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要去哪兒?”爾朱峤一閃眼的功夫便不見了林潼,忙追出來,卻見林潼站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茫然四顧。
“出什麽事了?”
“沒。”林潼低下頭,沮喪的轉身,“剛才的糕點味道很像我媽媽小時候做的,一時沒忍住,想看看賣家是什麽人。”她虛弱的微笑,“其實我媽怎麽可能在這裏呢?就算她真的在,也不會以此為生的。”
爾朱峤的心裏一動,卻沒說話,許久才道:“等這件事辦完,我去找那迪。”
“那迪會有辦法麽?”林潼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原本只是随口說說,卻不想爾朱峤竟真的有辦法,當下激動得攀住他的手臂急道:“難道他可以……”
那人卻不答話,只輕輕握住林潼的手,另一手似乎不經意的在自己腕上一劃,取下了其上的金鏈。林潼瞬間明白過來,極親昵的附在他耳邊,以僅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好險!老郭該不會以為我要違反紀律吧?”
“怎麽會?”爾朱峤在銅球上撚了一下,關閉了通訊器,“老郭的個性你還不知道麽?”
“那是!她就像只老母雞,一天到晚護着我們。”林潼吐吐舌頭,“我只是怕她問起,為什麽我們總是不通知就切斷線路。”
“很多時候狀況緊急,的确來不及說明,再說這趟任務是我帶你出的,老郭未必時時監控。”爾朱峤随口漫應了一句,心裏卻遠沒有看上去那般平靜。他寧可将一切直白的告訴林潼,哪怕面對責罵,或者抱怨,甚至是放聲哭泣,都好過這般僵硬的微笑。
然而林潼卻體會不到他的歉疚,她扯着爾朱峤的手,像是一切對着愛人撒嬌的少女一樣,面上滿是甜蜜的笑意:“咱們快點兒去見石亨吧,我想死樓下食堂的點心了!”林潼輕巧的旋身,腰上的絲縧在空中揚起,看去那般輕巧,卻像一條鞭子,冷冷的抽在了爾朱峤的心上——他可以欺騙這世上所有的人,卻唯獨不能若無其事的在她面前說謊——那一天遲早會到來,他又能躲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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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将軍也是我們局裏的探員!”林潼瞪大眼睛,盯着主位上方面長須的大漢,那人光是坐着就已經有林潼肩膀那麽高了,若是站起來,說不得身長九尺,也必定是個極其高壯的漢子。
爾朱峤含笑點頭:“少數情況下,時空安全局會在某些節點安插得力能員,石大人便是其中一位。不是每個探員都能像他這樣,果敢勇毅,冒着極大的風險以肉身穿越蟲洞,且能在此地混得風生水起,實屬不易。”
“哪裏哪裏!”石亨笑得滿面紅光,顯然被爾朱峤搔到癢處,“我這裏差使閑得很,比不得你們在局裏,每天都要面對突發狀況,而且還要被高層們耳提面命。”
爾朱峤笑着摘下佩刀,自刀鞘中摸出一卷銀票,不言聲遞了過去。石亨卻似并不意外,也不打開點驗,徑自收在袖中,端茶飲了一口方道:“你們遲遲不來,我還以為出了什麽岔子呢。”
“咱們的太上皇不肯移駕,耽擱了兩日。”爾朱峤也不隐晦,食指點着桌案道,“這些銀子應該足夠大人起複官職了,若有需要,再和我說。”
石亨看了一眼銀票:“就這些?”
“抱歉,只申請到這麽多。”爾朱峤不知為何也面帶歉意。
石亨似乎有點失望,卻仍舊笑了笑:“老兄待我厚意,石某心領了。只是這起複嘛,還需要些時日上下活動——老兄知道的,我大明朝的精髓嘛,說白了就兩個字兒——官僚!”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俯身過來小聲說道,“如今另有一事,要請老兄定奪。”
“什麽事?”爾朱峤也端起茶碗,卻不飲,只盯着那茶水發呆。
“說來話長。”石亨嘆道,“兩日前有人到我府求見,遞了個紙條說是時空安全局屬下。但老兄自居庸關啓程前曾有信來,我算着你們腳程當不至那般迅捷,因此存了幾分忌憚,只怕是有人不知從哪裏聽了些言語,故來試探。誰知……”
“什麽?”
