

然後她回到卧室,吹頭發,收拾衣物。

十五分鐘後,洗漱完換好衣服的沈霃寬就突然發現,房間裏好像變了模樣。

卧室裏的床褥都被易歡疊好。

床邊還放了兩個旅行箱,一大一小。

“你這是……”沈霃寬打量了一眼卧室,走到小廚房間門口,問正在剝雞蛋殼的易歡,“打算今天搬家?”

易歡點頭,問沈霃寬:“雞蛋吃不?我煮了四個,剛我吃了一個,還剩三個給你。還有豆漿,你喝點。”

沈霃寬走過去,先是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低頭,張嘴咬住她剛剝好的雞蛋。

易歡無奈地笑了下,轉身替他倒了杯豆漿。

忙完這一切,她扭頭看着臉上挂着幸福笑容的沈霃寬,忽然感覺兩個人像是回到了四年前。

當年兩個人在國外住一起的時候,每個早晨似乎都是這樣度過的。

那些塵封的記憶像洩洪的大壩水,瞬間占據了她整個思緒。

她原以為自己早已忘掉的那些事,原來一直記得這麽牢。

她微微一愣,将手中的豆漿放在旁邊,說:“你喝吧,挺甜的。”

“你呢?”沈霃寬端起豆漿,發現易歡煮出來的豆漿顏色有點像薏米汁。

易歡道:“我收拾一下,八點去公司。”

沈霃寬擡腕看表,現在是七點五十分,易歡的時間未免排的太緊了。

他吃下剩餘的雞蛋,喝了一口豆漿。

怪不得易歡說挺甜的。

她在裏面加了紅棗。

真好喝。

沈霃寬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這時,易歡已經背上包,準備出門了。

沈霃寬不得不驚訝于她的速度了,比自己還快。

易歡對他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我先去公司,下午再搬家,你……就自由活動吧。”言下之意,我要忙了,沒空管你。

其實沈霃寬也很忙,今天周一,董事理會他還得去主持。

不過再忙,他也不想在易歡面前表現出來。

見易歡提着包就要出門,他趕緊拽着她的胳膊,“一大早跟打仗似的,想今天搬家的話,就請一天假。”

“今天不能請假。”易歡笑着說。

今天她辦理離職,怎麽能請假。

“我送你。”沈霃寬摟着她的肩膀,“脖子還酸不酸?要不要再給你揉揉?嗯?”

易歡心想,我脖子不酸,我牙酸。

沈霃寬的車停在不遠處某個銀行前的停車位上。

他上車後才發現,昨晚上從公司帶來的手機被他落在了車座上,當時心裏就想着快點去易歡家等她,都忘了自己要把手機拿給易歡。

兩人上車後,沈霃寬将手機遞給她:“不是我選的,如果不好用跟我說,我再給你換。”

“為什麽送我手機?”

沈霃寬輕咳一聲,道:“這個手機的微信提示音比較大。”

易歡:“……”

這是嫌她沒有及時回他消息?

表達得還真是隐晦。

沈霃寬見她愣着不動,說:“我手裏拿的又不是鴿子蛋,你要猶豫這麽半天麽?”

易歡哼道:“要是鴿子蛋我就不猶豫了。”她接過手機,伸手在自己手機上按了幾個鍵後,把自己的破手機丢給沈霃寬,“那我也送一個手機給你。”

沈霃寬絲毫不嫌棄地拿過她的手機,三兩下就破解了她剛剛設置好的密碼。

易歡語氣霸道地說:“我的手機雖然破,不過你也好好好收着。”

沈霃寬道:“我就當這是我們新的定情信物了。”

易歡的東西,他什麽時候沒好好保存了。

他對着手機翻看半天,很是沮喪地來了句:“怎麽你手機裏一張自拍都沒有?”

他本來還想宣告一下,讓某些別有居心的人知道,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誰料眼下少了最重要的一個東西。

難道還要用以前的那些照片充數?

