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過往(下)
「螢火,我想拜托妳,替我去看照十六夜和她懷裏的孩子。」
「什麽?!」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臉嚴肅的舅父,本來早就從舅母那裏得知舅父認識了一個貴族人類女性并且與其相愛的她在聽到對方已經懷有身孕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震驚地抖了抖握住茶杯的手,甚至迅速看了眼盤腿坐在自己身旁的表兄,而從他同樣驚訝的眼神,她便曉得他也不知道這一件事。
沒等她将放在表兄身上的眼神收回,她舅父又繼續說道:「胎兒已經兩個月了,而如妳所知,未出世的半妖妖氣很容易吸引其他妖怪的注意,所以我只能拜托人形模樣跟人類最像的妳潛進三條家,照顧她直到她将孩子生下。」
聽見舅父這樣的請求,她緊緊皺緊了眉頭,即便比起表兄等妖怪她并沒有特別讨厭人類,但是她也不願跟人類住在一起或是充當一個人類的侍衛,更何況對方還是她舅父的妾室,從小被舅母當作女兒來疼着的她根本不希望與那個女人有任何接觸或牽扯。
「父親大人,您要螢潛入一個人類貴族家,那您是要她用什麽身份潛進去?那個女人的侍女、護衛還是其他?」就在她思索要怎麽拒絕的時候,她的表兄忽然開口了,臉上還帶着嘲諷的神情,「您是在說笑吧,您打算讓西國的公主,讓您的外甥女,讓我殺生丸的未婚妻去服侍一個人類、聽從人類的指揮麽?!」
說到這裏,他的表情從嘲諷變成的憤怒,他的周圍甚至還散發出強烈的妖氣,讓本來在外守着的侍衛都忍不住探頭進來查看狀況、看看是否需要沖進來幫忙,而她則是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着一副不為所動的舅父,一邊伸手覆到表兄垂放在膝上的拳頭上,緊張地輕聲喚道:「殺生丸殿。」
像是因為聽見她的叫喚的關系,她表兄收斂了下自己的妖氣,只不過仍舊是一臉怒容地瞪着舅父,「您喜歡人類,那是您的事情,但請您別把螢給牽扯進去!」
沒等舅父開口說些什麽,表兄便反手握住她的手,在站起身的同時拉起了她,然後就這麽拉着還沒站穩的她快步走出內殿主室。
因為氣憤的關系,他走得很快、步伐又大,讓個頭本來就比他嬌小的她跟得很辛苦,腳步時不時地踉跄,而在他們到了與她舅母的院落相隔一個走到的地方時,他總算停下了腳步,而她也因為一時沒有注意而撞上了了他的背,所幸他的身上并沒有穿着盔甲,所以她只是額頭微微泛疼而已。
「剛才的事情妳去跟母親大人說吧。」在說話的同時他轉過頭來看向她,「還有,妳最近幾天最好都跟母親大人待在一起,以免父親大人又找上妳、讓妳去陪那個人類女人。」
她點了點頭,随後便緩緩将目光從他的臉移到他們相握的手上,耳根微微發熱,「那個…剛才謝謝您……」
表兄并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抽回他的手,然後将寬大的手掌放到她的頭上,「這幾天我必須出去一趟,妳乖乖跟母親大人待在一起,不要讓父親大人影響妳,知道麽?」
「嗯。」
見她點頭後,他便将她往舅母的房間方向推了推,而看了他一眼後,她也順從地單獨往舅母的院落的方向走去。
一進到舅母的房間,她便馬上将先前舅父所提出的要求告訴了舅母,只不過對于表兄替她拒絕時所說的話輕描淡寫地帶過。
在敘述的同時,她還不忘分神注意自家舅母的反應,在看見舅母一臉平靜地喝着手中的茶,好像她口中所說的人并不是舅父,而是一個陌生人的事情時,她在放心的同時還感到有些疑惑,因為舅母的表現和她在書裏看到的完全不同,在書中的文字裏,女人在發現男人愛上其他人時是難過、憤怒、嫉妒的,而在她的想象裏,若是她的表兄愛上了其他的女人,她也會有同樣的反應。
是因為堅強,還是……就在她思索的時候,她的舅母放下了茶杯,微笑着看向她,「哦,怎麽跟我聽說的有點不同呢?我聽說的是殺生丸那孩子為了妳而第一次對他的父親出言不遜,所以,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舅母那毫不掩飾的調侃語氣讓她的臉瞬間就紅了,「殺生丸殿并沒有對舅父大人出言不遜,他只是…他只是……」
