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沈霃寬站在門後, 看着畫面裏出現的三個人,有點兒糾結。
今天其實不适合接待訪客的。他有點兒想裝不在家。
這時, 門外的崔玉盈又伸手按門鈴了。
“霃寬, 你開門,我看到你車了。”崔玉盈擡頭, 看着大門上的攝像頭。
沈霃寬輕咳一聲,伸手按了門鎖的指紋識別按鈕。
外面的鐵栅欄門自動打開。
他打開房間的大門,帶着倦意地站在門口, “媽, 你怎麽來了。”
來就來呗,為什麽還帶着時唯一?
這他就有點看不明白了。
崔玉盈沒好氣地瞪他:“你這兒我不能來?”
“沒,不是那意思, 我這裏随時歡迎您來。”沈霃寬微微挑眉。
門外, 司機反身上車,将車駛停入院內。
大門有紅外感應系統,此刻已經自動關門。
司機他等待在車裏, 沒有下車。
時唯一笑得溫婉,說:“霃寬, 好久不見你, 我怪想你的。”她怕沈霃寬誤以為是自己纏着要跟過來的,急忙對沈霃寬解釋, “今天崔阿姨送了我一些補品,我見完醫生,去看崔阿姨的時候, 剛巧發現她要出門來見你,就跟着一起來了。”
沈霃寬讓到一邊,讓母親和時唯一進門,并禮貌地對時唯一露出久違的程序式微笑,“身體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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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唯一微微擡腳,道:“你看,我都能穿高跟鞋了。”
“嗯。”沈霃寬點頭,“有沒有每天去找傑森看?”
時唯一道:“每天都有去看的,我下午才在傑森的陪同下去了醫院。”
“韶關沒陪你?”沈霃寬問。
時唯一道:“他昨天出差去青島,還沒回來。”
這時,崔玉盈卻看到他穿得是睡衣,便問:“你怎麽穿着睡衣?”
現在可是下午三點多。
“在補覺。”沈霃寬不慌不忙地解釋,“倒個時差。”
沈霃寬将二人帶到一樓的大客廳,問:“要喝點什麽嗎?還是要吃點什麽?”
“你這家裏有喝的嗎?”崔玉盈起身,跟着要去他的廚房查看。
“媽您坐着,我來弄。”沈霃寬柔聲勸道,“你剛做過手術,就別操勞這些小事了。”
崔玉盈小聲地問他:“是不是你媽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到你們了?”
大白天的,這些小年輕們都不知道節制一下麽?
想到這兒,崔玉盈忍不住對兒子翻了個白眼。
雖然事實确實如此,但沈霃寬他怎麽可能會承認呢?
他攬着過崔玉盈的肩,将她按在沙發上,道:“沒有的事,我去給你們倒茶。”
時唯一站起來,說:“霃寬,我來吧。”
崔玉盈拉着時唯一,道:“我們是客,讓他去。再說,你也是剛恢複身體,讓他來伺候你,理所應當。”
沈霃寬面無表情地去了廚房間。
他想說,他這不叫伺候,叫招待賓客。
廚房裏的飯菜都是新鮮的。每次他出外回來前,助理都會及時通知家裏的阿姨,冰箱裏永遠都要放上最新鮮的飲料和食物。
不一會,沈霃寬端着一壺涼茶和一盤水果出來了。
看着沈霃寬出來,時唯一誇贊道:“霃寬,你這房子裝修的真好看,是哪家裝修公司,回頭我結婚了也想照着這個來裝。”
沈霃寬道:“等你要裝修了,我把那人聯系方式給你。”
他拿出四個茶碗,分別倒滿。
時唯一看着四個茶碗,“不是三個人嗎?”