石亨深吸了一口氣,自腰上荷包裏取出一件東西,遞到爾朱峤手內——竟是一條金鏈,與林潼他們所佩的一般無二!
“老兄也看見了,這鏈子和你我所用別無二致,我既見此物,不得不信,因此請他候在府裏,等尊駕來了再做道理。”石亨的面色極為凝重,一氣說完便不再饒舌,只靜等爾朱峤答複。
爾朱峤想了想,将鏈子遞還給石亨,起身向林潼道:“你在這裏等我,若我半個時辰內不回,你就回驿站,聯絡老郭先走。”
林潼還未及應承,爾朱峤便和石亨聯袂出了花廳,一徑往後園去了。無聊的林潼只得在花廳內東轉西轉,想要出去走走,又擔心爾朱峤回來找不到人,直等了一炷香工夫,忽然簾栊一挑,石亨笑嘻嘻進來,将手一拱道:“林姑娘,爾朱兄讓我來請你。”
“好啊。”林潼歡快的答道,才一舉步,驀然想起爾朱峤交代她在花廳坐等,忙多問了一句:“咱們去哪兒?”
“姑娘且随我來,到了你就知道了。”石亨将手一讓,話雖說的客氣,神态卻不容置疑。
林潼心中警鈴大作,小心拿捏着步子,故意離石亨遠了些,口中笑道:“石大人真有趣,都是同道中人,怎麽還和我打啞謎?”說着趁他不備,搶步便往外跑。
那石亨冷笑一聲,長腿只往前跨了一大步,便攔住了林潼的去路,看着渾身戒備的林潼,慢慢從後腰上抽出一個物件,對準了林潼。
手*槍!
林潼像是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寒意自四面八方洶湧而來,激得她退了半步方才站定,将原本的格鬥姿态收起,淡淡道:“石大人小心,這樣的東西要是被人看見,可要将你當妖精拿了。”
石亨也不理她,只将黑洞洞的槍口一晃,沉聲道:“并非石某有意得罪姑娘,我也是身不由己。”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倒使林潼心中“咯噔”一下——石亨有槍,那便連爾朱峤也不是他的對手,而姓石的既然敢一個人回來,那也就是說爾朱峤已經被他制服,甚至……林潼不敢再往下想,只暗暗打着主意,任由石亨翻起她的袖子查看。
“你的通訊器呢?”石亨找不見鏈子,用槍頂了一下林潼的太陽穴。
“他沒告訴你麽?我的那條在居庸關丢了。”
鎮定!林潼你一定要鎮定!她在心裏默默告誡着自己,如今爾朱峤禍福不定,林潼只得先脫離石亨的控制再做打算。她思量着,朝石亨賠笑道:“石将軍,有話好說。我才入職,膽子小,忘性大,跟那個姓爾朱的也沒什麽深交,不如你放我走,咱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銀子你還照拿……”
“少廢話!”石亨斷喝,在林潼背上推了一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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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級時空糾察員林潼抱着雙膝,坐在陰暗的地窖裏,緊緊抿着嘴唇。她被鎖進這裏已經一個小時,石亨一走,林潼就仔細查看了地窖的每一個角落,卻始終尋不出任何可以逃脫的辦法。
笨蛋!林潼急得渾身焦躁不安,爾朱峤現在不知所蹤,你卻在這樣一個鳥不生蛋的角落浪費時間!她的手下意識的摸向腕上,可惜通訊器不在了,要是能聯絡上老郭,也許……不對!林潼懊惱得直想扇自己一個耳光——明明爾朱峤給她的新通訊器就藏在耳環上,她卻還在這裏胡思亂想!
林潼趕忙伸手摘下一只耳環,翻來覆去的琢磨着如何開機,突然身下稻草堆悉悉索索響動,竟從裏頭爬出一只巴掌大的老鼠來!