易歡輕聲呢喃一句:“我哪有空自拍。”她伸手敲了敲方向盤,“快開車了,司機大人。”

把易歡送到地點後,沈霃寬也急忙去公司參加董事理會。

上星期易歡加了一周班,早就把該交接的手續記錄等事情做完,今天就是來辦個離職手續。

她所在的公司确實很小,才三十多個人,公司也很年輕,成立至今四年不到,不過發展得挺好,公司的老板是個三十出頭頗有抱負的人。面對易歡的離去,老板很痛惜。

易歡去找他簽字的時候,發現他手上戴着結婚戒指,便笑着說:“恭喜林總。”

林總的臉色并不是很好,說道:“有什麽好恭喜的。”

“新婚當然值得恭喜。”易歡道,“所有的事我都安排交接妥當了,林總您就放寬了心去度蜜月。”

林總搖頭,嘆氣道:“度啥蜜月啊,你一走,我哪裏敢丢下公司不管。”他埋頭在易歡的離職确認書上簽下大名,然後拉開自己的抽屜,拿出一盒巧克力,“喜糖。”

“謝謝。”易歡看着這一大盒巧克力,“我需要分給程工幾個嗎?”

“不是,這是給你一個人的。”林總說完,又拿出一個薄薄的信封,“當年說好的,公司盈利翻倍超額部分給你算股份,你不要,我折成了現金。錢也不多,你拿着吧。”

他怕易歡不肯要,便沒有走公司財務,而是自己的私人賬戶直接彙的,早上剛彙。

信封裏裝的是股份折算的金額。

易歡拆開信封看了看,道:“林總真是讓我受之有愧。”

“易歡,我雖然不知道你能力到底有多強,但肯定不是眼下這一點。你提出離職,我其實一點都不驚訝,你不可能永遠屈就在我這裏。這錢……算我一個人情吧。”林總嘆了口氣,“你走吧。”

“林總再見。”易歡轉身就走。

林總再叫住她,“易歡,如果,我是說如果……”

易歡背對着林總,說:“林總,沒有如果,也不會有如果。”

林總臉色尴尬起來,“是……也是……”

易歡離開後,他坐在椅子上,半晌沒回過神。

同易歡一起共事兩年多,他始終無法摸透易歡,半年前的那場告白,算是徹底涼了他的心。他很難去描述自己當時的感受。

明明他條件不算差,可他總覺得,易歡讓自己高攀不上。

對于一位在商言商的人,他不會對自己的下屬死纏爛打,而是很快愛上了別的女孩。

只是,戴上戒指那一剎那,他心裏莫名地難過。

想到新婚妻子每日挂着的幸福笑容,他又覺得自己很差勁。

他真不該患得患失,易歡原本跟他就不是一路人。

易歡走前,将林總給她的巧克力分給了來送她的同事。

她看着自己桌上剩餘的雜物,決定一個都不要。

養了很久的多肉植物,加濕器,裝飾小燈光等等,都分給了同事。

她只帶走了一個杯子。

回家後,她開始收拾屋子,把所有能打包的東西都打包好,等着搬家公司過來。

搬家公司是沈霃寬叫秘書找的,服務挺好。

搬東西的時候,動作很小心。

易歡讓人把東西搬去了她原先的家。

那個被查封三年多的家剛确認還給她的家。

占地一千多平方米,曾經住着一家四口兩只狗一只貓。

如今只有她一個人。

房子大門上的封條已經被撕下,先前被人挂上的各種大鎖也都不複存在。

易歡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搬家公司的人忍不住贊道:“這院子好,又大又漂亮。”

易歡心想,這是我家,當然好。

就是眼下看着荒廢了點。

花園裏雜草叢生,後院的游泳池估計也是落滿了灰塵。

易歡讓搬家公司把她的東西都放在了車庫裏。

她沒有開樓房的大門。

等搬家公司的人都走了,她才走到正門前,擡起了手,最後卻還是把鑰匙放回自己包裏。

她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第 28 章

易歡足足坐了半個多小時。

之後, 她像是下定了決心,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映入眼簾的, 是如她所料般的一片狼藉。

房間裏任何值錢的東西。壁燈、當年擺放家裏的宋清年間的瓷器,那些價值不菲的名酒,上好的家具, 統統都被拿走了。甚至連她母親的親手繪制的, 曾懸挂于客廳牆壁上的大幅風景油畫也消失不見。