“易歡還在睡覺。”沈霃寬将水果推到她跟前,“我去看看她醒了沒有。”
崔玉盈想叫他別去喊的,可是沈霃寬已經起身。
他轉身上樓。時唯一目光追随着他。
崔玉盈看在眼裏,有些心疼這小姑娘。
沈霃寬到了三樓主卧,發現易歡剛穿好內衣。
他繞到易歡背後,環抱住她,吻着她的脖子。
易歡真誘人。
“我媽來了,還帶了位客人。”他在易歡耳邊呢喃。
易歡道:“我看到了。”
一樓的房間到處都有監控,樓下發生什麽,她在書房裏都能看得到。
“你說我穿哪件衣服合适?”易歡指着她挑出來的兩件衣服問沈霃寬。
沈霃寬左看右看,選了白色的那件。
易歡道:“嗯,可以。我也傾向這件。”
另一件穿上太性感了,她怕帶壞樓下的那朵白蓮花。
沈霃寬也換下了睡衣。
兩個人一起下樓。
在樓梯拐角處,易歡抽出手,一個人站在他後面,板正姿态,說:“還是別刺激她們了。”
他們現在還表現得這麽親密,她怕崔阿姨剛愈合的傷口再給氣炸開的。
時唯一看着易歡下來,忙站起來,熱情得招呼易歡說:“歡歡,你坐這兒。”她拍着自己旁邊的位置。
她熱情得讓易歡有種錯覺:這是她家嗎?
時唯一道:“我不知道你跟着霃寬一起回來的。”
易歡上下打量她:“看樣子,你恢複得不錯。”
“醫生對我都挺上心的。”時唯一打量易歡,發現她好像又變漂亮了,不禁有些羨慕,不過緊接着她又發現易歡的脖子靠下的地方有個很深的紅印子,“歡歡,你那兒怎麽了?”
時唯一指着易歡的脖子靠下部位。
易歡伸手摸了摸,“嗯?”
她今天找的兩套衣服都不是特別的低領,怎麽還有吻痕露出來?
時唯一道:“那麽大一個紅印子,是不是蚊子咬的?”
易歡道:“也許吧,怪不得癢癢。”她伸手佯裝去撓,同時擋住了自己的脖子,“你別盯着我看。你現在怎麽樣,走路沒問題吧?”
時唯一道:“一點問題都沒有,就是醫生說,我暫時不能再跳舞了。”
時唯一見易歡還在脖子那裏撓,着急地阻止她,說:“你別撓,免得撓破了留疤。夏天蚊子特別多,要當心點。”說着她翻自己的包,從裏面拿出一小瓶防蚊蟲噴霧,“這個你噴一下,止癢的。”
說着,她先在自己手腕和腳腕處紅點點上噴了噴,“我昨天在外面的時候也被蚊子咬了。”
她熱情得讓易歡無法拒絕。
易歡只好接過來,裝模作樣地往自己脖子上噴了一下,然後再還給她。
“是不是覺得好點了?”
易歡無奈地笑着點頭,“好多了。”
沈霃寬不好意思看,別過了臉。
崔玉盈也看不下去了,她起身對時唯一和易歡說:“你們兩個人聊會,我去和霃寬說些事。”
她拉着沈霃寬去了後院的露臺。
哪怕是再讨厭一個人,她也會适時控制情緒,這是她崔玉盈的教養。
草坪剛被休整過,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腥味。
陽光照在草坪上,襯得這綠色漂亮得有些耀眼。
“怎麽了?”沈霃寬跟着崔玉盈在露臺下的白椅子上坐下。
“和你聊聊易歡。”
“媽,其實易歡不是你想得……”
崔玉盈打斷他的話:“都懷孕了,還不知道節制?”時唯一看不出來那是新鮮出爐的吻痕,可她老人家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沈霃寬:“……”
在母親跟前,沈霃寬終究是不太好意思拿出應對外人的虛僞面孔的。
于是,聰明的崔玉盈從他閃爍的眼神裏立即讀出一個信息:“易歡是不是在騙我?她沒懷上對不對?”
