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訣別
夜華順利渡劫後便急急趕回了天宮。豈料連宋慌慌張張攔住他：“夜華，夜華，你要小心，小心素錦，不可，不可，她是......”
連宋死死捂住頭，痛苦萬分：“她是，她，我不記得，她是誰？我不記得，我不記得！”
“三叔。”夜華連忙扶住他：“怎麽了？”
“素錦，素錦不是天族之人。她是，是......不行，我什麽都記不起來！”連宋捂住腦袋，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夜華一皺眉，還想問，遠遠的奈奈匆匆趕來，哭喊道：“君，君上不好了！白淺上神突然闖入素錦娘娘寝宮，挖了素錦娘娘的眼睛，離開了。素錦娘娘現在已經往着天宮的方向去了。”
她摸索着朝着天宮一步步走去，碧華抱着他的虎仔兒，剛進了南天門，見到她頓時大驚，丢下虎仔兒連忙沖過去，扶住她，厲聲問：“素錦！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呢？”
素錦狠狠摸了把臉上的污血，冷笑道：“給那位未來的天後了。”
碧華怒道：“你說的可是青丘白淺？她竟敢，竟敢，我帶你去找天君，替你報這個仇。”
素錦搖搖頭：“不，我不是去找天君。我要去一趟誅仙臺。”
“你去誅仙臺幹什麽？我看現在還是去找藥王，讓他先給你把眼傷治了。”碧華怒極，這丫頭發什麽瘋。被他抛下的虎仔兒，跑了過來，咬住碧華的衣角，發出低低地吼聲。
“碧華。”素錦突然叫住他，碧華回過頭去，見她揚起笑容，沾染血污的臉頰卻見不到絲毫狼狽。
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一般。
“碧華，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她笑着說。
碧華一愣神，對方手一揮，他眼前一黑，癱倒在地。
跟在他身邊的虎仔兒怒吼一聲，警惕地盯着她。
“這氣息，原來是這般。我就說碧華怎麽可能打聽到那種上古秘聞，原來是你。”素錦輕輕笑道：“朱丹，你變作這麽個樣子守在他身邊，那便好好待他。他是我這數萬年來，在天宮的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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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仔兒突然口吐人言：“原來是你。想不到十幾萬不見，你竟混的如此狼狽。若是叫老山主見，怕是要殺上這九重天來。”
“你一個堂堂遠古戰神，如今裝了個小老虎守在一個小仙身邊，倒有臉笑話我。”她笑了兩聲：“朱丹，看在你我也算是個舊識的份上可否幫我一個忙？”
虎仔兒道：“你說吧。”
“趕快帶碧華離開這裏，不要将他牽扯進來。”
虎仔兒冷冷笑道：“便是你不提醒，本座也會帶他離開。”
虎仔兒搖身一變，化作一名紅衣男子，墨發型眸，美豔絕倫，他抱起碧華，化作一道紅霞消失于天際。
她轉過身去，朝着誅仙臺一步一步走去。
從南天門外挂過一陣風，夾雜着各種聲音。
有守門的小仙愛搭不理的聲音問道：“在凡間姓甚名何？”
也有清泠如玉的聲音回答：“我這輩子叫秦應牧。”
清風拂過，帶着仙使不耐煩的聲音：“你先等着，我上靈霄殿向玉帝通報，你才能進南天門。”
有人笑道：“且等一等，勞煩兄臺再替我向玉帝捎句話罷。就說宋珧又撿了顆仙丹，又爬上天庭來了。”
清風遠去，散于天際。
她摸索着欄杆踏上誅仙臺的道路。
那一日，那個姑娘，也是像這般，心如死灰，一步步踏上這裏。
她累了。
那些恩恩怨怨，她都不想再管了。
【素錦，你當真以為你瞞的了我嗎？所有的事，我心知肚明。包括你的身份，你的來歷。】
是了，他是看透了。可他不知，自己從未瞞過他這些。
【素錦，有仙氣，有仙靈，能在表面裝個神仙。可是這個仙魂，你無論如何也是裝不了的。】
【我不知他們派你來是為了什麽？但是，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但是我的事，你什麽也做不到的】
棋盤已展，棋子已備，誰可入局？
身後傳來夜華冰寒刺骨的聲音：“素錦，你這是要去哪裏？”
她踏上最後一臺階梯，站在了誅仙臺的邊緣。
“夜華，你來了。”她笑了起來。
誅仙臺下面仙氣缭繞，應該是聚集了許多神仙。
“素錦，三百年前，你陷害白淺上神，騙她跳下誅仙臺。此罪名如何算？”
“你誣蔑元貞，害他白白擔上一個罪名。陷害天君之孫的罪名如何處罰？”
“你趁我下界，刻了人偶蠱惑我。用妖法邪術迷惑儲君的罪名又當如何？”
她聽見許多熟悉的聲音，紛紛議論。
她能夠感受到，以往那些自稱叔伯的仙們朝她投來鄙夷的目光。
她聽見央錯的聲音冷冷道：“諸多罪名，當革去仙籍，打入畜牲道。”
也有樂胥疑惑的聲音：“這，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夜華冷笑一聲：“誤會？素錦，那你假作天族血脈，混入天界，用意為何？”
他話音剛落，便引得衆人紛紛議論。