林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種尖嘴利牙的小動物,當即蹦起老高,踮着腳尖躲避。那老鼠似乎也被林潼吓得慌不擇路,一人一鼠尖叫着來回亂蹿,正情急間,林潼一眼看見地窖牆上的窗格,忙将足尖一點,高高躍起,兩手死死握住欄杆,只靠着腳掌蹬住牆壁來支撐身體。
那老鼠不見了林潼,倒也愣住,吱吱叫着四下裏瞧,看得林潼又氣又怕,許久才想起手中的耳環早都不知丢到了哪裏。林潼騰出左手,剛要去摘另一只耳環,把住欄杆的右手背上不期然被一個東西蹭了蹭,毛茸茸,暖烘烘,摸起來像是……
尼瑪!
林潼右手猛地松開,雙腳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跌在地上,滾了滿身的稻草。驚魂未定的林潼戰戰兢兢的擡眼,看見那窗格上探出個橙色的小毛腦袋,有張熟悉的貓臉沖她“喵”了一聲,極輕松的穿過窗格,飄然落在稻草堆上。
(啊喽哈~)
(啊你個大頭!)林潼氣不打一處來,(你來之前不會跟我說一聲?)
(我說了呀!)橘貓捋捋胡子,又“喵”了一聲,(你看,我通知過你了。)
(你要不是只貓,我一定把你剝了衣服丢到八卦爐裏燒一燒!)林潼咬牙切齒道。不對,她現在有貓了——(阿糯,幫我把老鼠趕出去吧!拜托拜托~)林潼笑得花兒也似。
(小姐,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救老鼠的。)程糯翻了個白眼,(再說那只老鼠……)他瞅瞅坐在地上的林潼,沒再說什麽。
所以剛才那只老鼠……林潼強忍着嘔吐的沖動,慢慢從稻草上挪開身體,根本不敢回望。
(好阿糯,乖阿糯,棒棒的阿糯,你不是來帶我出去的麽?那就動手吧!)林潼雙手合什,每一個字都是從齒間擠出來的,(現在!立刻!馬上!)
(出去?好啊!)橘貓柔軟的身子一扭,縱身躍上窗棂,從僅有拳頭寬窄的窗格裏穿過,霎時不見了蹤影,林潼的腦海中還回響着它的聲音,(咦?我已經出來了,你怎麽還不跟上?)
……出你個大頭!我又不是貓!
(笨瓜!你就不會推下門?)橘貓推門進來,嘴裏叼着一把銅鎖,“當啷”一聲将它吐在地上,一臉不屑的看着林潼,(女人一見了老鼠,智商就瞬間蒸發。)
(你居然會開鎖!)林潼瞪大了眼睛,(你還有什麽不會的?)
橘貓“刷”的亮出了雪白的爪子,得意洋洋道:(老子除了運氣差了點,各項技能可是在同期探員裏頂尖的。)
林潼“撲哧”一笑,立刻想起爾朱峤尚且不知所蹤,忙私下看了看:(咱們不能耽擱了,得趕緊去找爾朱峤……)她還未及說完,便聽地道走廊門響,有人哼着小曲自外走來,跟着便推門。林潼忙彎腰撈起貓兒,一閃身躲進了門後。
來者是個幹瘦的小個子,一身家仆打扮,正提着食盒子來送飯,不想剛進了門,便被林潼猛地一推門板,撞了個滿頭金星,還沒醒過味來,又被程糯撲上去撓了個滿臉花。那橘貓張嘴咬住這家丁的耳朵,口中嗚咽了一聲,家丁疼得滿地打滾,林潼卻聽懂了——(我對付他,你去找爾朱峤!)
林潼遲疑了一下,感激的點點頭,轉身朝外頭跑去,她一頭擔心程糯,一頭又惦念爾朱峤被石亨制住,路過後廚,見四下無人,忙進去摸了把剔骨尖刀帶在身上。
石府并不大,只是一座三進小院,很快就被林潼尋了個遍,眼下夜深人靜,忽聽後頭廂房有人說話,林潼心中一凜,忙循着聲音摸了過去。
“你認識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本來想仔細的描述一下老鼠同學的死狀,然鵝我忽然想起你們都是吃過飯來看的,所以蕙質蘭心的我決定放過大家……