「好了,不逗妳了。」因為她的結巴輕笑了好幾聲後,舅母這才收斂了笑容,「雖然舅母知道妳不喜歡,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舅母也希望妳能答應妳舅父的請托。」
聽見舅母這麽說,益發困惑的她緊緊皺起了眉頭,內心也忍不住湧現出一股委屈,「為什麽?」
「妳也知道的,最近東方的龍骨精最近一直在西國附近引起不小的騷動,妳舅父光是忙着與牠周旋對抗就花費了不少心神了,若是那個人類女人和她的孩子沒人照顧的話,我擔心他會在戰鬥時分神想着他們母子的事而犯下了無法彌補的大錯。」
對着舅母那張認真且嚴肅的臉,她忽然對自己感到慚愧及罪惡,并且對舅母所懷抱的崇敬之感更上一層,在剛才聽見那番話之前,她滿腦子只想着關于自己的事與感受,她不想靠近那個讨厭的人類女人,她不想當一個人類女人的侍衛,她更不想因為靠近那個女人而被舅母和表兄所讨厭,可是舅母卻不同了,即便舅父愛上了一個人類,舅母還是想着他、想着西國。
「舅母大人,」用手緊緊抓着自己寬大的衣袖後,她緩緩張開了嘴用着幹澀的聲音詢問道,「舅母大人就不難過麽?舅父大人和一個人類女人在一起的事……」
「說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不過也不至于因此感到難過,畢竟我和妳舅父并不是因為喜歡才在一起的,而是因為我們是彼此最好的結婚對象,我的出身、血統,妳舅父的血統、實力,所以比起夫妻,我和妳舅父其實更像是家人,我對他所懷抱的感情也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親情與崇敬……」
她的舅母每說一句,她就有種自己所活着的世界崩落了一塊的感覺,整顆心都因為難過而泛着澀澀的感覺,在她心裏,舅父和舅母一直是她所憧憬的對象,并且希望她也能夠有着像他們一樣的婚姻,可是現在舅母卻說他們那長達好幾百年的婚姻并不是建立在愛情上,這樣的認知讓她在感到有些無所适從的同時也心生懷疑,她不比舅母來得漂亮聰慧,而這樣的她有可能有一段建立在愛情上的婚姻麽?除此之外,她的表兄…她的表兄是否也因為跟舅父舅母同樣的原因而向她提出婚約的?
就在她的腦袋因為這樣的假設而停止思索時,舅母忽然擡起手來将她攬到懷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舅母的小螢火,去吧,既然是妳舅父親自拜托妳的,不用顧忌我這邊,也不用擔心妳在那個人類女人的家會受到什麽委屈,況且,讓他欠下妳一份情也不算壞事!」
聽見舅母溫柔的聲音,從小就對舅母言聽計從的她下意識想要點頭,只不過她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表兄所對她說的話,所以改為用着尴尬的語氣開口說道:「可是,殺生丸殿特別囑咐我不準去的,我想我還是等到他回來之後再出發好了……」
「別等他了,讓四葉替妳收拾好東西後就去找妳舅父吧,我已經等不及看看殺生丸那孩子在知道妳離開後的氣急敗壞的表情了。」
看了眼舅母臉上那優雅的笑容,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并且擡起雙手來回抱住她,将臉埋在她的懷裏,「舅母大人,我……」
「小腦袋瓜裏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弄亂了吧,」舅母輕笑着揉了柔她的頭,「所以說離開西國、和殺生丸分開一會也是好事,至少可以讓妳靜下心來好好理一理思緒。」
她胡亂地點着頭表示着贊同,畢竟就算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将那些思緒順理好,但是遠離表兄的視線一段時間确實是必須的,她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那些多疑想法而在表兄面前表現出什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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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十六夜的房間旁的櫻花樹上,她抱着雙膝時不時着嘆着氣。
