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歡迎來到時空安全局。”郭子怡說的非常和藹，卻不啻在林潼的心中投下一顆巨大的魚雷。
“時空安全局？”林潼難以置信的望着老郭，“你是說，我們的科技已經發達到可以進行時間旅行了？”
“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來說，還沒有。”
“不可能的！”林潼搖頭，“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時間旅行器！這一定是你跟陳隊搞出來的花樣，目的是要證明我的确患有你們編出來的什麽狗屁‘創傷綜合征’！”話音未落，她驀然想起那日昏迷時所見，登時又遲疑了起來。
“你那天在沙丘宮遺址，是不是見到了李斯和趙高？”
林潼身上的汗毛直乍，當日所見所聞太過詭異，她壓根就沒向任何人提過，老郭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偷聽我昏迷中的夢話！”林潼往後跳了一步，“你放一萬個心，我不會上當的，你們也休想把我打成精神病患者！”
老郭笑得像個看着調皮孩子的幼兒園阿姨：“林潼，我只是想告訴你，那天你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時間隧道的确存在，而這裏，就是你母親蘇梅工作過的地方。”
“你看過我的檔案，當然曉得我媽失蹤了，但我從未聽她提到過什麽‘時空安全局’。”
老郭聳聳肩，轉身走上石橋：“想不想看看你母親的辦公室？”
林潼怔怔望着她的背影，遲疑了一下，還是擡腳跟了上去。
石橋上很滑，到處鋪滿了露水，林潼追随着老郭的背影，走在雲山霧罩的橋上，驀地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抓好欄杆。”老郭提醒道，“現在跌下去可不劃算，時空安全局給你的意外保險還沒生效。”
“這裏好像奈何橋。”林潼聽見腳下的潺潺流水聲，忽然脫口而出。
“也差不太多。”老郭回眸笑了一下，看得林潼一陣膽寒——什麽叫“差不多”？這要是奈何橋，那腳下便是忘川河，她和老郭豈不是正在去往……
“你剛才給我喝的是什麽？”林潼一把捉住老郭的手，“該不會是孟婆湯吧？”
“怎麽可能？”老郭啼笑皆非，“每一個時空糾察員都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絕佳的記憶，我們只在星期四下午的happy hour供應孟婆湯那種極具‘娛樂性’的飲料。”
還真有孟婆湯啊！林濤心中正在哀嚎，卻不防老郭突然住了腳，害得林潼差點撞在她背上。
“時空安全糾察處主任郭子怡，編號TA-0365，這是我新招募的探員林潼，需要一份全新的通行證。”老郭微微欠身，朝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一臺機器說道。
那機器長得活似博物館裏的地動儀，酒桶一般圓滾滾的身子上，按八卦方位鑲着八條金龍，咔咔轉了一圈，從金龍嘴裏吐出一顆榛子大小的銅球，落在老郭手中。郭子怡又從旁邊蹲着的黃銅蟾蜍嘴裏取了一根細鏈子，将銅球穿起，系在了林潼的手腕上，笑道：“這就是你的識別卡兼TPS時空定位儀，有了它，才算是正式入職時空安全局。”
我還沒答應你呢！林潼腹诽着，禮貌性的回了一個微笑，亦步亦趨的跟着老郭進了大門。
“時空安全局下屬很多部門，我們經常要打交道的只有幾個而已。”老郭徐徐介紹道，“清穿處的柳丁手下探員最多，康熙科、雍正科還有乾隆科三處加起來，人數超過現役探員的一半以上。唐穿和漢穿處人也不少，等會我帶你去見見他們的負責人老鹿，秦穿處還在籌備，所以暫時只有籌備辦公室的幾個人在編……”
林潼一邊點頭，一邊目不暇接的看着身邊匆匆走過的人們。除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衣着，他們看去和普通的政府職員沒什麽差別，一樣懷抱文件行色匆匆，偶爾有人在轉角處交頭接耳，見別人注意便立刻散開，叫人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是處在這個國家最神秘的部門當中。
老郭瞧着她傻子一般東張西望，也只一笑，朝對面走來的粉衣美人打了個招呼：“楊主任，今天宣傳處不忙麽？”
“忙，哪天不忙？”楊緋擡起明媚的鳳眼，淡粉色的窄袖胡服勾勒出她珠圓玉潤的身形，仿佛一件極其精美的玉雕，“《時空港》今天截稿，正好你有空幫我催催李白，他還欠我一篇稿子。”
李白，唐朝那個？林潼像是誤入了一場漢服愛好者的cosplay現場，別的不提，就光是眼前這位姓楊的美人，就活似波士頓藝術館裏《貴妃上馬圖》中的那一位。
老郭不及答話，便聽旁邊電梯裏傳出一句譏諷：“《時空港》那種厚度墊茶幾剛好，誰會在乎裏面有沒有寫字？”
“蔣峨眉，你不要欺人太甚！”楊緋柳眉倒豎，對着走出電梯的道袍女子怒道，“我宣傳處的工作不比你緝私*處清閑，別以為地球沒了你就不轉！”
戴着青蓮花冠的蔣峨眉也不停留，快步走進辦公室，只聽裏頭傳來整齊劃一的女聲：“蔣主任早！”
