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廣陵王被俘
“姑娘不說,是因對這人有情,還是有甚難言之隐?總不會是兩人共謀此事,因此才一心包庇吧?”
黃郡守不解地望向梅時雨,那所謂嫌犯,究竟如何得罪了這梅軍師?不及追查,竟直接禍水東引,将那人攀扯進來?
鳳飛煙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大人,此事與飛煙無關,是他……是……是齊躍,是他因愛生恨,嫉妒将軍,才……才痛下殺手!他還想殺飛煙,飛煙命大,才……才沒被他……大人明鑒!飛煙有傷為證!的的确确是那齊躍一人所為!”
“梅軍師,這……”鳳飛煙被帶下去,黃郡守便一臉苦相,向梅時雨求教。
這事實在太過重大,遠遠超出了他一個郡守所能掌控的範圍。
“黃大人……适才時雨無奈,為救黃大人性命,保大人周全,不得已行此舉。大人可知?若今晚拿不住兇手,明日事情捅出天去,可就沒了回旋餘地!今夜審訊細節你知我知,再不可有第三人知曉,待此事過後,殿下回朝,大人将那鳳飛煙收在府裏,大人依舊是大人,時雨絕不會對任何人提及!”
梅時雨的表情如此真誠,如此純善,一心為黃郡守考量,絲毫沒想過自己。這是何等情操,何等仗義?黃郡守感動得都快哭了。不過見了數次面,因自己待他親厚,果然他湧泉相報,救自己于危急。
人家既然幫他找了替死鬼,他又豈會辜負人一番好意?那齊躍是什麽人,都無關緊要,只要鳳飛煙咬死了他是兇手,他就是兇手,明天随着請罪折子将犯人一并送進京城治罪,這事就定了基調,——上将軍圖林玩忽職守,與人争風吃醋,被殺死在女伎房內,與丹徒城防、郡守管治毫無關系。
黃郡守感激地起身,伏地便拜,“梅公子救我性命,來生結草銜環,當牛做馬報答公子!”
梅時雨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做出溫和姿态:“使不得使不得,大人快快請起!此事其實梅某也不全是妄自揣測,那兇徒齊躍,今天剛被圖将軍教訓過,又與鳳飛煙有所關聯,前後一思量,此事多半不是冤他!大人無需介懷,在公為民除害,在私為圖将軍血恨,萬不可輕饒這兇徒!”
容渺剛躺回唐興文身旁,被關押的帳內,就聽見陣陣嘈雜聲越來越近。
“齊躍何在?郡守大人有命,即刻緝拿殺人兇手齊躍,不得有誤!”
容渺未曾入睡,登時坐起。她推了推唐興文,唐興文一動不動,猶在昏睡當中。
“将軍,不好了,您看,看守這帳子的兩個兄弟都暈了!”
“不好!”周軒大感不妙,“快進去看看!”
齊躍的真實身份,分明是……,豈會與人争女伎而傷人?周軒滿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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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聽郡守府來人說,這命案人證物證俱在,又有營寨中守衛被打暈,就連同帳的唐興文亦是人事不知,種種跡象,都說明此事極為蹊跷。不是“齊躍”幹的,又會是誰呢?費盡周章只為冤枉她一個小小水兵,又有何意義?難道她身份被人知曉,為了掃除鎮北侯府餘孽,才特地下了此套?
周軒是一萬個不信,容渺小小身板氣力,如何能夠傷及粗壯的圖林?若被郡守府的人将她拿去,戳穿了身份,周潼、他自己,連同整個水師,都成了被她一個小女子所蒙蔽的笑話。
周軒望着被押出帳外的容渺,恨不得搶先扼死了她。都是她的出現,令他如此頭痛,如此騎虎難下。
“你等确定,郡守大人所說的兇徒便是此人?”周軒陰測測的問道,肅殺之氣令那衙役膽寒,恭敬道,“正是,請周将軍行個方便,允我等帶此人回去審訊……”
“唔,回去轉告你們大人,這是軍中事務,自有軍法處置,請黃大人午時之前,将人證物證一并呈來,本将自會給朝廷、給全軍将士、給圖将軍一個交代!”
“這……”衙役冷汗如雨,“我們大人……”
“小小郡守,在我軍中拿人,你且回去問問你們郡守,這是哪條律法給他的膽子!”
周軒冷哼一聲,怒若雷霆萬鈞,那衙役兩腮抖動,久久沒能擠出半句言語。
周軒冷眼望住容渺,大手一揮,“将此人帶入本将帳內,傳郭蘊等人一并前來!”
容渺被推搡着向前,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她全沒準備。為何她會與兇殺案扯上關系?為何事情發生得這麽巧,剛好她出去見了楊進一面,就被人冤成了逃逸出去殺人?
“你到底想幹什麽?”走入帳中,周軒忍不住大聲咆哮。“周家自問沒什麽對不起你們鎮北侯府,你父親的事,我已遞過求情的折子,難道這種家國危難之際,我分兵去救迎你父,你才甘心?這種種禍亂,全因你而起,眼看你要毀了我精心培育多年的水師,我焉能容你?”
“伯父明鑒!容渺無可奈何,圖将軍遇難一事,确與容渺無關,請伯父……”
“遲了……”周軒長長一嘆,“勿怪我無情,我周軒、和我周家,都冒不起這險!”
郭蘊、徐茂等人拜帳而入,周軒擺擺手,“将此子帶下去,天亮後轅門前處以極刑。休要他多說話,徐茂,你卸了他下巴!”