即便已經待在三條宅邸待了三個月了,即便有着十六夜的特別看照再加上她的傑出的劍術,沒有人敢将她當作普通侍女使喚,但是她還是不習慣。
在那座宅邸裏,她必須對着人類用着敬語稱呼,因着十六夜與妖怪私訂終身而害得目前身為十六夜侍女的她被許多傭人或侍衛出言嘲諷,不想跟着一堆人類輪流用着公共澡堂的她只能趁着夜晚迅速到郊外的森林裏的小湖洗澡,她時不時就要到郊外一趟清除被十六夜懷着的半妖妖氣吸引怪來的妖怪,為了保護十六夜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必須跟她厭惡的十六夜同處一室,每晚不是靠在十六夜的房間的角落坐着睡覺,就是到院子裏的樹上靠着閉目養神,她還被迫聽着十六夜向懷中胎兒傾訴她舅父對十六夜母子的愛,而在她舅父路過附近順便過來看十六夜一會時她則必須待在屋頂替他們把風……
一想到舅父跟十六夜在一起時所表現出的情意綿綿的模樣是從來沒有在舅母面前顯露過的,她就感到特別難過,難過到想要馬上回去西國,只是,那也想一想而已,就算現在她舅父真的另外派手下過來接替她的位置,她也不敢回去,因為她可不敢去面對她那可能還怒氣未消的表兄,她擔心他會朝自己發脾氣,更擔心自己不知道該怎麽再以一個婚約者的身分與他相處。
來到這裏短短幾個月,除了舅父和十六夜,她見過太多侍衛和侍女、十六夜的兄弟們和侍女、十六夜的姊妹和她們的戀人的親昵相處的畫面,他們會躲在角落,用樹蔭作為遮掩,緊緊地擁抱彼此、撫摸着彼此、親吻着彼此,她甚至還看見其中幾對吻得難分難舍,不由自主地在接吻時扯開對方的衣服、直接肌膚與肌膚碰觸。在看見那些畫面過後,她還曾經聽到侍女們相互調侃時說了這麽一句,“沒有辦法,因為我真的很愛他,而且都準備結婚了,所以才會忍不住……”
說實話,盡管她在看見那些侍女與男人親熱時感到嫌惡,但是她對于那些侍女們說的話卻是下意識贊同的,因為愛着表兄,在兩人單獨相處時她也渴望着能與他十指相扣,渴望能被他擁在懷中,只是,他卻好像從沒有過同樣的想法,每當她抓着他的衣袖時,他只會回一句“自己好好走”,每當她想以人形靠到他的身上,他便會讓她變回犬妖的樣子再靠上來,每當她因為聞到他身上傳來血腥味而着急着想要脫下他的衣服檢查時,他便會喝斥自己注意禮節、讓自己不得不放下手。
即便人和妖怪的想法行為不同,但這樣的表現…已經足以說明了一切了吧……就在她又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時,風中傳來的氣味讓她反射性擡起頭來,并且迅速從樹上跳回十六夜的房間。
看見她突然進來了,本來被舅父特別派過來的冥加所說的趣事逗得發笑的十六夜止住了笑,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怎麽了,螢火?」
盡管已經聽過了很多次了,但是她還是因為十六夜用着這樣親昵的語氣喚着自己的名字而皺起了眉,她開口冷聲說道:「在我回來之前,妳最好就安靜地待在房間裏,不要說話也不要造成任何聲響,明白麽?」
站在十六夜手掌上的冥加緊張地問道:「是有什麽大妖怪要過來了嗎?」
「殺生丸殿,」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一些,「所以,若是你們兩個惹怒了他,我可保不了你們。」
冥加擠出了幾個笑聲,「您在說笑吧,殺生丸大人可是螢火大人的婚約者,他怎麽可能聽不進您的勸說呢。」
「你可以試試看。」
對着冥加冷哼了一聲後,她又迅速離開了十六夜的房間、直接跳到了屋頂,而在她離開的那一刻,她甚至還聽見十六夜低聲說着想要見一見表兄的話語。
原本她以為表兄會順着自己的氣息直接過來找自己,但是到了屋頂上後,她卻看見他直接站在三條宅邸的大門口,讓守着大門的侍衛拿着□□對準了他,而在大門後方的不遠處,負責整個三條宅邸安全的将軍剎那猛丸與一群士兵也戒備地盯着他看。
