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怎麽拐進來的?用一份坑爹的心理報告!
林潼忍住罵人的沖動,擺出一個标準的微笑:“理想,時空穿越是我的理想。”要是能穿回四年前,她寧可從未遇見爾朱峤。又或者,她當初就應該一劍刺死這個無恥之徒?
事情要從一周前說起。
大雪已經連續下了5天,狂暴的北風卷起碩大的雪花,瘋了也似的擊打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公路,草場,山丘,到處被三十多厘米的積雪覆蓋,目光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天地不分,方向不辨,仿佛太初鴻蒙之時未開的混沌。
林潼的長靴踏在厚厚的冰殼之上,腳下傳來“咔嚓咔嚓”的碎裂聲,即使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她,也很難在大風裏站穩身形。這是一個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天氣,林潼所在的特警應急救援隊卻得冒着生命危險,深入風雪最肆虐的地區,了解當地受災情況,營救可能被困的人員。
她和同事老吳在搜救過程中路過一座加油站,天氣這麽差,工作人員應該早就撤走了,但林潼堅持要進去查看一下,老吳也就無可奈何的同她一起下了車。
“裏頭沒人!”吳當趴在窗戶上,朝裏張望了一下,“這回你放心了?咱們走吧!”
“慢着!”林潼遲疑道,“我看見裏頭有亮光。”她推開被風雪凍得幾乎碎裂的大門,擡腿走了進去。
老吳看着林潼的背影,嘆了一口氣。當初警隊招她進來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姑娘是憑着一時之勇,不過一個月就會退出,卻沒想到林潼硬是咬牙撐了三年,每有任務都沖在最前面,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最初的驚訝和敬佩過後,救援隊裏就開始有小道消息流傳,說林潼父親早逝,母親在三年前莫名其妙的失蹤,導致她一度有很嚴重的抑郁和幻覺傾向,加入救援隊其實根本就是想找一個自殺的理由。
“老吳,真的有火光!”林潼在屋子裏驚呼,“我還看見……天哪!你是什麽人?”
老吳只覺得腿肚子有點轉筋,別是大雪刺激了林潼,讓她又看見了什麽不該出現的東西吧?比起小道消息裏說的幻覺,篤信佛教的吳當更願意相信,林潼是開了陰陽眼,能夠穿越兩界,看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景象。
“林潼!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還不馬上出來,我就立刻開車返回基地!”老吳戰戰兢兢喝道,“我給你1分鐘時間,過期不候!”
林潼卻已經聽不見他的聲音。她仿佛陷在了這個狹窄逼仄的小房間裏,周遭的景物都湮滅在黑暗當中,唯獨眼前一只小幾,如豆孤燈,映出對面那人滿面滄桑的皺紋。
“來了?”跪坐着的老者擡眼一笑。
“來啦!”林潼背後有個尖細的聲音答道:“丞相有令,老奴焉敢不來?”
林潼背上一陣發涼,強忍着心悸回頭看時,只見身後一個中年人陰測測笑着,似乎完全沒看見林潼,他交領綠袍上刺着的花紋在燭火下閃着微光,雙手掩在廣袖之內,朝小幾那頭的老者拱手道:“其實皇帝遺诏如何,端看丞相自己的心意。”
“中書令安得此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老者勃然變色。
那綠袍人卻絲毫不為所動:“扶蘇即位,必當重用蒙恬,而丞相滅族之禍不遠矣!”他近前陰測測笑道,“老夫此前所言,盡皆應驗,難道丞相還不信我麽?”他露出猙獰的笑意:“為今之計,當改定遺诏,立皇子胡亥為帝!”
林潼已經記不起自己是第幾次夢見這個場景。扶蘇、蒙恬,這都是秦朝的人物,而這老者和綠袍人……分明是李斯和趙高!
林潼有種想撞牆的沖動。秦始皇駕崩已經是兩千年前的舊事,這又跟八竿子打不着的現代人林潼有什麽關系?她只覺得頭痛欲裂,怒吼一聲:“你們這些該死的幻影,都麻利兒的給我消失!”
對面的李斯卻像是完全沒有聽見,長嘆一聲道:“廢長立幼,不是我大秦之福,若被後世人得知,我李斯一生榮名,豈不……”
“丞相博古通今,可知世間有一法,能使過去逆轉,未來颠倒?”
“你說什麽!”李斯霍然起身,“此等荒謬之事,老夫聞所未聞!”
陰暗的燭火将趙高的皺紋映得格外陰森,他俯身過來,自袖中摸出一樣東西遞了過去:“丞相,你看……我等如能善用此物,大秦一世二世,百世千世,都不在話下!”
李斯聚精會神的盯視那物件半晌,方重重嘆了一口氣:“嗟乎,造化玄妙之功,老夫認命了!”随着他的話音,小幾上的燭光越擴越大,嘶嘶吐着火舌,将林潼一股腦包裹在內,灸熱的溫度讓她驚恐萬分,雙腿卻無論如何不能挪動,只得眼睜睜看着烈火将自己團團包圍!