“阿喪，按着昨天的清單逐一申請搜查證，半小時內我要見到蓋好章的。”
“阿心，你去檔案室，把嘉靖十九年開始所有關于海盜汪直的條目都調出來……記載不全不是借口，今天下班前你找不出汪直夾帶私貨的記錄，明天不要來上班。”
“阿病，明末張獻忠江口沉銀的那件案子你不要跟了，換阿狂……不需要再試了，能成功你一早就成功了——你沒當過兵，摸不到張獻忠的心理。”
“阿狂，把你在部隊時候的槽點整理出來，越奇葩越好……哦，記得穿過去的時候別穿棗紅色，張獻忠小時候是賣紅棗的，看見這個顏色就想吐。”
“喪心病狂”四人組應聲而去，蔣峨眉方才有空反唇相譏：“對不起，你在走廊裏聊天的功夫，我們緝私*處的人已經辦了好幾件案子了！”
她不看楊緋鐵青的臉色，轉頭吩咐道：“所有人1分鐘內到會議室集合，報告工作進度……想去廁所？好，那你不用開會了，我直接批你病假去治腎虛！”
呼~工作狂真可怕！林潼一縮脖子，一溜小跑跟上老郭，聽她笑着說道：“慢慢你就習慣了。蔣峨眉雖然嘴毒了點兒，業務能力無可挑剔，手下四個探員堪稱時空走私犯最大的夢魇。至于楊緋麽……”她頓了一下方道，“你可別小瞧她，宣傳處只是個名頭，情報分析才是他們的主業——上次美國時空局還專門請她去，幫手調查肯尼迪假死之後和瑪麗蓮夢露私奔的案子呢。”
“肯尼迪？”林潼挑眉，“可我有一個同學，就在安全部門工作，她親口跟我說，根據日本方面的資料，刺殺肯尼迪的兇手早就秘密被處決了，不然傑奎琳能嫁希臘船王？”
“你還是太年輕了。”老郭笑開，“美國時空局想要隐瞞的事情，日本人怎麽查的到？”
“所以，時空安全局到底是幹嘛的？”林潼忍不住問道。
“問得好！”老郭推開糾察處的木門，面色忽而凝重起來，“時空安全局的任務，就是保證時空秩序永遠沿着正确的路線進行，如果有人妄圖篡改歷史，我們就要用盡一切手段将進程矯正回來！”
“今天上午寒羽良和布魯克他們各自有任務，只有阿朱在值班，我讓他先帶你熟悉一下環境，明天再……”老郭的話還沒說完，林潼已經看見了操作臺後端坐的男人。
他被幾塊不同大小的屏幕圍着，屏幕上飛速變幻的影像倒映在他的眼裏，将黑漆漆的瞳仁染上了缤紛的顏色。他的身子微微後仰，修長的雙腿懶洋洋伸開，骨節分明的食指輕輕搭在好看的菱唇上，認真的神情仿佛在觀賞一場十分精彩的電影。
林潼愣住。三年了，那個她以為此生都不會再有機會相見的男人就坐在幾步之外，絲毫沒有察覺林潼的到來，而他僅僅是那樣随意的坐着，就足以吸引林潼所有的目光。
給他一個耳光！林潼渾身的細胞都在嘶吼，另一半卻在哭喊：走！現在就走！可她的雙腳像是灌了鉛，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看着那人慢慢自屏幕上移開目光，向這邊望了過來。
“早！”爾朱峤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林潼，平靜的招呼老郭。
“阿朱早！”郭子怡攬住林潼的肩頭，“我已經替林潼辦過手續，你幫我帶帶她，我等下要去‘摘星樓’開會。”
“好。”爾朱峤依舊只答了一個字，腳尖點地，身下坐着的高腳椅便徐徐向這邊滑來，朝林潼一點頭，“跟我進操作室。”
“我從來都沒說過會接受這份工作！”林潼忽然大聲說道，“從頭到尾都是你們一廂情願，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什麽‘安全局’是不是個騙局！”
老郭愕然：“林潼，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
“讓她走。”爾朱峤的聲音淡得讓人品不出滋味，“她無非還想回去做她的救援工作，只不過有你的心理鑒定報告打底，警隊上下不會有哪個敢冒着風險請她。”
“這是你們設計好的？”林潼往前跨了一步，死死盯住爾朱峤的雙眼，“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逼我就範的陷阱？”
“老郭是行內最權威的心理醫生之一，她的報告結論自然無可動搖。”爾朱峤坦然回望，“其上寫的很清楚，患者有自殘傾向，對自己和周圍的人都構成巨大的威脅，因此不建議從事任何與人類接觸的職業，有可能的話，最好長期住在療養院……還需要我給你念警隊的批文麽？”
林潼像是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老郭，我那麽信任你，你居然陰我？”
“老郭是有職業操守的，她不會出具這種報告，執筆的人是我。”爾朱峤漠然望着她慘白的臉色，一絲愧疚感皆無。
“啪！”一個耳光打在爾朱峤臉上，他的身子一震，卻沒挪動地方，只看着林潼布滿血絲的雙眼，不說一個字辯解。
“你們的算盤打錯了。我雖然不是英雄好漢，可硬骨頭還是有幾根的。”林潼倔強的昂起頭，狠狠剜了爾朱峤一眼，轉身就走，将到門口的時候，聽見那人在背後冷冷問了一句：“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能回到過去，查到你母親的下落，你願不願意留下來？”
“你說什麽？”林潼僵硬的轉過身子，“我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