原先擺放在客廳一覺的純玻璃立櫃,已經碎得只剩下框架。

挨着大書房旁的琴房裏,只餘下一個書架, 上面稀稀落落地擺着基本書, 有些被撕壞丢在地上。琴房落地窗的窗簾也被扯壞,耷拉在飄窗旁, 落滿了灰塵。

當年從德國運來的黑金色的s級鋼琴,據說在拍賣會上輾轉幾手,現在不知道落在哪家。

那架鋼琴是她十六歲時第一次參加國際性比賽,出乎意料地拿到第二名後, 家裏人送給她的禮物。

易歡沿着一樓的牆壁, 将整個屋子走了一遍。

所有的畫面,都在一遍遍地提醒她,三年前, 在這個曾被無數人豔羨的豪宅裏, 所發生的那些事。

悲痛的回憶鋪天蓋地地将她裹住, 如深海般,平靜卻令人窒息。

而她,就是那海底的一艘沉船,載着某些人不願意看見的東西,努力地想浮上海面。

所有參與那起事件的人都以為她對這裏曾發生的一切并不知情。

易歡掏出包裏的紙巾,擦去指尖上的灰塵,環顧這空蕩蕩的房間,默默地嘆了口氣。

有一天,那些人會明白,什麽是後悔。

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易歡喃喃自語。

她爬上爬下,把這棟樓裏的所有房間的窗戶都關嚴實,把每一扇門都鎖上。

然後回到在車庫前,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包裹,需要帶走的東西都在,證件也都在。

于是推着兩個行李箱,走到鐵門口,她鎖上整棟別墅區的大門,又拿出她前些天新買的大鎖,加固起來。

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她低頭道了一句:等我回來。

易歡背着包,推着兩個行李箱,走上了曾經無比熟悉的那條路。

與之前不同的是,之前她是坐四個輪子的車,現在是靠兩條腿。

哪怕是靠兩條腿,她也喜歡挑最寬的那條道走。

拐個彎,她看到了本市裏最為出名的私立國際小學。

嗯,這所小學也是她的母校之一。

學校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

車上的人正同攔車的保安講話。

易歡本來沒想圍觀,也沒想多管閑事,可是車門忽然被打開,從車上跳下來一個約莫九歲左右的小男孩,朝着易歡跑過來。

他跑到易歡跟前,瞪着兩只大眼睛。

易歡回瞪他:“看什麽看!”

“小姨!”小男孩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小姨?”

“誰你是小姨?”易歡兇他,“別瞎叫喚。”

小男孩有些迷惑:“怎麽可能,你跟小姨長得很像啊。”

易歡心道,這小屁孩,三年不見,個兒高了,人也變了點,記憶力居然還這麽好。

這時,同坐後排的一位年輕女子下了車,追上小男孩,語氣近乎哀求:“陽陽,你別亂跑了行不行?”

小男孩對女子很兇,伸手推開她,道:“髒手,別碰我。”

女子有些委屈,看着眼前有外人,也沒敢吱聲。

易歡見此,大約猜出這位女子就是陽陽的後媽,看年紀比自己還小。

易正遠的兒子易少榮和他真是一個德行,就喜歡移情別戀年輕貌美的女的。

“陽陽,聽話。”女子還想拉陽陽回到車上,“再不回去,你爸爸可要生氣了。”

陽陽這回不是用手推,反而是用腳踢她後媽,“你就會告狀!”

易歡眯眼:“易陽陽,你能耐了麽現在,對大人都敢動手了?”

易陽陽仰起頭,道:“嘿,你還說你不是我小姨。”

易歡真想上前給他一巴掌,“姨和姑你傻傻分不清?”

“呀,難道我真的搞錯了?”易陽陽皺着眉頭,小腦瓜子裏開始算易歡到底應該是他姨還是姑。太久沒見到易歡,家裏人又都不提易歡,他好像确實搞混了。

這時,易陽陽的後媽趕緊站起來,正眼看着易歡,語氣有些懷疑:“您是陽陽的姑姑?”

她的目光從易歡伸手移到易歡旁邊的箱子處。

易歡冷冷地瞥她一眼,說:“堂姑。”

“陽陽的堂姑……”易陽陽的後媽輕聲呢喃,似乎是在搜索腦海裏的所有記憶。

易歡沒去管她。

易陽陽的後媽絕對是不可能認識她的。

她也懶得解釋。

陽陽道:“你走開,我同我姑講話,你別插嘴。”

易歡伸手便捏了一下易陽陽的臉蛋兒,“小兔崽子,怎麽跟大人說話的你?”

她不管大人之間的那些事情,但小孩這樣不懂禮貌,就該教育。

易陽陽橫行霸道慣了,除了他親爸和親爺爺,沒人敢對他動手。這回卻被他久未謀面的堂姑易歡捏臉蛋,他愣住了,“姑……”

“再這麽跟大人講話,我打你屁股。”易歡道,“你爸就這麽教你的嗎?”