失去意識之前,似乎有人把她拉進了懷裏,隔住了焚身的痛感。朦胧間,林潼看見了一副熟悉的面孔,那人的眼神裏有憂慮,有欣慰,甚至還帶着一絲久別重逢的喜悅……“我在這裏等你,無論多久。”那人輕聲在林潼耳邊說道,不一時便模糊了蹤影……
“你醒了?”有個聲音在林潼耳邊響起,聽上去十分熟悉。
……這是回家了麽?床好像不太舒服。林潼懶洋洋翻了個身,慢慢睜開眼,卻看見了站在床邊的另一個人。
“陳隊!”林潼一個激靈坐起,幾乎扯斷了手上的輸液針。
“你先躺好,不要慌張。”一臉絡腮胡子的救援隊長陳宏皺眉,“你可以在醫院多休息幾天,養好身體之後,出去度度假,對你的情緒有好處。”
“我情緒挺好的呀!”林潼沒心沒肺的答道,掃視着周遭的擺設。這是一間典型的病房,白漆從天棚刷到牆角,簡單的家具四角上都包着厚厚的海綿,顯然是為了防止病人不留神撞上去受傷。
這家醫院還挺細心的,林潼彎起嘴角……不對,她為什麽會在醫院?
“你在執行雪災救援任務的時候昏迷,是老吳把你救回來的。”陳宏看出林潼的疑惑,緩緩說道,“我是來通知你,從今天起開始放假,在收到進一步命令之前,你不需要回警隊。”
林潼登時急了:“我真的沒事兒,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我随時可以出院!”
“這是強制休假,你也可以把它看做是停職。”陳宏面無表情,“根據心理評估和我們同事的報告,你暫時不夠資格參加警隊接下來的行動,我希望你好好配合郭醫生,正視自己的心理疾病!”
“我沒病!”林潼大聲反駁道,“郭醫生可以替我作……”她“作證”的“證”字還沒說完,已經看見了心理咨詢師郭子怡無奈的笑容:“林潼,很抱歉,我職責所在,必須如實上報。”
“你們……”林潼欲哭無淚。三年了,她竟又一次被趕到了絕望的懸崖邊上!
一周以後,林潼回了家。
整間公寓籠罩在青白的燈光下,看去格外孤獨,床頭櫃上是母親的照片,含笑注視着林潼。
她曾經什麽都有。優秀的學業,引以為傲的佩劍,母親的關懷,還有……林潼将相框放倒,那張照片的下頭是另一張合照,上面有一個她永遠也不想再見到的人。
二十四歲的林潼環住自己的肩膀,努力不讓淚水從眼眶裏滴下——沒關系的,三年前林潼爬得起來,三年後也一樣能行!說到底,這世上還有什麽能比同時失去母親和摯愛更可怕呢?
茶幾上的手機在震,觸摸屏上亮出三個大字:郭子怡。
林潼微笑,想不到老郭這人還挺心細,必定是擔心她承受不住,所以才特地打來問問情況。
“你在哪兒?”郭子怡劈頭就問。
“在家,放心,我沒……”林潼還未說完,就被老郭一口截斷,“想不想出來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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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新辦公室?”林潼打量着眼前這座四合院,她上學的時候每天騎車從這裏經過,從門口看去,和胡同裏擠着的大雜院沒什麽分別,卻不想內中如此闊朗。郭子怡不答這句,只微笑着請她進來說話。
溫暖的冬日陽光灑在天井裏,葡萄架上的枯藤黃葉在風裏微微顫動,小石桌上擺着一只青花瓷缸,內中一泓清水,兩只火紅的金魚悠游自在。
“這魚真好看!”林潼滿腔郁結一掃而空,伸手去摸那瓷缸,豈料還未觸到,就被老郭一把按住:“這是忽必烈的痰盂,別碰。”
“忽……啥?”林潼“撲哧”一聲笑開,“你別逗我,我雖然是警校畢業的的,但元青花是什麽價錢,我還是看過新聞的——這要真是元世祖用過的瓷器,你還能把它擺這兒風吹日曬?”
“告訴你別碰就別碰。”五十七歲的老郭一本正經,“擺在室外是因為它是痰盂,朝代什麽的倒不要緊。”她說着遞來一只木碗,“來,嘗嘗這個。”
“茶麽?”林潼半信半疑的接過,那碗被漆成深褐色,摸起來凹凸不平,仔細看時才知道,上面用竹珠鑲着二十八宿天象圖,盛了半碗淺綠色的液體,看去不像是茶,倒像是酒。
“天冷,喝一口暖暖身子,等下還要走上好一會兒。”老郭笑得分外慈祥。
林潼出于禮貌呡了一小口,頓時覺得一股暖流自咽喉而下,直落腹中,舌尖卻沒品出什麽滋味。比起酒來,林潼對酒碗更感興趣:“這不會也是古董吧?”她半開玩笑的問道。
“嗯,漢朝的。”
“漢朝……老郭你別逗了!”林潼有點不太高興,“你巴巴的叫我出來,就為了給我顯擺你這些不知真假的玩意兒麽?要是沒事,我還要回去上網找工作……”她一語未盡,老郭已經走上正房的臺階,輕輕扣了扣門扉,那雕着瑞獸花格的木門應聲而開,一團紫色的雲氣由內飄散出來,帶着撲鼻的異香。
房內沒有家具。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一座單薄的小石橋,黑曜石橋柱上雕着活靈活現的玄龜,龜殼上騰蛇纏繞,水火相交,足下踏着流雲狂浪,在紫霧裏若隐若現。
屋子裏為什麽會有橋?林潼被這詭異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那橋看上去不寬,又放在一間并不大的屋子裏,可卻一眼望不到盡頭,似乎通向不可知的去處。
“歡迎來到時空安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