“懷不懷上的,不是遲早的事。”沈霃寬含糊其辭,“媽,易歡她其實人很好。”
崔玉盈雙手抱胸,像多年前教訓三歲沈霃寬的模樣,“你是身在其中,看不穿。我告訴你我認識的易歡,你自己去判斷。”
聽崔玉盈說完,沈霃寬沉默了好一會。
崔玉盈苦口婆心,“你聽我的話,好好想想,好好判斷。雖然我每天催你結婚,但是并不是要你随便娶個長得漂亮的小妖精回來。将來你們是要過一輩子的,如果你不能看清楚一個人的本性,以後你會後悔死的。”
崔玉盈看沈霃寬依舊沉默,以後他已經聽進去了。
可是,下一秒沈霃寬卻說:“媽,易歡不是那種看低人的人,更不會随便和人動粗。她的教養從來都不比我低。”
易歡的跋扈不過是對着那些同樣跋扈的人。
她最看不慣仗勢欺人,也從來沒有仗着自己有錢就到處壓人。
記得有次和易歡出去吃飯,有個國外的熊孩子,吃飯不好好吃,來來回回在餐廳裏跑,蹭到她兩回,還弄得她一身果醬,她非但不惱,反而和聲悅色地跟那小孩講道理,講了有十多分鐘,那小孩最後紅着臉說了對不起。
一般人都不會有這個耐心,要麽是忍了,心裏罵這小孩沒教養或者罵小孩的家長沒教養,要麽是兇過去,讓小孩下次不敢再惹自己。
就連沈霃寬都不敢保證,在同樣的情況下,他能對一個陌生的小朋友有那麽大的耐心。
後來他問起來,易歡就說:“對四五歲的小孩,應該有點耐心,要好好教。如果幾次好言相勸還不行,再不兇他就是你的不對。”
還有,當年江牧淮也是對易歡一肚子意見。
當時沈霃寬就反問了江牧淮一句話:“你總說易歡瞧不起比她窮的人,你看她對環衛工人,對園丁師傅,甚至對任何一個餐廳裏兢兢業業的服務生,有表現出一丁點的不尊重嗎?”
易歡瞧不起的是那一類被稱為纨绔的人。
他們相對富裕卻又遠不及易歡,但是又喜歡标榜自己的不得了,以為自己可以上天入地。事實上,他們除了一個好的出生外,別的什麽本事都沒有。
在沈霃寬眼裏,易歡她就是這麽好的一個人。
可悲的是,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他卻因為母親的阻攔,而錯過了在她身邊陪伴的機會。
“還有啊媽,易歡當年回學校找我,您怎麽能阻攔她?”沈霃寬問起這個的時候,情緒微微有些激動,不過面前站着的畢竟是他母親,他終究還是壓住了內心的燥郁。
崔玉盈愣住了:“霃寬你……你這意思,是我不對?”她當時是擔心霃寬,所以在拒絕易歡後去看了看兒子,誰知道又遇到了易歡。
她本想過去好好提醒易歡,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不過她還沒開口,易歡便先開口解釋:“我來學校辦休學手續。順手查了他的上課記錄,他一個星期沒去學校。我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不纏着我兒子,不用你的生活拖垮我兒子,他就不會有事。”
“行,您照顧好他。您放心,不會有人知道我今天來過這裏。”然後,易歡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天,沈霃寬并不在公寓,他是被江牧淮拖去參加聚會了。
江牧淮擔心他受不住失戀的打擊,不敢放任他一個人呆着。
崔玉盈明知道易歡說分手的原因,卻始終不告訴沈霃寬,任由他頹廢了一陣子。她想,要是自己的兒子這點挫折都受不了,那也白瞎了她和老沈這麽多年的辛苦栽培。
人都有自愈能力,越是內心強大的人,越會在挫折中找到自我。
沈霃寬道:“媽,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你有你的出發點,不過你說得對,看事情得跳出來看。您要不再仔細琢磨琢磨,是不是當初您自己把自己框住了,所以看岔了眼。”
崔玉盈站起來,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想說是你媽不對,你媽看人不準,你媽污蔑人。”
“媽!”沈霃寬也站起來,伸手給崔玉盈捏着肩膀,“您看您這又是鑽牛角尖了。”
崔玉盈嘆氣,“哎,我這心,被你說得難受死了。”她深吸一口氣,“那她今天騙我是真的吧?”她就不相信,真懷孕了,兩個人敢在孕初期這麽玩。
“她那也不叫欺騙,不過是把将來發生的事提前告訴您一聲罷了。”
崔玉盈氣得擡頭望了望天,“歪理!”
沈霃寬啧啧兩聲,“瞧您,誰這輩子沒說過幾句謊話?您當年不也還騙我。”
“我騙你是為你好。”
“我知道,哪有親娘不為親兒子的考慮的。”沈霃寬安慰着崔玉盈,“你相信我,易歡真的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她跟小唯一一樣善良。因為個性不同,所以表現出來的方式也完全不同罷了。”
“真是我看錯了?”崔玉盈被他左繞右繞的,還真陷入了困惑之中。
“不,您沒看錯,您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沈霃寬咬着字眼,“好了,您為了我兒子,暫時就稍稍遷就點易歡。好不好?我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