為了避免他和那群人類打起來,她只能重新跳回地面,快步走到大門,略過了剎那猛丸與那群侍衛,然後當着他們的面拉起他的手,一邊朝他們微微點頭,一邊拉着他遠離那些人。
一直到離開了他們的視線後,表兄率先跳到了整個三條宅邸裏最高的屋頂上,并且就這麽坐了下來,看見他這個樣子,她也只能跟着跳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在與他有些距離的位子坐下,「殺生丸殿,您怎麽突然過來了?」
「為什麽要答應父親大人?」沒有回答她問題,表兄只是盯着遠方反問道,「妳并不喜歡這裏,不喜歡那個女人,更不喜歡那個半妖。」
「舅母大人和我都擔心舅父大人會因為擔心那個女人和半妖而在戰場上分神,而且舅母大人也不在意,所以我才來的。」她在這時頓了頓,「而且,我答應的是西國的統領,并不是舅父大人。」
聽見她這麽說,表兄嘲諷地哼了一聲,「随妳,妳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樣接話或者是提起什麽新話題,而他也沒有開口的打算,他們兩個就這麽靜靜地坐在屋頂上,各自對着遠方發楞。
一直到夜半時分,她表兄這才站起身來,并且開口用着清冷的聲音說道:「我回去了,等到那個半妖生下來後我再過來帶妳回去,免得父親大人改變心意、強迫妳待到那個半妖長大……」
就在他聚起妖氣準備離開時,剛才一直在思索他們這對未婚夫妻相處的方式不正常的她忍不住出聲喚道:「殺生丸殿。」
「怎麽了?」她的叫喚讓表兄停止了聚集妖氣的動作,也讓他在這個晚上第一次正眼看向她。
在對上他的雙眼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些退卻了,她咬着下唇糾結了好一會,直到緊握成拳的雙手掌心都出現了深刻的指甲印痕後,她才下定決心問出從他提出訂親開始就困擾着她的問題:「您…您是愛着我的嗎,殺生丸殿?又或者還不算是愛,可是…您是喜歡着我的麽?」
她的表兄看着她好一會,然後才冷哼了一聲,「無聊的問題。」
他的回答讓她就像是被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一樣,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但是除了全身發冷之外,她那顆本來因為緊張而加速跳動的心卻慢慢安靜了下來,然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着:「既然這樣,那我們解除婚約吧。」
「別開玩笑了,螢!」
看見表兄緊皺起了眉,一副打算發怒的前兆,她連忙轉過頭,然後抱着雙膝開始用着有些顫抖的聲音緩緩地說道:「因為舅父大人的事情,這陣子我一直在想,殺生丸殿到底為什麽會主動提出要和我訂親,後來我想到了,大概是跟當初舅父大人和舅母大人當初在一起的原因一樣,血統、身世,又或者是您只是想為您當年所說的話負責罷了……我是喜歡着殺生丸殿的,可是,我很害怕,在我們結婚之後的某一天,您是否會像舅父大人一樣,愛上了別人,到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我……」
「随便妳,」沒讓她把話說完,表兄便出聲打斷她的話,「不過,居然認為我會喜歡上人類的女人,真是愚蠢至極!」
她很想反駁她說的并不是單指人類,妖怪也很有可能,只是她忽然失去了辯駁的力氣,「回去之後,我會将信物還給您的。」
她不曉得他有沒有聽見那句話,因為在他把話說完的那一刻他便馬上聚起妖雲離開了。
從風裏的氣味确定他走了很遠之後,她這才低下頭,将臉埋在自己的雙膝中。這樣…就算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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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難道這幾十年間我的實力就沒什麽長進麽……在腹部直接被龍骨精給弄出的拳頭大的傷口時,她突然覺得當年被蛇妖咬出的傷口根本不算什麽,可是即便痛得無法思考了,她還是只能強迫自己站直着身,雙手握好了劍,試圖接下龍骨精接下來的攻擊。