易陽陽的後媽這兩年被易陽陽折騰慘了,如今見到有人敢如此直白地教訓易陽陽,頓時心情都好了。

“我爸根本沒空教我。”

“那你也不能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易陽陽低着頭,揉着臉蛋,像個知錯的好小孩,“姑,你好久不來我們家了。你差我三年生日禮物,我馬上都十歲了。”

他以前最喜歡易歡送他的那些生日禮物。

易歡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便問:“你怎麽在門口不進去?”

易陽陽的後媽解釋道:“遲到太久了,學校門衛不讓進,正打電話讓人通融。”

易歡抿唇。

易陽陽伸手拽着易歡的胳膊:“姑姑,你有沒有聽我講話。”

“聽到了,姑姑最近幾年忙。等你十歲生日的時候,一起補給你。”

“真的?”

“真的。”易歡點頭。

這時,又一輛黑色轎車朝這兒開過來。

車上的那個人,易歡光看個後腦勺就能知道是誰。

“易歡?”車上人看到易歡十人驚訝,連忙把車停在一旁,從車上下來,都顧不上旁邊被易陽陽折磨得心灰意冷的新媳婦。

“爸爸。”看見易少榮,易陽陽瞬間變了畫風,變得十分乖巧可人,說話聲都是小小的。

易歡對着易少榮微微颔首,“先送你兒子進去上課吧。”

“這孩子,唉。”易少榮低頭看了一眼兒子易陽陽,“易歡你等等我,我先送這小子進去。”

半個小時後,易少榮回到校門口。

易歡已經不在了。他問旁邊的新媳婦:“易歡人呢?”

“打車走了,我留不住。”

易少榮又是嘆氣,也沒多說什麽,“那你也回去吧,我公司還有事。”

回公司的路上,易少榮終于還是沒忍住,打電話給了他的父親易正遠:“爸,在忙呢?”

易正遠此刻正同萬興地産的石寶成吃飯,便說:“是啊,同石總吃飯,聊些事情。”

“那你們先吃……”

“你有事就說。”易正遠最煩兒子這磨叽的性格。

易少榮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看見易歡了,就剛剛。”

半晌,易正遠也沒吱聲。

“爸?”

“先這樣,我同石總還有事。”易正遠挂了電話,笑呵呵地對石寶成解釋,“我這兒子,到現在有很多事還不能自己做主,可愁死我了。”

石寶成道:“做父母的哪有不愁的。我那個兒子也不省心,多大歲數了還不曉得成個家,我家那個老婆子為這事成天在我耳邊叨叨。”

易少榮很是郁悶。

他很想問問父親,真的就不能把易歡的股份還給易歡嗎?

畢竟是一家人啊。

這時,已經往機場趕路的易歡,意外地收到了沈霃寬的電話。

低沉,不安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過來:“易歡,你在哪兒?”

☆、第 29 章

沈霃寬以為易歡會搬去他那兒, 至少早上他這麽說的時候,易歡并未反駁什麽。

而後得知她并沒有搬去自己住所,他便着急想知道她搬去了哪裏。

他也不清楚為什麽突然會有這種焦慮感。

大概也許, 他曾嘗過在熱戀期被分手的滋味, 所以再遇到易歡後,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尤其是眼下,易歡态度總是忽明忽暗, 他更為擔心。

易歡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安, 語氣溫柔地說道:“剛忙完,我在車上。”

沈霃寬輕輕嗯了一聲。

“我剛把我的東西搬回家。”她對沈霃寬解釋,“上午應該打電話跟你說一聲的, 一不小心給忙忘記了。”

沈霃寬猜測, 易歡說的“家”想必是她原先的家。

“嗯,我就是想問問你搬去哪裏了, 既然是回家了,那也好。”沈霃寬騰出手,翻看秘書一早整理給他的日程表,“對了, 你晚上有空嗎?”

“晚上我……”易歡的機票是晚上十一點多的, “我有點事。”

“又加班?”沈霃寬問。

“不是。”易歡微微一笑,“剛辭職。”

“那你是約了別人?”

“沒有。”

沈霃寬道:“沒有的話,晚上想和你一起吃飯。”

當然了, 不工作的時間裏, 沈霃寬想和易歡在一起做任何事, 不光是吃飯。

“吃飯的時間還可以擠出來。想吃什麽?”易歡想到自己今天拿到一筆不算少的離職獎金,闊氣地說,“我請你,想吃什麽随便點。”

“那……”沈霃寬小小地調笑了一句,“吃你可以嗎?”