容渺眼中終于有了驚懼之色。這一刻,她方能肯定,周軒是真要殺她!
徐茂朝她走來,面上露出詭異的冷笑。她令他出醜,他終于有機會奉還。
此時,帳外突然傳來一聲嘶吼。
唐興文雙目赤紅,渾身是血,手腳上兀自挂着被生生扯斷的繩索。
他擡腳踢翻一個欲攔截他的守衛,踏進帳中,目龇欲裂地望住諸人,“要動她,先問過我!”
“混賬!”周軒臉色難看至極,提起身旁鐵劍。
“羅勝,你他媽瘋了!這是将軍大帳,你這是幹什麽?要造反?”罵他的是郭蘊,一邊罵,一邊扯着他後退,羅勝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青年才俊,他有心相救。
“我二人分明數次為水師立了戰功,可将軍如何對待我等?不分青紅皂白地關押,問罪,如今更莫名任人将戕害上将軍之罪加之齊躍頭上。圖将軍遇刺一事,審都未曾審過,若我适才未聽錯,将軍直接賜了極刑?這就是我等為之賣命、為之抛頭顱灑熱血的将領?既視我等性命如草芥,我又何必屈從?”
“混賬!”周軒罵道,“本将如何行事,用得着你教?你真當自己無錯?抖落開來,你也死罪難逃。年輕人,本将愛惜良才,不願見你誤入歧途,從今起除去軍籍,你自行回鄉去吧!這人的閑事,你莫要管了!”
在情在理,周軒自覺都已仁至義盡。通敵罪臣的部下混入水師兵營,換作任何一個将領,難道不該論罪行刑?如果鎮北侯當真不曾通敵,他本着同袍之心,世家之誼,自也會從中幫忙斡旋。不愧于天地良心,不愧于忠厚良才,更不愧于家族門楣,試問他自他何錯之有?
至于容渺是否無辜,他已無暇顧及。這世道,戰亂四起,女子本就命賤,若非她不安于室,惹下這許多禍端,又焉會得到這樣的下場?他出手替鎮北侯解決一切是她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今天誰要動她,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唐興文劈手奪過郭蘊腰間佩刀,橫刀立在帳門之前,通身殺氣凜凜,身後諸士兵試探靠近,身前諸将領抽刀相對,他一人之軀,恍似千軍萬馬之威。
周軒黑面深沉,郭蘊在旁焦急不已,擔心周軒下死命,搶先撲了過去,邊打邊罵,“混蛋,老子提拔你當教頭,做屯長,你就這麽報答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他的佩刀在唐興文手上,就那麽赤手空拳地撲了上去。唐興文對任何人都下得了狠手,唯獨對他不能。自己欺騙在先,隐瞞身份,卻得他厚待,一路關懷提拔,悉心栽培,他與容渺能安然躲在軍中無恙,也多賴有他作為倚靠。唐興文木然讓了三招,挺着身軀任由他撲打,雙目望向被人架起的容渺,目光并無悲切。
今日若為她死,此生也算無憾了。就這麽死在她眼前,她會為他哭吧?雖然這一路上,都不曾見過她流淚的模樣……
這麽想着,他竟隐隐生出一股豪情,一絲欣喜。
就在這無比混亂的時刻,周軒幾次下令衆人動手抓捕“羅勝”,都因那郭蘊與他纏鬥得難解難分而無法施行,周軒黑着臉數次喝退郭蘊,那人卻似打急了眼,連軍令都顧不上。
“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被淹沒在喧鬧和打鬥聲中。
直到一個鬓發淩亂、铠甲破損的身影沖入人群,直闖大帳。
“伯父!”聲音凄厲,帶着哭腔,一撲進來,就跪倒在地,全然沒瞧打在一處的兩人一眼。
帳前為之一靜。
周軒側目,震驚不已,“文和,怎麽回事?”
來人正是周潼!
郭蘊将唐興文拖到自認為較安全的角落,這才住了手。唐興文鼻青臉腫,郭蘊那一拳一拳絲毫未曾留情。
“伯父為何遲遲不曾增援?伯父與圖将軍剛走,江乘城防就被北國鐵騎踏破,殿下急發求救信號,因江乘大霧受阻,又派了數道緊急求援手書,可丹徒這邊……”情急下,已顧不得身份,張口直喚“伯父”。
“怎可能?”周軒驚呆了!艦船被盜,他跟圖林被引回來整饬軍紀,然後是圖林的死,江乘的突然遭襲,求援手書的失蹤,串聯在一起,像是一個巨大的陰謀,将所有人攏在一起。而這一切,會否因某人而起?
下意識地,他看向容渺,面具下,那容顏無人得見,可那份冷靜自持,根本不像一個女人所有。
“伯父!”周潼哀聲痛哭,“江乘完了!殿下……殿下他……”
“殿下!”周軒回過神來,沒錯,不論如何,城池失守,可以再奪回來,殿下安危才是最要緊的!“我即刻整軍,保護殿下!”
“來不及了!殿下被北國大将慕容羽所俘,侄兒僥幸詐死逃脫,伯父,我們怎麽辦?殿下怎麽辦啊!”
一語未畢,已入悶雷轟頂,震得周軒倒退數步,身軀搖晃,一跤跌坐在椅上,“你說什麽?”
他雙眼赤紅,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你說……殿下怎麽了?這……這不能開玩笑的……”
“伯父!殿下被北國所俘!千真萬确!”周潼重重叩首在地,悲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