半個時辰之前,在十六夜的腹部開始陣痛時,她忽然感受到平安京外傳來了一股強烈且邪惡的妖氣,那股妖氣的感覺比她先前遇過的任何妖怪還要來得強,她并沒有信心能夠抵擋得過,所以她只能在三條宅邸先立下結界、抵擋跟着那個妖怪一起過來的小喽啰,同時讓冥加騎着她飼養來與西國傳信的老鷹回去給舅父報信。在确定有後援後,她便只身引着那個自稱是舅父最大對手的龍骨精到郊區,只是她卻只是用着自己的身體、用一個接一個傷口來拖延時間,而她只給牠幾道小輕傷作為回報。
大概知道她的實力不足,所以一開始龍骨精只是抱着嘲弄的态度逗着她玩,一直到她用着陽炎砍了牠一小段尾巴,又集結身上的所有妖力用緋陰朝牠的胸口射了一箭後,她成功地惹怒了牠,牠在她變成犬妖的模樣打算趁機給牠加上幾道傷時直接用着牠的爪子貫穿了她的胸口。
痛……這是她變回人類形态、掙脫龍骨精的箝制後存在在她腦中的唯一想法,她知道她得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或者是重新拿起陽炎來防禦,只是現在的她除了躺在地上之外根本動彈不得,她甚至連擡起手來捂住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随着大量的血不斷地從她的口中湧出,她覺得自己已經處于死亡前了彌留之際了,而她的腦裏也開始浮現從小到大所經歷過的許多場景,有第一次變成人形的,有第一次拿劍的,有第一次離開西國游玩的……最後出現的,是一個月前她趁着舅父過來看十六夜的時候回西國一趟、親自告訴舅母她向表兄提出解除婚約的事,那時候她舅母抱着她說她傻,說她怎麽就固執地認為表兄就會跟舅父一樣,後來看見她哭喪着一張臉,她的舅母便改口哄她說會陪着她一起。
現在…大概是不行了吧,對不起,舅母大人……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每呼一口氣就覺得胸口很痛的她在心裏喃喃叨念着。
就在她的視線渙散到看不清任何一件東西時,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就這麽出現在她的面前,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那道身影是她的表兄,所以她下意識扯了扯嘴角,然後就這麽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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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螢火,讓妳受苦了……」
「怎麽這麽傻,舅母的小螢火,竟然把自己傷成這樣……」
「螢……」
昏睡中,螢火忽然想起兩百年自己在完全昏睡前所聽到的最後話語,并且後知後覺地想起那些聲音到底是屬于誰,而這樣的認知讓她驚訝地睜開了眼。
一開始她被映入眼中的光刺得生疼,讓她下意識眨了好幾下眼睛,而等到她能夠看清東西後,她便發現到她正處在一間屋子裏,躺在自己的絨尾上,在她視線所及的範圍裏,玲和邪見正縮在角落依偎着睡覺。
對于自己是怎麽來到這間屋子裏的,螢火并沒有印象,只是她知道一定是由現在正站在她後方的那個人所做的決定,她并沒有做好面對他的準備,但是對方卻從她變得紊亂的呼吸察覺到她已經醒過來的事情,并且緩緩走進她的視線範圍內,輕聲開口說道:「醒了?」
與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想起自己在失去記憶期間和他的互動的一切的她有種想要逃跑的沖動,只是不知道躺了幾天、四肢有些發軟的她只能強壓下這個念頭,她朝他張了張嘴,用着幹澀沙啞的聲音喚道:「兄長大人……」
聽見她的稱呼,即便早就知道她已經恢複了記憶,殺生丸的雙眼還是微微睜大了些,「都記起來了?」
螢火難受地閉上了雙眼,輕輕點了點頭。
即便不想承認,但這幾個月以來的記憶一直在她的腦袋裏打轉,包括她居然又重新喜歡上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