易歡壓低了嗓音:“你又不老實,吃我老費勁的告訴你,小心崩壞牙。”

沈霃寬忍不住笑出了聲。

易歡正了正色,說道:“晚上如果要一起吃飯的話,你得早點過來,因為吃飯的地方有些遠。”

沈霃寬不以為然:“能有多遠?”

“也不算太遠。”易歡算了算距離,“不堵車的話,你開過來半個小時左右。”

“那怎麽能算遠。”

又不是漂洋過海。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這些沒營養的話,竟然都不嫌枯燥,不知不覺過去了二十多分鐘。

沈霃寬發現秘書和聞凱都在外面等着,于是不得不狠心同易歡結束這通電話。

挂了電話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忘了問她在哪裏吃飯了。

聞凱示意秘書小姐先進,秘書小姐進來後,對沈霃寬道:“方才沈夫人讓我告訴您一聲,晚上有家宴,讓您務必騰出時間回去參加。”

之前的日程表裏沒有這件事,又是沈夫人親自打電話過來告知她,所以她不需要及時告知沈總。

說完,秘書小姐趕緊離開,把時間留給聞凱和沈總。

聞凱進來後,主動關上辦公室的門,“沈總,易正峰的死确實有蹊跷,并不是檔案記錄中的那樣。”

沈霃寬恢複了平時的模樣,語調平靜地問:“你預計會跟誰有關系?”

“難說。”微微停頓後,聞凱又說,“當然,易正遠嫌疑最大,畢竟他是易正峰死後的最大獲利者。”

他将手中的文件遞給沈霃寬,“這是易榮集團這三年來的內部財務報表,剛拿到,熱乎着呢。”

聞凱是沈霃寬這兩年來遇到的最出色的助理,他總是能在很短時間內搞定別人無法搞定的事。

他沈霃寬要走的路必須是見得了光的,但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見光。

所以有些事他不太好親自出馬。

而聞凱這個曾混跡于華爾街,被人稱為像泥鳅一樣難住捉住把柄的法外之人,恰恰最适合做這些事。

沈霃寬對他頗為欣賞。

聞凱願意為他做事,同樣也是欣賞沈霃寬。

聞凱為許多人做過事,前前後後加起來,不下二十人,其中有的甚至是國外身居要職的政客。

聞凱給自己定位是高端職業助理。

熟悉的朋友卻說他是職業擦屎客。

你說難聽不難聽啊,氣死他了。

也都怪他當年接了好萊塢某位影星的工作邀請,那段時間他确實每天都在給那個渾身毛病的影星擦屁股。

後來此人上了他的黑名單,一年合同到期後,給再多薪酬也不幹。

當時,他那位朋友還不懷好意地揶揄他:“怎麽不繼續替大明星幹活了?多賺錢啊!”

他忍不住翻着白眼,說:“這種每時每刻都需要準備去擦屎的工作,還是留給你吧。”

他也是要點臉的人好不好!

對了,他這位朋友叫江牧淮。

沈霃寬評價他倆是一見如故臭味相投。

聞凱履歷生涯中出現過的這些人中,沈霃寬是相處起來最不累的老板。

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位。

他聞凱就是欣賞這種殺伐果斷進退自如之人。

沈霃寬低頭将這份財物報表細細過了一遍,腦海裏又冒出不久前看過的易榮集團對外的財務報表,不禁冷笑了一聲:“易正遠在故意做低易榮的股價,隐瞞公司利潤率。”

能做出這類反常舉動的,必然是因為他這麽做可以獲得有更大的利益。

聞凱啧啧嘆道:“幸虧您之前說按兵不動。這易榮集團裏面的水可不淺,甚至有點深不可測的樣子。”

“易榮集團畢竟曾經輝煌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霃寬合上文件并還給聞凱,吩咐道,“先随便弄點聲音,探探易正遠的底。”

聞凱接過文件,看着沈霃寬嘴角的笑意,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沈霃寬有些莫名:“你嘻嘻笑什麽?”

聞凱摸摸鼻子,龇了龇牙,“嘶”了一聲,說道:“沈大,我好像嗅到了大獵物的味道。”

“別跟狼似的龇牙咧嘴,文明點。”沈霃寬敲敲桌子,提醒他在國內還是要注意點方法,不可躍居法律之外,“我們可是正規商人。”

什麽沈大啊,他可不是哪家山頭的大王。

聞凱嘿嘿笑道:“那必須的,我最精通法律了。”

他聞凱要是不懂法,早就被抓進去不計其數次。

沈霃寬問他:“還有別的什麽嗎?”