這混淆天族血脈，往小了說是血脈不純，往大了說便是對天族心懷不軌。
“你憑着天君喜愛，為非作歹，如今天君不在，且看何人保你？”
她獨身一人站在誅仙臺之上，放聲大笑：“夜華啊夜華！你無非是怨我騙了素素跳下誅仙臺。公報私仇，有必要說的這般大義淩然？”
夜華站在人群之中，臉色青了白白了青。
“你當你是個什麽癡情的情聖？哈哈哈，當真是笑死我了！”她笑道：“素素還在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麽？放她孤身一人受盡煎熬？逼她挖了眼睛來求天君寬恕？孤零零一人生下孩子，又任由孩子被抱走？夜華，你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膽小鬼，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混蛋！”
“你因為護不了素素，又不敢埋怨天君，便将所有的怨恨都轉嫁到我這個地位身份皆不如你的素錦身上？”
“素錦！”夜華恨極了她。
他一直都很讨厭她。
她私下從來都是這般随性，在她面前，總是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他很讨厭這種感覺。
所以也很讨厭她！
“哈哈哈哈！”她哈哈大笑，滿臉血污，一頭淩亂的青絲随風飄揚：“你們這幫神仙又高尚到哪裏去了？你們口中總說什麽做神仙要絕情絕愛，一邊又想着要娶妻迎妾，和凡間那些被你們所鄙夷的凡塵俗子又有什麽區別？”
“別搞笑了。你們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她站在高高的誅仙臺上，一身晃眼的金色華服。揚起頭顱，笑的肆意張狂。
夜華緊緊捏住拳，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方解心頭之恨。
突然間一道綠影穿過衆人，朝着素錦奔去。夜華一時不查，竟叫他得了機會，跑了去。
“阿離回來！”夜華臉色大變，阿離，若是素錦對阿離下毒手，那當如何是好？
阿離奔上誅仙臺，狠狠摔了個跟頭。他拍拍身上的灰，扯住素錦的裙角，哭道：“錦姨，錦姨！”
“阿離。”她嘆息一聲，蹲下身去，摸索着，抱起小團子。
夜華不敢輕舉妄動，厲聲呵斥道：“素錦，你若敢傷阿離一根毫毛，我定要你賠命！”
他幼時沒有父母疼愛，長大後，唯一喜歡的女子卻又被人陷害跳下來誅仙臺。他對阿離萬般寵愛，便是将一生沒有得到過的愛都給了阿離。
“錦姨，你是不是惹父君生氣了？”阿離哭個不停，抱住素錦道：“你給父君認個錯好不好？你向天君求求情，父君一定會原諒你的。”
素錦嘆息：“我欠了你娘親，欠了你，獨獨不欠你父君。我為何要認錯？”
阿離含淚哭道：“錦姨，你便服個軟。你認了錯便沒事了。”
“從來無錯，何以認錯？”她摸摸阿離的小腦袋：“好孩子，錦姨累了。這般活的窩囊，我這般活了七萬年，浪費了這般多的時間，已經夠了。”
她掏出最寶貴的玉瓶，玉瓶上灼灼綻放的雪輪花依舊嬌豔。她将瓶子塞進阿離懷裏，低聲道：“阿離，這個給你。你記住了，一定要收好了，這是救命的神物。”
“錦姨還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所以錦姨不能再陪着你了。”
阿離一愣神，素錦站起身來，将他往臺下一抛，夜華連忙上前接住阿離。
而她趁此轉過身去，跳下誅仙臺。
衣袂翩飛，青絲揚舞，落入無盡黑暗。
“阿錦！”獵獵風聲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嘶吼。
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帶着她墜入寒光凜冽的深淵。
面上濺上冰涼的水珠。
她摸索着，撫上那人冰冷的臉頰，綻開笑容：“你來了。”
“我來了。”他緊緊摟住她。
“可惜了，我不是神仙，跳下誅仙臺定要魂飛魄散的。”她緊閉雙眼，蜷縮在他的懷中。
他嘶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素錦，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會讓你投胎轉世，你聽見沒？”
懷中的人，呼吸越來越輕。
他聽見她道：“我，沒有人派我，是我自己，來的。”
他雙臂中的身軀逐漸涼去。他摟緊了她：“素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将頭靠在他的懷裏，意識逐漸消散，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輕聲道：“風瑾，我的名字，叫，風瑾。”
“阿錦，我一定會去找你的！”懷中的身軀漸漸消失。
那一刻，他看見她綻開燦爛笑容，用微不可聞聲音道：“大神。”
“你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捂頭逃走，接下來還有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