聞凱道:“還有些消息,不過沒什麽具體頭緒。我發現易正峰好像還有個女兒活着,避世一樣,不知道躲哪兒了,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沈霃寬輕咳着,“那個……易正遠的女兒你不用查。”

讓聞凱查易歡,那絕對不行。依聞凱的手段,說不定能偷偷錄下他和易歡倆人牽小手親小嘴的畫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聞凱認定了這個不知道目前藏在哪兒的易正遠的女兒的身上肯定有不得了的價值。

要麽她早被易正遠弄死了,要麽她就是被易正遠藏在什麽地方。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厲害極了,易正遠完全拿她沒辦法。

聞凱篤定道:“這人肯定不一般。”

死亡人口,失蹤人口,他都有路子去查。

易正峰的這位女兒,既不是死亡人口也不是失蹤人口,奇怪的是,正常的途徑居然也找不到她。連她的學籍信息戶口信息都查不到!這是多不正常的事啊!

所以他覺得不一般,居然有他找不到的人!

沈霃寬心想,那當然,我的女人本來就不一般。

他告訴聞凱:“她的問題,我會親自弄清楚的。”

“是,我明白了。”聞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沈總素來喜歡挑戰高難度的事。

臨走前,聞凱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沈總,您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沈霃寬正襟危坐,瞥了一眼聞凱。

聞凱道:“看來是了。您就當我沒問吧。”

他覺得不怪自己多嘴這麽問,剛才也不知道誰呢,打個電話臉色就變得跟院子裏的桃花一樣好看,燦爛得讓他覺得有些不太适應。

要知道,沈總素來都是以不茍言笑的冰山臉威懾下屬的。

哪怕笑,也是程序式的假笑,笑不到心底的那種笑。

而剛才沈總和人打電話時,可是發自肺腑地在笑。

聞凱覺得,依照沈總雷厲風行的性格,興許今年年底,他可能又要多一項工作內容。

或許,他可以提前預習一下,以後也可以借此,讓沈霃寬給他評一個最佳員工。

抱着如此單純不做作的心思,聞凱開始制定周密的計劃,一個圍繞着易正遠的計劃。

下午,沈霃寬開始高效率工作。

他殘忍地回絕了沈母崔玉盈要他回家吃飯的請求,并如期把晚上的時間擠了出來。

當他問詢易歡吃飯地點在哪兒時,易歡給他發了一個定位。

沈霃寬看和手機上的定位,覺得有些不對勁。

東雲橋機場t2航站樓。

這是什麽吃飯的地方?

吃飛機餐嗎?

不,不對,易歡這是要去哪兒?

心急之下,沈霃寬超速了。

很不巧地被電子警察拍到,扣三分。

幸虧前面路口有交警,不然他會把這個錯誤貫徹到底。

趕到機場,他找到了易歡說的吃飯地方。

機場內的一家牛排店。

果然如他所料,易歡旁邊帶着兩個行禮箱,就是他早上在易歡租住的房子裏看到的兩個行李箱。看到這一幕,面對易歡遠遠就擺出的一張笑臉,他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他板着臉在易歡對面坐下,周身都充斥着不悅的氣息。

易歡無視了随他一同而至的低氣壓,語調一如平常,問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店面的名字很熟悉?”

沈霃寬擡頭,眸光裏透着清冷,“什麽名字?”他盯着易歡,生怕她沒發現自己正在生氣中。

“唯一牛排。”易歡笑道,“我在這裏面逛的時候,一看這個名字就走不動,非要進來嘗嘗不可。”

沈霃寬忽然不想生氣了,問:“……我可以理解為你在變相關心我嗎?”

易歡茫然:“你是怎麽理解出這個原因的?”

沈霃寬哼道:“你在乎我,不然何必老惦記着一個外人。”

惦記一個人,也會記住那些跟自己一樣惦記着那個人的人。

譬如說他自己吧,那天和時兆偉吃飯,明明石寬磊只是意外被時兆偉拉來湊數的,他也還是關注石寬磊多于時兆偉。

說起時唯一,易歡腦海裏又冒出了她抱着自己泣不成聲的模樣。

她搖搖頭,說:“我就是覺得有些巧而已。”

“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沈霃寬握住她的手。

“好,我知道。點餐吧。” 易歡忍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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